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小花和若玫认识到住在一起通共还不到半年。
小花冷笑道:“十万?你这生意做得划得来。”
若玫也同冷笑:“刘小花,你每月挣多少我还不知道?十万是多了一点,但你也不是拿不出来。我就是要让你变成穷光蛋,看那个男人女人还愿意跟着你!”
刘小花明白了一件事情,如果他想获得自由身就必须出点血,否则若玫一定会闹得他身败名裂才肯罢休。他想了想,他的储蓄加上这次和子择生意谈成的提成也勉强够那么多。他还年轻,能挣钱的机会还很多,大不了房子迟一点还清。不过若玫他是再也不想看见,不如爽快一点打发她走得了。
如果要他像个妇女在菜市场讨价还价的和若玫叫什么八万五万行不行,那简直就是抽他自己的嘴巴,好歹这段感情他还是曾经珍惜过。
于是他跟若玫说:“钱我明天就给你,不过那时你要准时搬出去。”
谈判完毕小花就回爸妈家去找小素。
小素没和林诚出去,他一个人在家看高级调酒师的培训资料。
小素看见他很热情:“哥,你回来了,那边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原来你还关心这个问题啊。”小花看了小素一眼
“你是我哥,我当然关心啦。”小素嬉皮笑脸的说,“车子在楼下,以后你下班别理林诚的,直接回去得了。我知道和他联系的,你别穿帮啰。”
小花从手机里把小素以前的卡拿出来递给他:“王子择给你的fortwo你弄哪去了?”
小素把头从书本里抬起来:“他问了你了?小气的男人。”
他瘪了瘪嘴又把头埋下去了。
“我问你话,刘小素。”小花坐到书桌上,把小素手里的书给拿了去,“你是卖了还是怎么了?”
小素没了书做挡箭牌,只得老老实实的面对小花的问话,他无辜的看着小花:“车子在一个朋友哪儿,我还没来得及卖呢。”
“你小子还真想卖呢!”小花一盖子书就给小素拍到头上,“这是你的东西吗?你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吃别人用别人当个无耻的寄生虫就是你的人生目标吗?”
“我这不正想摆脱这种现状吗?”小素不满的撅着嘴,“我想考上高级调酒师了自己开家店呢,到时候还指望你借点钱给我,再加上我卖车子的钱和以前的积蓄应该足够了。”
“托你那王子择的福,我现在也是一文不名了。”小花看着小素说道,“不过再穷我也不会想着要别人的钱来过活,你有点骨气就把车子还给别人,靠自己发达起来。”
小素不情愿的咕哝:“他王子择也不缺那点钱和车……就当是他救助非洲难民得了……”
刘小花把手里的书往地上一扔,啪的一声,小素话的尾音就消失了。他弱弱的抬眼看坐在桌上的哥哥……有杀气!
“限你明天太阳落山之前,不论用什么方法,把那辆车给我送回去。否则的话,就别怪我当哥哥的不仁不义,你的子择你的阿诚……到时候我就等着看好戏吧。”小花笑得很真诚。
小素于是开始抖啊抖,从小到大哥哥虽然老是骂他不成气,不过用这般险恶的表情说话还是用十根手指头数得清的。小素记得上一次老哥真正发飙是高中时,他乘哥哥去打篮球的时候,悄悄把自己不小心刮破裤裆后腚的牛仔裤和更衣室里哥哥的好裤子对换了……结果小花打球打累了也没发觉端倪,大摇大摆的穿着破裤子、招摇过市的露着里面的花内裤回到家才知道……
在金钱与性命的权衡中小素终于屈服了,用人格担保明天一定把车子物归原主。可是小素也没想白吃亏,他要求哥哥一直帮他在林诚面前演戏,直到他认为可以真相大白。
小花只答应暂时可以。
他这晚上还是留在了爸妈家,心里很有些烦乱。
昨晚上子择一上床就睡得很死,可是他却陷入了一种昏睡与惊厥的状态里,身边所躺的那个人身姿朗健,介乎与男人的刚强与女人的柔美,不真实得好似梦境。
子择把手背搭在小花的心口上,而小花就好像身边躺了一具精致易碎的瓷器,丝毫不敢动弹。偶尔子择会发出梦里的呢喃,小花听不真切,于是觉得这夜如梵高的作品一般弥漫了扭曲的梦幻。
第二天公司的大会上他发现赛雕牌回来了。对于他的代理工作还是给予了肯定,可是小花只想着小素究竟有没有把车子给子择开回去。如果开了回去,从此就可以和子择一刀两断了。手机卡就还给了小素,子择是再也联系不上以前的那个小素了。可是他还是有可能会到公司来找自己问小素的下落……不过,刘小花,你不能在这条路上走得太远了……
他连着几宿都睡不好,人昏昏沉沉的。平时公司里林诚少有和他碰面,就是见了也不会和他说上几句话,所有也没出什么乱子。
若玫是早搬出去了,小花一个人住,也乐得清净。
两个星期过去了,子择并没有来找公司找过他。他们公司和小花公司的合约工程也没什么变动。
小花闲暇时刻总是抱着一杯咖啡躺在沙发上,他觉得生活里似乎缺少了某种东西,但仔细想想又没什么大的变化。
小素把车还了吗?子择是怎么想的?他没来找他,是否就是意味着小素还和他继续交往着?那么林诚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小素这小子现在脚踏两只船,这种荒谬事他又不是坐不出来……
两个星期就是这样过去的。
小花突然觉得子择已经偷偷的在他的心里占据了一个位置,他以前从未如此的关注过一个男人。
这种子是在什么时候播下的,他无从得知。
不过如果要乘它还不是参天大树时连根拔起,应该还不是件困难事。虽然说,人心都是肉长的,而那根苗扎在他的心里……
