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按捺着第一时间就想行动的天性,等了又筹,直到箪生进入完全熟睡、叫也叫不醒的状态,才采取行动。
轻手轻脚地来到他身旁,一手扶着颈后,一手勾起两脚膝后,将他一把揽入怀中,从椅子上抱了起来。
——不顾固定好的护具、不管手臂的痛楚,踏着小心翼翼、不惊醒怀中人的步伐,到达房间里面仅有的床边,把他放下。
「唔嗯……」尽管发出了含糊的梦呓,但箪生深囚在睡眠状态中的意识,毫无松动的迹象。
亚瑭安心地替他脱去拘束的西装外套,解开领带,打开几颗衬衫的钮扣,希望能让他睡得更舒服一点。
虽然他必须承认,在解开箪生钮扣的时候,他险些管不住自己好色的手,差点就去拧弄那颗缀饰着白皙胸口的樱红小乳头,那种硬生生地把送上门的「肥羊」往外推的痛苦……问问现在他的下半身最知道。
亚瑭不是柳下惠,也没练过什么坐怀不乱的高超绅士风度。他现在没动手,原因无他——他没自信万一再一次地发现到箪生和自己接吻(或亲热)的时候,心中想着别的男人,自己是否还能像刚刚那样地急踩住煞车?
在他体内,雄性动物的天生独占欲已经在咆哮着快把箪生据为己有。现在,任何一丁点儿火花的助长,都很有可能烧断他的理性,让他在一时的冲动下,失控地强了箪生……
亚瑭怕的不是触犯法律,或道德的拘束,他也不畏惧上天或人为的制裁。他不想走到那一步,是因为他不希望箪生将这一切简化为纯粹肉体的行为,却忽视了另一样更重要、更不可缺的东西。
——亚瑭知道,在箪生的心里面,有个男人。
那个男人是谁,亚瑭大概也猜测到了。
虽然根据他的观察,那个男人实在和自己没得比,不仅老、又是个花心大萝卜,光靠耍嘴皮与讲好听话在骗人情感。就算那个男人床上经验丰富,但亚瑭有自信靠着体力与诚心来弥补……不对,是胜过那个男人。
总之,论「好情人」的条件,自己绝对不会输的。
所以……
亚瑭抿着唇,将高涨的激情压抑在心中,所有的渴望浓缩在深深凝视的双眼内,动手揪住箪生熟睡的下颚。
「快快把你心中的那个人淘汰掉,选我吧!没有什么好犹豫的,我有自信能让你幸福的。」这句话听起来臭屁,但亚瑭有百分之两百的决心去达成。
低下头,就在双唇即将碰触到他的唇,距离不到一公分之前,亚瑭戛然而止,
悬崖勒马地把岌岌可危的欲望堵在理智之墙内,改以一记不带任何欲望成分的额头之吻替代。
好好睡,箪生,希望你有一场好梦。
亚瑭为他盖好被,关上夜灯。
好温暖。
仿佛被包裹在软软的棉花云朵间,身体里面累积的压力自然而然地释放了出来。
作了个梦
一望无边的绿色大地,强劲的风不停地扑打着身体,灼烈的日照仿佛烧融了皮肤,可是这些都比不上心中沸腾滚烫的欲望,止不住、停不了,无法再静止不动,四肢跃向大地,奔向前方。
刹那间,风再强劲也成为他四足下的降臣,日头再炽烈也烫不了他千锤百链的皮,他是大地的王者,自由地驰骋在自己的王国中。
脚掌所感受到的每一寸大地,毛细孔中所灌入的每一寸空气,每束筋肉舒张到最极限,透过运动神经的完美连结,五体同心地发挥出最高效能,让他奔得更快,更高,无人能及。
——才这么想,挑战者就出现了。
他回头,看见了那急速狂奔、紧追在后的金色野兽。
修长健壮的四肢,提供了兽充分的动能,让它庞大的体型构不成减缓速度的障碍。
阳光底下,熠熠生辉的浓密深棕色长鬃环绕着颈项,如波浪般缓缓地飘动着,咧开的嘴露出了闪闪发亮的尖锐长牙,彷佛能瞬间撕裂开血肉,粉碎根根的骨头,令人望之生怯。
金色野兽直立竖起了两边的圆耳,在风中宛如两组雷达般,精密捕捉着猎物窜逃的方向,迅速地追逐着他。
危险!
