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蒂文的目光落在菲利克斯的衣服上，菲利克斯白了他一眼，从怀里拿出一本魔法书看了起来。

今天菲利克斯没有任何理由不穿正常的外袍，他一身衣服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的少年，这倒让斯蒂文骂不出人妖之类的话来。但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而执着于挽救菲利克斯的斯蒂文，他当然不会就此结束，他的目光挪到了菲利克斯的书皮上，又找着了话题。

“看！你居然还找得到魔法书，居然还能够被允许拿出来看----你要承认，你的老师是个很厉害的法师，并且对学徒也不吝啬，你要抓紧机会！”

“我想我正在看书……不然你告诉我还要多抓紧才叫做抓紧？”他的哥哥是不是对他太过热诚了？他要当法师的时候大伙儿合伙把他丢进了教堂，如果没记错地话。眼前的斯蒂文也是当初的帮凶；但是当现在的他接受命运的时候，他却被强逼走魔法师道路。这人生也太荒诞了些。

“看你漫不经心地样子！”斯蒂文对弟弟很不满意，读书就应该如饥似渴才对，他都想抢过来看看了----这是圣光大陆所有法师，从学徒时代地残酷竞争中所遗留下来的通病。“你要努力。竞争，懂吗？未来地新星就是你了。”

是个屁。

菲利克斯刚刚了解到自己的哥哥有白日做梦地习惯。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昨天他还让他的血亲们见识到了富有菲利克斯特色的失败魔法。

“我的老师是个多么伟大地法师。我很了解。”菲利克斯合上书，揉揉头，“但是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还有，说什么新星，你难道不觉得我现在已经是很明亮的星星了么？”

“牧师算什么……我说的是……”

“我当然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菲利克斯打断。“不过我也说过，我现在很满足。我是牧师的……那个什么星星，现在在爱好方面又有一个好老师，嗯，很好很不错。”

“爱好……”斯蒂文的眼睛一直在往他的手上瞟，能大方到公开书籍供一个“爱好”的牧师阅读，他也想要这么一个爱好了……

“是的，就是爱好。”菲利克斯下了结语，可是就算是爱好。这也不代表他就必须忍受被如此打搅----对于曾经根本不能够使用、但如今却能够微妙操纵地魔法。他也是打算认真研究地好不好！

于是菲利克斯抓起书，迫不得已离开了采光良好的客厅。屈就自己封闭地小房间----反正他已经习惯了只有他一个人的图书室，幽闭的房间至少没有聒噪的某人在不停地念叨星星的问题！

斯蒂文目送他的弟弟离开，对于他手上随意拿出来的魔法书，是满眼的渴望与钦羡。

只是爱好？

----为什么他就碰不到这么阔气的老师啊！

比起斯蒂文听到一点点风吹草动，就神神秘秘地往外传八卦，特里明显谨慎得多。

他甚至没有再理睬自己的儿子，似乎他一夜之间就改变了态度，忽然之间就根本不害怕他的大儿子会再用些什么话来勾引小儿子放弃大好的牧师生涯，或者说，比起他目前需要迫切确定的事情，这些事都只能算是小事。

“很久不见了。”特里的语气中透着谦恭。

路西对他点点头：“好像是很久，自从上次的失败之后。”

路西很坦然的说出曾经的失败，这让为了避免尴尬而闭口不谈的特里反而更早的尴尬起来：“那其实也算不上是什么失败……”想到当初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特里摸了摸脑袋，“没想到您居然会收学徒，这种非常浪费时间的事情，一向不是您热衷的。”

“实际上他们两个并不算是浪费时间。”路西抬头看了特里一眼，“不过其他事情似乎就是浪费时间了。”

“哈、哈哈……”特里更加尴尬，他一大早拉住路西，却首先说了一堆废话，比起斯蒂文神秘兮兮地对菲利克斯的教导，他这种顾左右而言他的客套比那还要浪费时间，“您终于回来了，我想、我想您是不是……”特里犹犹豫豫、吞吞吐吐，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下文。

“我想你是想的太多了。”路西没有等到他的下文，有些遗憾于无法鉴定这位老相识的想象力，“我只是想继续当时没有完成的事情而已。”

----还说他只是想多了！老特里有些害怕。当时的情形还历历在目，那时候他只是一个小法师，他目睹了那么多憧憬中的大法师们聚在一起，却只为了眼前这个人而争执不休，那时起留下的畏惧感立刻感染到了现在的他：“您确定吗？这些年，似乎您过的也很好，还带了两个学徒，您的研究似乎也很顺利，为什么忽然回来了？为什么一定要……”

“特里。”路西微笑地看着他，“你也是法师，你会懂的。”

特里立刻无言了。

是的，他是个法师，身为一个圣光大陆的法师，他怎么会不懂？

就好像他一定要逼迫菲利克斯进入圣光大教堂一样，没有人比他们更懂得得到一个牧师的重要性，也没有人不知道圣光大教堂对牧师的意义，所以……没有一个法师不会懂得，那个重要的地方，对圣光大陆的法师们的意义。

