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老大秘密多(出书版) BY 李葳
  发于:2010年07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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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当然是……」

那时候大概是恺实人生中最认真地思考着和「女孩子」有关的问题的时候。

他模糊地记得自己的回答是——

「懂得琴棋书画,气质优雅,有教育的女孩。可是她的个性绝不内向,也和我一样喜欢足球、喜欢熬夜看 转播。对了,因为我家是开花店的,要是她也喜欢花儿的话,就更好。」

「这……听起来比较像择偶条件,而不是梦中情人吧?」朋友噗哧地笑完后,道:「我实在很担心,照你 这迟钝的样子过下去,会不会一辈子打光棍,变成一个孤僻的老处男啊?」

「结、结、结婚有什么难的?」不知不觉地夸大口道:「老子跟你赌,我会比你早结婚!」

「算了吧,用不着意气用事。你连女朋友都没交过吧?」

好友在高中三年中,已经换过好几任女友了。论经验、论机率,都是好友早婚的可能性高。不过,瞎猫都 有可能碰到死耗子了,谁能说他花恺实一定不会早婚?赌一口气是不能用常识来判断的,否则没赌之前就 输了。

靠着初生之犊不畏虎的傻劲,恺实主动丢出战帖道:「要不这样,要是你比我早婚的话,我就包个特大号 红包给你,而且还会在你的婚宴上表现现在最热门的话题——脱衣舞男秀,帮你炒热场子!怎么样?」

「呵呵,你玩真的吗?」

朋友给了 最后一次收回前言的机会,但年轻气盛的他却把机会一脚踢开,还放话道:「不敢跟我赌,就 是你认输喽?」

结果,让朋友也跟着道:「好,跟你赌了!如果你先结婚,我就跳两点全露肚皮舞给大家看!」

后来,恺实觉得自己误上好友的贼船了。

因为肚皮舞和脱衣舞虽然同样两点全露,但脱衣舞得抛头露面,而肚皮舞却能把自己的脸藏起来,两者怎 能相提并论?

幸好那之后,那位同窗好友便出国留学去也,这场赌约也就不了了之。否则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即使恺 实已经摆脱了处男之身,有了交往的对象,可是他离「结婚」两字的距离,却比过去更加的遥远了……

双手插腰的老妹,眯起眼,以尖锐的眼光把恺实从回忆拉回到现实中。

「恺实哥,你闷不吭声,就证明了我说的没错,是不是?那,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们呢?交了女朋友又不是 什么大不了的秘密!」

……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在弟妹面前一直维持着长兄如父的骄傲地位,但一下子要恺实丢开这严肃「父亲」的面具,跟弟妹谈论自 己的感情生活……总觉得有点别扭又不好意思。

况且,他对对象的身分,又有些非比寻常。

其一,他的秘密情人,是这间「花园」小花店的最大主顾。

但,这份买卖契约绝对和他们的交往无关。生意归生意,恋爱归恋爱,恺实早跟情人讲明白,这份关系要 保持公私分明,否则就分手。

其二,弟弟妹妹们,迄今没人知道恺实的秘密情人是谁。

但,其实他们早就已经认识那个人了。不仅因为那个人是店内的大客户,他还在这间屋子里和他们同住过 一段日子。

最后的三,也是让恺实如此犹豫要不要说的主因。

有段时间(远在恺实和那个交往前),恺熹还挺着迷于恺实的情人。易言之,要是让恺熹知道了自己迷恋 的对象,现在正和自己的哥哥交往中,感觉仿佛是意中人偷偷被害人哥哥给抢走了——这不是很尴尬吗?