会被杀掉!
被追上的那一刻,他将难逃被分食殆尽的命运!
顿悟的一刹那,他不由得放足狂奔,远远地将风抛在脑后,为了不被逮到而死命地逃。耳边听到的净是呼啸的风与偃草而行的寒车声,颈后的汗毛先一步察知追捕音步步逼近的神速。
驱使着四肢到无法再快的速度,不顾心脏可能爆炸的危机,快,快、还要再快地疾驰着。
可是不行,可是没有办法,他清楚地感觉到野兽的气息逼近,他的耳朵听见了自己咚咚咚咚的心脏疾鼓,也听到了另一个强而有力的咚咚、咚咚声。那声音越来越近,他在明白自己终究逃不掉的瞬间,也预作了下一步该怎么反抗的准备。
吼地,黄金的兽从背后扑了过来。
他顺势地向前滚动,一个翻身,迅速爬起,从喉咙内部发出恫吓的声音,亮出自己的牙、竖起全身的毛发、张开全部的爪,迎战对方。
他们的眼对着眼,缓慢地绕着圈圈,势均力敌的眼力对抗,令空气为之凝结,任何的一点松懈,都有可能成为致命的失误。
——转捩点来得既快且突然。
知道自己无法在急促的呼吸、无力颤抖的膝盖等等的恶劣状态中,靠着虚张声势支撑太久,于是他选择了一着险棋。
趁着敌人的注意力全在凝视自己时,故意假装膝盖一软地向后倒,在对方咬紧机会扑过来的千钧一发间,他以爪子刮起大地上的砂石,袭击对方的眼!
突然受到攻击而吃痛的眼,令金色猛兽激动地甩着棕色的长鬃,震怒地吼着。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忙不迭地窜逃。
但是,庞大的黑影迅速地从上方压了下来,同时尖锐的牙穿透了颈项的第一层皮肤,只要再施加点压力,穿透底下脉动的主血管,即可为他短暂的生命划上句点。
奇怪的是,啮咬住的牙,并未再深入。不过,只要他试图挣扎,松开的牙便彷佛在训斥他似的,重新再咬住。
征服者的压制与惩罚,以及他的蛰伏与反抗,在不清楚有多久的时间中,他们反复着这拔河般的竞逐,直到他终于领悟自己逃不掉的现实。
他悲怆地嘶吼,以爪子在地面抠抓着。
假使终究得一死,他宁愿征服者给自己一个痛快的了断。
征服者呼应的低吼声,却诉说着不同的意见。咬啮的牙移开,取而代之的是怀有其他贪图的舔弄、嗅闻。当雄兽潮湿的鼻端在后肢顶弄时,再次向他压过来的雄体,已起了明显的变化,强烈的雄性体味笼罩了他的鼻腔。
不要!
踏入未知领域的恐惧,占据了他僵硬的身体,拒绝被驯服而企图从雄兽的身体下逃脱。
起初还耐着性子,温柔地衔住他的后颈,安抚地舔弄他身躯的巨大雄兽,在他几次地踹地、匍匐前进的溜逃动作之后,终将笨重的两的足安置在他的肩胛处,主导一切地骑上他!
不要!不要!
在他竖起脊椎处的细毛,弓起恐惧的腰之际,沉重的、微潮的、浓烈的雄味排山倒海的入侵。
膨胀的欲望以惊人的质量,拓开了他的处女之地!
