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奴儿+番外(出书版)by 香品紫狐
  发于:2010年07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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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景齐的眼神剧烈波动起来,杨悦心重申道:「无论如何,我的确是输给他了,并且输得心服口服......请你给我休书吧......」

贺景齐闭了闭眼,愧疚地道:「我很对不起你......」

杨悦心苦笑。「其实我很久以前就隐约觉得......你是为了利益才娶我的,但我总是不想死心,以为跟你成亲之后就能感动你......说起来,也是我自讨苦吃......」

「你别这么说。」贺景齐心里的愧意扩大,他到此时,终于明白自己的私心是何等地伤人,为何自己的良心醒觉得如此之晚?

或许是因为死里逃生的经验,让他看透了一些事情......

杨悦心坚强一笑,道:「好了,别耽误时间了......你要尽快去救阿犁公子...」

「嗯......」贺景齐点头,紧紧捏着拳心。

身上沾满粘液与泥泞,与汗水混合出一股叫人窒息的恶臭,刚刚伤愈的身体因为赶路而疲惫不堪。如果可以的话,他此刻只想脱掉一身粘乎乎的衣服,好好洗一个热水澡。

但他却只能站在烈日之下任其暴晒。贺景齐擦了一把汗,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两层高的竹楼。一个时辰之前,他终于找到左靖凡的住所,一名戴着皮面具的诡异男子将他拦在门外。

在他表明来意后,那名男子却不愿放行,说左神医暂时不想见客,让他在外面等。贺景齐深知对方难缠,以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来看,不适宜硬闯进去,于是合作地留在外头。

太阳从头顶转到背后,附近也没有能遮阴的地方,他这么一站就是大半天,已然热得头晕目眩。

贺景齐心想那左神医一定是在考验他,他不会就这么放弃的!与阿犁对他的付出相比,自己现在受的这么点苦根本不算什么!

贺景齐不折不挠地站着,直到日落西山,四周逐渐阴暗下去。

竹楼的窗户透出淡黄色的火光,接着是咿呀一声,贺景齐抬头看去。那名面具人出来了,漠然地说:「左神医请你进去。」

看来自己成功了!贺景齐自信满满地跟着他进屋。

屋里头飘荡着淡淡芝兰薰香,靠墙的巨大柜子上摆满了瓶瓶罐罐,中央是竹制的家俱,布置得相当整洁。

贺景齐站了将近三个时辰,脚早就累得酸软不已,他正要坐在一张竹椅上,一道冷冽的声音蓦地传来:

「不许坐下!」

贺景齐顿住,站直身子看去。一名身着黑袍的青年从面具人身后的竹帘走出来,他面容艳丽,身姿柔韧,气度高雅,如仙人下凡。不过让贺景齐讶异的是,这名看上去二十出头的青年的额前竟然有一缕头发是银白色的。

左靖凡坐在竹椅上,面具人则是恭敬地站在他身旁。左靖凡鄙夷地瞟着贺景齐,用露骨的厌恶口气道:「臭不可闻,给我站远一点,少弄脏我的地方。」

尖酸刻薄的话从这么个美人嘴里说出,不得不叫人有点幻灭。?贺景齐已经许久不曾被人这么欺辱了,但为了阿犁,他不能动气。贺景齐冷静地后退一步,抱拳道:

「在下贺景齐,我前段日子身中奇毒,幸得左神医出手救治,在下对此深表感激。」

他说完,从身后的包袱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后双手呈上--里面装满了耀眼的金条,还有一些价值不菲的翡翠玉器。

左靖凡优雅地翘着腿,漠不关心地扫了一眼。

「你拿这种破东西来是什么意思?」

这盒里的财宝足够买下一座城池了!贺景齐知道他是故意刁难,他忍着气道:「虽然对于神医来说,这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东西,但这毕竟是在下的一番心意,恳请神医笑纳。」

