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阳——”墨语迟疑的不肯离开，嘴里一遍又一遍说着道歉的话。

“我不要…再听你…道歉……球球…还是…孩子…你却扇他耳光……你把我气死算了……我不要看见你…”敛阳揪着胸口的衣服，拼命的喘息，看得墨语心惊胆战。

“是我太冲动了，阳阳，你别生气，我马上出去，就你别生气了。”墨语边说着边往门口退，一双眼紧紧的锁着床上的人。

“放心，我会照顾他。”墨林在莫玉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悄悄的说了句。

“爸爸，不要生气。”球球见敛阳对墨语发态度，很怕他会气犯病，连忙爬上床，去帮敛阳抚摸胸口。

看着如此乖巧的儿子，敛阳抬起头看向挪到门口的娃娃脸，娃娃脸上一脸的担心，见他的视线望过来，连忙低头认错，很像做错事的孩子。收回目光，不再看胆战心惊的娃娃脸，敛阳抬手摸了摸球球的脑袋。

“球球，爸爸有事要跟堂伯说，你跟哥哥到外面玩，等会儿，爸爸有力气了，就带你们去野炊。”感觉心脏好了很多，敛阳对球球笑着说。

“还可以去野炊吗？”球球的眼中闪着期待，却又犹豫不决。

“当然可以，你现在去跟哥哥钓鱼，晚上我们烤鱼吃，好不好？”

听见敛阳的描述，小家伙嘴巴里的口水都流了出来，连连点头，迫不及待的爬下床，拉着凡奥的手，边催促着边往门外走。

看着球球跟凡奥走出卧室，一直没有开口的墨林回头看向床上的人，敛阳的气色很差，原本的瓜子脸如今变成细长细长的，身体更是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整个人都有点脱像。

不过几个月没见，原本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满心的歉疚让墨林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敛阳，如果不是冰寒害他流产，如果当初自己没有拖着刚刚苏醒的他赶往墨家老宅，他的身体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差。

“墨林——”敛阳抬眼对上墨林愧疚的视线，轻轻笑了笑，“你的身体恢复的很快。”

“敛阳，对不起，我不该……”墨林道歉的话才开头，敛阳抬手招了招，墨林上前几步来到床边，握着敛阳只剩骨头的手掌，心下酸楚。

“墨林，你别自责。”敛阳轻轻笑了笑，双眼望着墨林的眼，“求你件事情可以吗？”

敛阳的眼神无比认真，墨林下意识的问，“什么事？”

“带我离开这里。”敛阳说得很轻，墨林顿时怔住，惊讶的扬高声音。

“为什么？”

“我不想死在墨鱼面前。”敛阳的声音很清淡，却让人感到无比的苍凉和悲哀，“如果我死在他面前，他会承受不了这个打击，我逼他活下去，但我怕他会崩溃。”

在看见墨语出手打了球球之后，敛阳更加坚定了离开的念头。

仅仅是晕倒，他就失控的打了球球，若是看见他在他面前咽气，他会怎么样？

“敛阳，你不要那么悲观，你不会有事的。”墨林试图去安慰敛阳，想鼓励他，让他有活下去的勇气，可是，看着那如同枯槁的面容，所有的话又变得那么苍白，那么没有说服力。

“墨林，你也不想看见墨语崩溃吧，求你帮我这次。”说了太多的话，敛阳的脸色几乎成了透明，惨白的跟死人无异，若不是全靠一股信念坚持着，他早就昏了过去。

敛阳虚弱的让墨林心疼，伸手扶住他歪斜的身体，轻轻点了点头，“我帮你。”

“谢谢——”得到答复，安心了，敛阳含笑的眼缓缓的合上，泪溢出眼角。

墨林见敛阳又昏了过去，连忙跑向门口，打开门就见墨语倚靠在墙边，“敛阳又晕了。”

听见敛阳又晕了，墨语一把推开墨林，风一样冲进卧室，抱起平躺在床上的人，全身不住颤抖。

墨林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两人，心拧疼。

如果敛阳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如何还能原谅冰寒，如何能够原谅自己？

阳阳，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快点醒来好不好？

阳阳，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轻易动手，保证以后会冷静，求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

阳阳，你若还在生气就起来打我吧，我会乖乖的让你打，求你不要不理我，求你快点睁开眼。

意识清醒过来，耳边响起娃娃脸沉闷的声音，每一句都充满诚意的道歉，每一句都在期盼他睁开眼。

只是，今天他睁开眼，醒了过来，那下次呢？下次再昏迷，是不是还能幸运的清醒过来。

墨语，我舍不得离开你，可是老天太残忍，他不肯给我时间。

幸福真的好短暂！

好想陪你一起变老，好想跟你一起走到白发苍苍。

如果有来世……如果有来世，我一定要早点找到你，不会浪费任何时间，只认定你……

轻柔的手指触摸在眼角，掬起一把温热的泪，缓缓的放进口中，墨语趴在敛阳的耳边，轻轻的说，“阳阳，泪好涩，就像我的心，咸涩恶苦。”

床上的人还是静静的躺着，墨语继续说，“阳阳，我知道你醒了，睁开眼好不好？要打要骂，随便你，只要你别不理我。”

