「嗯，一辈子。」

萧奕的话说的很轻，方廷枢的眼泪却再也停不下来。

爱一个人爱到心脏都发痛的感觉，真是让人想掉眼泪。

非你莫属38

一切似乎都改变了，在不知不觉中。

两个原本截然不同的男人都在为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小幸福努力地放下自己的身段，为着对方的需要而彻底的修正着自己的人生，方廷枢知道有些事情对於萧奕来说真的有点困难，然而他还是努力地想要克服重重的障碍，试图给他想要的全部，这让方廷枢打从心底觉得感动。

萧奕待在方廷枢身边的时间并不多，每天他总是一大早就离开了。尽管如此，他还是尽量每天晚上都赶回来陪方廷枢一起吃饭，如果实在赶不回来，他也会提前给方廷枢打个电话。大多数时候讲的都是些不重要的废话，两个人却乐此不疲，好像要把错过的时间都弥补回来。

因为萧奕在纽约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所以方廷枢决定等他结束後再一起回国。

两个人的相处时间一加长，方廷枢就意识到自己的生活中隐隐有了些无形的变化。每次从睡梦中醒来，身边多了一张安静的脸，那种感觉十分新奇，却又觉得格外温暖。萧奕的手总是紧紧地搂着他，有时候两个人轻轻地贴着，听着他的心跳，方廷枢竟然觉得幸福的要掉泪。

他突然觉得人这一辈子想要的不过也就是这样一双手。

在你觉得不安、痛苦、疲惫甚至於绝望的时候，能够紧紧地抱住你，不离不弃。

方廷枢来到纽约的第二个周末，萧奕终於忙完了手中的事情，提议要带他去旧金山转转。虽然更想要和他呆在家里好好地品味下二人时光，但是看着萧奕那兴致勃勃的样子，方廷枢还是高兴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萧奕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开心，怕他呆在家里觉得太闷而已。

这个男人虽然看上去总是那麽漫不经心，偶尔却能让人觉得意外的惊喜。

一路上萧奕显得莫名有些紧张，就像两个人初次约会，生怕方廷枢会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看着身边坐立不安的男人微微发红的脸，哪里有半点和他这个年纪和身份应该有的沈稳，方廷枢不禁轻笑了起来，他突然觉得眼前的萧奕还是和很多年前一样，根本就没有什麽改变。

到达旧金山的时候，方廷枢突然有种莫名的安逸。尽管走在身边的男男女女都是有着金发碧眼的陌生人，却丝毫不觉得有什麽不安。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心思，站在他身边的萧奕不禁更加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两个人就那样安静地站在热闹的人群中，凝视彼此，轻轻地笑着。

方廷枢并不知道萧奕究竟要带他去哪，两个人只是随意地在旧金山的街头晃着，偶尔也会有路过的外国人微笑着看着他们紧紧握着的手，然後冲他们大声地嚷着祝你们幸福之类的话语。在这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方廷枢突然觉得原先在意的很多东西已经不重要了。

就那样四处乱晃了许久，直到猛的意识到萧奕竟然把他带到了一个偏僻的小教堂时，方廷枢才从刚才的欣喜中突然平静了下来。像是预料到了什麽，方廷枢直直地盯着站在他面前的萧奕，那双漆黑迷人的眼睛像是穿透了一切屏障，一切障碍，就那样微笑着，那麽亲切自然。

觉得自己应该开口说些什麽，方廷枢却觉得喉咙像是卡住了一样，他只能将萧奕伸出来的手握的更紧，然後冲萧奕扯了扯嘴角，默默地跟在萧奕的後面，推开了那扇紧闭的教堂大门。

没有人的教堂显得格外的寂静，落日的余晖透过花色玻璃安静地洒在红色的地毯上。

安静地站在圣母像的面前，萧奕直直地看着站在他面前一幅呼吸困难模样的方廷枢，突然爱怜地笑了出来，他一把用力地将方廷枢拉了过来，然後搂着他，鼻尖顶着鼻尖地开口说道：

「我们永远在一起吧。」

「……」

像是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方廷枢只是突然紧紧地用手遮住了眼睑，身体微微地颤抖。

