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扬扬眉,没有回答我明知故问的问题。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趴在床上看二哥的英姿:"凌冀呢?"
"有事,好象回家去了。"
"身为雇主你也不知道?"
"凌冀是我朋友。"二哥放下文件,认认真真的问我,"小弟,凌冀这人很不错的,精明能干又不会轻浮,脚踏实地又不致呆板,其实是个很好的人选。"
"是啊,风趣幽默的很。辛迅好眼光为公司找到一个好人才。"我打个哈欠,"好困,辛敏你去书房看吧,我要睡了,别在这干扰我。"
"好,你把东西拿出来。"二哥伸出手。
我与二哥对视,在二哥的目光中败退,拿出枕头下放的小小一瓶液体催眠剂。
二哥拿在手中把玩,仔细研究,取下上面小盖闻了一闻。忽然一笑,举起手迎面喷了过来。
我忙屏住呼吸,滚下床去,退后几补站定:"辛敏。"
"开个玩笑。"二哥随手收起催眠剂,拿起文件离开。走到门边时转过头:"不介意我把门反锁起来吧?"
我笑笑:"算了,你还是别看文件了。陪我睡吧。我习惯了两个人一起睡一个人还睡不着。"
"是吗?"二哥挑眉。
"是啊。"
"那我就勉为其难一下吧。"
"真难为你了。"和我睡一间房为的是什么,彼此清楚。现在是各退一步的妥协,达到目的的还是二哥。
关了灯,二哥睡在我旁边。窗帘是大开的,借着月光我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二哥的脸。
"你确信你没有遗漏一瓶半瓶的小东西?"二哥似在说笑,手伸到我枕头下摸索。
我抬腿压住二哥,半个身子趴在他身上。"不相信就打晕我好了。"
二哥踢开我:"好热,不要挤在一起。"
我睁大眼看星星,细数二哥的呼吸。
黑暗中,两个人的呼吸声起起伏付。我静听半晌,静静起身。脚刚挨地,手就被人从后方抓住。
"刚刚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不愧是二哥,猜到我的催眠剂并非只有枕下一瓶。
我直直躺下,二哥用膝盖顶住我肚子,半撑起身开始逼供。
"小弟,我还没有问你胸口的吻痕怎么来的。"
二哥真是眼利,仅我进浴室前解开扣子的数秒该看的不该看的都落入眼底。
"不要说那是辛尹和你开玩笑的结果。辛尹还不会开那种玩笑。今天......遇见谁了?肖安?"二哥的声音里有真切的失望与悲哀。
我静默一刻:"辛敏,你愿与我赌一把吗?"
人说花花公子对女人与赌博是同样热衷的,果然不错。二哥一听见"赌"字就立刻上钩。
"赌什么?"
"时间,放弃。"
二哥不语,显是在思索我的用意。我趁热打铁,一番歪理说的振振有辞。
"你曾说过若不给我个机会,我一生中都不会忘记肖安此人。反之,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和肖安在一起,也许不用多久我就会认清肖安不是我生命最终那个人,自动放弃。我要赌的就是时间与放弃。赌时间能否让我放弃肖安。辛敏,你赌不赌?"
二哥移开膝盖,躺下去:"辛迅怎么办?"
"我们两人的赌局不须牵扯到第三人。这是最起码的原则。辛敏,你赌是不赌?"
