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晚。
学校的宿舍是他见过最豪华的宿舍,不但有电视还有一个小厨房与浴室,厨房里还有冰箱,书桌就摆在窗前,双人房的话就是两张
书桌,书柜做成活动式,平时隐在床下面,有需要再拉开,床则分落在书桌的两边。
毛喆的床位靠另一个窗,城睿宇的则靠墙,所以城睿宇若是夜归,一定要经过毛喆的床,只因书桌的窗子外头一片空旷,而毛喆床
旁的窗子则有一棵大树可以爬。
毛喆埋首于书本的头突然抬起,他盯着窗外的风景好一会儿,才略抖着唇,眼角湿润地瞄向于书桌旁的另一个床位,瞥了一眼,毛
喆便像犯了多大的罪似的瞥开,但没多久又忍不住转过头去看。
那是城睿宇的床位。现在上头空空的没人在,因为今天晚上他不回来,参加派对去了。
十六岁呵,十六岁在澳洲就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这时城睿宇想必与薇莎在一起……
胸口一阵刺痛,让毛喆皱了眉,他推桌起身,站到城睿宇的床前,目光深沈的看着,想象城睿宇的睡相,回想起那无数个夜晚,他
都这样站在城睿宇的床前,手里拿着美工刀,有好几次,他手已高举,却怎么也刺不下去。
嫉妒呵,是的,他深深的嫉妒着城睿宇,他不若他外表那样的漠不关心,他其实是厌恶城睿宇,却又深深被城睿宇所吸引。
城睿宇,城睿宇……
毛喆胸口剧烈起伏,呼吸不过来,膝盖一软,整个人跪在城睿宇的床侧,上身趴上他的床,大脑发出警讯警告他不能这么做,但毛
喆的身体却一动也不动。
鼻间窜进城睿宇洗澡用的香皂的味道,不很香,甚至没有什么味道,但是毛喆还是嗅到了,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抚向城睿宇的枕头,
将脸侧靠上枕头,他盯着无人的空间,想着城睿宇就在身边睡着的情景。
原本冰凉的身体不期然开始发热,一种由内而外散发的热气逐渐占领他的全身,最后集中于下腹,他整个人窝上城睿宇的床,侧弓
着身,额上泛起细微的汗粒,眼紧闭着,紧咬牙关。
"不可以,不可以……"毛喆抱头低唤着,身子缩成一团,压抑那流窜身体的热潮。
城睿宇的笑脸于此时浮现脑海,毛喆一惊,睁开眼,空茫没有焦距的黑眸泛起一片水雾,抱头的手松了,有个声音嘶吼着要解放。
"唔……"毛喆的手颤抖不已地伸向下腹,伸进裤头,握住那涨得难受的性器。
他再次合眼,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性器却又被其发出的热度黏附住,想放手却放不了手。
"城……"毛喆低泣一声,手开始动了起来,随着手的频率,他的呼吸愈见混乱,脑袋闹烘烘的,什么也思考不了,声音也管不住的
直唤着:"城……城……城……"
高潮来临时,毛喆以为他死过一次,如果能这样死掉,那该多好?
如果有人能阻止不断做着这种事的他,他愿意用一切去换取这样的援手,他不想要这种情感。
沾着自己精液的手,抚上城睿宇的床单,捉皱床单,空洞的眼眸装不下任何东西。
他妒恨城睿宇……好恨好恨……
隔天大一早,城睿宇回来,没见到毛喆,但玩了一夜的他累极地倒床就睡,蹭着泛着清新香味的床单与枕头,没有任何疑惑地入睡
梦周公去了。
没多久,毛喆推门而入,换上制服的他见着城睿宇,微微一笑,替他拉上被子。
城睿宇醒来,迷蒙的眼见着毛喆的笑脸,语带睡意的问:"你去哪儿?"