眼里含泪地看着站在面前的方廷枢，萧奕缓缓地从西装的口袋里掏出了个丝绒的小盒子，然後轻轻地拉开了方廷枢捂着眼睑的双手，直直地盯着那张泪流满面的脸，轻声地接着说道：

「我在向你求婚哦。」

「萧……萧奕，我……我……我……是不是在做梦？」

哽咽地拽着萧奕，方廷枢的声音因为激动变得沙哑起来。

「说什麽傻话，我是在跟你求婚，你要给我一个答复啊。」

直直地盯着眼前微笑的萧奕，方廷枢的喉咙上下移动着，却什麽都说不出口。

「乖，把手伸出来，我这样举着很累哦。」

看着萧奕装作辛苦的模样，方廷枢终於轻笑出来，他用颤抖的手抹了抹满脸的泪水，然後慢慢地把手抬了起来，然後又突然惊醒似的收了回去，望着萧奕，脸上略带羞涩地开口说道：

「早知道今天应该穿的正式点的。」

「……傻瓜。」

眼睁睁地看着萧奕把他的手握住，尺寸刚好的银色圆环套进他的手指，方廷枢再也控制不住地痛哭起来，他用力地把站在面前的萧奕抱的更紧，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他的名字。

「萧……奕，萧奕，萧奕，萧……」

轻轻地把他拉开，萧奕指着自己的手，冲方廷枢点了点头，哽咽地开口说道：

「你还没有给我戴上。」

红着眼角盯着萧奕，想着要说些什麽，方廷枢却只是颤抖着，根本说不出话。他缓缓地从萧奕的手里取过盒子里另一只银色圆环，颤抖地把它轻轻地套进萧奕伸出的手上。明明只是一个十分简单的动作，方廷枢却做的异常缓慢，他知道这真的是一辈子的承诺，真的。

「方廷枢，我爱你。」

轻轻地捧起方廷枢的脸颊，萧奕近乎虔诚地亲吻着他的嘴唇，眼泪顺着眼角缓缓的滑落。

方廷枢轻轻地闭上眼睛，在那一刻，他打从心底请求时间能为彼此停下……

非你莫属39

楚林接到方廷枢回国的电话，是在半个月後的某天下午。

方廷枢去纽约找萧奕的事，他事先并不知情，等到事後听到魏柔告诉他这个消息，楚林的心情有点复杂。作为方廷枢身边难得亲近的人，他知道方廷枢是个多麽自律，甚至近乎有点冷酷的男人，如果不是他亲口承认，恐怕不论是谁告诉他，他都会把那件事当做天大的笑话。

他对男人没什麽兴趣，但不歧视同性恋。感情的事情，本来就没有对与错，更容不得他人来置喙。再加上与那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方廷枢身边偶尔呈现的那种幸福感，也让楚林当初不禁有些感动，毕竟知道自己的好友能够寻到这样一份幸福的感情，的确是值得高兴的。

然而接踵而来的事情让楚林在震惊之余，不禁开始怀疑方廷枢当初的决定是否明智。方廷枢在他心目中，一直都很有原则，不管对自己，还是对别人。以他现在的身家，想要找个合适的人陪伴哪里会有什麽问题，跟着那个男人，他却只是不断的被他所累，差点连命都丢了。

他开始弄不明白，为什麽方廷枢会突然变的这麽糊涂。

所以那个叫萧奕的男人离开的时候，楚林不禁打从心底觉得松了口气。虽然知道对於方廷枢而言，那将会是一个沈重的打击，但是他相信等到心情平复，方廷枢一定会清醒过来。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方廷枢竟然追着那个男人去了纽约，难以置信的同时，他不禁替他担心。既然当初那个男人可以狠心抛下他，那麽现在他照样可以不顾方廷枢的心情，所以方廷枢离开的这些日子，楚林一直有些提心吊胆，他生怕突然收到什麽关於方廷枢的可怕消息。

