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奴儿+番外(出书版)by 香品紫狐
  发于:2010年07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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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再恶化了。」杨悦心将马车的帘幕拉开,轻道:「你可以看看他......」

阿犁动作轻柔的撑着上半身,张望了一下。贺景齐躺在马车的角落里,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他的脸色还是很差,但至少没有比昨天恶劣。

贺景齐呆滞地与他对望着,眼瞳中没有一丝波动,如同痴呆儿。

杨悦心在阿犁身后道:「让管家留下来照料,我们尽快去找那位神医吧。」

听闻黑风岭上满是毒物,还有那位神医设下的各种陷阱,他们必须先求得神医的应允,方能将贺景齐送去医治。

「嗯......」阿犁深深地看了贺景齐一眼,将布帘放下。

一名侍卫护送着他们上山,其余的人则留下来照顾贺景齐。

阿犁一行人沿着只能模糊辨认的泥路上山,他们也不知道那位神医的住所在什么位置,只能尽量寻找有人烟的地方。

侍卫负责开路,杨悦心走在中间,阿犁则在最后面。侍卫每走一段路,就在树上绑上一根红绳子作为标记。

走了不到半里路,杨悦心就被四周腐臭的味道熏得脸色发白。乌黑的泥地里不晓得混合了多少昆虫的尸体与禽兽们的粪便,每当脚踩下去,湿泥里就会发出「滋滋」的恶心声音。周遭的每一片树叶上都是粘乎乎地,蛞蝓在树杆上蠕动,外加一些不知名的虫类。

杨悦心浑身冒起疙瘩,这种可怕的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但为了救贺景齐,她必须忍耐!

她用手绢捂着鼻子,继续前行。

山路越来越狭窄,树木也越来越茂密,无论杨悦心怎么躲,都无法避免树上的粘液沾到自己身上。

当他们从一棵阔叶树下走过时,杨悦心不慎碰到一束枝干。哗啦--头顶上的叶子倾斜,一大坨粘稠的物体掉在她头上和身上。杨悦心抽搐着看去,竟是无数虫卵!

「呜哇--!!」她终于耐不住放声尖叫起来。

她这一叫,山林里的鸟儿仿佛在回应她似的也跟着叫起来,尖锐又恐怖的鸣叫声四起。

阿犁和那侍卫慌忙把她从那棵树下拉开,帮她将身上的虫卵拨掉。

「呜......呜......呜......」杨悦心浑身发颤地哭起来,脸蛋不见一丝血色。

阿犁柔声安抚道:「没事了,都弄干净了。」

杨悦心呜咽着点点头,那侍卫看不下去了,好言劝道:「夫人,要不您先回去吧,让我们去找左神医就行了......」

「不行......」杨悦心红着眼,固执地说:「管家说,必须是最重视病患的那人去求他,他才会考虑医治的......我不去的话,神医连见都不会见你们......」

阿犁与侍卫无奈地对看一眼,只得让她继续跟着。

一路上没少遇上蛇虫和鼠类,杨悦心每次都吓破胆,但至少还是熬过来了。一个时辰后,三人终于去到山腰位置,那里的树木稍微矮一点,但地上长满草莽,道路更加难以辨认。

走在前面的侍卫回头叮嘱道:「二位小心一点,这里面恐怕有机关。」

他话音刚落,阿犁与杨悦心就同时踩中陷阱--

「呀呀--!!」

阿犁与杨悦心被绳索圈住脚,倒吊着扯到树上去。侍卫迅速拔剑跃起,想把绑住他们的绳割断,奈何这绳子的用料相当坚韧,他蹲在树杆上割了好久都弄不断。

「呜鸣......快救我!快救我!」杨悦心哭喊着,早已是泪涕纵横。阿犁吊在树上晃来晃去,他看着四周的树杆,急中生智,叫道:

「把树枝砍断吧。」

那侍卫一听这法子可行,随即使劲将牵引着绳子的树枝削断,砰砰几声,阿犁与杨悦心摔落在草丛上。然而,跟着他们一起掉下的除了断掉的树枝以外,还有一团黑色物体--

杨悦心爬起来,猝不及防地看到那团掉在自己旁边的东西......她顿时面无人色,尖叫一声后,双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阿犁与那侍卫凑近看去,那竟是一具腐烂的尸体!

