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颂————木原音濑
木原音濑  发于:2010年07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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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才想,不能这样下去,非得做些改变不可。想到最后,决定干脆以直接表达为诉?求,也就是回到原点。』
『但这做法也太极端了吧?而且我听得出,你的歌声中有着方向未定的犹豫,出「Manual Life」?之前你也有些迟疑,不过那首歌却给人一种豁然开朗的印象,就像突破重围的黑暗般。但?这次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烦恼。』
众人依旧沉默。
『你觉得不好吗?』久保山唐突地问。
『我说过我是SCUA的歌迷,你创作的东西都是最棒的。不过这次的迷惘,对于让SCU?A更上一层楼未尝没有帮助。』
整个气氛再度被沉默支配。这时,久保山忽然喋喋说起:
『我想,我还是会去卖章鱼烧吧。之前打工时,就觉得水跟食材的调配非常绝妙......』
机器里传来叹息声。
『怎么会扯到这么离谱的话题呢?我是在访问歌手「久保山明人」啊,井上跟竹内你们两位?也说说他吧。』
『啊,不过明人做的章鱼烧真的很好吃,团员们都很喜欢。』
说话的是领队井上。
『你们是怎样......』
对话持续在食物上打转,就好像团员之间的闲聊一样。
『我喜欢这次的曲子,但要让一般听众接受还是不容易。你们做音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些事不用我说也知道,所以......不能用什么都不知道来搪塞。如果这是你们看清一切后所做出的?结论,别人也无法说什么。就我个人来说,不管你们到哪里,我都会永远追随。只是觉得真的很?可惜......』
听完之后小菅拿出录音带。听到那个殴打自己的男人,在总编面前一副小猫被抚摸喉咙似地?乖顺,就莫名奇妙觉得不爽起来。
他换上SCUA的CD,戴上耳机后闭起眼睛,耳边响起怒吼的声音和不快的旋律。总编说??过,无法了解是因为没有『接纳的容器』。但有些东西,即使没有可接受的容器也能够加以评?价。然后,当面在对方身上烙下没有才华的烙印时,他心中的焦躁才能升华结束掉。
小菅反复听着转录在MD里的SCUA单曲和专辑。不管是在电车或家里,从早到晚听个不?停,刚开始即使把耳机拿掉,那粗糙的声音仍像挥之不去的噩梦在脑中回荡。第二天他终于习?惯,第三天就听腻了。
不想被人追问为何对SCUA感兴趣,小菅偷偷瞒着编辑部的人买到SCUA演唱会的门?票。怕在会场遇到认识的人,他还戴了帽子跟墨镜遮脸。明知花钱又花时间,只为了评价那个乐?团有多糟糕的执着很没意义,但他就是想这么做。
在十一月尾声,某个冷到快下雪的晚上所体验到的SCUA现场演唱,小菅受到相当的冲?击。客人陆陆续续进场,男客占了七成。小菅选了后方一个不显眼的角落站定,不抱任何期待地?等着演唱开始。
穿着T恤和牛仔裤站在台上的久保山,一开始还皱着眉头一副不悦。开场第一曲就是那首长?达十一分钟的新歌,基本上,慢歌不太适合拿来当Live House的开场曲......但久保山还是用沙?哑的声音把歌唱完。第二首换了较轻快的曲子,不过由于开场曲实在太沈闷,观众的情绪并未因?此被带起来。只是久保山似乎也不是很在意,自顾自在台上边跳边吼。