……在他独自忍受拔根的痛苦时,王子择也过得不轻松。
那天他从公司回来的时候,发现了那辆FORWO,就停在他家的车库外面,上面的车牌号码还是他花钱买来的小素的生日。
他以为是小素回来了,在感叹这小子还算是有觉悟的同时也纳闷他为啥不把车子开车库。
但是房子里连个鬼影子也没有,子择以为小素出去了,于是打他电话,里面有冰冷的女音在说“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子择于是明白了,刘小素是又和他玩起了失踪游戏。
他给私家侦探打电话:“你务必在一天之内把这混蛋给我找出来,价钱随便你出。”
两分钟以后他又重新打电话过去:“除了找到他,还要顺带调查他最近的私生活,特别注意有没有什么男人和他比较亲密。”
五分钟以后他突然又想到了,又打电话:“和他亲密的女人也要密切关注……”
十分钟以后他特别打电话嘱咐:“我要所以相关的资料,照片DV录音……一样也不能少。”
……
二十分钟以后,他突然再次打电话给私家侦探:“算了,我取消这笔业务,什么也别查了,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王子择突然发现自己贱得来贼光贼亮的,刘小素不想和他一起过,他还要死拉着人家不放手,说得好听是他的自尊不允许他被抛弃,说不好听点就是他要死要活的赖着人家。
他神经质的找来了一打大半人高的黑色垃圾袋,开始清理这房子里所有和刘小素沾边的东西,小到剃刀沐浴露大到衣服床单。他一件件的往垃圾口袋里扔,一个个口袋被装的满满,一个一个地方的拾掇,走一个房间开一盏灯,把三层楼的别墅点得灯火通明到天亮。
早上的时候,他发觉他再也找不到更大的垃圾袋了,就算是去订做也一定没有哪家公司肯接这样的单——王子择神情憔悴的站在自家的花园里,看着眼前的房子,再看看一院子的花草,脑子里像喜剧漫画的效果图一样显现自己一手拿着大垃圾袋一手拿着大铲子,把这片属于刘小素势力范围内的土地以及上面的的建筑物全都铲起扔到袋子里的情景。
“我得离开这里。”他自言自语道
王子择真的就离开了那幢房子,不仅仅是这样,他只简单的安排了一下公司的事务,然后就抛下一切,离开这座城市……
当然关于这些事情刘小花什么也不知道,当王子择驾车离开去外地的时侯,他正在紧张且聚精会神的忙着给塞雕牌整理汇报这一个月来的业务报表。
有时他也有冲动给子择打个电话,或者是突然跑去他家看看情况。
但事实上,他连和小素打电话的勇气都没有。他安慰自己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无论如何那个王子择都不会再来骚扰他的生活。而那两个遥远的夜晚也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魇而已……
他不可能和一个男人相爱,也不可能和一个男人过一辈子。家里有一个刘小素已经够乱的了,要是他再参合进去,日渐年迈的父母怎么承受得了?
可是小素突然打了电话过来,他说哥,我又有事情要请你帮忙了……
……
小花离开这座城市的那天夜里,破天荒的拨了的子择的手机,电话那边只有一个冰冷的女音在说——
“您拨打的电话号码已停机。”
第二卷:二次春天
偶遇不是艳遇
刘小花在大研和束河之间做了做比较,还是留在了束河。
并不是说束河要比大研美丽多少,而是,束河无论白天还在夜晚,那都安静的无与伦比。大研也不是不安静,如果你愿意一头扎在古镇的深街小巷里仔细寻觅,那还是有可能找得到一处修生养性的好地。
可是,刘小花却害怕静谧之外的喧闹,他害怕一走出来就必须面对那些热闹的人流和熙攘的沿街商铺。
在夏季的旅游高峰期,五花八门的游客把丽江的小路街道酒吧茶厅都是塞得快漫出来。况且,大研古镇是没有城墙的,而刘小花此时,恰恰需要的是“困”。
他在束河的烟柳巷老街里找了一家客栈,每日都是爬出窗户看看终年积雪的玉龙雪山,也没打主意去实地考察一下。这里每天都会下几分钟的雨,小花坐在窗边看着雨洗石板路,心里也觉得渐渐干净起来。
年假有十天,加上他争取到的两个双休日,足足有半个月。
其实刘小花也是压根没想过要休什么年假,在他看来淡忘往事的方法中努力工作似乎要比休假发呆更有效率,可是小素突然给他打电话要求他半点事。
……
“申请和林诚一样时间的年假?你小子还真是得寸进尺!”刘小花的第一反应还是习惯性愤怒。
“可是……阿诚说我们不是一个部门的,要这样申请并不难吧?”小素低声下气的辩解,“我可没撺掇着他休假啊,可是他自己说相聚的时间太少了,想和我一起出去走走的。”
“那你拒绝他!”小花强硬的说道
“那不行哦,”小素向来是先斩后奏,“我已经答应他了,他那样求着我呢。可能现在他已经把年假申请给递上去了。”
“你小子……给我玩这套。”小花气的咬牙切齿,“要陪你就陪他去,我没空休假,最近才大放了血,我挣钱还来不及呢。”
“别啊哥别啊,”小素哀求道,“老是那么累和自己过意不去干什么呢?你也该好好休息一下子,身体要紧啊。”
刘小花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你说这刘小素,明明是处处为自身考虑,他偏偏要说得冠冕堂皇深明大义……这样的脸皮嘴皮,怎么不去做传销?