我等待答复,二哥久不出声。当我以为自己将化身石像时二哥终于答复。
"我与你赌了。"
"好。愿赌服输。"
"愿赌服输。只是你要答应我不可在半夜溜出去。"
"辛敏,赌局是要在公平的条件下才能成立饿。若让我不在夜间出没,白天必须调开凌冀。不然这个条件是对我的不公平,我无法做到。"
二哥调不开凌冀,只好以沉默来表示默认我的行径。
这一把终是赌了。
只不过双方赌的都不是"时间"或"放弃"。
我赌的是二哥对我容忍的底限,二哥则赌的是我任性的底限。以底限赌底限,只希望不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大哥曾教过我"凡事只要有一线生机就不万勿轻言放弃"。如今安对我的态度有所转变,而我对安的痴恋却无消退,怎叫我不狠下心来赌上一把。只对不起了二哥,明知我是欺骗明知我不能自圆其说还要陪我玩上一场游戏。安则是这场游戏的目标又或终结者。我已不再奢望与安的天长地久,只想有一时便是一时的幸福。两个男人,即便有真爱也未必能相守一生。又有可能我会像二哥所说在某一日豁然开朗,大彻大悟,深为自己过往不值,自此放手。又有谁能肯定未来绝对不会是这样呢?
一夜绮梦翩翩,每一场皆有安的踪迹。
醒来时,二哥坐在一边,看到我睁眼,举起胳膊给我看,鲜明的两排齿痕,上下各四对列整齐。
二哥捏捏我的脸,笑意吟吟:"年纪也不小了,睡着了还咬人流口水。幸而长了张漂亮的脸加上一脸孩子气,占足便宜。做出这样的事竟也不觉讨厌。只可怜我半夜痛醒旁边睡着一只猪宝宝,满腔怒气都没地方发作。"
说着扑过来在我脸上狠踩几脚,我紧闭着嘴生怕一不小心咬到二哥的脚指头。我敢发誓二哥早上起来不洗澡就是为了等着踩我这几脚,让我闻闻他的臭脚丫子。
好不容易等到二哥踩到尽兴才推开他爬起来。
二哥一脸报复后的得色:"下次还敢不敢咬我?"
"不咬了。辛敏你的皮厚程度直逼千年猪妖,我咬你还嫌牙疼。"
二哥作势欲打,我一溜烟跑到浴室踢上门,放水洗脸。
二哥昨晚大概越想越恼,才会早上一起来就找借口出气。我没敢火上浇油说我其实是梦到安才会误咬他的,我怕二哥会将我剥皮抽筋。这样难看的死法从来不在我预想的数种唯美死法之列。
关于头晚的赌约二哥与我都不再提。等凌冀回来二哥就去公司。
我拖了凌冀去阿明的花店,拿他在我病中承诺送我的花。凌冀对此行的评价是"醉瓮之意不在酒",我告诉他"花,我之所欲也"。一路上拉拉扯扯,热热闹闹去了目的地。
阿明很有趣的送了我一束菊花,黄白皆有。我看了半日,也觉菊花清香傲骨最最适合辛三公子的高风亮节,道了声谢欣然收下。
"辛捷,上次我还没有谢过你朋友。是你朋友吧?"小晴巴在我旁边指着凌冀问我。我正眯着眼看对面的大厦,随口应道:"是啊,我男朋友。"
身后阿明嘴里一口茶水喷出。小晴惨遭池鱼之殃,跳起来追赶阿明一番后又回来和我闲话家常。
"辛捷,你越来越幽默了。怪不得我爸妈说要有你这么个儿子一定很有趣,很开心。长得好又乖巧懂事。"
我幽幽叹息一声,无限萧索:"可惜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不如我至少还有做伯父伯母半子的机会。"
阿明还是不懂得在别人讲笑话时不要喝水的道理。所以茶水再一次喷向小晴,也再一次被小晴追打。
凌冀处变不惊坐在一旁,观赏前面店中数种鲜花顺便观赏一下该花店的特色戏码,"希望"二人转。
小晴去后面的小屋换了衣服出来挨着凌冀坐下。
"你知道辛捷的女朋友是哪个人吗?"小晴以前就见过凌冀几次,上次又蒙他英雄救美更是把他当作自己人,不避讳的拿我的私人问题套起近乎。
"女朋友不知道,男朋友倒是知道一个。"
小晴不在我身边,这次的茶水由我承受。
我转过身去,杀气腾腾。阿明见势不妙拔腿就跑。我取出一束玫瑰花丢过去,止住他脚步。
"阿明,听说玫瑰花可以做药,你要试试吗?还是你要帮我擦干衣服?"
