郄烜见四周无人,校园里异常清静。
他瞬间敛容,严厉地说:“方湛清!是个男人你有气冲我撒!刮花我的车算什么?我的车又没得罪你!得罪你的人是我!”
方湛清听郄烜话里的内容,已经了解他找自己的原因,无畏地耸肩,泰然自若地说:“既然被你知道了,你直说想怎样吧!”
郄烜伸手拉住方湛清细瘦却肌肉紧实的手臂拖拽到无人的地方,才在方湛清猛烈地挣扎扭身下松手,亮出手机里的罪证,奸滑地说
:“看见了么?这才叫捉贼捉脏!”
方湛清作势上前抢,郄烜敏捷地退后隔开他的进攻,邪笑道:“你抢去毁灭证据也没用!我家里还有备份!如果我把你毁坏别人私
有物品的劣迹报告给学校,你想一下后果,最轻也得受个小处分吧!那肯定会影响你以后的发展前途!”
方湛清仇视的目光犹如万把利箭刺向郄烜,郄烜心头一惊,面上却十分镇定,甚至还能绽放温和的微笑。
方湛清权衡了一下利害关系,在尊严与现实面前斗争了好半天,才半妥协似的走近郄烜,与他面对面站立,却目光凶恶地直视他,
说:“说话痛快点!你究竟想我承担什么后果!”
郄烜见方湛清直率诚实的反应,心下了然,知道自己在这一回合的战争中已经占了上风,展露一脸欠揍的粲笑,说:“一次性支付
汽车检修费用!我这个债主提这么小的要求不过分吧!”
“多少钱?”
“不算很多,区区几千块吧!既然你能上得起这所大学,也应该能够承受这笔钱!”
方湛清仔细核算了一下,用力横了郄烜一眼,觉得他的要求实在很不合理,便以为自己争取权利的语气,说:“我一次性拿不出那
么多钱赔你!分期付款行么?”
他就是沦落到以后的每天都得吃稀饭也要把钱凑足还给郄烜!
郄烜却摇摆着头傲慢地绝情拒绝,说:“不行!我非要你一次性赔付!”
“郄烜,你明知道我不像你!不是什么有钱的公子哥!我的每一分学费都必须靠自力更生的劳动赚取!你亲眼看见我打工的吧!亲
眼看见我要怎么赔笑脸应付无理刁难的买家吧!你却还要我一次性赔付?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别欺人太甚!”
方湛清敌视郄烜,一副被逼急的愤怒模样。
伴随着极具讽刺性的厉声指责质问,一记老拳揣向郄烜腹部,郄烜猝不及防,硬生生受了方湛清声东击西力度如铁的一拳头。
幸好郄烜练过二年拳击,攻防水平超越普通人,对吃下一记闷拳的承受力绰绰有余。
他架住方湛清恼恨之极下的乱拳反抗,却没有尽全力去缚住方湛清的行为。
方湛清在最后踹了郄烜一脚后,跑出半米远,冲郄烜喊叫:“你的修车费我一定会赔给你!但,只能分期付款!我只有分期付款的
偿还能力!”语音落下,他几乎跑没影了。
郄烜被方湛清逃离时的喊话弄得有些眩晕,他靠在树干上,揉着被打疼的身体部位,露出一个哑巴吃黄莲似的无奈苦笑。
方湛清,你当真那么喜欢玩刺激的追逐游戏?好吧,既然你喜欢,我就陪你玩到底!看游戏结束时,是你这个欠债的赢,还是我这
个债主赢!
春季徐徐而来,带来骀荡春风,其叶牂牂,绿草蓬茸,百花争艳的繁盛景象。
郄烜最近的生活很无趣也很郁闷,自从那日被方湛清不轻不重地打了一顿,他开始思考方湛清那番别有深意的话,检讨自己不识人
间疾苦不悲天悯人的纨绔子弟习气,也深入思考了一下他们之间更适合的相处模式。
债,他当然要讨回!但,具体用什么更恰当的方法,他还要斟酌一下。不能让那小子每次一见他就跑!以前方湛清还骑车上学,现
在他连车都不骑了,光靠双脚走来上学!存心跟他作对气他!
