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徒 第二卷 下————尼罗
尼罗  发于:2010年07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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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然入夜,他在楼前院内看到了正在来回踱步的白喜臣。双方见面对视一眼,顾云章便开口问道:“我那参谋长呢?”

白喜臣犹豫了一下:“是将军让你下来的吗?”

顾云章摇头:“不是。”

白喜臣又问:“你要……走?”

顾云章这回一点头。

白喜臣其实是宁愿顾云章马上消失的,因为感觉自从他出现之后,葛啸东的精神波动就愈发激烈了。

“在后院的仆人房里,门是锁着的,没人看守。”白喜臣思索着说道:“你要走就走的远一点,将军在看不到你的时候,还能比较……平和一点。”

顾云章笑了一下:“好,多谢。”然后他又向上指了一指:“你去瞧瞧吧,你家将军好像是要乐死了。”

白喜臣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拔腿就向楼内跑去。

顾云章在黑夜中笑眯眯的穿过葛宅,踹开房门救出了参谋长和杜楚夫。

这三人没走大门,直接跳墙出去,趁夜下山而去。

走出不过两三里地,一辆汽车呼啸着从身边经过,带起一阵疾风。顾云章记性好,在车尾灯的光芒中认出那是葛啸东的座车。

他实在是忍无可忍,将一声大笑喷了出来。参谋长被他吓了一跳:“顾军座,你笑什么?”杜楚夫也凑过来,仔细去看他那脸色。

顾云章实在是愉快极了。他抬手搂住杜楚夫的肩膀,一边走一边哈哈哈,笑的简直喘不过气来,仿佛是刚吃了一窝喜鹊蛋。

95.丁达

顾云章在一个雨天回到了。

那是个上午,海长山本是正在房内睡懒觉,忽听得他回来了,便翻身下床赤脚迎出,欣喜激动有如见了救星菩萨:“哎哟,军座,你可回来了!”

顾云章看他仿佛兴奋的要落泪,就心里一提:“出事了?”

海长山立刻又连连摇头:“没事儿,我就怕你不回来,现在放心了。”

顾云章向他伸出一只手:“扣子。”

海长山踢踢踏踏的跑回房去,不一会儿将扣子拿出来双手送到他面前:“军座,我一直小心替您收着呢。”

顾云章拿起扣子,低头用衬衫衣角仔细擦了擦,然后谨慎放进胸前口袋。

海长山又陪笑问道:“那个……香港那边能帮上忙吗?”

顾云章用手捂住胸前扣子,心里觉得安宁了许多:“帮不上忙,咱们现在真要自寻出路、做长远打算了。”

海长山很失望,不过顾云章的出现又让他感到很高兴。失望和高兴混合在一起,还是高兴占了上风。

“哎哟我的老天……”他在快乐之中开始东一句西一句的扯闲话:“前天晚上睡觉,我屋里游进来一条那么粗的大花蛇,吓的我啊……军座,我看你好像是不怕这些东西哈?”

顾云章站在原地,仰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在一片细雨中轻声答道:“蛇是好东西,可以吃的。”

雨季是山地人种庄稼的季节,换言之,就是此刻没有粮食吃,相当于一段青黄不接的岁月。顾云章初来乍到,不敢去打大土司的主意,故而只好自力更生,开始给往来商队充当保镖。

商队的路线都是一定的,而且通常不会走蛮荒野地,至少也是挨着村落过去。顾云章事先把路线打探清楚了——如若搞不清楚,就自己先带人去走上一趟,随即再回来一五一十的告知海长山。

海长山谋略有限,但是很有执行能力,一旦领悟命令,通常都能圆满完成任务。况且他们乃是职业军人,武器精良,打土匪就像玩儿似的,所以这项工作倒是堪称轻松。

海长山是个下手狠毒的人,对待土匪永远采取断子绝孙的打法,如此来回几趟便闯出了大名声,以至于沿途众匪一见穿了国军服装的队伍,便吓的四处躲避,不敢露面。

顾云章这回倒是不大抛头露面了,只留在丁达坐镇,没事儿便和邵副官坐在一起算账。后来海长山胆子大了,开始走远路,试探着往泰北老挝一带摸索前进。顾云章很怕他会走丢了,然而海长山现在只要不进雨林,那脑子还是很清楚的,并没有一次走丢了。

自从干了这镖局的买卖,顾军算是和外界有了联系。顾云章为了守住丁达这片地盘,不敢把队伍全派出去挣钱,只拨出一部分人马来从事这项生意。因为生意做得次数有限,所以就必须去找那含金量高的商队来护送。

海长山开始替走私鸦片的商人护送马帮——这样的报酬丰厚一些,不但可以支付下面军官的薪饷,还可以用盈余购入药品、布匹、电池、弹药等物。

文明世界的日用品渐渐流入丁达,而原住民们则变成了战战兢兢的奴隶,依靠本能继续耕种生产着,收获的果实却要第一份献给这批外来的异国军队。

这一天,顾云章忽然决定,要用脚下的红土烧砖盖房子。

此言一出,受到了海长山的热烈拥护:“好,好,盖个二层楼,让蛇爬不上来!”