因为编曲做过更改,现场演唱听起来比CD顺耳多了。不过听着听着,小菅似乎有被久保山?挑衅的感觉,就像传染到他的怒气般,也跟着不愉快起来。演唱会就在这种异样情绪下唐突结?束。满心焦躁的小菅环顾四周,看着观众如退潮般往出口走去,他之前就听说SCUA的演唱没?有闲聊、团员介绍,也没有安可曲,但绝对会让人觉得意犹未尽。事实的确如此。
小菅只看过那种可以跟其它观众共享高潮的演唱会,不知如何去评判这种属于鉴赏型,且单?方面受影响的演唱会,好像也不是用好或不好能一言以蔽之的种类,这这是他生平首次尝到如此?奇妙的滋味。
接下来直到年底,他又去看了几次现场演唱。每次看还是觉得不爽,总想说下次再也不去?了。可是,为了再度验证那种奇妙感究竟为何,他还是继续买票。那演奏怎么听都很差,歌也唱?得不好,却能让人留下深刻印象。跟会唱歌的艺人那种绕梁三日的声音形成强烈对比。
小菅心中已有某种程度的感想,不管在演奏或歌声方面,应该都足以对他们做出客观评价?了,却觉得哪里还不够。话虽如此,说不定自己其实已有定论了。他承认久保山有其影响力在,?但传达方法太过拙劣。
这一天,他从下北泽某Live House看完现场演唱回来途中,在附近一家唱片行绕了两圈后?走进牛井店。
「请用。」
听到说话声小菅才回过神,扶着放在桌上的饭碗准备开动时,却发现站在对面料理台内的男??人吃惊的气息。抬起头看到对方的脸,他也跟着『啊』地叫出声。这个戴着橘色帽子的牛井店店?员,就是一个小时前在会场弹着贝斯的SCUA领队井上。刚才才在他处创出非日常空间的男?人,居然变身成了牛井店的店员。那突兀的差距让小菅整个脑袋都混乱起来。
「你好。」
听到对方的招呼声,小菅才慌忙低下头也说了声『平常受你照顾了』。
「你在这里打工吗?」
现在是晚上十点,店里的客人连小菅在内只有三个。井上看了看周围,笑着说『是啊』。
「呃......你刚才还在演唱会上吧?」
「打工是没办法请假的。我已经结婚了,老实说,只靠事务所付的薪水养不起家人啦。其实?习惯之后,这种落差还满有趣的。」
小菅也知道,能靠音乐这行吃饭的只有极少数人。即便已经正式出道,像SCUA卖相这么?差的乐团,也不晓得能拿到多少酬劳......他有兴趣知道却不敢问。
「我说啊,你最近好像常来看我们演唱对吧?你长得这么高,站在最后面也很醒目。我有在?猜想是不是你,却苦于没机会确认,其它成员好像也没发现......。」
被井上正面凝视的小菅没办法敷衍过去。
「不好意思......」
「不会啦,你能来听我觉得很高兴啊。还是我们在《move》的责编要换人了?」
「没有。」
井上点点头。
「我看你常来听歌,拍摄的时候也有跟来,还以为是要换人呢。想说田头先生转于打算放弃?我们了。」
「不会啦,我们总编爱SCUA入骨,我是自己过去的,跟采访没有关系。」
「是吗?」
看到井生高兴的表情,小菅知道他一定是误会自己喜欢上SCUA才会私下去听。他为自己?不是单纯以一介歌迷的心态,而是为了无聊的逞强去听歌感到羞耻。
「私下去听演唱会可以报公帐吗?」
「不行。」
「那下次我送你票吧?就当做久保山上次动粗的赔礼。」
「没关系啦,我已经买好了。」
话一出口小菅才知道自己嘴太快。井上脸上的笑容也更深了。
「那就到休息室来玩吧,虽然我们不会待太久。」
小菅想到久保山对自己的眼神和态度,要是真的到休息室去,不就像故意去找碴一样了吗?