郄烜正愁眉不展地想着方湛清,就见他步履从容地走过来。
走到还相差五米距离的时间,方湛清看到了债主郄烜,没等郄烜开口,方湛清立马抢了先机。
夸张地迈开步伐,似乎准备随时跑路地微蹲身子,伸长一只手臂做阻止郄烜靠近的动作,说:“你别过来!”
方湛清一边说话,一边在兜里狂翻,翻出揉成团的钱丢给郄烜继续说:“我现在身上只有二百一十一块五角,你先拿去!剩下的欠
款我以后再付给你!”说完,钻向岔路夺命而逃。
郄烜望着方湛清逃命似的背影,发出一声无奈至极地长叹,心里更加郁闷,没好气地跺脚,啐出一句怨言:“靠,又让你小子跑了
!下回你的运气可没这么好!再遇见你扒不下你的皮,也要剥件衣服下来犒劳我这么劳心劳神又劳力的追债!”
发泄过后,郄烜不由自主地笑了。
方湛清和他耍的那些相互纠缠的手段,究竟谁比谁更幼稚,谁又比谁更高明呢?
郄烜被方湛清躲烦了,决定来一次严密的追踪行动,趁着夜色沉黑,他放弃开车改为步行沿途尾随方湛清去了他的打工地点。
是一家环境幽雅的咖啡馆。
郄烜沐浴在别人惊叹瞩望的目光里大摇大摆地走进咖啡馆,选了一个便于他观看方湛清的位置坐下。
换上工作服的方湛清在柔白的灯光照耀下显得俊丽迷人,高挑纤细的身段隐隐诱惑着郄烜的感官。
他情不自禁地蠕动喉结,吞下嘴巴里突然多出来的口水。
方湛清勤恳谨饬地投入工作,笑脸始终如一挂在清俊精致的容颜上,他对每一位顾客的服务都做得细致周到。
郄烜由衷佩服方湛清的工作态度及职业操守,不论他换做什么工作,都是个认真负责的人。
招待郄烜的不是方湛清本人,而是咖啡馆里另一位男性服务员。
郄烜点了平日最常喝的一种黑咖啡,尽管他并不喜欢喝咖啡,认为喝多咖啡伤害健康及皮肤,在今天却可以起到打发时间的关键作
用,便放纵自己听着悠扬伤感的泰国语情歌,细细品味着咖啡至苦至纯澈的味道。
他的眼光一刻没从方湛清身上移开,看着他恭敬友善地招呼此来彼往的客人,他觉得心里涌起了一种异样的满足感和欠缺感。
直到他再看见方湛清穿着洁白的工作服端着盘子从过眼前晃过,明明穿着衣服的他陡然变成赤身露体,他才意识到所谓的欠缺感是
什么,是他潜意识里对方湛清情感精神□的深切渴望!
他尽情幻想着衣服下那副清瘦匀称的光裸躯体,想象亲吻他嘴唇的滋味,把他搞上床的感觉,他没有一丝害臊的情绪,目光光明磊
落,神情坦然自若。
从他对方湛清产生了强烈的性幻想以后,他确定,他喜欢上了方湛清,一个为独立生存劳碌却自强不息的男生!
郄烜以极度优雅的姿态端起咖啡杯,喝下一口,伸出性感灵巧的红舌舔了舔丰润的唇瓣,看向还不知道他在店里凝视偷窥的方湛清
,在心里说:方湛清,我看上你了!
郄烜喝完咖啡,选在方湛清站在柜台里的时候走过去付帐。
方湛清惊讶地瞪大双眼注视郄烜怡然自得的模样,接过他手中的钱,郄烜却不着痕迹地碰触到方湛清滑凉的手背。
方湛清并没在意郄烜蓄谋已久的性骚扰,找出零钱璧还给郄烜,挖苦似地说:“你真是个勤快的债主!”
郄烜却表现得潇洒豁达,微笑着说:“方湛清,我只是碰巧来这里喝咖啡,没打扰你工作吧!”