那应该是误中陷阱而死去的人,尸体表面溃烂不堪,满是蛆虫,实在骇人至极,连两个大男人看了也忍不住干呕起来。阿犁压下想呕吐的感觉,慌乱地将脚上的绳圈解开,与侍卫合力将杨悦心扶起来,带到一棵树下。

良久之后,杨悦心悠悠醒来。

她一醒过来就开始抽噎,无论阿犁和侍卫怎么劝都平复不下来,看来她无论如何也坚持不下去了,阿犁对侍卫道:「麻烦你送贺夫人下山好吗?」

「那你......」

别担心,我继续去找神医,如果找到他的话,我会给你们发信号的。」阿犁摸着怀里的信号弹。

「那好吧......」侍卫将杨悦心背起来,叮咛道:「阿犁公子,你自己要小心点,遇到危险的话也要发信号,千万别勉强。」

「嗯」阿犁站起来,目送着他们沿原路离开。

他继续上路,有了之前的经验,阿犁不敢再大摇大摆地走在道路中央,他选择贴着树根走。他每走一步都相当谨慎,确定没有危险才迈出脚步,如此一来,他果然成功躲开了其他陷阱。

但是,事情的进展并不顺利,阿犁在山上寻找了大半日,依旧找不到神医的住处。而且非常不幸的是,他发现自己迷路了!

眼看天快黑了,他却只能在原地打转。

阿犁筋疲力尽,又累又饿,他乏力地靠坐在一棵树下,正准备拿出信号弹求救之际,丛林间的一抹微弱的橙色光芒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火光!阿犁惊喜交加,有火就表示有人家了,他立即将手从怀里抽出来,往那光芒走去。

随着距离的缩短,阿犁渐渐看清楚火光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那是一幢两层高的竹楼,建在一个小池塘旁边,木屋四周被整理得相当洁净,屋前的空地上是一块小田地,上面种满了奇花异草。

阿犁走到屋前,这里宁静的气氛与山上别处截然不同,就连空气也显得清新的多。

阿犁正要走到门前的阶梯上,一道低沉的男声从旁边传来:

「站在那里。」

阿犁一听,很自觉地停下脚步。只听嗖地一声,一名穿着黛蓝衣袍的男子落在他身旁,阿犁情不自禁地看去。当他看到对方的面容后,微微怔了怔。

那男人的脸竟是看不到五官的,只是在鼻子的部位隆起,嘴巴跟眼睛只剩一条细缝。不过细心一看,对方并非没有五官,只是脸上蒙着一层皮面具。

阿犁本身也常因为外表而被厌恶,所以面对这么一个戴着面具的怪人,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你是什么人?」对方淡淡地发问。

阿犁赶紧欠身,道:「小人叫阿犁,我的一位朋友身中奇毒,镇里头的大夫都无技可施,听闻住在黑风岭的左神医医术高明,所以小人上山找寻医,望大人代为引见......」

他正说着,屋内蓦地传来一把柔和中带着沙哑的声音:

「我不医,滚回去!」

阿犁吓了一跳,从声音听来,此人应该相当年轻,阿犁心想他一定就是那位性情古怪的神医了,他连忙对屋内道:「神医大人,求求您救我朋友,报酬方面......只要是力所能及的,小人一定尽量满足......」

屋里头的人冷笑:「谁稀罕你的报酬。」

阿犁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他才好,他心急如焚,喑哑地说道:「求求左神医出手相救,再过两天不解毒,他就会死了......」