「可是久保山先生好像对我印象很差。」
小菅搬出理听当然的借口。
「那家伙就是太冲动了。不过他不会记仇,应该没关系吧......」
「我真的只要能去听就满足了。」
不经心的一句话彷佛在强调自己是『SCUA的歌迷』,小菅不禁自我厌恶起来。离开之前?帮他结帐的是井上,还跟着零钱送了他十张折扣券。......他无法拒绝。
小菅在顶着强烈北风的人群中走着,前往地铁站。要是跟某个团员太要好,很难用不偏颇的?态度看待他们,所以小菅才会极力跟自己负责的艺人少有关联。不过他转念一想,SCUA并非?自己负责的艺人,就算交好应该也无所谓吧。
不提主唱的久保山,井上确实是个好男人。他心想,要不是对方已是有妇之夫,还真的?可以试探一下。
恋爱感觉总是事后才会涌现,所以他常常错过时机。读书的时候也是这样。小菅看着身旁男?人放在柜台上的手指,心想他的确是自己喜欢的型,却没想到会如此深陷。
SCUA的成员不会办什么庆功宴,因为久保山不喜欢这类聚会。演唱结束后,成员们不是?各自回家就是去打工。井上要是有工作,小菅就跟着到牛井店去,不然两人就到便宜的路边摊去?喝酒,已经变成最近的惯例了。
明知井上有妻小,小菅还是无法压抑想要的感觉。他窃想着要不要灌醉井上,开玩笑地引诱?他,井上要是真不愿意,顶多当作玩笑一场,如果有迹可徇就睡睡看,搞不好日久生情之后真的?可以属于自己。
坐在路边摊的塑料屋檐下,外面正在飘雪。两人不停地喝着酒,想要驱走从脚边蔓延上来的?寒意。
「我没什么才能。」
喝到第三杯啤酒后,井上像口头禅似地说:
「贝斯又弹得不好,看着那些出道的家伙,弹得好的还真不在少数,像我今年已三十了,?明知也差不多该退出了,但就是没办法放弃。」
就算缪赞也说不出『你的技术还是不错』的小菅,只能默默喝酒。SCUA在十二月推出的?新单曲,到一月底的现在只留下几千张这种残忍的销售数字。不过,配合新单曲的现场演唱倒是?颇受好评,所有行程到今天都消化完毕了。小菅闷闷地想,没有了现场演唱,他要找什么借口继?续跟井上见面。
「要是没有久保山,可能就不会持续到现在了。那家伙不但有才华而且很厉害,我只是他的?附属品而已......」
小菅承认久保山是有吸引人的力量,却不觉得他有什么过人的才华。听着井上称赞久保山是?个『厉害的家伙』,自己只不过是附属品的现况让他觉得心痛。......他想换个话题。
「其实我在学生时代有组过团。」
井上转过来点点头。
「有这种经历的编辑还不少。」
忽然被他握住右手,小菅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是吉他吗?」
「你的眼力真好。」
可能是一猜即中觉得无趣吧,井上立刻放开小菅的手。那种温暖和冰冷之间的差距,彷佛意?味着两人的关系。
「我知道自己有几两重,所以二十一岁那年就放弃了。」
「这么年轻就看开啰?」
「我只是没胆啦。不想明知道自己技巧拙劣还继续下去,被人瞧不起。」
小菅说完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但井上却温和地笑了。
「在二十一岁遇到久保山的是我不是你啊。不过能跟他共事我觉得很开心。」
CD卖不好,还得靠打工来维持生活。对这种绝对说不出口的恶劣状况仍旧甘之如饴的男?人,小菅甚至感到羡慕。
「久保山是个怪人吧?喜欢自说自话而且很顽固。就是因为那种个性,刚开始合作时老在团?里引起纠纷,团员总是固定不下来。当初是他同学跑来求我帮久保山的忙,听说好像是被那家伙?威胁,无奈之下我只好答应。起初那家伙说话没大没小让我很不爽,后来第一次听到他的歌声,?我全身都颤抖起来。那种感觉很难用言语表达......好像从指尖整个麻痹起来。才觉得那家伙真的?很厉害。」
看来井上是久保山的容器,但小菅从他身上却体会不到类似的感动。他摇摇头,久保山根本?不关他的事。
「有空的时候我可以去录音室找你吗?」
并上笑着拍拍小菅的肩膀说,『我不是说过想来就来吗』。那透过背脊的温暖扩散到小菅整?个胸口,让他觉得高兴又酸楚。
一月底,SCUA在某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有现场演唱要表演。说是现场演唱,其实是有线?电视台所主办的活动,共有四组参加演出,SCUA是其中一组。因为有自己负责的歌手参加,?小菅从一开始就全程观看,相较于其它乐团,SCUA的确散发出另一种独特的存在感。
