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空飞去。
楼一白脸上不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他觉得少年似乎仍在树梢上,猫儿一般地打盹。
浓密的睫毛微微上翘,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想要亲一亲。
眼角的花形胎记耀耀闪亮。
“但求同年同月死。”楼一白脸上忽然露出孩子般快乐的表情。
他笑着又说了一遍,似乎觉得很开心。
木然的脸上异彩流转,仿佛有暗光盈盈发光。
但当他回过头时,明艳的脸上又恢复成木讷的表情。
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吃晚饭的时候,阿语神秘兮兮地将楼一白拉至一边,往他手上塞了三个巴掌大的白瓷瓶。
楼一白有些疑惑看着他,阿语压低声音,用男人都懂的笑声说:“只要五滴,包你爽上一整晚。另外附赠你一瓶玉露和润滑露,
分别用红色和黄色的瓶塞。”
楼一白微愣,表情有些不自在。
楼月刀那个大笨蛋,我是让他安安静静地偷一瓶过来,结果他竟然直接告诉阿语。
这不等于全世界都知道了。.
笨蛋!
楼月刀是大笨蛋!
楼一白心中抓狂,但面上却脸色不变,迅速抢过瓶子,想要离开。
但阿语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让他离开呢。
阿语伸手勾住楼一白的脖子,不让他离开,同时指着前方邪笑道:“也不知道到底哪个幸运儿,竟然得到我们冷血无情大帅哥的
青睐。”
楼一白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
餐桌上,楼云生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靠在楼月刀身上。
而楼月刀则一边唠叨,一边用勺子盛了饭菜,小口地喂着。
楼云生嚼了两口,觉得味道还不错,猫一样的眼顿时光芒四射,死死地盯着桌上的糖醋排骨。
楼月刀依旧在唠唠叨叨:“真不知道你为什么口味这么怪,一大男人怎么像别人姑娘家一样喜欢吃甜食。坐好,听到没有,挺胸
、直背、抬头,给我坐好。”
楼云生闲闲地掀起眼帘,睨了楼月刀一眼,然后继续软趴趴地靠着大个子等着喂食。
“懒成这样你迟早有一天被饿死!”楼月刀挑眉怒道,但筷子却伸向桌上的糖醋排骨。
“张嘴。”
楼云生乖乖地长大了嘴巴,但期待中的排骨却没有送上门来,他不由睁开了一条眼缝。
楼月刀的脸倏地在眼前放大,楼云生不悦地后退:“干嘛靠这么近。”
“别动。”楼月刀却伸手紧紧锢住他的下巴,脸缓慢地靠近,呼吸温热喷在楼云生的脸上。
楼云生怔怔地看着楼月刀的靠近,唇和唇只有一指间距。
暧昧的气氛在二人间蔓延。
阿语忍不住地捂住鼻子,怪叫:“天哪,鼻血都流出来了。”
楼一白静静地看着,陶瓷一般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但藏在袖子里的手却不住地颤抖。
碍眼。
真的碍眼。
楼一白觉得自己再也看不下去。
那二人亲密的样子落在眼里,简直就是活生生的折磨。
但却说不清碍眼的到底是楼云生还是楼月刀。
手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连带着袖子也开始抖动起来。
不行,不能在这个时候失控。
楼一白猛地转身,飞一样地消失在黑夜里。
离开的时候,阿语忍不住双手抱住自己,颤抖着说:“怎么突然这么冷啊。”
另一边,饭桌前,“暧昧”的二人:
楼月刀道:“别动。”
楼云生眨巴眨巴眼睛。
楼月刀的脸凑近:“张嘴。”
楼云生乖乖地张嘴。
楼月刀沉默片刻,长叹一声:“哎,我果然没看错。你又长蛀牙了。”
楼云生紧张道:“那排骨……”
楼月刀眼中寒光一闪:“想都别想,从今天起,不准吃一切和甜字沾边的东西,而且必须每天刷两次牙。听到没有!你要跑到哪
里去,把手上的糖醋排骨放下。停下,不准跳窗……”
……
在一旁看戏的数人:
“哎呀呀,看来楼保姆今天又得追着飞檐走壁了。”
“我说他们两个怎么轻功这么好,原来是天天运动的缘故。话又说回来,你觉不觉得月刀太宠老大了?”
“那是那是。你们知道吗,有一次楼月刀和我喝醉酒时说漏了嘴,他说他平生最大的愿望有二,一是成为天下第一刀客,一是成
为天下最称职的大哥。”
“但楼云生不是那种乖宝宝类型吧。”
“看来这个梦想离实现之日遥遥无期了。”
“哎,看来是了。”
异口同声的叹了口气。
为可怜的楼月刀默哀半秒后,阿语突然跳进来:“要不要打赌楼月刀能不能追上老大?”
其他数人:“这样不好吧,太没良心了。”
“就是啊,楼月刀这么可怜,我们还拿他来打赌。”
阿语:“那还赌不赌?”
其他数人对视片刻,接着齐刷刷转过头,双眼放光,异口同声道:“赌,有钱不赚是傻子。”
阿语:“……我靠。”
番外之自杀二
楼月刀有没有追上楼云生?