「他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对方说出口的话果然如传说中一般冷漠。

「我朋友叫贺景齐,是新任武林盟主......他的师父就是前任盟主安长均,您应该也认识的......小人求求左神医帮忙医治他......」阿犁努力说服道。

「那又怎样?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高兴医治。」

阿犁扑通一声跪下,叩了几个响头。嘴里不断哀求道:「神医大人!求求您救救他!求求您!」

那神医来兴趣了,问道:「你们只是朋友而已,你干嘛这么紧张他的死活?」

阿犁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与贺景齐的关系,他为难地揪着衣摆,无措地回答:「确实只是朋友......只是我们相识很久了......对不起,神医大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戴面具的男子一直站在门外,一声不吭地听着。神医猝不及防地问出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不是一个人上山的吧?」

阿犁没去细想他的用意,如实回答:「是的,原本有两个同伴跟我一起上山,后来他们因别的事情而不得不先离开......」

「那两个人跟你说的伤者是什么关系?」

「一位是他的妻子,另一位是侍从......」

「呵,人家妻子都走了,那你还来干什么?」

阿犁咬着下唇,微带哭腔地道:「我想救他......」

「你在骗我。」神医冷不防道。阿犁一惊,忙摇头。

「小人没有骗您,小人所说的都是实话......」

木门倏地打开,一名全身黑衣的男子背对着火光,站在阿犁跟前。阿犁眯着眼,无法看清他的面貌。

光芒勾勒出对方优美的轮廓,他一头过腰的黑发闪烁着妖性的光芒。阿犁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那神医额前的一缕长发竟然是白色的!是他看错了,还是世上真有如此奇人?

不等他从惊讶中恢复过来,左靖凡冷冷说道:「如果只是为了救朋友,你不可能冒着危险跑来这里。快说,你们是什么关系?要是敢撒谎,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喂蝎子。」

阿犁并不害怕他的威胁,他只是担心得罪对方的话,他就不会救贺景齐了!阿犁揪着衣服的下摆,支支吾吾地答道:

「我们过去一起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感情相当深厚。不过......他现在是身份很高贵的人,我配不起他......对于他来说,我们确实只是一般的朋友......甚至......连朋友也说不上。只是我......是我自作多情上心想着我跟他会永远在一起......虽然他很讨厌我,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只要能救他,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左靖凡冷笑:「你可真会犯贱。」

阿犁没有被他的话打击到,只是默默地垂着头。

「为了救一个看不起你的人,你愿意付出一切?」

阿犁苦笑了一下,轻道:「我无亲无故,在这世上也没什么用处......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为我伤心,但是他......他有妻室了,也有许多关心他的朋友......而且他还是武林盟主......若是可以的话......我愿意用我的性命与他交换......」

「哼......就算你这么做,他也不会感激你。」

阿犁摇头。「我不需要他感激我,我这么做......只是想对得起自己的心而已......」

「你的心是吗......」左靖凡冷不防捉住他的手臂,将他整个抽起来。阿犁近距离看着对方美丽得不似凡人的脸蛋,又是惊叹又是迷惑。

左靖凡低问:「你的心是怎样?」

「我......」阿犁咽了咽唾液,有点答不上来。

「只要救了他,你的心就好过了吗?」

「嗯......」阿犁点头。

「就算他一点也不感谢你,就算他依旧讨厌你,你也愿意用生命来救他?」

「是的......」阿犁低下头道:「只要能救他就行了......」

左靖凡将他放开,他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淡淡说道:「我对你有点兴趣了......好吧,我就答应救你那个朋友。」