郄烜的一席话把方湛清气得牙痒痒却不能回击,只得把那口气咽下去,皮笑肉不笑地说:“欢迎下次光临!”心里却将阴魂不散的
郄烜暗骂得体无完肤,以恶毒的目光目送郄烜离去。
郄烜气定神闲地转身,背对方湛清露出得意自满的笑容。
再次离异再度结婚
五四青年节那天是方湛清的十八岁生日,阳光普照,气温适宜。
方凉从外地回到武汉的家里,父子俩总算团聚,方湛清邀请方凉去他打工的咖啡馆喝咖啡聊天。
晚上回家碰到了即使住在同一屋檐下却不经常见面的丁妙。
方凉一见丁妙目中无人傲慢无理的模样,脸立刻严肃地绷起,支开方湛清,冷腔冷调地说:“从你的情夫那里回来了?我告诉你!
别以为我好欺骗!你以为我真心爱你才娶你么?我不过是应付了事!为我的儿子找个保姆罢了!谁知道找了个没人性的保姆!你娘
的根本不会照顾我的孩子!”
方凉口中的情夫二字戳到了丁妙的痛处。
她和郄辽恋爱感情在先,却被商业企业千金别如玉强横介入而沦为情妇的地步,还好老天开眼,几年前,别如玉得了不治之症一命
呜呼,她才又有机会争夺郄辽妻子的位子。
丁妙从沙发里站起,怒视方凉,有恃无恐地说:“方凉!我们都很清楚当时彼此嫁娶的目的!何必撕破脸恶语数落痛斥?!你以为
我不知道你在外面拈花惹草搞的那些风流韵事!我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你不消用语言刺激我!我们彼此彼此!”
“丁妙!老子早就想跟你摊牌!把你这个冷酷无情的女人给甩了!我是在外面有女人怎么了?以前的那些女人或许只是逢场作戏,
但这次的女人好歹是因为爱我才跟我!她对我温情脉脉,比你这座中看不中用的冰山强多了!”
啪!
丁妙怒不可遏地掴了方凉一巴掌,说:“你别太过分!”
方凉怒目圆睁,咆哮道:“老子今天就过分了!怎么了!”大力的一把将丁妙推倒进沙发里,指着跌坐在沙发上咬着唇怒目相视的
丁妙大吼:“你放明白点!老子这次回来就是跟你离婚的!你不是渴望和情夫结为夫妻么?我成全你!你自由了!正好也还我自由
!你想滚的话就快滚!省得让我看见心烦动火!”
丁妙一下子从沙发里站起,推开挡路的方凉,怒冲冲地摔门离去。这个破碎的家,她不可能再回去了!她本来就不该留在那个家里
!她今生惟一的归宿是郄辽!
方湛清听见响亮的摔门声,等了一会儿,客厅里安静下来,他才从房间走去客厅,只为了确定他心中的疑问,才不带任何情绪地询
问了一句:“继母,她走了?”
方凉一屁股坐到沙发里,喘着粗气,暴跳如雷地嘶吼控诉:“别管她!让她滚出这个家!反正那个女人当初也不是真心实意心甘情
愿跟我结婚!我在外面找了个新爱人,决定和她离婚!”
方湛清早料到残破苍冷的最终结局,或许,他们离婚以后,才是对所有人的解脱。
今年的生日不止孤独,还有悲痛和心碎。
丁妙从方凉家跑出去拦了辆出租车直奔郄辽的住宅而去。
她冲进郄辽的书房,抹着眼泪扑进郄辽的怀里,说:“我离婚了!我们结婚吧!”
郄辽虽年近半百却风采依旧,宽肩细腰身材魁梧健壮,容颜俊秀,他安详地搂住丁妙的娇柔身躯,拍着她单薄的背,用极富磁性的
低沉嗓音,语带安慰地说:“ 妙妙,当年是我顶不住家族面临的经济危机才娶了别如玉,她去世后的这些年却还让你当我的地下
情人,是我对不起你!真是委屈了你!不过,一切的苦痛都将终结,如果你已经领了离婚证,那我们尽快注册结婚吧!我会正式娶
你当郄辽的太太!”
