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月华初见，池鱼不倦

1.楔子

漫天飞舞的雪花漫不经心的散落。第一场雪，总是最耀眼，也是最容易让人记住的。

大雪盖住了北龙皇宫的红墙金瓦，让这座屹立了几百年的皇宫看起来有点沧桑。没有了往日的威严与傲世，留下的仅仅是个躯壳儿。一个看起来那么孤单的躯壳儿····这便是高处不胜寒吗？

雪地里传来孩子们的欢笑声，连城抵不住这样的诱惑，奶声奶气的说： “娘亲，我要出去玩。”

“好啊····”莲妃微笑着说·····那一年连城四岁，母亲的笑脸刻在小小的连城心中，永远都不会消失。

连城哭着扑到娘亲怀里，委屈的说：“娘亲，为什么他们说我不是你的孩子。”莲妃依然微笑答道：“怎么会呢，你和娘亲长得这么像。”

“可是他们说我长得丑。”莲妃笑得更美了，“不会啊，连城很漂亮呢，和娘亲一样漂亮。”······从那一刻起，连城确信自己很漂亮，和娘亲一样的漂亮。

莲妃的高烧不退，连城不知该怎么办，这时候应该去找太医，可是巧春不让，连城问他为什么，巧春说，得罪蓉妃的人谁敢来。

天黑了，连城自己跑到太医院，翻箱倒柜的找药。没人拦他，再怎么说他还是个皇子。后宫的事，该高高挂起。

不知道拿了些什么药，连城回到娘亲身边，娘亲笑着说，这药闻闻就会好的。连城高兴的把药放到娘亲鼻子底下说，那娘亲就多闻闻······巧春说，莲主子的病要补。连城问怎么补。

“补就是多吃些人参”巧春回道。连城又跑出去找人参林芝。

当他失望的回来时，娘亲已经闭上了眼，永远····东狐国的公主雪莲病逝·····北龙国皇帝赐了她四个字“风华绝代”······那个被称为丈夫的男人仅仅用四个字便结束了她的一生·····那一年连城五岁·····

2.相识（上）

又下雪了，娘亲说东狐的雪最美了，连城不知道那样的美是怎样的，他更相信，美只是因为娘亲的思念。思念那个早已被毁灭了的家园。

“巧春，陪我去赏雪。”连城兴致勃勃的喊道。强行拉着巧春愿春小林子跑出去。

巧春满脸黑线，每次出去都会招惹一身麻烦，这殿下怎么一点记性都不长。希望这天没人会有兴致跑出来。

连城喜欢雪，就像喜欢娘亲一般喜欢。

‘嘭’一个雪球砸在巧春脸上，“殿下！”巧春气急败坏的喊道。

“陪我一起玩嘛，一个人玩好无聊的。”

‘嘭’愿春趁其不备，砸了一个雪球在连城脸上。看殿下这么开心，小林子也来了兴致，伸手抓了一把雪朝着巧春脸上砸去。一场混战。愿春毕竟还小，玩起来便什么都忘了，又包了一个雪球扔了出去。

‘嘭’·········一脸雪的是那个不能惹的荣妃·····惨了！

“奴··奴婢···该死。”愿春跪倒在地，颤抖的喊道。连城也不知道这蓉妃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平时这很少来人的。

“大胆狗奴才，来人给我打。”是一个好不容易跻身在蓉妃派的贵人。

“姐姐，没伤着吧。”掏出手帕小心翼翼的给她擦着。

蓉妃优雅的推开她的手：“不碍事。”然后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突然有转回身说道：“妹妹，这宫中的规矩还是不破坏的好，下人就该有个下人的样子，不要没上没下····”说完便走了·····那贵人甲听到蓉妃亲切的称自己为妹妹，高兴的快要跳起来。

看着地上的小宫女，蓉妃发话了，怪你倒霉。

“一百大板。”贵人甲说的毫无感情太监乖巧的把巧春推到，杖刑！一百棍。一棍不多一棍不少。连城没有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该有什么表情吗？

把愿春背回去。拿出自己无聊时做的药膏，让巧春给她敷上。可是对一个毫无内力的人来说，一百棍等于要了他的命。小林子焦急的乱转。连城默不做声的呆着。

“主子，您倒是想个办法啊。”小林子忍不住说道。蓉妃打的人，谁敢找太医。可是总不能在这里等死吧。

“还要四个时辰天才黑。”连城莫名其妙的说道。小林子疑惑的看着他，这主子说什么胡话。

煎熬的等了四个时辰，天总算黑了。连城来到愿春的房间。

“主子····”巧春不知该说什么。连城看了看她的伤。伤了胫骨，外用的药膏治标不治本。

这伤要补，怎么补。

“要是有点人参之类的补药就好了。”连城说道。他似乎对人参之类的不要情有独钟“可我们去哪找人参呢。”

