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春晓寂若歌 卷三—五————泷夏川
泷夏川  发于:2010年08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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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影纹丝不动,顾左右而言其它,道:“南司玥的病情又加重了。”

“那又如何!”宫步遥哧了一声,道,“病重还敢对我下手,报应!”

黎影又道:“西岚若要发兵,最好趁现在。”

宫步遥一怔,忙道:“你什么意思?”

“目前朝中自成两派,拥立南司玥的朝臣已所剩无几。你只需联合南司琰,捎信回国让皇兄发兵,到时里应外合,不怕北泶不降。”

“哈!笑话!”宫步遥尖声道,“我为何要听你的话,你这叛徒!说不定你就是故意让我这么做,然后让南司玥抓我个正着!”

“你是我妹妹,我怎么会真的忍心陷你于不义?”

“哼!”宫步遥别开头,充耳不闻。

黎影又道:“你以为,我忍辱负重,潜伏在南司玥身边究竟是为何?”

“为何?自然是被那妖精迷惑了心志呗!你那日亲口承认的!”

“此为表象。”黎影道,“三年前,我受皇兄之托,投奔南司玥,被其带回北泶皇宫,日夜观察北泶动向,只盼有一天,能有机会与西岚军里应外合,一举将敌国歼灭。”

“哼,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宫步遥冷笑,“这些天来,我这两只眼睛已将你的为人看了个清清楚楚。我不会再相信你花言巧语了。”

“你可以不用相信。”黎影道,“此乃我和皇兄之间的约定,再无第三人知晓。事关重大,你不信我也无妨。”

“那你还告诉我!”宫步遥气得跺脚。

“因为时机到了。”黎影道,“如今南司玥、南司璃二人将北泶朝廷搅得天翻地覆。南司瑾又长驻京外,而南司琰则只顾着皇位之争。朝中无良将,自是我们用兵的大好时机。刚巧你又与南司琰成亲,我们只需向南司琰承诺,事成之后,拥他为王,他必会全力协助我们。”刻意顿了顿,见对方并无相信之意,又道,“我已将北泶形势分析给你听了,是真是假,你自己可以掂量。你若还不信我,不妨写信给皇兄问个明白。只是,那日皇兄说过,此事需小心谨慎,不宜更多人知晓。你若贸然去问,只怕会惹恼了他。”

“你……你明知道我不敢问!”宫步遥又跺脚。无话可驳。

黎影一笑:“如此说来,你是肯相信我了?”

“哼!”宫步遥昂起头,气势却压低了不少,“相信归相信,不过这是你们男人之间的事,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你难道不想报今日之仇了吗?南司家如此让你难堪,你若咽下了这口气,以后怎么在此立足?就算你今后小心处事,也不代表他们不会找你麻烦,你毕竟是西岚的公主,是他们的敌人。我又不能明着帮你,你一个妇道人家,能怎样?”

“我……”宫步遥张张嘴,哑口无言。黎影说的是事实。想了半晌,语气不由又软了许多,“可是,即使我要帮你,也用不着和南司琰那个混蛋联合起来吧。”

“南司琰一心只想要皇位。我们只消许他日后为王,以他的为人,必会鼎力相助。他手中握有北泶一部分兵权,对我们很有用。”

“那不太便宜他了!”

“当然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二十城!”黎影眯起眼,道,“还要每年向我国进贡大量财物,向我国纳税。朝中所有大小事宜,皆要知会我国。只有我国皇帝允许,才可实施。”

“也就是说,成为我国属国?”

“正是。以北泶的实力,要负荷如此庞大的开销,顶多五年。到时,我们一举将其歼灭,不在话下。至于南司琰,你想拿他怎样,便怎样。”

宫步遥一乐,道:“要他做我的奴隶也行么?”

“当然。”

“好!”宫步遥爽快地一击掌,道,“就为这个,此忙,我帮。南司琰那边,我去说服。”

黎影又道:“只需南司琰亲笔书信便可。交与寒尽。”

“寒尽?”宫步遥捂着嘴失声尖叫,“如果我没记错,他是南司璃的人!”

黎影点头道:“如今的南司璃,因着南司玥的事,已与南司琰结成同盟。上次两国交战,他为救南司玥潜入西岚军营,因此与我国不少将领结识,对我方形势也极为了解。放心,为了南司玥,他什么事都愿意做。”

宫步遥见他神色凝重,稍稍放心。

二人又密谋一番。

第六章 婢

入夜。

宫步遥与黎影密谋发兵一事。而另一边,云雪萱被佩梨掺扶着回了轩阳宫。

忽明忽暗的烛光映在云雪萱脸上,将她的睫毛拉长。那淡淡的阴影挣扎着,或长或短,在她苍白的脸上呈现出诡异的影像。记忆似又倒回了除夕的雪夜,她躺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不动,可内心却如烈火般嘶喊,痛哭。那时,分明不曾看到有人经过,何以宫步遥会知道?她不相信南司琰会主动将这事泄露出去,她甚至敢肯定南司琰会守口如瓶。

然而宫步遥却知道了。那是不是意味着,用不了多久,南司玥也会知道?假若果真如此,他又将会如何看待她?虽然明知他憎恨着自己,却仍是忍不住去猜他的心。或许他会认为自己太轻浮,然后更加疯狂地憎恨着自己;或者,以此为理由,杀了自己也不一定。

云雪萱越想越害怕,忍不住抱紧了双肩,瑟瑟发抖。事情,怎会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当年母亲嫁给父亲后,也从不曾发生这般可怕的事。如今她只身一人,要如何去面对这一切?