听完郄辽一席肺腑之言,丁妙抱住他,快慰地哭泣,而郄辽则只是温柔地拥住她,哄她停止流泪。
三天后,丁妙拿到了与方凉的离婚证,随即,开始筹办她和郄辽俩人奢华隆重的婚礼。
伤感的羡慕嫉妒
春夏交替,时光缓缓流淌。
自从方湛清在打工的咖啡馆遇见郄烜以后,便常常见他放学不回家端坐在咖啡馆里的某个与柜台比邻的位子,□似的注视正好站在
柜台里忙碌算帐待客的方湛清。
时间久了,方湛清习惯了工作时身旁多的那一道热切追随的目光,他照样勤劳干活,只要郄烜不指名让他提供服务或是存心砸场子
,他便对郄烜的存在置若罔闻。
某天傍晚,绚丽的彩霞垂挂天边,空气中吹拂着令人感觉舒适的暖风。
郄烜依旧在方湛清到达咖啡馆不久开着那辆修复成原样的白色甲壳虫汽车随之而来,他泊好车后,昂首阔步一派悠闲地走进咖啡馆
。
他坐到最常坐的位子,等方湛清换好工作服站到柜台内,他才示意别的服务生把方湛清叫到他跟前,只点了一份佐咖啡的甜点饼干
,望着方湛清走向厨房的背影,他笑得自得而自信。
方湛清很快从厨房出来把郄烜点的饼干按照服务程序礼貌地放在桌子上,倏地,郄烜的手机震动起来,振幅过大的响声连一旁的方
湛清都听得极度清晰。
郄烜从容不迫而风度优雅地拿起一片饼干咬进嘴里慢慢咀嚼,空出的另外一只手则接听电话。
“小烜,我今天刚回国,你有空么?跟阿姨吃顿饭吧?”丁妙去米兰采购了半月,虽然刚从机场出来,但是精神饱满,说话的语气
透露出热情、兴奋的情绪。
郄烜一边仔细听着丁妙在电话另一端说的内容,一边乜斜着眼看方湛清的举动,见他已经走回柜台,才扯起一抹神秘的笑,对着手
机说:“我请你喝咖啡吧。”
郄烜报上咖啡馆的所在地址,丁妙立即让司机改道去郄烜指定的那间咖啡馆。
一路畅通无阻,丁妙十五分钟后到达咖啡馆。
郄烜静悄悄地坐在桌子后面等丁妙到达,他连手都没抬起,丁妙就从众多客人中认出不论哪里都醒目出众的郄烜,继而风姿绰约地
走过去坐下。
郄烜叫住从他们近前经过的服务生,为丁妙点了一杯她喜欢的蓝山咖啡,同时配了一份甜点。
方湛清从厨房换到柜台的时候,往敌方郄烜的桌子那边一瞥,他几乎窒息。
又让他亲眼看见,郄烜与丁妙之间亲如母子温馨亲近的一幕,他的心刺痛不已,哀凉的羡慕、嫉恨向四肢蔓延开去。
方湛清凝滞的视线恰好与郄烜打探的目光交接,郄烜看见了他眼中流露的羡慕、悲伤交织的复杂眼神。
郄烜把目光转移到说笑自如的丁妙身上,骄傲的性情使他将方湛清的眼神与丁妙联系到一起,认定方湛清在吃醋。
他脸上依然淡然邪笑,而心里却高兴得心花怒放。
郄烜当下决定解除方湛清对自己的误会,他不想方湛清再流露那么感伤卑微却好强的眼神,他既怜悯又心疼。
郄烜向丁妙提议回家做饭吃,丁妙今日心情极好点头答应,他叫她先坐车回去,他去结帐以后再自己开车回家。
丁妙叮嘱郄烜开车小心便迈着轻盈的快步走出咖啡馆。
郄烜信步走到柜台眼前,故意凑近埋头做事的方湛清耳边,用低沉性感的男音撩拨似的说:“你在吃醋?你很羡慕她?其实你不必
吃醋更不必羡慕,她只是我的继母!”
继母?
方湛清被郄烜的措辞震惊到,但他尽量面不改色地沉声说:“我是羡慕!”
不过,不是羡慕她,而是羡慕你!我也曾是她的继子,却从不曾得到她的喜爱与关心。郄烜,我真的很羡慕你能从她那里得到我不
曾得到过的母爱!
郄烜对着方湛清的耳朵吹了一口气,湿湿暖暖的触感令方湛清一时间不适应,他别开脸抬头注视笑得狡猾诡异的郄烜。
郄烜将银行卡递给方湛清,方湛清刷过以后递还给他,他却借机握住方湛清温凉如玉的手,一脸正色地说:“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
间考虑,如果你真的有话对我讲,明天一定要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