“·····是啊，去哪找呢。”连城转身出去了，巧春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脸问号·····墨色的夜空，无月，无星，虽然还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可是对于他来说这样就足够了。

一道黑影划破夜空，速度就在眨眼之间。

太子宫，黑影对这里很熟悉，所以他知道自己要找的东西在哪。轻巧的避开巡逻的侍卫·····就是这里了，他暗想。

推开门，身影闪进去。前不久，有官员进贡的人参皇帝都赐给了太子。反正他也吃不了，不如就物尽其用····把人参翻出来，很大呢！遮住的脸虽然看不到表情，可是那双眼告诉我，他很开心。包好人参，撤退。

躲过了侍卫，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吧？

身后有气息。背对着身后的人，不知是敌是友，不会和自己一样，也是来顺东西的吧·····“这么久不来，一来就是偷东西。”

“·····”连城回头，看见一袭金黄，这里只有太子和皇帝才穿黄色。眼前的不是皇帝，当然就是······“太子殿下，不会这么小气吧。”没有语调，没有感情起伏。听不出他到底在害怕，还是在挑衅。

“当然不会，要么你打赢我。要么你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太子，东方尧。对眼前的人算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吧，十年前，似乎也是个夜晚，一个小小的黑影跑进太子宫，问他有没有人参，没有人参林芝也行。

六岁的东方尧莫名其妙的看着眼前和自己差不多的孩子，还穿着夜行衣，蒙着面。刺客？不像，小偷？更加不是，哪有小偷明目张胆的问主人家有什么东西的。

狠狠的和他打了一场，然后变成为了朋友。他认为这是男人的默契。虽然只是两个五六岁的男人。然后这个小人隔三差五的来··找他打架···他有一段时间没来了····还真有点想他。

“····这样啊····”连城的眼似乎是无意间扫了一下东方尧的身后。

那一眼在东方尧眼里太过不经意了····转身，身后什么都没有，糟了！上当了。在转身时，那人已经不再了。又被那双眼骗了···“救人要紧，该天再来和他打，这样就不算是偷了····吧”连城暗想。

要不怎么说，好东西就是好东西。巧春喝过人参汤，就没事了。当然这只是连城的感觉。

“早知道，这么有效，我就再拿点。”连城号过巧春的脉说道。愿春本想问这人参是哪里来的。其实不用问，她也猜的到。

“继续把剩下的熬了。”连城吩咐道。

“是。”

“今天还要去付钱呢·····真是麻烦。”连城自言自语的说。

“你怎么又来了。”东方尧看着眼前的人。说实话有时候自己真的觉得这个朋友像个鬼魅一般，只在晚上出现，还蒙着脸。要不是碰到过他的身体，是热的，他真的以为自己见鬼了。

“你不是想和我打吗”

“你不选第二个吗。”东方尧其实对他的脸更加好奇。

八岁那年，他们还为这事打了一架。原因是，东方尧从他不敢见人这一点推断他是个丑八怪，但连城坚决认为自己风流倜傥，理由是娘亲说过他很漂亮。男孩子之间的战争关乎到尊严。所以那场架打的很尽兴。

“说了我很漂亮的。看不看结果都一样。”

“我不想打了，有上好的龙井，要不要尝尝。”

“好啊。”

他们相处的方式很奇特吧，我也这么觉的。可是两个孩子真的就这么相处了十年。也许因为大家都是孤独的孩子吧。身为太子的东方尧从没有玩伴，而连城也一样。虽然原因不同，但结果都一样。因为特别，所以被孤立的。

匆匆的牛饮完上好的龙进，连城说道“还有事，先走了。”

连喝茶都不把面罩拿下来。看来下次要想别的办法了，十年了，东方尧想了无数的方法，就是想看他的脸。

太医院里的人都走了，一间偏殿还亮着灯。他微微笑起，师父还在。微笑的嘴角带动着眼角轻轻挑起，一双璨若星辰的眼睛顿时让月华无光。推门而入，轻道一声，“师父。”

“怎么这么晚。”一位看不出年龄的男子。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的脸看起来只有三四十岁，可是却留着一绺山羊胡。让他顿时老了二十岁。孟步桡，太医院可有可无的人。