脑中一片混沌,看不清真实。她只觉前途渺茫,痛不欲生。佩梨走进来,看她模样,轻唤了一声,递给她一杯茶。云雪萱猛地一怔,心里有个东西在嘶喊——

是佩梨!是佩梨将那事告知了宫步遥!因为当时只有佩梨一人在场!

“小姐,”佩梨将茶杯放在桌上,轻轻推了推她,“您这是怎么了?还在想那宫步遥的事?依我看,她也就是个爱蛮横的主儿,也未必真敢拿您怎么样。您今天也看到了,长皇子如此帮着您……”

“佩梨!”云雪萱抓过她的手,道,“你告诉我,宫步遥怎会知道我和二皇子的事?”

“什么?她知道了?”佩梨明显一愣,用手捂了嘴悄声道,“她怎会知道的?”

“我在问你!”云雪萱摇着她的手,激喊,“我分明只告诉了你一人!”

佩梨惊讶不已,瞪大眼睛道:“如此说来,小姐是在怀疑我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云雪萱自觉说错话,收紧的手指松懈下来,“只是,此事,除你之外,再无第三人知道……”

“你怎么肯定没有第三人?”佩梨愈发激动,面红耳赤,“你当时在做什么?你当时在被二皇子强暴!你怎么可能看清身边的动静!小姐啊,我佩梨跟了你这么多年,处处为你着想,忠心一片,如今出了事,你不念我的好处也罢,竟这般怀疑我!”

“不是,佩梨……”云雪萱无力地辩解,“我只是想不出,还有谁……”

“想不出就这般诬陷我吗?”佩梨冷笑,“这世上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是不是都要怀疑到我头上?你也不想想,我若不是为着你着想,怎么会冒死买通陈德福,对南司璃下盅……”

“什么?”云雪萱只觉一阵天昏地暗,险些跌倒。对南司璃下盅的人,竟是佩梨!想不到,这平素心地纯良的丫头也会如此狠毒,而且,一切皆是因为她!顿时天翻地覆,所有的真实都不复存在,她成了罪魁祸首,她让自己都觉得恶心!

本就觉得前路渺茫,如此一来,更觉连生存的勇气都没有了。周遭的人,全是因她而受到伤害,而她竟还全不知情,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期待得到他人的谅解。可是,她有什么资格被谅解?她破坏了南司玥和南司璃的爱情,也破坏了宫步遥的幸福,同时还葬送了自己的人生。既然人生全无,不如此时一死了之!

云雪萱耳畔响着佩梨激烈的怒喊,这声音让她更加绝望。于是一闭眼,取下头顶发簪就要往胸口刺。

“小姐!小姐你这是做什么!”佩梨这才大骇,自觉言行过头,忙夺过她的发簪,赔礼道,“是佩梨做错了!与小姐无关。你罚我就好了,何必做贱自己……”

“佩梨,”云雪萱泣道,“你也是为我着想,才铸成大错。倘若没有我,一切便不会发生。是我的错。我以为,只要守着自己遥不可及的爱情,总有一天会守得云开见月明,却不知,我的爱情,给旁人带来多大的伤害。也许,我的存在,本就是一个错……”一边哭,一边去抢佩梨手里的发簪。

本就寻死几次的人,此时更是存了必死的信念。佩梨与她扭打在一起,只感她此刻力大无穷。不消几下,发簪便又被云雪萱夺了回去。云雪萱企图避开佩梨,狠狠将发簪往自己胸口刺。佩梨大骇,未敢喘气,便将手伸了过去。当下血流如注。云雪萱惊慌失措,苍白着脸色步步后退。

佩梨将发簪自手背上拔下,道:“买通陈德福的人是我。倘若你不进宫来,也不会有这惨剧发生。说到底,是我害了你!你又何必非要将一切罪过都往身上揽呢?你就是这种性格,才会被人欺负。我一个小小丫环,却要处心积虑地维护你,太累了。在你死之前,不如我先为自己赎罪!”言罢不待对方反应,便将那带血的发簪刺进自己脖子。瞬间一股浓血喷射出来,溅到窗纸上,染红一片。

云雪萱愣愣看着,蓦地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翌日正午。云雪萱双手在空中乱抓,直喊:“佩梨,佩梨!是我害了你!”然而握住她手的,却是另一个叫倩儿的丫环。于是云雪萱空洞的眼里流出泪来。

倩儿道:“娘娘节哀,佩梨丫头已于凌晨时分去了。”

她竟又多害了一个人!云雪萱哪里还能节哀,捂着嘴大哭。眼泪流进散乱的青丝里,令长发湿濡濡地贴在脸颊,好不狼狈。不由想到,倘若死的不是佩梨,而是她,或许这心就不会如此疼痛了。

倩儿见她痛不欲生的样子,忙阻止道:“娘娘,太医说您有孕在身,不宜大悲……”

“什么!”云雪萱又是大惊,“你说我有孕?什么时候?”