军队中也有些能工巧匠,这时就挖了隧道窑出来,取土制坯开始烧砖。一番试验忙碌之后,居然也作成了这桩事。

此时正值十月,乃是缅甸最凉爽的季节,海长山又想办法弄来了一些水泥玻璃,竟也东拼西凑的盖出一座二层小楼。海长山怕蛇,搬去楼上居住,顾云章不怕蛇,但是没有让海长山睡在自己上方的道理,故而也是住在二楼。这两人当年同是出身于察哈尔匪帮,中间经历了几番分分合合,如今在异国他乡做了伴,也就各自摆出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态度,抛却往日那些猜忌,时常在清晨起床出门后,会于走廊内大眼瞪小眼的相遇。

后来海长山就笑道:“军座,亏得活下来的是我,我胆子大,还敢和你凑近乎。如果现在给你的是老赵,那你就闷得慌了!老赵怕你,不敢随便和你说话。”

顾云章倚着砖墙站住了,懒洋洋的把手从衬衫底下伸进去挠肚皮:“是。”

海长山提起赵兴武,不禁叹了口气:“这老赵啊……不知道他那媳妇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顾云章打了个哈欠:“应该是不怎么样。”

他揉了揉眼睛,心思却是跳到了别处:“海长山,你不要总拿邵光毅开心。”

海长山没反驳,嘿嘿笑了:“你挺护着他啊。”

顾云章刚要说话,忽然楼下响起了杜楚夫那清亮的声音:“军座,你醒了吗?听说今天汉人过新年,是不是啊?”

顾云章依旧倚在砖墙上,自言自语似的轻声答道:“是。”

在一九五一年的旧历新年过后,一支小小商队进入了小孟捧。领头商人气派不凡,摘下帽子和墨镜后露出本来面目,却是从台湾过来的甘高参。

甘高参现在混的还算不赖,这一趟专程前来观察打探缅北残军的情形。为了消除蔡李顾三人的顾忌,他故意谈笑风生做和蔼可亲状,想要和这三位拉拉关系。在和蔡师长李团长扯过皮之后,他转向顾云章,含笑不语了许久,最后终于硬想出了一个话题:“顾军长,你还记得葛将军吗?”

顾云章微笑着看向他:“记得。”

甘高参,因为目睹过顾葛二人的激战,所以感觉自己接下来的这段言语一定会很入对方的耳朵:“哈哈,顾军长你是有所不知啊,现在葛将军可怜喽!唉……听说他去年在香港,不知怎的忽然中了风——你说他不过是四十多岁的年纪,怎么就会中风了呢?有人说是因为他在马将军那里落了下风,一时想不开气出的病;我觉得这也有可能,葛将军这人啊,一贯是……哈哈,很自信的,斗争中受不得一点挫折,哈哈,心胸的确是不够宽广呀!”

顾云章很平静的继续问道:“那他现在情况如何?”

甘高参想了想,而后答道:“我倒是一直不曾去探望过他——不是我不想去,而是实在抽不开身,不能去。年前小杜——你还记得吗,在承德见过面的唐山杜师长,他倒是去了一趟香港。唉,小杜回来后告诉我,说葛将军如今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就只剩下个白参谋,先前给他做过副官,如今还肯留在他那里帮忙管事儿。小杜还说,说葛将军现在瘦的就剩下一身架子了,思考说话什么的倒还清楚,只是腿脚不那么灵便了,每天拄着手杖就是沿着公路来回走,哈哈,锻炼身体嘛,从早走到晚,白参谋陪着他。”

顾云章听后,欣欣然的一点头:“哦,我还以为他死了呢。”

甘高参见他这样愉悦,就不好再为葛啸东说同情话了,只是不住的苦笑:“唉,可惜啊可惜。”

这话讲到这里,蔡师长又开始追问自己何时才能前往台湾。甘高参顾左右而言他,一阵嘻嘻哈哈,也就转换了话题。

顾云章没有再去多想葛啸东,他只是在这天傍晚欢欢喜喜的回了丁达。

人人都看出了他的快乐,人人也都随之一同快乐起来。海长山从那新居二楼上探头出来,大声问道:“军座,你怎么这样高兴?那个高参今天说什么了?是不是有去台湾的消息啊?”

顾云章微笑着抬起头大声答道:“去什么台湾,留下来死心和我过日子吧!”

----------正文完

顾云章在国内的故事到此结束,

欲知他今后在缅北的传奇经历,

敬请期待《恶徒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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