“被事耽搁了。”

“吃过饭了吗”

“还没。”

“嗯”孟步桡拿出点吃的递给连城，“边吃边想，上一次让你学的东西。”

连城边啃着馒头，边想着上次师父让他背得穴位。中府穴，胸前壁的外上方，云门下一寸。云门，胸前壁外上方，肩胛骨啄突上方·······也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消化不良。不过就算消化不良，师父也会把连城治好。

馒头吃完了，也温故完了。

“医为为用，性命所系，这认穴最为重要，不可偏差分毫。”

“徒儿明白。”

孟步桡丢给连城一本医书，然后自顾自的转身躺床上睡觉。他放心的很，以连城现在的水平，也不需要这个师父了，现在他缺的只是经验。

十年前的那个夜晚，这个孩子闯到太医院，什么也不说就上药柜上拿药。孟步桡看着他，也什么不说。宫里所有的人都知道····连城，东狐国公主的儿子，出生在皇宫里，但北龙王似乎不大想承认他的身份。谁都知道雪莲公主来到北龙只有北龙王东方允碰过她，可是东方允却对这个孩子熟视无睹。

是因为他的相貌吗？孟步桡暗想，雪莲公主貌若天仙，东方允也是人中龙凤，可这孩子长得却不尽人意。总感觉哪里不对，虽不丑，可也太普通了。

看着他抱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药跑了。孟步桡微笑着看他跑远的小小的身影······第二天那个孩子又来了，依然只有孟步桡一个，孩子似乎还记得昨天夜里这个人对自己的放任。

“你能教我医术吗。”没有什么废话，直入主题。平凡的相貌却掩不住他身为皇族的气势。

“能。”连个孩子都不喜欢啰唆，自己怎么能丢脸。

两人默契的维持着师徒的关系。没有人知道这个不被承认的皇子每隔几天便会来太医院。孟步桡不但教他医术还有做人，当然还有更多。

这医术和其他的东西，他学的很快。只是这做人的道理，连城有自己的一套，所以这个课程以失败告终。

转眼已过了十年····孟步桡无奈的摇摇头，慢慢在回忆中陷入梦乡·····连城回到自己的地方时，天刚蒙蒙亮。累了一晚上。

活动活动肩膀，爬上床，屏气凝神。抱守元一，一股真气缓缓凝注，上升，沿着经络流遍全身。

师父说，这套内功可以帮助他更好的了解穴位，还可以强身健体，消除疲劳。内功的名字连城到现在没记住。

运行一周天。一夜的疲劳消除了，这套内功自己已经练得炉火纯青。按师父说，就是已经练到最高层了。他说的时候眼中充满了连城看不懂的东西。

“主子，怎么了，不开心？”愿春看着一脸颓废的连城问道。

“不是，只是也没什么开心的。”连城接过巧春给他的茶，喝了一口。然后是一阵沉默。自从莲妃去世后，主子就变成这般了，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总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

“主子不好了·····”小林子从外面跑回来大叫着。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愿春斜了一眼小林子。

“蓉妃的生辰。”

“那又怎么了。”

“奴才听华清宫的人说，有人提议让咱们主子··助···兴”小林子越说越小声。连城好似没听到一般，继续喝着自己的茶。三个人同时看向了连城。这分明就是想让主子在人前出丑·····而且，那天是莲妃的忌日·····蓉妃的生辰早在一个月就准备了，只是连城懒得搭理这些事。可是······“主子，您打算·····”

“表演，怎么办呢····”连城本来以为，那个无聊的晚宴，自己不用去的，可是还是躲不过。

天又黑了，每天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原来娘亲离开这么久了，自己依然还好好的活着。

又来到栖华宫，这么晚了，那人依然还没睡。

不知道为什么，见他时总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脸。

依然从窗子进去，这里是他专为自己开的。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一个大男人点什么香炉····连城暗想，妙眉轻轻皱了一下。

“怎么又来了。”虽然是很不耐烦的口气，可是连城知道他其实很希望自己来。因为大家都是一样的人。

“没怎么，想来就来喽。”

东方尧无奈的笑笑，自顾自的忙着。自从十三岁开始，他就变得忙起来。也正因为他很忙，所以东方尧从没有在白天见过连城。

连城喜欢看着他忙的焦头烂额时那张别扭的脸。那个他们共同的父皇有四十多个皇子。为什么偏偏他是那个最忙的。因为他很漂亮吧。和娘亲一样的漂亮。连城喜欢漂亮的人，尤其是眼睛看着自己会笑的漂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