倩儿道:“适才您晕倒,太医来瞧过了。说娘娘您身怀龙子已有半月……”

半月!竟是和南司琰的那次!

云雪萱忙抓住倩儿衣襟,道:“此事还有无他人知道?”

倩儿误以为她惊喜过度,忙笑道:“娘娘放心,适才已派人禀告过长皇子了。”

轰!云雪萱顿觉天崩地裂,手足无措。

不消片刻,南司玥差人送来一碗汤药。云雪萱明知不妥,却仍是含着泪水一饮而尽。及至傍晚,腹部绞痛,下身开始出血。待太医匆匆赶来,已是胎儿不保。

当晚,远在相国寺的太后亦差人送来丹药一瓶。

子夜时分,太子妃云雪萱暴疾,香消玉殒。

第七章 兵

云雪萱暴毙,谁都知道是遭了太后毒手。但皇家纷争,不宜干涉过多,此乃人人自保的真理。云洛天自知理亏,索性称病在家,做出一副百事不理的模样。

南司琰痛不欲生,只道是他害了云小姐,经宫步遥一翻劝解,对南司玥的恨意又多了一分。

不出一月,西岚单方面撕毁和约,向北泶边境大举进犯。北泶措手不及。夏颉帝连夜召唤朝臣,商讨对策。

刘侍急道:“皇上,西岚来势汹汹,只怕求和无用。臣愿领十万大军出征!”

夏颉帝正要应允,南司玥却道:“刘大人对西岚并不熟悉,还是让儿臣去吧,父皇!”

“不可。”夏颉帝忙道,“你有病在身,不可远行!”连日来,南司玥病情愈发严重,此刻站在殿上,也需旁人掺扶。手背上亦是泛起红斑,看在旁人眼里,更显得赤目惊心。夏颉帝先前的怒气早消了,又念起这儿子的好来,心里终究舍不得。毕竟南司玥是君宛仪留给他的唯一骨血。

南司玥却又道:“上次与西岚之战,儿臣有一事不明,想去求个明白。”

“想求何事,让别人去给你问也是一样。”

“南司玥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请父皇成全。”

“如此说来,你是执意要去了?”

“正是!”

夏颉帝大为不舍,怎可成全他,便对南司璃道:“南司璃,此事你有何看法?”

南司璃一笑,道:“既然皇兄想去,就让他去吧。他那日在宫步遥面前夸下海口,说倘若两国交战,必要亲自前往。如果父皇拦他,岂不让他难堪?”

夏颉帝微微怔住。南司璃一反常态,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说的那些话,明显是在暗示什么,如此,不妨成全他,静观其变。

于是应允。

天明时分,南司玥亲点十万精兵,向边界进发。行至一溪边,已是正午。遂命大军停下用膳,自己蹲在溪边洗手。手上的红斑,遇水却散,红色竟如丝带一般滑入水中。南司玥皱了皱眉,随即又笑。诡异的笑容映在水里,森然恐怖。

“脖子上还有。”突然,一黑衣人缓步前来,轻声提醒他,继而将他揽入怀里。

南司玥一拧眉,转身,狠狠一拳敲在对方脑袋上:“南司璃,你说好了不跟来的!”好一声怒喝,中气十足。哪里像是有病的模样。

南司璃捂着头吐吐舌头,嬉笑:“玥,轻点。你这个样子被南司琰瞧见了,该气死他了。”

南司玥撇撇嘴,道:“要不是你骗他,他也不会被气死了。说吧,你那边准备得怎么样?”

“万事俱备。”南司璃调皮地一眨眼,“要不然,我现在就绑着你私奔好了。两国打仗,就让它打好了。朝廷纷争,也就让它争去。我们什么也不管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只要想着日后如何好好疼爱对方便是。你说可好?”

“不好!”南司玥佯作生气,使劲扯着弟弟嘴角,“德妃和南司琰——必须死!”“是,是,是。”南司璃可怜巴巴地指着嘴角,含糊不清地提醒他可怕的皇兄,“玥,轻,轻点……痛!”

南司玥不好意思地松了手,摸摸他,又将他拥入怀中,抱紧。

南司璃回抱了他,听见他轻轻说:“回去吧。”

南司璃不动,抱得更紧:“玥,你会回来吧?会活着回来吧?”

“嗯。”

“我在皇宫等你。你一定要回来。”

“好。”南司玥顿了顿,将一锦囊放于南司璃怀中,又道,“倘若出师不利,你就打开这锦囊。”

“嗯。”南司璃小心接过,重重点头。一瞬间,心里溢满了怆凉。急忙又问道:“你会活着吧?”

“嗯。”南司玥认真的许诺,“会活着,会回来。一定。”

于是南司璃放下心来,将南司玥抱紧,又仔细叮嘱数番,方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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