那是对一个法师最高的肯定。

那是所有法师的憧憬之地。

中央大陆，魔法学院。

第五卷 （十九）

海伦阿姨抱着失而复得的菲欧娜小姐痛哭流涕。

好吧，事实上艾伦大主教在激动到哭的时候，确实和一个大妈没什么区别，倒是菲利克斯在他的怀抱中奋力挣扎。

菲利克斯有些小郁闷，似乎自从他看开了认命了之后，反而过的没有以前滋润了，当时作为一个坚信自己是法师的无能牧师，想离家出走就离家出走，想玩失踪就玩失踪，这日子过的，太自由自在了。

现在自己看开了一切，想真真正正当一个牧师，按道理自己玩票的时候都是圣女菲欧娜小姐了，现在再怎么说也得是个超然存在吧？没成想，地位反而降低了！

“菲利克斯，回来就好，别理那些法师，好好当好牧师才是应该做的！”

“我没说我不当牧师呀！”菲利克斯就是不明白，怎么艾伦大主教的危机意识反而加深了，当初他时常离家出走的时候，也没这么神经兮兮。

“所以你要努力努力努力！”艾伦大主教伸手在他的怀里摸出了一本书，“瞧瞧你在看什么！”

“嘿！这只是我的兴趣。”

“兴趣！”艾伦大主教嗤之以鼻，“当时某人也是这样……”

菲利克斯疑惑地抬头扫了他一眼，伸手夺走了他的书----他总觉得他意有所指。

艾伦看了他半天，哼哼地笑了声：“你的老师，路西？他也抛弃你了吧！他有他的事情要做。别再妄想了。”

菲利克斯有些无奈，他在猜想是不是之前他地逃跑刺激到了这位大主教，或者说是在他逃跑的几天内，这位可怜的老人被他的死对头们伤害刺激了？菲利克斯的心里有些微妙地内疚，哦。可怜地大主教。他没有保护好他。不过……

“亲爱的大主教，其实你不要这么伤心。八卦什么地我也是知道一点点的啦。”他低着头翻着书，以确定这么珍贵地书没有在悲愤的海伦阿姨手中毁坏。于是也就没有看到海伦阿姨惊诧的眼神。

“什什什，什么八卦。”结巴就代表了心虚。

“不就是你被我的老师抛弃的八卦。”菲利克斯已经确定路西就是当年看见了外面地花花世界被几个勾引走的天才牧师。可怜的艾伦大主教，被路西抛弃了，相比之下，自己离家出走多次。还毅然回到这个教堂，这是多么神圣伟大。

“你----”艾伦大主教被揭开了伤疤，“所以说，他没有好下场，当初走的那么坚决，最后还不是被那些法师欺负、抛弃。”

“啊？”菲利克斯回忆起路西的小房子，满屋子的书架，甚至还有房子外面的草药园子---被抛弃的法师？这一点都不像。路西绝对是他见过的最伟大地法师，他低调到甚至有些阴沉。但是在他和他们生活地日子里。却能够发现这个法师也有着温情的一面。

被抛弃？被欺负？

菲利克斯疑惑地抬头，对艾伦大主教地话表示怀疑。

艾伦当然看到了菲利克斯的疑惑。他叹了口气：“他是不可多得的天才，但是太过于天才，前路便不会顺利。”老人抚摸着以魔法为爱好的孩子的头，“法师们也有着圣光大教堂一样的圣地，那是所有法师梦寐以求的所在。如果他没有被抛弃，他早就应该在那里了，而不是远离人群隐居起来。”

法师的圣地……菲利克斯想到了一个地方。

“这一次回来，他是下定决心了。”艾伦似乎在叹息，“这么多年了，他终于决心踏足那里了……”

中央大陆是一个什么地方，法兰想过很多次。

所谓的“中央”大陆，这个名字让他疑惑。中央？哪个中央？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大陆的中央是隐世森林，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在圣光大陆的这一半土地上，哪里有一个中央大陆？

也许是这片大陆的中央区域？

法兰试图找一份地图好好看看，但是却没有来得及，就跟着路西动身了。

路西显得激动了些。虽然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多少，但是法兰却能感受的到。在路西的激动中，微妙地夹杂了一种膜拜的心理，当然，更有喜悦、伤感等等的复杂情感。

这让法兰疑惑万分，作为圣光大陆的法师的圣地，他很难想象路西没有试图进去一窥真相。这就像他们到达年龄却没有进入魔法学院学习一样，完全是不可能的。

他认识的路西对于魔法有着绝对的狂热，他有着比任何人都执着的心，在他的眼里，没有什么能够比魔法的知识更加有诱惑力的东西了，他没有理由没有去过那里。

“是的，我去过。”路西说，“但是却没有进去。”