他声声喑呜地哀鸣着,泪水滚烫地滑下。
可是征服者的脚步并未停歇,纵使雄兽怜悯地舔走他的泪水,但是进驻在他体内的凶器却未放慢节奏,大幅度地在他体内抽送、撞击着。
他脑子一片空白,冲击着内脏的庞大力道、纤细内壁被粗暴摩擦的痛楚,已经填满了他所有的意识,宛如一枚随强风暴雨到处飘零的孤叶,无力自救,只能随风摆荡。
不要!不要!不要——
缩短了的节拍,连绵不停地在两兽交接处小幅振动着,较之前更激烈而短促,一种不停被推上去、再上去的飘浮感,引领他去捕捉那道看似触手可及的解脱之光。
只差一点、再差一点,就快要到了……啊嗯嗯嗯嗯——
「哈啊!」
箪生满身大汗地惊醒过来,他倏地睁开眼,心脏急剧地跳动,下腹纠结疼痛着。
他局促不安地探向发疼的部位——羞耻地紧紧压住半硬的腿间。
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心理有毛病,怎么会有那样荒唐的梦?自己化为一头野兽,还和另一头雄狮……箪生红了红脸,更难堪的是,在梦境中那样痛苦的感觉,
现实中的自己居然亢奋了。
自己的欲求不满,已经到了这样离谱的状态吗?簟生打了个冷颤。他一直把自身的欲望放在工作之后,以为只要将全部的精力投入于工作中,便可忘记身体的需求。
如今看来,他最好还是别太忽略身体的讯号……
「嗯……」
忽然间,有股温热的气息在箪生的颈后流动。他吓了一大跳,立即坐起身回头瞧去。
咦?石亚瑭怎么会睡在他的床上?记隐顿时紊乱,片刻后,箪生才冷静地想起自己是待在医院中,而这里本来就是石亚瑭的病床。
大概是自己趴在工作桌上唾着了之后,被石亚瑭运到这张床上的。箪生又在床畔的沙发椅上找到了自己的西装外套与领带。他不记得自己曾脱下它们,除非衣服会自动脱逃,否则罪魁祸首就是同一人。
真是的。
箪生撩起额前被冷汗浸湿的发。
谁要你多管闲事?睡在工作桌前,我早就习惯了。
瞪了瞪一旁呼呼大睡的年轻人,年轻人那大刺剌地将半个人都靠在他身上的姿势,倏地在箪生脑底勾出了一个念头——
该不会是因为刚刚睡觉的时候,这家伙的腿一直压着他的腰,所以他才会作那场莫名其妙的「恶」梦吧?
箪生捉起一颗大枕头,住石亚瑭的脸上砸了下去。
「嗯……唔……」
美梦正甜的年轻男子,懒懒地以手挥了挥,像在驱赶苍蝇似地梦呓了两声,接着又酣酣入睡了。
箪生看到他这样的反应,一把怒火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说实在的,再气也气不起来了。
扳开石亚瑭绕在自己腰间的手,箪生翻身下床,到盥洗室去冼了把脸,而后走向沙发。
时间虽然还早,但他记得医院大厅有间二十四小时的咖啡屋。他需要补充一点咖啡因,帮助自己面对新老板在这新的一天中,将要丢给他的新挑战。
他一把抽起了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却不小心把石亚瑭放在沙发上的随身大背包弄掉了。拉链没有拉好的背包中,一大叠的资料像倒下的骨牌般咻地滑出,箪生赶忙蹲下来整理。
「CAU化妆品」、「大导仪器」、「快乐屋家庭」,这一份份的资料,全是目前「侗华」亚洲区正在研讨是否要购并的公司。
虽然石亚瑭口中宣称自己对「侗华」一点兴趣都没有,无意继承王董之位,但却没有忘记执行长之责,乖乖地研究着亚洲区分公司的业务,没有摆出要「放烂」这间分区办公室的态度,相反地,他很认真——这让箪生感到相当的意外。
说不定石亚瑭没有他所想的那样「恶质」?