演唱会结束后,小菅来到准备室。报出《move》的小菅后,工作人员就轻易放他到通往?准备室的走廊上。
「大家好,我来打扰了。」
他敲门进去后,第一个回过头来的是井上,还举起右手向他『哟』了一声。
光是那个笑容就让小菅的心雀跃不已。或许是最近都没见面,他才更有这种感觉。
「今天感觉如何?」他直接问。
「好像有点暴走。」
井上哈哈一笑。
「久保山的状况不太好,说什么头昏脑胀的,好像有点感冒......」
久保山从第一首歌就在舞台上摇摇晃晃的、看他一副很很highx的模样,小菅还以为他是喝?醉了还是嗑药。
「难怪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上半身赤裸的久保山趴在准备室的桌面,连头也没拾。瘦削的背部因呼吸急促而上下起伏。?听到他轻咳几声,于是井上帮他盖上衬衫。这时久保山才抬起头,他的脸颊发红,连摊在桌上的?手指也透着微微的朱色。
「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久保山缓缓摇头。
「......我不想回去。家里好冷。」
「冷就开暖气啊。」
「没电可以用。」
井上讶异地停了下来。
「什么叫不能用?」
「我没付电费被断电了。」
「不是前天才领薪水吗?」
「付了房租就缴不起电费了。」
井上叹了口气,摸摸久保山的头。在台上领导演唱会走向的虽然是久保山,但下了舞台他反?而像孩子一样无助。
「那今天到我家来吧。」
「我不想把感冒传染给你儿子。」
「想那么多干嘛?」
「那要不要到我家来?」
鼓手竹内也凑过来。
「我到你家会被杀掉。」
「太夸张了吧......」
「你父母不是到现在还反对吗?」
「又不是你的错,你别想太多了。」
久保山推开众人关心的手,喃喃念着『回去,我回去好了』。看到大家都在为不舒服的久保?山担心,小菅实在不敢开口说要跟井上去喝酒。
井上搀着久保山离开准备室,小菅也跟着走出去。才到走廊就被提供场地的老板叫住。
「因为下大雪,地铁都停开了。你们有车可以回去吗?」
三人讶异地走到外面一看,外面的风雪大到他们有瞬间不知自己置身何处。在强风助威下,?降雪根本横扫而过,完全看不清前方的路。四人只能茫然呆站在Live House的后门。
要找一个又近又温暖,而且有床的廉价地方......小菅把久保山丢到宾馆的大床上。先帮他把?鞋脱掉,然后把被雪弄湿的外套挂在沙发椅背上。看久保山冷得全身发抖,就把房间的暖气调到?最强,帮他脱掉上衣后直接塞进被子里。
被大雪困在Live House后,井上和竹内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两人的住处步行即可抵达,?不过人不舒服的久保山根本无法走路,住的地方离这里又远。外面等出租车的人也是大排长龙,?不知何时才轮得到久保山,看不下去的小菅于是提议,《move》的编辑部就在附近,不如把?久保山送过去休息。井上和竹内部内疚得频频道谢。
到了编辑部后,他才发现保管钥匙的大厦管理员不在。又不能让浑身发抖的久保山在寒冷的?环境下持太久,小菅只好把他带到宾馆去。
他拿出半路上买的体温计,松开久保山的衬衫插进腋下。看到三十九度的高温,便把感冒药?硬塞进对方嘴里,在小菅忙碌之际,久保山仍旧浑身颤抖。他有想过要不要带他去看医生,但后?来还是决定先让他好好休息,等流汗烧退后再看情况行事。
小菅喝着买来的咖啡望向窗外,夜景在一瞬间变成白色。如同异世界般的景色,在街灯映?照下展延在小菅眼前。他忽然想到自己的乡下老家。念高中时,他觉得周围的同学都是白痴,恨?不得早点离家到东京考大学,以为只要离开乡下就能改变什么。但事实上什么也没有改变,白痴?的或许是自己。居然进入了一个跟升迁完全无缘,只为兴趣而活的世界......。
过了午夜十二点,小菅开始感到睡意来袭。不喜欢穿着衣服睡觉的他,脱得只剩下一条内裤?占据了床边位置。无法马上入睡而翻身时,却突然被久保山抱住。他像呓语般不断喃念着『好?冷、好冷』,身体也热得发烫。不忍心推开他的小菅,只能叹息地任由他抱了。想着抱自己的人?要是井上的话该有多好,小菅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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