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瑞风苦笑一声,道:“可可,我心里不痛快,你就陪我吃顿饭吧。”“小风,你没事吧?好好好,晚上你请我哦,上次是我请你的哦。”“上次是我买的单,好不好?”
与上次喧闹的火锅店不同,这次的“约会”是在一个很清静的私房菜馆。可可正小口小口地喝着雪蛤莲子红枣鸡汤,一边满意地点头,说:“这家店的汤就是好喝,比我妈煲的好多了。”苏瑞风一听,又是一阵黯然,人家的妈在家煲汤给孩子喝,而自己的妈呢?哎。
可可注意到了他脸上的神色,开口问道:“小风,你怎么都不吃啊?心情不好吗?失恋啦?哈,那我不是有机会啦。”女孩子的脸上是幸灾乐祸。
“哪有失恋。”苏瑞风低了头,心中一窒,只是冷战罢了。却不知道子非是怎么想的。
“不是失恋,就是吵架咯。哎呀,吵架有什么啊。虽然我没有谈过恋爱,而且唯一的一次示爱也失败了。但我也知道,女孩子嘛,是要哄得啊。你就哄哄她嘛。给个台阶下,不就好咯。
苏瑞风嘴角一阵抽搐,哄余子非?脑中冒出的情景是:余子非斜做在床边,小媳妇般地抹眼泪,自己在旁边柔声细语地哄他。想到此,一阵恶寒。
吃晚饭,可可自己开车回去了。这里离学校不远,苏瑞风索性走回去。
脚步沉重,头脑中更是混乱一片。可可是个娇俏的女孩子,倒也拿得起,放得下。再面对自己的时候,已然能把自己当朋友了。其实她对自己,也不过是少女的一次情动罢了。如果自己对余子非也能放得下的话?怎么可能,自己是爱余子非的。那么冷战又算什么?自己到底又在气什么?气余子非没有开口说过爱自己吗?其实自己始终还是介意的啊。自己甚至没有信心去相信余子非已经完全忘了叶诺,在全心全意爱自己。
苏瑞风拼命地晃了晃脑袋,想把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掉。
爱我,就别逃 正文 第17章
当苏瑞风晃脑袋晃到头晕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心中有了一些莫名的期待,看也没看号码,就接通了。“小风,”是余子非,狂喜几乎冲破胸臆,好容易平复了情绪,依旧挡不住声音的颤抖:“嗯。”“小风,你吃饭了吗?”“吃过了,在外面吃的。”“哦,那就好,那再见。”也不待他回答,电话就已经挂断了。
苏瑞风愕然,然后狂喜被愤怒代替,这个莫名其妙的电话算什么回事啊?我他妈还狂喜,狂喜个屁啊!接他一个电话,我就乐成这样,我他妈就是犯贱啊!余子非,你不就仗着我爱你吗?我就是爱你,可是,为什么不说你爱我啊?
挂断这通电话,余子非有些恍惚,终是忍不住打了电话给他,终是放不下他。可是接通的的那一瞬间自己却又胆怯了。他知道小风在期待什么,但是他的答案只是在嘴边兜兜转转。
晚饭是一碗隔夜饭炒成的蛋炒饭,扒了两口,索然无味,就索性放下不再吃了。夜里,辗转难眠,好容易有了点睡意。梦里却全是那条阴暗的小巷,还是凌乱的声音,彻骨的恐惧。然后猛然惊醒。恰在此刻,手机响了,看看屏上,俨然是自己家里的电话,心头莫名地慌乱起来。接通了,却是母亲的哭喊:“子非,你爸跌倒,晕过去了!”说道最后,已经是声嘶力竭地大哭了。余子非心急如焚:“妈,你马上打120,我马上过来。妈,你先让爸平躺在地上,别再动他,等医生来啊。”挂断电话,来不及换衣服,在睡衣外面套了件羽绒服就冲出门了。
余父被急救车送到医院,直接推到了抢救室手术。搂住抖成一团的妈妈,余子非看到岳轻寒焦急地冲了过来。余子非在来医院的途中打了电话给岳轻寒,他也是火烧火燎地过来了。岳轻寒兄弟自幼没了双亲。岳轻寒在大学的四年间常常去余家蹭饭,很得余妈妈的喜欢。即使后来,余子非被赶出家门之后,岳轻寒还是常常去看望老人,逢年过节也是不忘送上礼物,对余妈妈来说,比儿子都贴心,岳轻寒心中也早把余父余母当成自己的父母。所以岳轻寒听到这个消息,便从热被窝里爬出来,直奔医院。
待余妈妈在椅子上坐下后,余子非软软地靠在墙上,眼神涣散。岳轻寒端了杯开水,递给他,叹了口气,说:“喝点热水吧,别把自己冻坏了,还得照顾咱爸呢。”
