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香味，敛阳握着鱼杆，低头看了看怀里安静的小家伙，“球球，以后要听哥哥跟爹地的话。”

“我听爸爸的话。”球球扬起稚气的小脸，纯净的笑容满是崇拜。

听了球球的话，敛阳心中一疼，低头吻上球球的额头，轻轻说，“爸爸爱球球。”

“球球爱爸爸，很爱很爱，比爹地还爱。”球球的话让敛阳顿时尴尬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都说人小鬼大，球球不过三岁，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敛阳这一天已经被儿子的话吓坏了不知多少回。

“爹地，肚子饿了。“我在敛阳怀里的球球转头对草地这边喊，喊完意识到什么，连忙捂住嘴巴，紧张的看向湖面。

敛阳笑着亲了亲球球的脸蛋，转头对身边的凡奥说，“肉应该已经烤好了，我们去吃。”

“恩——”凡奥利落的站起身，伸手搀扶敛阳。

敛阳看着凡奥一本正经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原本想好好照顾凡奥的，让他快乐的成长，可惜……

“爸爸——”凡奥见敛阳失神，轻轻换了声。

“凡奥，帮我好好照顾球球。”敛阳知道自己不用说，凡奥也会好好照顾球球的，但叮嘱的话还是很自然的流露出来。

一顿很丰盛的露天烧烤，一家人吃的不亦乐乎，敛阳一晚上的精神都很好，墨语见了不禁暗暗欣喜，直到皓月当空，满天星斗，孩子们才瘾犹未尽离开湖边，墨语照顾敛阳睡下后，并没有马上就休息，而是来到凡奥的房间。

“凡奥，你有话跟我说啊。”打着哈欠，墨语走到凡奥的床边。

“爹地，爸爸他说……”凡奥虽然年仅十二岁，但他的心智却细腻内敛的多，自从湖边听到敛阳的嘱咐后，他总觉得不安，于是悄悄的对墨语说有事找他。

“阳阳今天跟你说这个？”听了凡奥的叙述，墨语眨了眨眼，随即笑着安慰明显不安的孩子，“别担心了，阳阳不会有事的，很晚了明天还要上学，早点睡吧。”

凡奥乖乖的上床，钻进被子里，见凡奥闭眼休息，墨语关掉床头灯，轻声走出卧室。

在房门关闭的一瞬间，娃娃脸顿时变得面无表情，只有圆圆的大眼，微微的眯着。

晨昏中，敛阳缓缓的睁开眼，床上的人跟着睁开眼，四目相对，娃娃脸露齿一笑。

“阳阳，早安。”说着，墨语在敛阳的额头轻轻印下一吻。

“早——”敛阳回应着，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墨语的唇上回吻。

“我陪你梳洗。”轻车熟路的抱着敛阳走进浴室，浴室的电脑装置已经将洗澡水准备妥当，两人一起淋浴，一起洗脸刷牙，墨语最先走出浴缸，然后为敛阳擦身上的水珠。

“墨语，我自己来。”自从生病，他们坦诚相见很多回，开始的时候墨语只能站在门口守着，根本不敢靠近他，否则欲望就会迸发，如今天天兆顾他，磨光了他旺盛的精力……想到这，抬眼看着黑眼圈浓重的娃娃脸，敛阳的手不禁抚了上去。

“阳阳，别挑逗我。”墨语连忙避开敛阳的手掌，一副怕怕的表情。

“墨语，谢谢你。”敛阳的道歉换来墨语不悦的瞪视。

“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不许跟我说谢字，你怎么就是没记性。”说着，抬手在敛阳裸露的臀部轻拍了下。

敛阳因为浴室蒸汽而潮红的脸，颜色又重了几分。

“我今天要出门一趟，我已经告诉钟伯来照顾你，用不了多久的，我会很快就回来。”

“恩，路上小心。”围着浴巾，敛阳由墨语搀扶着走回卧室，照顾敛阳穿好衣服后，墨语换上外出的衣服，变换衣服边嘱咐敛阳按时吃药，按时休息。

敛阳轻轻的点头，一一应了下来。

倚靠在床边，目送娃娃脸走出卧室，门板隔断视线，敛阳抬眼看向窗外，不知过了多久，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墨林跟钟炎一起走了进来。

“车子已经停在门口了。”墨林走到床边，看着失神的敛阳，“需要的东西，钟伯已经帮你收拾了。”

敛阳轻轻点了下头，目光停在钟炎的脸上，“钟伯，墨语就拜托您照顾了，我离开，他一定会发脾气，请您多担待。”

“敛阳少爷，我懂，我会好好照顾小少爷的。”钟炎眼眶发红，一双经历苍桑的眼满是哀伤。

如今一别，可有机会再见？

生离亦同死别了！

“敛阳，我们要赶快离开，不然把你送走后，我恐怕没有时间再回这里了。”墨林看了看手表，以他对墨语的了解，墨语一定迫不及待的往回赶。

“恩——”由墨林扶着敛阳动作迟缓的走出卧室，才走到楼下，敛阳就开始气喘吁吁，有些体力不支。

“敛阳，我抱你出去吧。”见敛阳走的辛苦，墨林在敛阳点头后，将他轻轻抱了起来。

“敛阳少爷多保重。”对着降下的车窗，钟炎挥了挥手。

车里的敛阳轻轻点了点头，留恋的视线贪婪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将一草一木都刻在心上。