"洗衣服跟床单。"毛喆简短的回答。
"上课前叫我……"城睿宇咕哝两声,抱着被子继续睡。
"好。"毛喆背着阳光,微低头,表情被镜片的反光与阳光淹去。
第二章 成长
十六岁能干嘛?
十六岁能抽烟,但是不能买;十六岁半可以考驾照的笔试,十六岁还有投票权。
然后呢?
也许毛喆会这么问,但城睿宇不会,他只会为自己又大了一岁感到高兴,同时也为自己因为迈入十六岁可以做更多的事情、负上责
任而觉得更像个男人。
十六岁对城睿宇而言是一个转折,由男孩转变成为男人的初始,同样的,他也认真的考虑起未来的出路。
"谢谢你的礼物。"城睿宇一身清爽的走出浴室,往床铺趴去,蹭了好一会儿后,包着被子坐起身,笑望坐于书桌前用功的毛喆。
毛喆转头看城睿宇,见他笑容可掬,也跟着露出笑容,"不用客气。"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的?"城睿宇觉得毛吉吉最神奇的一点就是他永远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
这个特技屡试不爽,尤其是对他,也许是因为他们两个人朝夕相处,所以能从彼此的一个眼神或是动作就查觉对方的心思。
对城睿宇来说,这不是坏事,因为他将毛喆当成好朋友,但是城睿宇在这方面就不及毛喆敏锐,有时候,他根本不知道毛喆在想什
么。
"九月底就听你在念了,你当我耳聋啊?"毛喆合上书,摘下眼镜,一手搁上椅背,侧身看城睿宇。
"可是你平常不就常听我在念了?"城睿宇嘿笑两声,喜孜孜的打开书桌抽屉,取出信封,打开,见着那两张F1赛车的门票,不禁
感动的亲了好几下。
十月下旬,在他们居住的黄金海岸有一场F1赛车的大赛事。而城睿宇除了打网球,最迷的就是F1赛车。
"但是那时候都没有比赛啊!"毛喆笑了,但笑意并未传达到眼里,他盯着城睿宇开心的模样,眸一沈,晃过一丝锐利,随即消逝。
"正好你的生日在比赛之前,我想不出来有什么好送的,想说送这个应该不错,幸好你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呢?"城睿宇责怪的瞥他一眼,"我们一起去看吧!"
"那是给薇莎跟你的。"毛喆惋拒城睿宇的邀请。
"薇莎,噢,薇莎啊……"提到薇莎,城睿宇的态度明显不同,一会儿搔搔头一会儿摸摸颈。
他的反应看在毛喆眼里,笑了,"昨天晚上你们……了没?"
毛喆的笑容过于暧昧,以致于城睿宇分不清毛喆是调侃还是嘲弄,不过他很自然地将毛喆的笑容归为调侃。
"喂!"城睿宇涨红了脸,虽然他跟薇莎交往很久了,但是,他们还都是第一次……
"有没有嘛!"毛喆抬脚踢踢城睿宇的脚,催促着。
"有啦!不要再问了!"城睿宇老羞成怒的反脚踢回去。
"拜托,有又不是什么大新闻,你害羞个什么劲!"毛喆哈哈大笑,笑到眼泪都掉出来了。
"那你咧?"城睿宇不堪被激,大声反问。
毛喆狂笑,一边拭泪,城睿宇看不过去,冲过去架住毛喆的脖子,把他拖离椅子,两人就这么缠斗了起来。
说缠斗太过,其实是城睿宇占上风,毛喆笑到最后整个人趴软在地,城睿宇就巴压着他,"还笑!今天我没得到答案不放过你,快
说!"