“我每次回家,爸总是不愿见我。我今天才看到他,头发全白了。那样瘦,和我刚上大学那会儿,判若两人。你刚才没有看到,他那样躺在担架上,气息全无,我真的很怕。”手中的纸杯掉在了地上,双手捂住了脸,极力抑制的泪水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流淌。
岳轻寒站在他的对面,伸出手想去搂他的肩,但最后还是放弃了,继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凌晨时分,岳轻莫也赶到了医院,对这一对给过弟弟父母般关怀的老夫妻,岳轻莫始终是心怀感激的。
余父平时的血压一直很高,平时又是少言寡语,很少出门走动。突然的晕倒引发了脑溢血。经过抢救,命是保住了,但半身不遂的后遗症也是落下了。
岳轻莫的人际网庞大,很快打点好一切。老人已经躺在了重症监护室,余妈妈先去单人病房休息去了。护工也已经请好。只是余子非说什么也不肯去休息,岳家兄也只好陪着。
苏瑞风为那通电话郁闷了一夜,辗转反侧之下,决定第二天一定要找余子非说个明白,非要逼他说点什么。可是等他一节课上完,也没有见着余子非的影子,倒是等来了校长。校长对宋老师说:“老宋,子非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你先帮他带一下课吧。”苏瑞风听了,很吃了一惊,心想:不至于吧,闹个矛盾,你请假干什么呀?不至于还去散心了吧。又听见宋老师问:“子非出了什么事了吗?”校长叹了口气,说:“老校长昨天夜里突发脑溢血,人是抢救过来了,不过只怕以后……。。我这会儿先去医院看看。”说罢就要朝外走去。
可怜苏瑞风被惊了这一下,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问宋老师:“这老校长生病,子非请什么假啊?”宋老师瞟了他一眼:“老校长就是子非他爸呗。”苏瑞风又是一愣,然后狂奔出去,还大声喊道:“校长,等等我啊。我和你一起去医院!”宋老师望着苏瑞风的背影,咋了咋舌:“现在的年轻人啊,做事怎么就这么毛躁呢?”
苏瑞风在校长的车里做定后,脑子才算开始正常运转了。校长自顾自地说:“老校长脾气倔,正值了一辈子,结果不知道子非和他犯什么冲,这么些年也不回家。这两父子啊。”
苏瑞风嘴里哪敢说,心里倒是嘀咕道:“不就是儿子向父母出柜了,老子不待见同性恋嘛。”但想到此时不知道子非急成什么样儿了,又是一阵心痛。
到了重症监护室门口时,苏瑞风先是看到了两个站着的人,一个是岳轻寒,另一个却不认识,但脸庞五官和岳轻寒非常相像,而且看起来比岳轻寒年长一些,想来该是他哥了。
然后就看到了坐着的余子非。羽绒服敞开着,里边是熟悉的条纹的睡衣。此刻的他脸色惨白,嘴唇发青,眼睛里满是血丝,哪有半点往日的神采。
余子非就这么坐着,看到校长来,想起身,挣扎了两下,竟没有能站得起来。校长忙按住了他的肩膀,道:“子非,别站了。老校长没事就好,没事就很好。”这位校长也算是老校长一手提拔的,现在看到老校长这个样子,声音兀自有了些哽咽。又怕余子非听了更难受,硬生生憋住了。
苏瑞风死死盯住余子非,岳轻寒见了他那个呆呆的样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走到他跟前说:“子非的爸都这样儿了,你小子怎么才来啊?”语气中颇有责备的意思。苏瑞风也是委屈:“我刚刚才知道的,就跟校长来了。”岳轻寒压低了声音:“半夜子非来的时候,你怎么没有一起来啊?你没有睡在他那儿吗?”苏瑞风有些别扭地说:“这几天都没有在他那儿。”岳轻寒疑心大起,问道:“不是整天都腻在一起的吗?怎么回事儿啊?”问完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不是你偷腥的事东窗事发了吧?”苏瑞风是又惊又急:“什么偷腥啊?你别胡说啊!什么东窗事发?你都知道些什么啊?”声音不觉就大了起来。
岳轻莫脸一沉,朝了这两人低声说:“这是医院,你们两个人要干什么?要吵就给我滚出去吵!”