“敛阳，走吧——”墨林坐在敛阳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开车吧。”车子缓缓的驶出院子，敛阳的头一直扭向身后，看着房子渐渐向后移动，敛阳的手不禁抚上胸口。

别了，墨语。

别了，别了。

敛阳一直看着身后，沉浸在离别的悲伤中，却突然听见身边的人喊道，“墨语——”

敛阳转头看向前方，一辆熟悉的黑色房车横在马路中央，挡在他们面前，敛阳死死的盯着挡路的车子。

车门打开，一张面无表情的娃娃脸走下车子，直直的走了过来。

看着那越来越近的人，敛阳完全忘记了呼吸，直到心口泛疼，才发现娃娃脸已经站在了车子旁。

“阳阳，你骗我。”站在车子外，墨语一脸痛苦的不断重复着，“为什么要骗我？”

车子里，敛阳紧紧的揪着胸口的衣服，隔着玻璃看着窗外的娃娃脸。

砰砰砰——

“墨林，把车门打开。”车外的墨语像疯了一样的踢着车子，嘶吼着捶打车窗，“开门——”

墨林看着几近疯狂的墨语，怎么也不敢开门，直到发现敛阳的情况不对，才惊慌失措的抱稳敛阳摇摇欲坠的身体，吩咐司机打开车门。

“阳阳——”墨语见敛阳嘴唇发青，顾不得发火，急忙问墨林，“药，药呢？”

“药…药——”墨林重复着，将钟伯给他的药带抱在怀里翻找，“这里，这里——”

急忙中，一下子把药倒到地板上几粒，墨林慌乱的把手里的药为给敛阳。

墨语抱着敛阳坐进车子，吩咐司机将车子开回，司机看了眼自己的老板，见老板点了点头，才调转车头，原路驶回。

墨语不发一语的抱着昏睡的敛阳，看也不看身边的墨林，墨林不断用眼角余光看身边的娃娃脸，而那娃娃脸上没有情绪，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墨语，我——”墨林迟疑的开口，墨语转头看了眼墨林，声音淡淡的说。

“我不怪你，我知道这是阳阳的主意，只是，我不允许，我不要他离开我。”

视线看向墨语怀里的人，墨林轻轻叹了口气，“他怕你接受不了打击，怕你崩溃。”

抬手抚了抚敛阳额头的发丝，墨语点点头，“我知道——”

从他昨天的反常举动，他就察觉了，所以才会借故离开家，给他制造机会，只是没想到事情真的被他料中。

车子里陷入寂静，墨林实现无意间扫到车子地板上的药片，俯身捏起一些被踩碎的药沫，眉头微微蹙起。

“怎么了？”

墨林没有回答，伸手打开车子后座边的整理盒，从里面拿出一个包装一样的药瓶，倒出一粒药放进嘴里咬开，然后将碎裂的药片放到手心里。

一个纯白色，一个白中泛黄，一样的药瓶，一样的糖衣颜色，而糖衣包裹的里面却是不一样的颜色。

墨林看了眼墨语，发现墨语眼睛微微眯起。

何来抉择 第四十七章 相约一生

同样的病症，同样的药瓶，同样的糖衣包装，却包裹着不同的药物，不用问原因，脑中已经有了答案。

墨林看着墨语，只见他抱着敛阳一动不动的盯着药瓶，面上风轻云淡，看不出情绪，但一双圆目明眸，此时，微微眯缝着，飓风正在积聚，阴郁深邃。

“墨语，我会去查药的出处，你安心照顾敛阳。”墨林主动提出帮墨语追查事情，后者只是轻轻恩了声，再无下文。

视线停在几近脱像的面容上 ，原本俊秀的脸此时却是蜡黄色，粗糙得没有一点光泽。

墨语轻轻抚摩着敛阳的面颊，真是恨不能杀了自己。

千防万防还是百密一疏，他有注意医生开得处方，也有同墨林的药进行对照，外表一模一样，伪造的天衣无缝，他怎么也想不到糖衣包裹下的药物尽然是完全不同的东西，而他每天盯着敛阳喝下对身体有害的药物却不自知。

这跟他亲手杀死他又有什么区别？看着他一天天衰弱，却是他一手造成的，这种痛有谁能理解？

沉默的将昏睡的敛阳一路抱回卧室，墨语守在床边，弄清楚原因，心里满腔的恨和怒，恨不得将主谋碎尸万段。

“林，公司的事继续由你去办，药的事情我自己来查。”墨语握着敛阳的手，轻轻的抚摩着，眼睛没有离开敛阳的面容，低轻的声音带着隐忍的怒火。

“也好，我会盯住长老们。”墨林心里清楚，会这样对敛阳的人绝对跟长老脱不了干系。

“恩——”轻轻点了点头，墨语微微的勾起嘴角，冷冷的笑了笑，“不要打草惊蛇，既然他们想玩儿那我就好好陪他们玩玩。”