「啊,这不是……」
箪生的目光被夹在资料当中的某片光碟所吸引。他把它从纸堆中抽了出来,看着上面贴的日期小标签——不会错,这日期是他自己亲手写的。没想到石亚瑭还带着它,他以为光碟片早已被丢掉了。
想到两年前,自己鸡婆地录了光碟片,只希望多少能帮王董解决一点烦心事.也不管冒昧不冒昧,硬是把东西寄到非洲去的行径,箪生便脸红不已。
本来他很担心,要是这件事传进王董耳朵里,也许又要令王董困扰了。可是王董从未就此事和他讨论,他还一厢情愿地以为光碟片没派上用场,没想到……
终于见到你了,箪生……
……昨天刚见面的时候,石亚瑭似乎有说过这句话。可想而知,箪生录的光碟片的内容,他的的确确是看过了,可是他似乎没跟王董——他的父亲提起这件事。
为什么?箪生已经有觉悟,得为这次的擅作主张而挨王董的骂了说。
不管了。
既然现在光碟又回到自己手上,而当初录制它的「理由」已不复在,箪生便将它收进西装的口袋中,预备带回家中销毁。
第四章
气度恢宏的挑高门厅、精致的玄关,充沛日照下折射出缤纷光彩的九层水晶灯,以及正对着入口的金色旋转门上、一幅由已经仙逝的国宝级书法大师亲笔写下的「侗华」两字墨宝——这是每个踏入「侗华集团」亚洲区台北总部的人,首先映入眼帘内、慑人心魄的景象。
这一整栋高达二十层楼的台北总部,在十几年前于新兴商业精华地段刚落成时,曾被误解为是专门销售给富豪阶级的亿万橐宅。在建筑期间,听说也不断地有人向工地打听一单位的售价:在落成之后,更是经常性地成为摄影镜头、媒体闪光灯捕捉的焦点。
二十层楼的总部内,一到十楼各千坪的办公室,设有总管理处、国际营业部、金融投资部、产物保险部及秘书处等等部门,合计约有三百位员工:十一楼为员工休闲交谊兼运动中心:十二楼以上至顶楼,则为公司提供给高阶管理层级的员工宿舍、依据职等分配的宿舍大小,由最小百坪起跳,各楼层不同,而最高执行长则独占顶楼豪宅。
这样的安排固然可以缩减高阶管理职的上班通动时间,但是考虑到同一栋楼的通勤生活,或许会造成员工二十四小时待命的压力感,因此十二楼以上的住户皆可使用独立于公司以外的出入口进出,同时也严禁金融投资部以外的员工超时加班。
公司注重员工福利的程度,由此可见一班。通常只要「侗华集团」列出职缺,往往在头一、两天即可收到世界各地急件飞来的应征资料。纵使竞争激烈,但优渥的待遇与完善的员工福利,让求职者们个个认为挤破头去抢这钻石饭碗也值得。反过来说,「侗华」的员工亦可说是万中选一的企案战斗菁英。
话说,今天的上班时段,「侗华」上上下下皆弥漫着一股活络的八卦气氛。
「早安!」
「早!……嗳,就是今天了吧?」
「今天?噢,你是说新执行长的第一次圆桌会议啊!呵呵,不说我都给忘了,是今天没错!」
「喂喂,我听说九楼的头头,七早八早就在摩拳擦掌,准备要给新执行长来场震撼教育呢!」
「不会吧?干么要这样?九楼是总管理处的那些人吗?」
「哎哟,还不是因为他们自诩为前执行长的人马,而现在新来的执行长又刚好是前执行长继任终极头子之路的最大程咬金,怪不得他们护主心切地想跳出来给新执行长好看啊!」
「嘻嘻,希望他们不要偷鸡不着蚀把米。他们想要狂电新执行长,是不是忘记了执行长后面还有秘书处在救援呢!」
「唉,内部的人都知道,亚洲区执行长是王董用来训练下一代接班人胆子用的位置,上上次、上次和这次,哪次的执行长及得上欧洲区、美洲区执行长的实战能力强?说穿了,台北总部强的是底下的组织,特别是秘书处那群一人能抵十人用的悍将特助,从来就不是上头的头儿强。我说那些人是吃饱撑着没事干,才会想去电新来的执行长!」
「有什么关系?让他们去电嘛!这样我就可以亲眼目睹箪生处长冷酷无情地回击那些人的画面了,多棒啊!」
「呵呵,你是几岁了?一提到秘书处长,讲话就跟个国中女生没两样。」
「我三十五岁啊,那又怎样?有谁规定三十五岁就不能像国中小女生?管他年纪大或年纪小,只要我高兴,我就可以高唱『只要我喜欢,有什么不可以』。」
「好了、好了,你不用那么骄傲自己三十五了,光听你讲那句老掉牙的台词,人家也知道你几年次的。」
「嗳?你可以出席这次的圆桌会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