现在他终於回来了，楚林却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情况。

在他们常去的市南比较偏僻的咖啡厅，楚林再次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和印象中的一样，还是那样冷淡的神情，然而看上去似乎又有点不同，竟然让他觉得莫名的多了点……人情味。

不知道这种变化到底意味着什麽，楚林有些迷惑地盯着眼前的好友。

「干嘛那样看着我？」

有些莫名地望着站在原地，迟迟不肯就坐的楚林，方廷枢不禁轻笑地开口说道。

楚林毕竟还算是了解他的，方廷枢现在的表现分明是心情很好，还能和他说这种无关紧要的话，至少证明他去那边没有很受伤。而且之前的那个冷淡的家夥竟然还变得爱笑了，虽然笑的极淡，但却有一种超乎寻常的魅力，感觉整个人好像活了一样，楚林不禁轻轻摇了摇头。

「不知道是谁连好朋友都不知会一声，就跑了，你知不知道我在院里都快被烦死了……」

「那些亲爱的女性们每天都在感慨：方医生怎麽还不回来，真是为伊憔悴啊。」

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楚林顺势在方廷枢的对面坐了下来。

「抱歉。我……那时也是一下急的，什麽都没顾上。」

像是察觉到了楚林话里的揶揄，方廷枢不禁低下头望着白皙的指尖，有些尴尬。

安静地看着他有些难受的神情，楚林不禁觉得有些心酸。他当然明白那个倔强的男人要做出那种决定，得下多大的决心，他从来没有想到，他心目中的偶像也会有为情所困的一天。

「好啦，我开玩笑的，那……那结果怎麽样？」

几乎是小心翼翼地问出来，楚林生怕自己不小心触到了他的伤痛。

「结果？啊……其实没什麽。」

眼瞅着眼前的方廷枢突然变得局促起来，楚林顿时心底一沈。他是曾经想过那个男人会再狠心抛下他，但是真的看着自己的好友又得面对那样的处境，他还是不禁觉得有那麽些苦闷。

正准备出口安慰几句，却不经意瞄见了方廷枢手上闪亮的圆环，按捺不住满腔的惊讶，猛的从座位上站起身，楚林几乎抑制不住浑身颤抖地指着方廷枢的手，瞪大了眼睛，慌乱问道。

「你……你……你这是……」

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看着周围人不时投来的疑问视线，方廷枢赶紧哭笑不得的打断。

「你什麽呢。快坐下！」

这时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楚林深吸了口气，镇定下来。

「你和他还真是胡来，什麽事情都想的到。」

眨了眨眼，方廷枢看着手指上闪闪发亮的白色圆环，淡淡地开口说道。

「其实只是个承诺。」

楚林动了动嘴角，似乎想要说些什麽，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过了半天，才缓缓开口问道。

「廷枢，你真的想清楚了？」

就算不去理会和那个人在一起的危险，想着以後的生活没有孩子，不会有所谓完整的家庭，甚至连和自己心爱的人肩并肩、手牵手站在阳光下的权利都没有，楚林不禁觉得有些酸楚。

他明白这些对於孤儿出身的方廷枢有多麽重要，现在竟然为了那个人……

「楚林，你相信命运麽？」

「我现在才明白，人这一辈子只是想找到一个人，愿意把全部都给他的一个人。」

「我也挣扎过，可是赢不了我的心。」

黑白分明的眼眸澄澈透亮，那一刻楚林突然意识到眼前的人其实比谁都明白。他如此义无反顾，哪里还有他说话的余地，现在的方廷枢之所以要告诉他这些，不过也只是希望他明白。

叹了口气，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楚林从来没有这麽认真的说道。

「我祝福你，方廷枢。要幸福……」

楚林知道这两个人以後的路会有多难走，他只能希望不管将来发生什麽事，他都不会後悔……

非你莫属40

「萧，你不是真的打算那样做吧？」

转身轻轻地把房门带上，看着满屋的狼藉，杨成不禁庆幸还好今天各地的干部都不在现场。天知道刚才这里的气氛有多麽的紧绷，若不是最後他硬是把萧奕说的事情给压了下来，估计今天这里就要血流成河了。用力地揉了揉隐隐作疼的额头，杨成心有余悸地盯着始作俑者。