阿犁大喜过望,立即跪下去磕头。

「谢谢神医大人!」

「不过,我可是有条件的。」

「您请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什么都答应您。」阿犁勇敢地答道。

「很好......」左靖凡优美的薄唇勾起一抹冶艳的冷笑。

第十章

五天后--

窗外传来鸟儿欢快的鸣唱,暖和的晨光照射在纱帐上。

贺景齐睁开沉重的眼皮,失神地望着雕花床顶。

贺景齐只觉脑袋里乱成一片,一大堆记忆绞缠在一起。他醒来不久,负责看护的丫环就发现了。在她惊喜的呼喊声中,杨悦心与老管家很快赶到。

杨悦心紧紧看着他,泛红的眼里流露出复杂的情嗉。老管家则是流下了感动的泪水,喃喃念着:「贺老爷......您总算醒过来了......真是老天保佑啊......,,

贺景齐张开嘴,正想说话,喉咙里却冒起一阵火烧般的疼痛,他咳嗽起来,丫环赶紧给他喂来茶水。

贺景齐缓了缓气,这才低哑地问道:「我睡多久了?」

「快十天了......」管家擦着眼泪道:「那位左神医果然医术高明,他说您五天后就会醒来,你就真的如期醒来了。」

「左神医?」贺景齐思索了片刻,问:「难道就是上次给师弟配制了解药的那位神医?」

「就是他。」

「师父说过,这人性情怪僻,不会轻易行医......他是怎么答应给我治病的?」

说到这个,管家与杨悦心的脸色凝重起来。贺景齐见他们陷入沉默,心里登时起疑。

「怎么了?」

管家正要开口,被杨悦心伸手制止了。

「我来说吧......」杨悦心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她仿佛在积聚勇气似的,

深呼吸了几口,缓缓道:「阿犁公子冒险上山求左神医为你治病,左神医要求阿犁留下给他当试药的工具,他才会救你,阿犁公子就答应了......」

她还没说完,贺景齐蓦地脸色大变地蹦起来,他跳下床,没能跑上一步就因为腿脚酸软而摔倒。

众人惊呼着将他搀扶起来,贺景齐咬着牙问:「那神医在什么地方?!」

杨悦心酸涩地回答:「在五十里外的黑风岭......」

「我要去找他。」贺景齐握着拳道,管家连忙劝阻:

「老爷,您的身子才刚恢复,不能就这样去找他啊......」

杨悦心冷不防问:「你真的那么在乎阿犁公子吗?」

贺景齐一怔,狐疑地看着她。杨悦心与他对望着,眼眶里盈满泪水,她顿了顿,声音沙哑地对管家与丫环道:

「我有事要跟老爷说,你们下去吧。」

他们依言退下,房内只剩夫妻二人。贺景齐与杨悦心,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各怀心事。

良久之后,杨悦心才开口:「我知道,你跟阿犁公子的关系不寻常......」

贺景齐谨慎地盯着她,不确定她已经知道了多少。杨悦心不等他答复,径自说下去:

「你前段时间,晚上跑出去,就是为了去见他吧......」

贺景齐继续沉默,他的态度已经充分证实了杨悦心的话,她凄苦而自嘲地笑了。

「我们成亲这么久了......你却没碰过我一下......你对我根本就没有感情......」

「悦心......」

「你什么也不用说了,」杨悦心打断他想要说出口的解释:「虽然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但我也不想就这么认输......我以为自己对你的感情不会输给一个男人,不会输给一个长相丑陋的男人......但是我发现自己错了......彻底地错了......」

贺景齐稍带茫然地看着她,杨悦心哭着道:「我和他一起上山找左神医为你医治,为了挽救你是原因之一,其实更是想跟他较劲......我相信自己对你的感情一定能感动左神医,让他答应救你的......结果感动了神医的人却是他!我根本连神医家都没能找到,就被山上那些可怕的东西吓晕了......」

贺景齐低头不语,得知阿犁为他付出的一切后,他的内心也是波涛汹涌。房内气氛压抑,只能听到杨悦心低低的啜泣声。

哭声渐渐停下,杨悦心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说出一句坚决的话:「你给我写休书吧......」

贺景齐惊愕地看她,杨悦心轻道:「我们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这种关系再继续下去也没意义了......」

「悦心,你又是何必?我跟阿犁只是......」贺景齐想了好半天还是想不出一个准确的说法。

「你也不用否认了......」杨悦心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你上回听到他受伤,马上紧张得脸色都变了......还有这次......你对他也是有情的,为何不承认?」

贺景齐哑口无言,杨悦心的眼圈又热了。

「他对你也是用情至深......为了救你,连自身的安危也不顾了......我自认没办法做到他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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