"好啦……好啦……你不要再压我了,我会以为你对我有意思!"毛喆笑着翻过身来,眼角湿润,裸视只有0.1的他,不知道自己在
城睿宇眼里长什么样。
"快说。"城睿宇得意的讨他的胜利宣言。
"好……"毛喆喘了好一会儿才道:"有。"
"有!"结果,得到答案的城睿宇反而是震惊的那个。
"吓到啦?"毛喆牵动嘴角,眼看着背光的城睿宇,呼吸仍无法平顺,眼角仍然有泪滑下。
"是啊……"城睿宇低头看毛喆,见毛喆苍白的面容与起的湿润黑眸,心一动,别开脸,不自在的点头,"我没想到台湾也这么开放
。"
"该开放的时候还是会开放的。"毛喆深吸口气,抑下瞬时间高升的恶心感,他踢下城睿宇。"城,放开我吧!"
城睿宇瞥他一眼,很不情愿的起身,然后弯身伸手。
毛喆握住他的手,靠着他的拉力起身。
"想不到你这小子深藏不露,竟然老早有经验,早知道就问你了……"城睿宇低头看着毛喆,后者正撩着发,将凌乱的头发弄整齐。
"问我什么?"毛喆捉住城睿宇的手臂,另一手在空中摸索,摸到椅背的他,放开了城睿宇,坐到椅上,戴回眼镜。
"就是那回事啊……"城睿宇一个转身,坐到毛喆床上,毛喆瞬间变幻了好几种脸色,最后被扣在脸上的面具名唤冷静,"我不敢问
我姊,问其它人很奇怪……"
"瑞佛呢?"毛喆顺手合上书,力道失控使书合上时发出”砰”的声音,他低声道歉,但城睿宇根本不在意。
"我哪敢问他啊!我又不是吃了熊的心跟豹子的胆……"
"熊心豹子胆。"毛喆纠正,起眼来看城睿宇,在城睿宇要接续说下去时道:"结果呢?应该很顺利吧?"
城睿宇脸又红了。
"我不知道薇莎怎么想的,不过我……"城睿宇傻笑了下,"感觉很好,总觉得薇莎跟之前不一样了,更漂亮,我对她也更有感觉。"
毛喆脸上出现一种复杂的色彩,混合着各种情绪的面容让城睿宇一时间以为他在生气,于是战战竞竞的问:"吉吉,你生气啦?"
说实话,毛喆要是不笑,看起来很阴沈,就像是黑色的影子一般完全的暗阗,但他一笑,眼里的黑暗便会消失,城睿宇喜欢笑嘻嘻
、假正经的他,但不喜欢他变成黑影的模样。
他不知道毛喆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过去,但在城睿宇眼中,毛喆是个内向又不多话却可靠稳重的好朋友,他很希望毛喆快乐,至少不
要在他面前不快乐。
"没有啊?"毛喆怪望城睿宇一眼,笑了。
"没有就好。"城睿宇安心地嘘口气,拿出一包洋芋片来啃,"对了,今天的生物笔记你有没有抄?"
毛喆看着总是笑口常开的城睿宇,眼神飘了飘,自书包里拿出笔记本,"拿去吧,别忘记还我就好了。"
"OK。"城睿宇拿过毛喆的笔记,摊开来看,一边啃着洋芋片。"完了,我都看不懂。"
"你当然不懂,这是今天新教的进度。"毛喆气定神闲的拿出生物课本,外加录音机,放出今天老师上课的讲授内容,一边在另一本
笔记上头记下重点。
生物课是毛喆一个错误的选择,可是城睿宇也有选,所以毛喆硬着头皮继续上。因为生物课的授课内容英文程度不好的人,还真会
听不懂,毛喆上学期一选,立刻后悔,本想着要转科,谁知城睿宇兴冲冲的一点也没有放弃的意思,让毛喆陷入两难。
毛喆考虑过,也想说不要修比较好,但是他不想减少看见城睿宇的时间,只好硬着头皮继续。
谁知,下学期城睿宇球队的训练加重,常请公假,他们一道上课的机会少了许多,平常在宿舍里,见面的机会也减少了。
虽然有些落寞,但明白城睿宇不会知道他心情的毛喆只好做万全准备,省得自己与城睿宇都被当。
上生物课虽然对毛喆的英文程度来讲很吃力,但一学期上完,毛喆的英文程度也相对的提升了许多。
不知是幸或不幸。毛喆常在上生物课时这样想,但是选都选了,换科的机会也没了,只好继续读,幸好老师答应让他上课录音,不
然他必死无疑。
"真惨,我下学期的课几乎没上到。"城睿宇翻阅着毛喆的笔记,一边感叹。
"放心吧,你是不会被当的。"毛喆找出字典来查单字。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被当?"