进去……这个词大概说明了，这个地方应该是类似于圣光大教堂的依托于一个具体建筑的所在。但是为什么他没有进去？法兰不相信路西能够忍耐住魔法的诱惑。

路西微微地笑了，但是有些苦涩：“因为没有被允许。”

这让法兰愣了一下。

路西和他这种怪胎不一样，他能够很明确的看出来，路西绝对是那种从一开始就将自己交给了魔法的狂热法师。他的生存的意义就是魔法，就是探索，就是研究，他的天赋一定是从小就有的，他的热情一定是根深蒂固的。如果要打比方，也许黑暗大陆任何一个魔法世家的孩子的经历都会符合。比如他的姐姐，比如柯蒂斯。他们都是从小就树立了明确的目标，执着地前进。他们的造诣会是巨大的，这样一个人，怎么会……不被允许？

“法兰。”路西忽然说了句让法兰惊讶的话，“其实我和你，和菲利克斯也是一样的。”

“一样……”

“嗯。作为怪胎。异类，异端……”路西地表情和声音都很平和。“异常地存在，便会遭到摈弃。人是社会性的。就算你不以为意，却总是要受到外界地牵制。”

这一点法兰实在是太知道了。只是他完全没有想到路西也会遭受到这些。

“看起来，我们的大教堂，总是教出异类来，难怪艾伦大主教越来越紧张了。”似乎是回忆起艾伦大主教过度神经兮兮地样子。路西有些怀念起来。

路西地平静，让法兰从心里感到难受：“为什么呢？路西，只要你想去，又有什么不可以？如果你想去，他们大概也难不住吧！”他算是亲身经历的，曾经在他很弱，他姐姐很强大的时候，他就总是不能反抗地替姐姐跑腿，买水晶球。最后捡到了路西。在他的心目中。路西是远比那些高调的法师强大地，他完全不需要妥协低头。

“嗯。大概是吧。但是……这是魔法啊。”也许是故地重游，回忆起了自己的曾经，路西也有些感性起来，“魔法是无穷无尽的，但是她也是神圣的。为了她而吵闹，这并不值得。”路西总比别人多了一分对魔法的敬畏之心，“况且……她并不是一个中央大陆就可以看穿的。我可以去其他的地方找寻她被隐藏的面目，我可以探寻得更加深入。而这里，是众多已知的珍贵地知识，无缘得见当然很遗憾，但是它们并不会跑掉，它们会在这里默默等待着法师，而我，并不急在一时。”

“这倒也是，既然暂时得不到，但是也并不是多么地迫切，当然不急。”法兰被说得倒是更加对这个中央大陆感兴趣了，“但是你现在却又急了。”

“那是因为，在研究中看到了什么东西。”路西的眼睛里有一瞬间地失神，“你难道没有看到？”

“我？”法兰啃起了指甲，“最近的变化很明显，我有些预感。似乎……还有一半的事情，最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可是我却抓不住重点。”

“那是因为你并不是圣光大陆的人。”路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需要引导。我会引导你。”法兰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信任与依赖。

路西叹了口气。

故地重游，他不知道会碰到什么。比起纯粹而理智的黑暗大陆，圣光大陆在魔法上面的保守态度，以及互相之间竞争的恶劣程度，实在是太不适合法兰了。

当法兰真正到达中央大陆的时候，他也忽然觉得，这片大陆的人们实在是感性到浪漫。这和黑暗大陆是确确实实的不同。

那是一个岛。

它被大陆环抱着，是一个不大的岛。

听说，这是一个私人岛屿。

可是不管怎么说，一个岛被叫做“中央大陆”，这让他怎么都觉得有些……

“这里是所有法师的圣地，是心中最重要的地方，中央大陆这个名字，就是它的地位的表现。”岛上的风景依然，让路西的心情好了起来。

“圣地……”法兰能够理解这个词汇代表的含义，但是却并不能深刻理解圣地的概念，他看着眼前吵杂的人群，让他想到了与菲利克斯在一起的日子，当时膜拜“圣女菲欧娜小姐”的时候，也是这么多的人。

圣地，就是这样的？

全部都是朝圣的人？

“所谓的圣地……”路西看着不远处极其显眼的建筑，有些淡漠地说，“所谓的圣地，就是不允许凡人靠近的地方，除非你有足够的本钱可以说服他们。圣地，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

这让在一向奉行知识公开知识平等的黑暗大陆长大的法兰，有些微妙的伤感。

第五卷  （二十）

“魔法学院？”从路西口中得知的这个词汇，法兰很轻松就接受了，但是这个词汇和之前一直强调的“圣地”，似乎联系不到一起去。

圣地是高高在上的，从路西的表述来看，它甚至高傲地拒绝了路西，这……和“魔法学院”这个词代表的意义，根本是完全背道而驰。

“魔法学院？”路西的反问里透着浓浓的讽刺，“学院的意义，代表了它的地位。在它的面前，所有人都是渺小的学生，所有法师都期待着能够一窥知识的真颜。但是，想进去却并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