「杨成，这是早晚的事，我不可能一辈子这样下去，你知道的。」

眼见着屋里总算只剩下杨成一个，萧奕浑身的戾气不禁散去不少。他顺势缓缓地靠在皮质的座椅上，略带疲惫地用手遮住眼脸，始终拧着的眉头看不出任何的放松，淡淡地开口说道。

「你……你要是不在的话，剩下的怎麽办。你应该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在觊觎着这个位置。」

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杨成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

他自然知道萧奕会做出那样的决定是因为什麽，从朋友的角度来说，他也知道萧奕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一辈子待在黑道，当初之所以会走上这条路也是出於逼不得已。但是一旦走上了这条路，想要再回头哪里有那麽容易。不要说外面的那群仇敌，就连帮里的兄弟也很难答应。

事实上，在萧奕去纽约的那段时间，帮里就因为各种莫名的传言闹的不可开交。

有些新加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新面孔，趁着头不在，肆意地在各分部捣起乱来。再加上萧奕和方廷枢的事情各分部的干部也都有所耳闻，自然是引起了不少的不满。要不是蓝天翼和他拼命地把各种传闻给压了下去，他相信等到萧奕回来，面对的局面将不止今天这麽的糟糕。

「杨成，最多再一年。一年後我绝对要带他离开。」t

「我不想再看到他因为我的关系受到任何伤害，我已经欠他太多。」

「我知道我对不起帮里的兄弟，可是我真的……」

听着萧奕故作镇定的语气，杨成不禁悄悄低下头去，他当然知道，那若无其事的样子背後，满是不甘与痛楚。那麽骄傲的一个人，刚才竟然被人骂成那样，却什麽反击的话都没有说。

如果不是因为心怀歉疚，他哪里忍的下去。

只是有些话，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跟着萧奕这麽多年，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萧奕会离开他们这群曾经生死相随的兄弟，尽管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都并非他们各自的本愿。但是在他们下定决心的时候，他们就知道将来要面对的是怎样的世界，从来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没有了萧奕的地方，他们又要何去何从……

「杨成？杨……」

「啊，抱歉。我刚才走神了。」

猛的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敢抬头去看萧奕的神情，杨成知道像萧奕那样的人，只要一看就能猜到他在想什麽。不想要再给他添任何麻烦，就算心底有诸多想法，但是既然萧奕已经做出的决定，就不会有任何回旋的余地。清楚的知道这点，所以杨成并不打算再多说什麽。

「……」

「抱歉。是我太任性了。」

「你放心，我会处理好所有的事情的。杨成，你是我这辈子的好兄弟，这点永远不会变。」

感觉到肩上的力量，杨成的身体瞬时一颤，直觉得想要抬头说些什麽，却始终只能紧紧地咬着下唇，轻轻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萧奕说出的那话代表着什麽，但是现在的他又还能怎样。

以为会一辈子走下去的好兄弟，就要把他们抛下了。

这个时候，他还能说什麽。

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直觉得胸口有些发闷。不想要再在这个令人感到窒息的地方待下去，生怕自己说不定忍不住就会脱口说出些什麽以後想起来会後悔的话，杨成站起身来，冲萧奕点了点头，转身大步走出了房间。看着他那有些落寞的身影，萧奕的眼里有什麽东西在闪动。

直等到杨成把门关上，过了许久，萧奕才慢慢缓过神来，拿出手机来拨通了那个人的电话。

「喂。」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熟悉的声音，萧奕直觉得胸口一热，眼睛酸的要命。

「喂？萧奕？出什麽事情了麽？」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对话那头的声音变得急切起来。

只是想象，萧奕就能猜到方廷枢现在肯定在胡思乱想，那张白皙的脸上一定有着满满的担忧。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另外一个人的情绪控制，他难过的时候比他还伤心，他痛苦的时候比他还折磨，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献给他，这样的感觉禁不住让他想要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