不过,恺实所担心的「尴尬」,也是恺实单方面的推断罢了,说不定到后来是恺实的杞人忧天。

客观地说起来,恺熹对那个人的「喜欢」究竟是不是男女之爱,都还存在很大的疑问。

因为恺熹喜欢他的方式,更接近崇拜偶像的追星族。这种小女孩似的浪漫憧憬,多半是远远地守着对方就 会心满意足了。只要不到走火入魔的程度,她不见得会对「偶像」产生独占对方、非要得到对方的一切不可 的激烈情欲纠葛的爱恋情感。

如果恺熹对那个人不是抱持着恋爱感情,自然而然地,恺实也不算是个无视手足情深,对老妹做出横刀夺 爱的狠心举动见色忘「妹」的禽兽大哥了。

可是,万一恺实真被冠上「禽兽大哥」的封号,他可要为自己的名誉大声地抗议一下了。

毕竟,一开始把自己和那个人凑在一起的契机还不是恺熹。

假如那时恺熹没有拐自己去看什么「生花秀」(=现场表演大型花艺制作的活动),自己这个小花店老板, 哪会和日本的花道名门御渊流继承人(头衔听起来粉哧人,但是恺实都是当他是日本花道补习班的负责人 )有所交集?

他更不会在展览会场不小心犯了「毁损」他人制作=破坏了这位御渊流下任掌门的重要展览品,然后莫名其 妙地以「赔偿」为理由,被拉上台当成「人肉花瓶」,在众目睽睽中任由那家伙在自己全身上下插满鲜花,成 了生花秀的另一主角——更以此为起点,埋下了那家伙介入他花恺实平静生活的祸种,衍生出许多始料未 及的风波。

而没有那些风波,他不会舍弃对那个人的偏见(他最讨厌日本鬼子了),他不会被那个人的真情(他一度 以为地方只是喜欢戏弄自己罢了)给打动,他更不会回应这份还没开始之前,就已经危机不断的爱,接受 两人成了恋人的事实。

说来有趣的是,拿眼前的恋人对照一下自己以前说过的「理想对象」,简直是百分之百的吻合——若不把性 别列入考量的话。

唉……为什么谷慧东偏偏是个男人?假使他是个女儿身,现在自己就无须苦恼着该怎么把她介绍给家人认 识,还会马上向她求婚,把她娶进家门。

「哥,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了什么不该喜欢上的对象吧?」由於他久久不回答,恺熹脸色一沉地追问: 「是不是有夫之妇?」

恺实马上摇头。

「……还是……风尘女子?」

再摇头。

「那,总不会是对未成年少女出手了吧?」

「花、恺、熹!」这离谱的猜测,让恺实很想痛扁她的小屁股一顿。「不要在那边胡猜瞎扯!大哥是个成 年人了,不是什么是非黑白不分、不懂得用脑子思考而冲动犯错的青少年!我如果有什么事不讲,一定有 我的理由,等到时机成熟了,该说的我自然会说出来。」

被他这么一凶,么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瞬间蓄积到满水位,嘴瘪得唇瓣全泛白了。

恺实叹气。「你别哭啊,大哥不是在骂你。」

「……我才没哭!」嘴巴这么说,却故意掉下一颗泪水。仰起花家人皆有的倔强下鄂,恺熹哀怨地说道: 「人家也是关心恺实哥,才会问的。好,既然恺实哥这么见外,明明事实俱在,却还是坚持否认交了女友 的这件事,不愿意把她介绍给我们认识宁愿继续偷偷摸摸地约会的话,我也不再继续追问了!」

恺实稍微松了口气。

不料,恺熹紧接着却说出了——

「反正,你们之间如果是那种见不得人、得要瞒着大家才能交往的关系,想必她也不是什么规规矩矩的好 女人,我才不想认识她呢!」

「你、你乱说些什么!」恺实瞪大了眼。

「我看哥你自己要小心一点的好。你高中一毕业就忙着经营这间花店,所以不像二哥和三哥那样,有很多 和女孩子接触的机会,根本就不懂女人。有些坏女人专门钓你这种没什么经验的王老五,灌你一点迷汤, 陪你睡个几次,你就被她迷得失去自我,变成一个被卖了还在帮人数钞票的——」

一声小小的、短促的、却十分震撼的「啪」声,像是音响的开关,瞬间关闭了他们周遭所有的声音,静得连 花叶掉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恺熹愕然哑口,先前还有余力假哭,这回却连伪装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整整瞪了兄长三十秒。

脸颊上,微微地抽搐、作疼。

「……我……我不想听你口无遮拦地……批评你并不知道的事。」喉咙干涩地说着,恺实回避着妹妹眼眶 红通通的注视。

恺熹看着恺实没有道歉的意思,便一个掉头,往屋内走。

差劲!