苏瑞风被他的气势吓到,再去看子非的时候,却发现校长极不厚道地不打招呼就自行离开了。而余子非依旧同一姿势坐在那里。苏瑞风心内大恸,心中暗骂自己,不知道那天自己抽什么疯,跟子非较劲。人家都不计较自己和女孩子出去吃饭了,自己倒打一耙,还冲他发火,真是肠子都悔青了。如果没有这几日的冷战,子非能这么憔悴吗?而自己也不至于这会儿才出现在他身边。苏瑞风此刻懊恼地直想去撞墙。
一步一步地走到余子非身边,坐下。余子非却没有看他一眼。突然他看到子非的眼角有泪意闪烁,更是慌张不已,从没有见过这个男人这个样子过。若不是此刻医院人来人往,他真恨不能搂过子非来。
爱我,就别逃 正文 第18章
苏瑞风就差给他跪下了,岳轻寒则是团团转,余子非就是不肯离开去休息。岳轻莫把权威拖过来跟余子非说病人已经没有大碍,只要再观察一下,就可以转达到普通病房了。但余子非就是岿然不动。岳轻寒恨不得就他哥一个掌刀劈昏他,然后再叫苏瑞风给扛回家。但到底还是没有敢造次。
余妈妈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望着余子非没有表情却又显得异常坚定的脸,开口道:“小非,你先回去吧。你再不休息怎么行,你爸还没有醒,你守在这里也没有用。小寒已经找见了护工,这儿还有我。你就先回去吧。”
余子非只是动了动身子,说道:“我想待在这儿看爸醒过来。”长久未经滋润的声音有些嘶哑。
岳轻寒说:“子非,听你妈的话。你先回去,休息好了再来不好吗?我打了电话,待会儿佣人会送午饭过来,会帮着照应的,你放心好了,一起有我打点。”
余子非仍是不肯起身,这时余妈妈苦笑一声:“小非啊,你不用等他醒来。医生说了,你爸是不能受到任何一点刺激的!”
余子非闻言,身形剧震,面露痛苦之色。终是缓缓起身,一个踉跄,苏瑞风一把扶住。“妈,我就先回去休息。”说完,想要挣脱苏瑞风的手,苏瑞风却是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朝余妈妈点了点头:“伯母,我先子非回去。”又朝着岳轻莫说道:“岳先生,这里就先麻烦你了。”岳轻寒倒是一愣:“这小子。”
苏瑞风用类似挟持的姿态把余子非弄回家来。门一打开,苏瑞风就直接把余子非打横抱起,放到了卧室床上,替他脱了衣服。余子非也不动,就任了他来。终于帮余子非细细地掖好了被子,看着他极憔悴的睡容,心里头有了一万个“对不起”在嘴边盘旋。
余子非一觉睡到了下午四点,醒来就看到苏瑞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盯着他看。他一把掀起被子,就要下床。却被苏瑞风死死按住:“子非,你干什么?再睡会儿。”“我要去医院,我要去我爸那儿。”“子非,那个,伯母不是说,伯父不能收到任何刺激。”小心翼翼地说了这句话,偷偷地观察余子非的反应。
果然,余子非一滞,动作就顿住了,低声说道:“我爸已经很多年没有见我了。他恨我,不想见我这个伤风败俗,丢祖宗人的儿子。以前,爸妈都很疼我,疼到溺爱。什么都顺着我,由着我。大学毕业前,有一个晚上,我回家告诉他们,我喜欢男人,我有一个相爱了四年的男朋友叫叶诺,我要和他一直在一起。说完,我爸就扇了我两个巴掌,我妈就哭倒在地。当晚,我就被赶出来了。第二天再回家,门都不让我进。后来,和叶诺分手,也不想再回家,就这么和他们僵着。现在偶尔回家一次,爸爸总是躲在屋子里不见我。再见面,爸就躺在地上。那会儿,我心里害怕地要命,怕他就这么去了。”