「我就是不爱笑纳,你想怎样?」左靖凡目中无人地说道,拿出一根小竹片磨着自己的指甲。

「既然左神医看不上眼,在下日后一定想办法找到让您喜欢的礼物......」

「不必了。」左靖凡打断他:「少给我绕圈子,你今天是来干嘛的?我很忙的,说完你就可以滚了。」

「既然左神医事忙,那在下就直说吧。」贺景齐婉转地说道:「听闻在下的一位朋友被神医留下作客,在下今天是来接他回去的。」

左靖凡冷笑:「你这种人的朋友想必也是全身恶臭之徒,我怎么会留你的朋友做客?」

「左神医,在下的朋友叫阿犁,我想您应该认识的。」

「哦,听你这么一说......我倒记起来了。」左靖凡一笑,恶毒地说。「我有只专门用来试药的山猪,也是叫阿犁的。」

贺景齐终于按耐不住了,这家伙实在欺人太甚!他沉声道:「左神医可以侮辱我,但请不要诋毁我的朋友!」

「你朋友?」左靖凡冷哼:「敢情朋友对你来说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有价值的时候就利用一下,没作用的时候就狠心抛弃的?」

贺景齐脸上一窘,看来这左神医已经知道不少他与阿犁之间的事了。他锐气骤减,惭愧地低下头,细声道:「神医教训得对,阿犁不止是我的朋友,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最重要的人......他对我有情有义,我却做了很多对不起他的事......我知道自己罪大恶极......」

「把你这些装可怜的话省着吧,跟我说是没用的。」左靖凡冷冷地驳回。

「我确实让他受了很多苦!这辈子都补偿不了他!」贺景齐激动地大吼:「但从现在开始,我会尽努力赎罪的!请求您把他还给我!让我好好对他!」

左靖凡扬起下巴,倨傲地问:「当初是他自己答应留下来的,而今你说还我就要还吗?」

「左神医,只要你放了阿犁,我愿意代替他来给你试药!」贺景齐豁出去地说道。

「哼,我才不会把我珍贵的药材浪费在你这种臭虫身上。」????左靖凡鄙夷地说。

贺景齐无技可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咬牙切齿地问:「那请神医明说,到底要我怎么做才会把阿犁还给我?」

「还你就还你吧,反正该试的药都试了。」左靖凡忽然一改之前的态度,爽快说道。「只要你见了他不要后悔就得了。」

贺景齐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他试探地问:「左神医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你耳朵有问题听不懂啊?一句话,要还是不要?」

贺景齐生怕他反悔,他先且把心里的疑惑放下,点头如捣蒜。「要!请神医让阿犁跟我回去!」

「那你就见见他去吧......」左靖凡嫣红的薄唇泛起阴险的笑,率先站起来。往内室走去,那面具人跟在他后面,贺景齐也立即跟上。

三人走进一个地下室,那里一片昏暗,空气中全是浓烈的药材味,贺景齐被呛得难受,忍不住捂住鼻子。

左靖凡点燃一根蜡烛,室内顿时光亮起来,他指着一个巨大的坛子道:「你要的东西在这里。」

贺景齐狐疑地走进一看--坛子里竟装着一个人!他不敢置信地眨着眼,那人泡在深黑色的药汁里,散发出一种又苦又臭的味道,他又干又瘦,脸上胀起无数大小不一的脓包,丑陋得不堪入目。

「这......」贺景齐后退了半步,大受打击地摇头:「这不是真的......」

「什么不是真的?这就是你的阿犁啊。」左靖凡笑得恶毒。

「你对他做了什么?!」贺景齐暴怒地吼道。

「做什么?试药啊。」左靖凡冷酷地说:「我不过是让他试了一下我新配制的毒药,他就变成这样了,我没把他弄死你就该感激我了......」

贺景齐双眼冒火地向他挥拳,那面具人飞身闪到左靖凡身前,一手挡下他的拳头。贺景齐一惊,猛力踢出一脚,面具人也以旋踢还击,两人在狭窄的地下室里拳来脚往地打了起来。

左靖凡在一旁看着他们拆了十几招,冷冷地开口:「姓贺的,既然你嫌弃,那就让他继续留在这儿给我试药好了。」

贺景齐一听,慌忙停下手来,喊道:「不可以!」

「有何不可以?」左靖凡冷哼:「你不是也被他可怕的样子吓到了吗?那你还要回去做什么?」

「是你将他变成这样的!」贺景齐不忿地吼道。

「是我?」左靖凡尖酸地反驳:「他是为了谁才会上这里来的啊?是谁自己没本事被下毒的啊?」

贺景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左靖凡继续讥讽道:「你以为只要武功好一点就能当盟主吗?你这次是被仇家袭击的吧?像你这种树敌众多的人有什么资格成为武林之首?别的本事没有,只会耍手段,就你这样还妄想当盟主?上任半年就被袭击中毒,还差点丢了性命,简直笑死人了!」