阿明干笑着拿抹布来替我擦衣服,被我劈手夺走。才讪讪去后面找干净毛巾。
小晴一直处于震惊状态,等阿明出来才冒出一句:"玫瑰花做药不是治月经不调的吗?"
幸而这次无人喝水。
我接过毛巾擦拭衣服。凌冀抿着嘴看窗外的风景。阿明额上青筋直暴。小晴继续处在状况之外。半日后才有人回神。
"辛捷,我送你花你要请我吃饭。"
送病人菊花也敢理直气壮的拿出来说。我转向小晴:"记得多带点钱,不然只有留你洗盘子了。"
"为什么我付钱?"
"因为事出自你。"我回答,和阿明同等的理直气壮。
小晴摸摸口袋,开始沉思。回魂时间比刚才更慢。
阿明催促:"快点。别想混过去。我早说那人染得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不是好人你还不信,还害辛捷扭伤脚,要你表示一下谢意和歉意你还磨磨蹭蹭。"
我四处找镜子看自己的头发,染得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一看就不是好人,难怪我要遭报应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小晴安慰我:"辛捷你染什么颜色都好看,红头发尤其称你皮肤。真的,不骗你。"
阿明意识到自己的口误也努力纠正:"辛捷不染头发都是好人,染了更是好人。"
我扔下镜子瞪住阿明:"你伤害我的心了,要赔礼道歉。请以实际行动来表示,本人不接受口头道歉。"
在我的高压政策,小晴的推波助澜之下,阿明无条件割地赔款。一行人去咖啡厅喝咖啡去也。
这间咖啡厅我有很久不来,难得服务生都还认识我,自动领了我们去我往日最爱的座位。
坐在咖啡厅里,最高兴的是小晴,钱包保住,又有免费咖啡下肚。
我斜睨她一眼:"小晴,不要忘了你还欠我们一顿饭。改天再请,在场几个人一个不能少。"很满意的看到小晴当场变了脸色,抓住阿明要求加薪。
"凌冀,你真的不知道辛捷的女朋友是哪一个吗?"加薪无望后,小晴打算独自撑起一台戏,彻底发挥女生的八卦精神,寻根问底。
凌冀以不变应万变:"我不知道他有女朋友。男朋友你要认识吗?"
我哈哈笑,勾住凌冀脖子:"凌冀很喜欢吃醋的。小晴你别再害我了,怎么说我于你也有救命之恩啊,你不知恩图报也就算了,忘恩负义,恩将仇报这种事可不能干啊!"
阿明咽下口中的咖啡,我夸他:"阿明,你的适应能力越来越好了。"
阿明苦着脸:"我不想和自己的钱包过不去,这边的咖啡超贵的。"
"哦,是吗?"我只知这边风水不错,从楼上窗户边的位置恰好可以将肖氏大厅看得一清二楚。
"三少爷是不当家不知油盐贵。"凌冀闲闲讽刺。
我待要反唇相讥,电话响起。很特殊的铃声,随便扫一眼号码关掉。
"打错了。"
阿明挥手:"闲人,别管他。你们快点解决掉这杯咖啡,我和小晴还要回去看店。"
"你是怕我们再叫东西吧?"我大叫一声,"服务生。"
阿明瞪我。
"凌冀,你结帐。算我请,感谢阿明送我的花,记得明年再送时要加一柱香。好了,我去洗手间。可以不等我。"
到了洗手间,进去最里面的空位。拿出手机拨号,只一声就有人接听:"小捷?"