凹陷的眼眶里，眼睑微微掀开，敛阳看着头边的娃娃脸，冷淡的表情，看不出情绪。

见敛阳睁眼，墨语滑到床边的地板上，双膝跪在地上，一脸诚心认错的模样。

“阳阳，我知道我今天太冲动了，我不该打球球的，我比球球气你的次数多，该打的是我。”说着，举起手在自己的脸上，扇了个响亮的耳光。

“你——”敛阳看着墨语手起手落，却根本来不及阻止，白皙的脸颊顿时印出五根清晰的手指印，见墨语还要扇自己，敛阳立刻吼了出来，“够了——”

墨语跪在地上，一双眼无辜的看着敛阳，“阳阳，你原谅我了吗？”

对上圆月明眸，敛阳悠悠的问，“这是你的苦肉计。”

娃娃脸笑了下，跪在地上没有起身，因为敛阳主动开口，紧张的神情轻松了下来，“算是啊。为了让你保存体力，我只有自己打自己，不然你怎么可能消气，你不消气就更不可能搭理我。”

敛阳轻哼了声，别开了脸。

墨语知道敛阳心软了，于是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爬上床，将敛阳抱进怀里，怀里的人没有挣扎，娃娃脸露出安心的笑。

敛阳不看头顶上的娃娃脸，片头看向窗外，红云漫天，转眼间已近黄昏。

一天，就这样接近了尾声。

“墨语，卡特公主呢？”想起刚刚没有见到卡特露，敛阳不由的问了句。

“回去了。”墨语语气轻松的说，敛阳不禁疑惑的抬起头。

“你跟她说了什么？”

娃娃脸笑着摇了摇，“我没有跟她说什么啊，是她自己着急离开的。”见敛阳一脸怀疑，墨语继续说，“她见我发脾气打了球球，就吓得不敢再待在这，于是匆匆告辞离开了。”

听了这个解释，敛阳顿时傻眼，随即不由笑了出来，心也莫名轻松了。

其实，说放手并不容易！

“真是个孩子！”除了这么说，敛阳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卡特露的行径。

先前还意志坚决的要去做变性手术，结果被怒火吓得退缩。

“她才十八岁，当然会不定性，错把一时的迷恋当成了爱恋，结果，当发现我的另一面时，就不能接受的吓跑了。”墨语轻松的说，却发现敛阳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干嘛这样看我？”

“你也不过二十一岁而已。”在他们认识的时候，他也刚刚十八岁，跟卡特露一样的年纪，一路纠缠到现在，墨语的执着和坚毅，常常让人忽略了他只有二十岁出头儿。

“呵呵。”干笑几声后，墨语才说话，“我跟她不一样，我比较早熟。”

接收到敛阳的白眼，娃娃脸笑得更加灿烂。

“阳阳，你相信一见钟情吗？”不等敛阳回答，墨语接着说，“我对你就是一见钟情。”

墨语的话让敛阳苍白的面容，升起一层浅浅的红霞，随着他的话，陷入回忆，但仔细想了想，却只记得自己喝了很多酒，其他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墨语拥着敛阳，轻轻的说，“那时，我被同学扔在一边，无聊的我，随意打量着酒吧里的装饰，很奇怪，就把那么多人，我却注意到趴在吧台靠角落里的你，你那时一个劲儿的往自己嘴里倒酒，你那样子根本不是喝酒，好像在喝水，酒吧里的灯光很暗，我看不清你的脸色，但，看你那灌酒的模样，猜想一定用不了多久你就会醉倒，然后——”

“然后什么？”墨语突然不说话了，敛阳抬头问。

“然后——”在敛阳的唇上轻轻吻了下，墨语眼色转为浓郁，笑着继续说，“果然跟我想的一样，你很快就醉了，但我没想到的是，你会顺着吧台找上我，问我要不要？”

“啊——”敛阳不相信自己会这么说，他怎么可能会对陌生人……

见敛阳不信，墨语连连点头，“是真的，你真的是那么说的。”见敛阳低下头，墨语继续说，“于是我点了点头，然后你就拉着我上楼开了房。”

“怎么可能？”敛阳不断呢喃，不相信自己居然有这么放荡的一面！

还好遇见的是墨语，若是别人……敛阳不敢再往下想。

“……所以，我不让你在外人面前喝酒，就是怕你大方的要求别人，那我会气死的。”说到最后，墨语满是调侃的语气，让敛阳的脸越来越红。

何来抉择　第四十六章 不肯放开你的手

“爸爸……爸爸……”球球兴奋的冲进卧室，早就忘记了被打的事情，直直的跑到床边，将手上的小红桶献宝似的递到墨语面前，“爹地，看我钓的鱼喔。”

墨语伸脖子看了小桶里跟手指一般长短的鱼，笑着说，“球球好棒真的有钓到鱼呢，阳阳快瞧瞧咱们儿子的收获。”说着，墨语支起敛阳的后背，让他方便探头看向球球手里的小红桶。