贺景齐被他说得无地自容,他捏捏拳头,下定决心道:「神医说得对,我的确没资格当盟主,但请你把阿犁还给我!」

「还给你可以,但你要拿东西来跟我换。」左靖凡开出条件。

「没问题,你要什么?」

左靖凡字正腔圆地说:「我要你的盟主金权杖。」

「什么?」贺景齐瞠目结舌。

「你耳朵有问题吗?」左靖凡再度讥笑道:「你自己都说你没资格当盟主了,既然那样就让我来当好了。我要你的盟主权杖,不然就别想将阿犁带走。」

「可那个权杖是......」

「是武林盟主的象征。」左靖凡替他说道,谁得到权杖,就相当于得到盟主宝座,他当然知道贺景齐不会轻易答应。

「没错......所以......」贺景齐面带难色地说:「权杖对我而言至关重要,能否请左神医要别的东西?」

「不行。」左靖凡一口拒绝。「正因为这东西对你来说很重要,我才要得到。」

自己处心积虑,付出艰辛的努力才能成为盟主,而今要他拱手相送?他怎么办得到?贺景齐看了看坛子内的阿犁,犹豫不已。

左靖凡看出了他的心思,冷冷笑道:「看来你还是觉得,当盟主比救阿犁重要吧?那好吧,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贺景齐心头升起千思万绪,自己该如何抉择?是要名利?还是要恩情?是要地位?还是要爱人?要为了阿犁而放弃盟主之位吗?天......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脚下生根似的定在原地,不开口,却也不走。

左靖凡没耐性地说:「你到底要怎样?不愿意的话就快走,少在这里碍眼。」

贺景齐闭上眼,咬了咬牙,几不可闻地答道:「我把权杖给你......请你将阿犁还我!」

算了,本来盟主之位是自己以卑鄙手段夺得的,看来这本该就不是属于他的东西,他现在放弃了,就当是天意吧!贺景齐在心里安慰自己,至少他可以跟阿犁从头开始......

「那好吧。」左靖凡眼里闪过得逞的笑意,道:「我就把他还给你,你后天就要将权杖送到我手上,可别想反悔。」

「我不会反悔的。」贺景齐坚决地道:「如果左神医不信任我,我们可以立据为证。」

「那就不必了。」左靖凡退开,让贺景齐看清楚坛内的阿犁:「你带他走吧。」

贺景齐走到阿犁跟前,蹲下去,心痛地看着他。贺景齐用手抚摸着他湿漉漉的头发,低哑地道:「对不起......阿犁......害你受苦了......」

左靖凡在旁边看着,蓦地丢下一句爆炸性的话:「我忘了告诉你,其实他这样子是可以医治的。」

贺景齐惊喜地跳起来,激动地问:「你说真的?!」

「嗯......」

贺景齐不疑有他,忙道:「请神医指引!」

左靖凡嘴边泛起暗带阴谋的笑意,轻道:「只要你把他带到山后的沼泽,我就有办法治他。」

「谢谢神医!那我们赶快去吧!」贺景齐迫不及待地将阿犁从坛子里抱出来。

「等一下。」左靖凡向面具人打了个眼色,对方走到一个柜子旁,取出两个沉重的铁球。贺景齐不解地看着他把铁球放到自己脚边,左靖凡笑眯眯地说:「我要你戴着这两个铁球,将阿犁背到后山去。」

贺景齐瞠目结舌,问道:「为什么......」

「就当作是对你的考验好了。怎么?要不要做?」

贺景齐咬咬牙,心想这点小考验绝对难不倒他,便答应了:「好吧。」

面具人帮他把铁球系在腿上,贺景齐现在每走一步都拖着百斤重,可谓举步维艰了。

「还有,把这个吃了。」左靖凡从怀里拿出一颗药丸。「这是恢复体力的药,要不然你根本没力气背他过去。」

贺景齐合作地吃下了。

「那出发吧,往西走就行了,我们先在那边等你。」左靖凡心情大好地说,径自攀到面具人肩上,对方背着他,脚步轻盈地跑开。贺景齐将阿犁拉到背上,温柔地道:

「阿犁,你很快就能恢复了......」

阿犁微微喘着气,无法回答他。贺景齐背着他,双脚扯动铁球,步步艰辛地跑了出去--

皎洁的月色笼罩着幽深的丛林,滑溜溜的蟒蛇挂在树枝上,吐着血红的长舌。

滋......滋......滋......贺景齐拖着沉重的脚步,铁球在泥泞的小路上留下两排深深的痕迹。他的身子本来就虚弱,加上大半天滴水未进,如今早已气喘如牛,眼前金星闪烁,随时都会晕厥过去。

奇怪了......他明明吃下左靖凡那些据说可以恢复体力的药了,怎么一点作用也没有?贺景齐心中困惑不已。

他强撑着又走了一段路,终于支持不住地跪倒在地上。

「呼......呼......呼......」贺景齐喘息着,艰难地将背上的阿犁放下,扶着他坐在一旁的树根上。

「阿犁......对不起......我们先休息一下好吗?」贺景齐用袖子擦拭着他脸上的流出来的溃烂脓汁,不但脸上,阿犁身上每一寸肌肤都肿起了脓包,一定很疼吧......贺景齐越看越心痛,低低说着:「对不起......害你受苦了......对不起......」

在他头顶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左靖凡攀着面具人的肩膀躲在茂密的枝叶里。他注视着底下的贺景齐,唇边扯出意味深远的笑容。

左靖凡对面具人点点头,对方随即抱着他跳开,贺景齐的全副心思都放在阿犁身上,因此没有注意到这点小小的异动。

休息片刻之后,他继续背着阿犁上路。走了将近一个时辰,他终于来到左靖凡口中的那个沼泽。

沼泽散发着腐臭的气味,泥水上不时冒出几个泡泡,让人无法想像那里头到底埋着什么。

左靖凡与面具人早已在此等候着,贺景齐将阿犁放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我把阿犁带来了......请神医把他治好......」

「你放心,我会把他治好的......」左靖凡诡异一笑,忽然毫无预警地将阿犁抱起来,使劲扔到沼泽里去。

扑!阿犁陷进泥潭里,贺景齐大惊失色。

「你做什么?!」

「自己不会看吗?」左靖凡冷酷地说,贺景齐没时间跟他争执,他顾不上自己腿上还系着铁球,纵身跳进沼泽里。

铁球一下子就拖着他往下坠,贺景齐死命向前爬,阿犁已经整个人沉了下去,只剩两只手在外面挣扎。

「阿犁!阿犁!」贺景齐向他伸出手,泥水已经没到他的下巴,他在急速往下沉。就在他几乎被完全淹没之际,面具人蓦地腾空跳起,拉住贺景齐的手将他抽起来。

全身泥泞的贺景齐被扔在岸上,沼泽里的阿犁已经彻底被淹没了!

「阿犁--」贺景齐还要扑过去抢救,左靖凡在后面凉凉地开口:

「阿犁在这里。」

贺景齐浑身一震,惊诧地转过身去。

一名穿着素白长袍的男子从左靖凡身后的草丛里走出来,他身形娇小,长发及腰,雪白的脸蛋在月色之下显得精致可人。

对方的神态与阿犁如出一辙,让贺景齐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

「你......」

左靖凡将那容貌秀丽的男子拉到身前,恶作剧地说:「还说阿犁是你最重要的人呢,怎么?脸上的胎记除掉之后就不认得人家啦?」

「阿......阿犁?!」贺景齐惊得下巴掉地,阿犁白皙的脸颊泛起红晕,难为情地垂着头。贺景齐激动地奔过去,抓住对方的肩膀,阿犁羞怯地抬起头看着他。

「阿犁......是你?」贺景齐不确定地问,阿犁轻轻点头。

不会有错的!这种眼神,是阿犁没错!那沼泽里的是......贺景齐的眼光无措地在沼泽与阿犁身上转来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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