小素见小花不说话,马上又游说道:“哥,你要是不去请假的话,我就死定了啊。阿诚要是现在知道我一直骗他,那我们铁定完了。恩,你就再帮我一次,最后一次,这次休假的途中我就会向他坦露一切的。”
“让你死定了好!”小花骂道,“一天到晚脚不沾地嘴不挨脸的,总有一天有你后悔的。”
“哥你别说了,我现在已经后悔死啦,”小素又是哭腔,“我每天骗着阿诚,自己也觉得麻烦来着。”
“那你就慢慢后悔吧。”小花说着就挂了电话。
不过,骂归骂,小素说了他想和林诚把事情说清楚,小花也希望他能那样做。所以,小花还是觉得自己应该给弟弟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于是他第二天向赛雕牌提交了年假申请。
刘小花通过这次年假的申请才知道赛雕牌其实是很疼他的,毕竟他也是她手下的一门虎将。
雕牌看了申请当场想了想就同意并签了字,让他把申请亲自交给人事主管皂角。
可是当皂角拿到小花的已经被销售总监签字的申请书时,第一件事情却是去档案柜里翻别人的申请书。
她拿出一份别人的申请书,和小花的申请书对照看了看日期,就说:“你这个假我暂时不能批,得等别人过完再说。”
小花明白别人就是指的林诚,皂角作为人事部主管不能容忍手下员工公开搞同性相吸年假共游。
他知道解释也没用,皂角不会承认是因为这个原因驳回他的申请,相反她会死咬一些无伤大雅的休假规定来把小花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所以小花只有拿回申请去告诉雕牌最终结果。哪里知道雕牌一听说皂角不批假期居然立刻拍案而起,冲到皂角的办公室第一句话就是“我的部下员工我都同意了签字的申请你干嘛要拒收?”
更年期的两个女人吵架是件恐怖的事情,小花至今后悔答应小素去申请年假……
两个女人先就各自的职权范围公司的硬性规定做了辩护双方的开场白,然后就依着这个路线慢慢偏离轨道……两个小时的辩论最终从理性的分析变为感性的控诉,皂角大谈社会风气伦理道德,而雕牌由于刚出国“深造“归来,把国外的人权自由拿来反驳皂角。两个人从《断臂山》争论到了《费城故事》,分别在不同时段声情并茂的闪耀了不同的泪花。
最终结果是公司总裁亲自出马解决了这一家庭纠纷,小花拿到了和林诚同一时段的年假并再一次声蛮海内外。下班他第一件事就是去感谢刘小素同学给他带来的美好名誉……
小花不知道小素和林诚要去哪里度蜜月,这也不是他要关心的事宜。他来丽江纯粹是因为除了丽江他找不到一个恰当的地方躲起来,西藏的话似乎地势太高,海南的话又似乎离家太远,而云南是一个折中的地段。
小花来束河也不过两天而已,可是他感觉像是过了六十年一个甲子般漫长。偶尔他也做做梦,梦见突然有一个人出现在他面前,然后就是那句顶顶经典而烂俗的话:“于千万年之中,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迟一步,遇上了也只能轻轻地说一句:你也在这里吗?”
他是偶尔做梦。
只是这偶尔,充斥了这有限的四十八小时里的白天黑夜。
清晨的时候他在九鼎龙潭那里喂鱼。
小花唯一不满束河的地方就是束河的人工痕迹太浓了。但是龙潭这里还保持着千年的古朴。
他唤那些鱼儿来吃食,大大小小的鱼儿们激烈的争抢着,鱼尾拍打着水花溅到了他的脸上手上。小花见到这鱼水亲人的自然景象并没有天真纯洁的乐开怀,反倒是想起了在商场中竞争的大鱼小鱼们。他突然觉得当初王子择就是那个拿着食饵站在岸边的人,而他只是为了生计而扑腾着张嘴讨好他的一条小鱼。若是抢不到食物他会饿死,但若是抢到了他会被捞起来烹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