"因为生物老师是你的忠实球迷。"
"哦……有人妒嫉我啊……"城睿宇把笔记一合,手臂巴上毛喆的肩,在他耳边说话。
毛喆身子一颤,推开城睿宇,脸微红,"你离我远一点!"
"干嘛?想始乱终弃哦……"城睿宇不理会毛喆的拒绝,一径的巴上去,一边装出梨花带泪的可怜模样,"吉吉好坏,用完就丢……"
"谁跟你用完就丢啊!"毛喆大声反驳,推推眼镜,一边用手肘顶开黏过来的城睿宇,"好了啦,别闹了,你快把笔记拿去印一印,
我要看了。"
"好吧!"城睿宇很干脆的放弃黏毛喆,拿了床上被丢在一旁的笔记,脖子上还挂着毛巾,顶着一头乱发就出去职员室借复印机,印
笔记。
毛喆望着城睿宇的背影,转身正坐,低头望着教科书,目光晦暗闪烁。
毛喆没有说的是,他的第一次,虽然是跟女人,也将会是他这一生中唯一一次跟女人做爱。
毛喆没说那一次让他彻底领悟到自己是个同性恋。
同性恋!
毛喆抡起拳,深呼吸。
得知这个"事实",毛喆不敢跟朋友说,也不敢跟父母言明,更不敢找学校老师讲,他知道什么叫同性恋,却没多大的真实感,直到
他意识到自己是个同性恋为止。
他找过其它女孩子,但怎么也没办法再做下去,他对男人有"性"趣,却无法对女人勃起。曾经他以为他只是一时的,为了证实这个
想法,他跑到传说中的同志聚集地,随便找了个男的,跟他上床,结果──
那份快感与高潮是他从未经历过的。
毛喆明白他这辈子大概不会再跟女人做爱了,但是他是家里的独子,父母两家各有事业等着他去继承,他从小就背负着两家人的期
待,沉重的压力压在他的肩头,怎么也袪除不了,他知道他没有那个能力,没有能力事事做到完美,但他不得不努力去达到完美的
境界。
父母虽然没有强迫他一定要怎么样,但是他们注视他的眼光是这样说的,他们永远不会知道他们看他的眼神也是一种压迫,还有那
群虎视眈眈的亲戚,他们的冷言讽语对毛喆是一项更深的伤害,尤其是当父母亲并不反驳他们的话时,毛喆更想死了一了百了。
他曾经在国三时压力大到想自杀,想离家出走,想死在汽车宾馆的床上,这样他就不必烦恼要出国要移民要继承家业……
但他终究是没有自杀,不然他就遇不到城睿宇了……
城睿宇。
"当然!"城睿宇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让毛喆忍不住想摸他,但毛喆只是牵动嘴角,别开目光,望着窗外的黑夜。
"听说校队的教练很希望你去参加明年的澳网青少年组的比赛?"不是毛喆消息灵通,而是他今天去上课时听见同学们在窃窃私语。
"这已经不是新闻了吧?"城睿宇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毫不害羞的占领毛喆的床。
"那你的想法如何?"毛喆根本不敢看向床上秀色可餐的城睿宇。
"我有在考虑啊……哈……"城睿宇边说边打哈欠。
作息正常的不像人的城睿宇除了偶尔会玩通宵之外,生活规律的像个军人。
"我喜欢你打网球时的样子。"毛喆低道。
"真的吗?"城睿宇努力的撑着沉重的眼皮,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毛喆说喜欢看他打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