“球球，做得不错，晚上我们可以烤鱼了。”敛阳笑着鼓励球球，一脸的怜爱让人动容。

得到夸赞，球球的小脸上满是开心的笑，拎着小桶迫不及待的又跑出卧室，边跑还边嚷嚷着要钓很多很多的鱼给爸爸吃，听着球球的童言，墨语一脸吃味的瞪着半敞开的卧室门。

“为什么只有爸爸，就没有爹地呢？”

敛阳被娃娃脸不甘心的模样逗乐，这张脸怎么看也看不够，这个人怎么舍得放手？

“阳阳，你被我的美貌迷惑了吗？”娃娃脸低下头对上敛阳直直的眼神，笑嘻嘻的说，“你这样看人家，人家会脸红的。”

说着，故作扭捏、含羞带怯的笑了笑，滑稽的表情驱不散敛阳心中的离情不舍，只是不能被他看出来，不然一切都白费了……

“天黑了，去看看孩子们。”敛阳乖顺的伸出双臂搂住墨语的脖子，让墨语有点小小的受宠若惊，每次他要抱他，他可是都会抗拒的，今天真是出奇的配合。

放纵，只有这一次，以后不会再有机会了。敛阳靠在墨语的胸口上，轻轻嗅了嗅熟悉的味道，“走吧——”

低头看了看怀中的人，娃娃脸眨了眨眼后迈步走出卧室。

湖边的树梢上架着明晃晃的白炽灯，将广阔的湖面点亮了一隅，等下，球球安静的坐在小板凳上，不像以往的活蹦乱跳，老实的不像个孩子，湖边的草地上摆着烧烤架，墨林正在升炭火，凡奥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徐徐的转过头。

“爸爸——”稚气的声音里透着惊喜，凡奥内敛的表情上有些激动的看着站在身后的两人。

“嘘，小声点儿，别把鱼都吓跑了，那可是我们的晚餐啊。”敛阳笑着说，由墨语扶着坐在凡奥身边。

球球见父亲们出现，高兴地凑了过来，将手里的鱼杆递到敛阳面前，“爸爸，钓鱼。”

敛阳接过鱼杆，伸手将球球搂进怀里，父子俩人同握一根鱼杆静静的坐在湖边，夜晚的风吹来丝丝凉意，墨语脱下外衣罩在敛阳的肩膀上。

敛阳回头看了看草地上孤单忙碌的身影，抬头对站在身后的人说，“墨语，去帮帮墨林。”

说是烧烤野炊，但是食材并不是真的来自湖里，钓鱼不过是个消遣而已。

“恩——”墨语轻轻恩了声，转身走向烧烤架。

墨林见墨语过来，抬头看了看湖边，灯光很明亮，映照在敛阳握杆的手上，那手在微微颤抖，犹如迟暮老人。

“公司现在怎么样？”自从敛阳上次从医院回来，墨语就全心全意的照顾病人，将全部的心思都花在他的身上，将公司的事情完全交给墨林来操控。

墨林便翻动烤架上的肉片，边说，“长老那边越来越明目张胆的干预公司的事情，公司里的主管都调换成他们的人，现在更是让人将所有的文件送到他们那里，经由他们批准后才能生效。”

“业绩呢，这两个季度的业绩有什么变化吗？”，墨语看着湖边的方向，轻声问墨林。

“如你所料，这个季度的净收入比上个季度下滑了五个百分点，不过暂时并没有掀起轩然大波。”

“言舅舅那里没有动作当然不会有什么轩然大波，暂时就让他们先乐和乐和吧。”

“恩——”墨林没有异议的点了点头，抬眼看向湖边的背影，压低声音问，“你定的礼服已经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去看？”

“明天吧，这两天洋洋的身体不好，看明天会不会好点，如果明天好转，我就出去。”

墨林收回视线看向墨语升起一丝期待的面容，心微微泛疼。

敛阳，墨语在为你准备一个盛大的婚礼，而你却要在这个时候离开他。

“林，你怎么了？肉糊了！”墨语见墨林发呆，连忙抢救他手里的肉片。

“墨语，敛阳还不知道你在准备婚礼吗？”回过神，墨林漫不经心的问。

墨语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完全隐没，“还没有告诉他，本打算给个惊喜，现在却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他，他那个身体……”

余下的声音渐渐消失，墨语看着湖边的方向，眼色深沉。

“一定要举行婚礼吗？你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墨林有些不理解的问。

“他心里是希望能有婚礼的。”声音顿了下，墨语继续说，“他的生命里有太多的苦涩，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不会得到祝福的，我希望能给他最完美的一切，不要有任何遗憾。”

墨语的声音很轻，却句句深情，墨林为之动容，心下抽痛。

墨语，敛阳的时间不多了。

见墨林沉默，墨语抬眼看过去，“刚刚在卧室里，阳阳有跟你说什么吗？”

墨林眼皮一跳，没有对视墨语的大眼睛，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他那个样子，哪有力气多说话。”

“噢——”墨语淡淡的噢了声，状似很认真的烤肉，墨林抬眼看了下对面不再吱声的人，不禁问自己：真的能够瞒得过他吗？若是真的帮敛阳离开，若是让墨语知道，他要如何承受墨语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