讲不出所以然,於是便动手打人,这不是家庭暴力是什么?我拒当这种人的妹妹!随便你们爱怎么怪的怪 、反常的反常、耍神秘的耍神秘好了,全部都和我没关系!

咚咚咚地,泄忿似地踩着重步上楼,恺熹一回到自己房间便大力甩门关上。

我再也不要管哥哥们的闲事了!

绝不!

摸着被恺实轻甩了个巴掌的脸颊,恺熹脸颊不痛却很心痛地埋在棉被堆中,嚎啕大哭。

做为御渊流海外教室中,第一个由本家而非分支(即御渊流出身的师范)所设的御渊流花道教育,在台北 分校成立的初期,就获得相当多的本部支援。

包括普通学员们,可接受东京本部派遣来的专业师范指导,除此之外,VIP级的高级学员,更有每个月一 次,由少掌门师范亲自指导的珍贵学习机会。

由於过去除非到日本留学,否则无法学习到御渊流正统花道,现在原封不动地搬到台湾来传授,一些富裕 阶层、有钱有闲的贵妇名媛门,皆呼朋引伴地争相报名,让有限的VIP名额迅速被抢光,还在社交圈引发 一波小小的卡位战争呢!

这些名媛淑女们想来学习花道的理由,除了当了兴趣,学成之后亦有实质益处,更重要的是,学习时候所 认识的[朋友],是扩大社交圈的捷径之一。

不过,当她们开始上课之后,这么目的往往都变得次要了。

在两百个榻榻米大小的宽敞讲堂中,坐在正中央、集室内所有名媛注视於于一身的和服男子,默默地修剪 着一根根花茎、枝叶,优雅地将它插入一只巨大的陶瓷花瓶里。

不只是男子手中的花花草草,在那瓶中塑出了一幅神画般的静谧意境,令她们看得目不转睛,暗自轻叹、 陶醉不已的,还有男子本身。

戴着眼镜,知性容貌白皙而秀俊的高挑男子,有副宽肩、窄腰的挺拔体格。而他身着的禁欲色泽深厚的和 服,酿出一股飒爽男性色香,相互的线条与深蓝色、高雅清冽的传统菱状花纹,则储蓄地透出了自身超龄 、冼练的内在光华。

年轻与稳重的态度。

压抑与奔放兼容并蓄的创作才干。

如沐春风般的温柔音线,与抚慰人心的和煦口气,还有那双光是凝视着你、就能电酥骨头的美丽深邃黑瞳 。

御渊流少主谷慧东不仅在这方天地里,靠着天生的感性,主宰着花草树所构筑出的方寸空间,此外,他身 为百年花道名门继承人,自幼薰陶出的高雅气质,更是掳获了在场所有淑女们的寸寸芳心。

「好了,这就是今天的示范。」口音略微不标准的国语,显得亲切又可爱。

搁在众人前方的、一口圆体方底的素雅淡黄花瓶中,春神现身了。

百转千回的点点雪柳,有如山头渐融的残雪衬底,主轴为狂开怒放的樱红山杜鹃,画龙点睛的黄瓣蝴蝶兰 生动地让整盆花吻合[春暖花开]的主题,活灵活现了起来。

学员们纷纷发出了赞叹。

「大家可以开始用你们手边的花材,试着做看看。要和着盆花一样也可以,要自己创作也可以,自由地去 做,请吧!」

谷慧东望着讲堂内的学员们,要大家将注意力转回自己手边的花材,跟着起身走出讲堂。他常会利用这段 学员们实作的小小空档,到各个教室巡视,有时看到一般学员们创作出有趣的作品时,也会心血来潮地进 去指导一下。