声音耳熟到我可以闭着眼睛画出其主人的五官长相。
"是我。"
"不是你。"不知为何叹息。
"不是我?那你打错电话了。"
"我是找你......我只是说那件事不是你。"
"哪件事?"近日每个人都喜欢和我猜哑谜,我耐心无限好,在马桶上坐下,打算等一下就告诉凌冀我便秘。
安静默。我在电话中数他的呼吸,计算他的心跳。听说呼吸的频率和心跳是一致的,忽然有兴趣来证实一下。
"你晚上来......我等你。"
"什么事你现在告诉我。"若晚上他要说的是不可半夜在他人领地徘徊岂不无趣。
"你来,我告诉你。"安果断的挂掉电话。
我收起手机,便秘恶症不治而愈,快步走出。
三人中只有凌冀还在原地等我。
"三少爷还要去什么地方?"
"回家。我大病初愈,需要休养。"不然哪来精力应付今晚约会。
开开心心的回家小睡一觉后,二哥没有回来。去大哥那边吃饭顺便和辛尹联络一下感情。到半夜12点时故技重施溜出家门,慌慌张张似灰姑娘溜出舞会。
驾了车到安楼下,安如约等我,露台上的身影优雅挺拔。
我跳下车,用手里的东西砸玻璃窗,双手在嘴边围成喇叭状大喊"肖安出来玩!肖安出来玩"。
几分钟后安站在我面前,手里拿着我刚刚砸他的手机,高大的身形罩住我全身。我坐在车盖上,楼住安的脖子,左右脸颊各亲一下。
"晚上好。"
"早晨了。我让你晚上来的。"
"我来晚了一点魔法会失去效力吗?我会不会打回原形?南瓜车会消失不见吗?"我嘻嘻哈哈的和安胡说,"再说......"
安皱下眉,我勾住他脖子不放:"我没有答应昨晚来的。"
安挣开我不安分的爪子,直起身,在阴影里凝视我:"在太阳出来之前还来得及赶回去。"
"我又不是吸血鬼,要赶在太阳升起前躲起来。"我拍拍安的脸,摸一摸再咬一口,"好了,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以前我故意招惹安生气时,安总是拍拍我的脸随便哄上一哄,"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是他哄我的惯用语。
果然安笑了笑,抓一把我的头发放到眼前:"怎么回事?"
"辛敏的恶趣味。"趁我扭伤脚挣不过他时硬按着我的头染成火红色,以至白天小晴一看见我就说"辛捷你的脑袋比樱木花道还要显眼,站在大路口可以当交通灯用了"。
"好象......"
"火鸡。"那天一边反抗二哥的暴行一边大骂见死不救的凌冀。完事后凌冀称之为"一只火鸡的诞生历程",并声称若光听我声音,一定会引来一批发情期的野鸡,且不论雌雄,均折服在我的美丽之下。
"像玉米须。"安拨拨我过长的流海,遮住我的眼睛后又放开。可能是觉得我眯着眼睛的样子有趣,索性两只手一起蹂躏起来。
我笑着抗议并实时反击。
两人都玩累时,安抱着我伏在车盖上:"不问我有什么事要告诉你?"
"说吧,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我又不想说了。"
"那就算了。"
"其实我骗你的,没有事情和你说。生不生气?"
"我从来不和人生气的。"尤其那个人是安。
安站起来,拉起我:"进去,我告诉你。"
我赖在车上不动:"外面星星多好,就在外面说吧。不然坐到车里说,还可以一边听故事一边数星星。"
安坐到车里还在沉思。很难说的事情吗?我不太相信。
把冷气开到最强,倚到安怀里。安没有推开我,我安心闭着眼,感受他的体温。
"还记得肖氏去年那起机密被窃案子吗?"
我握紧安的手,怎会不记得。当时两个月中接连几起与其他商家谈判的重要资料及肖氏秘密策划案消息泄露,肖氏连失几次机会,据说损失千万。而得益人是辛氏,肖氏的死对头。那些文件据说都是顶级机密的,只有直接负责案子的人员和安能看到,在确信那些人没有泄密可能以后唯一的嫌疑人就是我了。我与安最为亲密,也只有我在安的办公时间还腻在他身边,安对我的不设防再加上我辛家三公子的身份不知如何被安得知,更是坐实我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