“你打算？”墨语的笑让墨林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们既然有胆量打我最重要的宝贝主意，那我就让他们失去最重要的东西，我要让他们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无情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墨林看着墨语，心里有些不赞同他的话，但异地而处，自己又何尝不会报复？

心突然很累，也许等解决了这件事，他也该抽身离开了，当初会入商场并非情愿，只为了一个情字，他变身成笑面狐狸倘徉于商海，痴痴的期盼了近十年，如今，真的累了，他想转身离开了。

带着一心的伤痕挣扎到了现在，心真的死了，而看着床旁的两人，墨林真心的希望他们能够幸福。

他得不到的，希望墨语能够得到。

再一次从鬼门关绕了一圈的敛阳，意识渐渐清醒，身下熟悉的柔软触感让他不由睁开眼。

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空气，熟悉的味道，果然又回到了这里。

说不出事喜是悲，敛阳木然的睁着眼，眨也不眨。

“阳阳——”墨语起身对上敛阳的眼，轻轻的将他拥进怀里，“阳阳，你怎么狠心离开我？你答应我要一直留在我身边的，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

空洞的眼睛里渐渐升起雾气，水气积聚得越来越多，越来越湿润。

“阳阳，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治好你的身体，我不会让任何人将我们拆散，阳阳，你不要悲观，事情还是有转机的。”

墨语抱着敛阳不断的在他耳边呢喃，空洞的眼睛渐渐闪现光彩，敛阳迟疑的调转眼球对上墨语微红的眼。

“转机？”

听见敛阳开口，墨语松了口气，对上疑惑的眼无比内疚的说，“阳阳，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有些不明白墨语的自责，敛阳微微皱了下眉，却没有开口，静静的听着他继续说，“医生给你开的药是动了手脚的，而我居然没有发现，甚至亲手将那些药片喂给你吃，我真是白痴，真是糊涂。”

说着，墨语放开握着敛阳的双手，不断的用拳头砸自己的脑袋，没有言语能形容他心中的苦，心中的痛，他一切都本着为他好的原则，结果竟然亲自喂他毒药。

“墨语——”敛阳抬手挡在墨语的脑袋上，轻轻低唤。

墨语怕伤到敛阳，连忙住了手，改握他费力抬起的手，不断的道歉，“阳阳，对不起??????”

听着那一句一句的对不起，敛阳不由笑了出来，“你又不是神???哪能什么事情都预测到???别懊悔了。”

“你还有心情笑。”墨语质问的眼神让敛阳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又听娃娃脸继续抱怨，“阳阳，比说过不离开我的，结果，你居然瞒着我一个人计划离开，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

“墨语——”敛阳看着娃娃脸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心情复杂。

他会离开只是不想墨语看见他咽下最后一口气，此时，看着好像很怕被遗弃的宠物一样殷切的看着他的娃娃脸，再说离开，他已经没有勇气。

叹了一口气，墨语坐到床上，将敛阳抱进怀里，“阳阳，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生老病死，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我知道总有一天会面对死别，但是阳阳，我们一定要努力活下去，争取活到白发苍苍，好不好？”

窝在墨语怀里的敛阳，抬起头看着娃娃脸，轻轻笑了笑，“好，我会努力活下去，我们一起看孩子们长大，看他们成家立业。”

“恩——”墨语轻轻应了声，然后听见敛阳说。

“然后，我们一起走，谁也不丢下谁。”

“阳阳——”墨语这次吃惊的扬高了声音。

他不是要他好好活着吗？

“刚刚离开时，我的心好疼，像被什么东西撕裂一样，墨语，只是离开就已经让我生不如死，那时，我在想，我离开你，你的心情会不会也是这样？”敛阳的声音说得很轻，墨语拼命的点头。

“阳阳，失去你，我会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就算答应你会活着，却也是生不如死。”

听了墨语的话，敛阳轻轻笑了出来，“我们约定吧，好好活着，活到孩子们长大成人，等到他们不再需要我们操心，然后一起走。”

“阳阳，这可是你说的啊，以后你都不能再离开我了。”抱着敛阳的手臂更加用力，墨语仿佛要将怀里的人揉进身体里。

接下来的日子，敛阳停止用药，身体状况没有继续恶化，却也没有好转，但墨语脸上的笑容比以往多了很多，只要敛阳不再虚弱下去，剩下的就是调理补养，只要有足够长的时间休养，墨语坚信敛阳的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风平浪静，长老们很少来别墅打扰，偶尔会来个电话，询问敛阳的情况，试探墨语是不是有打算回公司上班，而墨语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态度坚定的表示他放不下敛阳。

放下电话，墨语起身走向落地窗前的躺椅，躺椅上的人端着杂志看的津津有味，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墨语轻易的抽走了杂志，一本厚厚的经济学出现在敛阳的手上，墨语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错愕的人，挥了挥手里的杂志。

“你一看这个就会打瞌睡的。”

“下次换一本。”敛阳眼睁睁看着墨语将经济学没收，不禁小声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