现在台北分校的营运已步入轨道,本部方面曾建议他可以卸下此处的指导工作,只要挂名指导,其他的上 课、经营管理等交给其他资料师范,便不必再两地奔波。

可是,这提议被他拒绝了。

其实他并不觉得这样的[通勤距离]很遥远,虽然入出境的手续较为麻烦,但时间上而言,搭飞机在东京、 台北间来回,和搭乘新干线在京都、东京间往来,也没什么两样。

无可否认,多了台北分校的业务之后,他原本就满档的行程,现在更是密密麻麻得教人喘不过气。不过他 还年轻,即使做不到事必躬亲,但只要牺牲一点睡眠、休息的私人时间,便可以兼顾到的部分,他都不打 算丢出去。

可是他的贴身助理——福本,便对他的「坚持」不以为然地劝道:「休息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少主。」

「到这里来,对我来讲就是一种休息。」

谷慧东字字真心地说:「这个地方很温暖,能让我放松。福本,每个人休息的方式不同,对我而言,工作 就是最好的休息。同样在示范生花的技巧,或是观看这些学员们的创作,做的事情和在东京、京都本校没 什么不同,可是这边的学员的反应、迥异於我们的新鲜创意,都带给我很大的刺激与启发,让我每次来这 儿,都获益良多。我不想放弃这种乐趣,你懂吗?」

还有一个更重要、但他不想公开的理由,让谷慧东乐於牺牲宝贵的时间在飞行上,也非来这儿不可。

「……既然少主这样坚持,小的会遵照您的意思去安排。」

结果,福本不但无法说明他放弃台北分校的指导工作,还反过来被慧东说服,将原本一个月安排一次的 指导教学,增加为一个月两到三次,不但没有「空闲」下来,还变得更加忙碌了。

不过谷慧东对这点毫无怨言,他很高兴,因为这么一来,他与恋人的约会时间也增加了。

想起昨日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片刻欢愉,唇畔不由得漾出微笑。

其实他恨不得能够从下飞机的那一刻起,到搭乘飞机离开台湾的那一刻为止,把这中间全部的时间都用在 他那位不解风情的恋人身上。

可惜,就算谷慧东想这么做,也一定有人不愿意配合。

「你当我整天吃饱没事干,只要坐在店里等着接你的召唤电话就行了是吧?我也有我的生意要经营!你没 有我,可以活得好好的,我们家的小花店若没有了我,可是会倒的!」

情人总是这么说。

「那么,何不干脆只经营我们御渊流的生意就好?」

慧东有次这么回答,结果得到很惨的下场。

不止被痛扁,还差点要分手。最后是慧东向天发誓,保证绝对不再提这种「公私混合」的建议之后,才勉强 获得原谅,挽回了他。

有时候,慧东希望恋人可以不要那么顽固,可以为了自己而放宽一些原则,减少一点他们交往的阻力,可 是……

顽固也是那人的特色之一。倘使把顽固从花恺实的性格中拿掉,那么他也不是花恺实了。

刻意放轻步伐,不心动上课中的学员与老师们,慧东默默地巡视着每间教室,但是,当他走到其中某间一 般学员上课的讲堂前——

「这是怎么一回事,花桑?」

……

「请你解释一下你今天的作品,可以吗?」

一声严厉的叱喝,令他不由得驻足。从日式拉门的门缝中,看到讲师正拉高音量逼问某位年轻女学员之际 ,他毫不迟疑地打开门走进去。

「怎么了?为什么大声说话?」

「塌泥先鲜!(=谷老师)」台籍师范看到他突然出现,吓得花容失色,「呃,不好意思,惊动了先鲜。 「

「我听到你很大声地在问花桑(=花同学),是怎么样了吗?」

女老师羞红了脸说:「是……因为花桑做出了很离谱的作品,我一时心急,讲话声音才会大了点,以后我 会注意的。」

把视线移往那盆「作品」上,慧东亦吃了一惊,抬眸看向花恺熹。平常活泼聒噪又古灵精怪的高中女孩,今 日却特别沉默、无精打采,低着头像是一朵快要枯萎的花儿。

这绝对有问题!

「下课后,带着你的作品,一起到我的办公室坐坐吧,花桑。」慧东担心地拍拍她的肩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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