平静地叙述,让苏瑞风手足无措,心痛到只恨自己没有早生几年,不能和他一起去面对这些。他把子非轻轻搂在了怀里,抚摸着他的背脊,脸颊贴上了他的脸,说道:“子非,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发火的。我该陪在你身边的。子非,有我呢。”然后,感觉到颊边的湿意。两人就这么拥着,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没有改变过。“子非,我爱你!”再度坚定地说出这句话,依旧是没有听到期待的回答,只是感觉子非更用力地回拥住他。
余子非不方便请假,便学校,医院两头跑。实则也帮不上什么忙。岳轻寒也是下班就来。余老校长很快转到了普通病房。但脑溢血抢救过来的病人需要绝对卧床,所以尚且动弹不得。岳轻莫找来的专家已经明确告诉余子非母子,老爷子今后会半身不遂,还有精神上是不能受半点刺激,不然再发作就再没有活转的可能了,务必保持愉悦的心情。所以,从老爷子醒了之后,余子非一直没有敢在老爷子面前出现过。
余妈妈见苏瑞风每天都来,也在老爷子面前露过脸,对老爷子解释说这是学校里派来照顾的人。老校长虽然脑溢血了,但是并不傻,知道八成跟儿子有关,便也懒得多看苏瑞风一眼。
余妈妈背地里抹眼泪,拉着儿子的手说:“我知道其实你爸也很想见你,就是面子上放不下。我怕他一见了你一激动,又出点岔子。不然你跟他服个软,认个错,承认找个好女孩子成家。你爸就什么气都没有了。”
余子非咬紧了嘴唇半天没吭声,最后说出来的却是:“妈,我做不到。我没有办法骗爸。”
余妈妈一听,泪珠子直往下掉,“你这孩子,非得逼死你爸妈吗?你爸都这样了,你就是骗骗他也不愿意吗?”
余子非心中是愧疚万分,却还是一狠心,说道:“我不能。”
爱我,就别逃 正文 第19章
一直到期末考试之后,腊月二十五的时候,余老校长才出了院。之前一直在医院当隐形人的余子非今日方才露了面。而他怕和苏瑞风一起出现刺激到老爷子,所以没敢让苏瑞风一起过来。
岳轻寒的车开到楼下,余子非把他爸从车里抱了出来。老爷子嘴角下垂,口水不断从嘴角渗出。余子非感到手中没有什么分量,再看他爸这个样子,强忍了泪意。老爷子斜斜地瞥了儿子一眼,说道:“你把我送到家里,你就走。”口齿不清却是坚定的。
余子非将老爷子安顿在床上后,也一直没有答话。余妈妈的泪又掉了下来:“快过年了,你就让小非在家里多陪陪咱们吧。他教高三,平时也忙,好不容易歇下来了。”“不,让他走,现在就走。”老人的声音陡然高了起来。
“爸,你别激动,我这就走。”几乎是用逃的,冲出了家门。
岳轻寒的车上,余子非泪水决堤。岳轻寒默然,掏出烟来抽,从那一年之后,还真没有见余子非这个样子过。
老爷子的决定,余子非不敢违背。幸而岳轻莫帮着找了两个保姆,余妈妈一开始没有同意,一问之下,发现岳轻莫连一年的薪水都已经付好了,也只好把人留了下来。
苏瑞风卯足了劲儿逗子非开心,一贯懒散的人这两天却忙着把两人的宿舍做过年前的扫尘工作。工作量倒也颇为巨大。余子非虽然记挂着老爷子,无奈不敢回家,唯恐再把老爷子气出个好歹来。闲来也无事,就帮着苏瑞风一起打扫,然后两人又忙着置办年货,很是充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