你知不知道你说了一句废话。
楼月刀垂头丧气地回到梅苑,在门口碰到笑眯眯的阿语。很显然,他是专门等在那里的。
楼月刀不由有些感动。想不到魅夜者里竟然还有这么关心自己的人,当初果然不该那么冲动地说他们是冷血者。
“月刀兄,回来啦?”阿语笑道。
“嗯,等久了吧,真对不起,楼云生那臭小子一溜烟就不见了……”
“什么!你没追上云生?”阿语神色大变,打断了他的话。
“是啊。对了,多谢你在这里等我,你是怕我一个人回来孤单吧,你人真好……你怎么脸色突然变得这么差?”
阿语脸色臭得不能再臭,不等楼月刀说完就转头朝西屋走去,边走还边骂骂咧咧道:“我靠,一下子赔了五两银子,早知道就不
赌你会追上老大了。”
楼月刀顿时石化,一阵冷风过境,化作细细的灰尘随风而去。
“楼月刀。”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声音阴冷,仿若潮湿黏糊的蛇,楼月刀不由抖了抖,回头。
果然是他。
浓郁黑夜中,一双鬼魅的眼睛格外煞人。
“鬼影,有什么事吗?”楼月刀道,同时下意识地后退数步,不愿太多地和组内这个神秘诡异的人有太多的接触。
鬼影原本要说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儿,又滑回腹部。覆盖全身的漆黑长袍里,一双冰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
楼月刀刚刚后退了半步。
他后退了半步。
后退了半步。
鬼影忽的桀桀桀地笑了起来,声音尖锐而又急促。他笑得浑身都颤抖起来,像是眼镜蛇朝猎物吐信子的声音,楼月刀浑身寒毛都
竖起来了。
毫无预兆地,鬼影突然闭嘴,阴恻恻地瞄了楼月刀一眼,一只枯瘦的鬼手从袍子里伸出。
楼月刀吓了一跳,以为他要对自己下毒手,但过了好久都没有发生什么,不由低头看。
鬼影的手上只有一封信,信封上没有署名。
“我的?”楼月刀疑道。
但“的”字刚出口,刚刚还在眼前的人就消失不见了。鬼影此人一如其名,行踪诡异,飘忽不定,楼月刀见怪不怪地捡起掉在地
上的信封。
月华如水,素白的信封发出淡淡的柔光。
楼月刀疑惑地打开信,信上只有一行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话:
“今夜三更,端素楼青竹房,独行。”
这是什么意思呢?
捉弄我?
还是什么?
楼月刀看了眼东屋,楼云生的房间依旧漆黑一片,想了想,转身朝外走去。
===============我就是那时间、地点分界线==============
青楼楚馆,莺歌燕舞。
漫沫长街,灯火崔璨。
灯火辉煌的长街上,只有一间屋子漆黑一片。
楼一白斜斜倚靠在窗台上,静静地看着对面的青楼楚馆,不时传来女子娇笑和男人喘息的声音。
空气里弥漫着热闹而又放纵的气息,远远飘来热情奔放的琴弦之声。
夜晚掩去了一切丑陋,白日衣冠楚楚,黑夜衣冠禽兽。
但至少,他们是热闹的。
至少,他们不是始终一个人。
楼一白静静地看着,似乎外面的那些热闹和这里的冷清都与他无关。
但搁在窗台上的手却渐渐握紧。
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咳嗽使得他不由弓起身子,看上去无助而又使人怜悯。
但屋子里却空无一人。
漆黑如夜。
楼一白浑身不住地颤抖。
忽的,一股猩红的液体渗出嘴角,刺眼如雪中寒梅。
楼一白厌恶地用手帕摸去嘴角的血丝,继而揉作一团丢至角落。
皱皱巴巴的手帕滚落阴影,楼一白瞪着手帕上的血,眼神冰冷,仿佛射出无数根寒针。
蹬蹬。
蹬蹬。
上楼的声音摹地响起,一步一步,缓慢地朝房间走来。
楼一白眼神立刻变得复杂,仿佛有无数数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眼底纠缠。
他从怀里掏出媚夜未眠,沉默片刻,仰头一口喝掉大半瓶。
手边一个清华白瓷细颈酒瓶,极品烈酒散发出香醇的味道。
楼一白打开瓶盖,犹豫地看着手中剩下的半瓶,打不定主意要不要倒下去。
突然传来的开门声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默,楼一白被惊得手一抖,透明的液体便流入酒中。
楼一白怔怔地盯着手中的酒瓶。
吱呀。
吱呀。
古旧的地板发出沉闷的声音。
脚步声渐渐靠近,熟悉的味道渐渐充斥了清冷的房间。
楼一白深深吸了一口,惨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红晕。
身后之人在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楼一白脸朝窗外背对着来人。
没有人说话,一片寂静。
楼一白心跳加速。
那人缓慢地蹲下,靠近。
他的脸逐渐靠近。
温热的呼吸轻拂脸侧,有点痒。
他来了。
他真的来了。
楼一白觉得世界忽然变得无比美好,对面莺莺燕燕的笑声也倏忽悦耳起来。
心脏跳得好快,仿佛立马就要跳出来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
破铜嗓门在身后陡然响起。
楼一白一愣,一盆冷水从头上泼下。
怎么是他!
身后之人越过楼一白,径直走到酒壶旁,接着发现宝贝似地惊喜道:“真的有酒啊。我刚上楼的时候就闻到好香的酒味,当时还
在遗憾喝不到。哈哈,太棒了。”
还未来得及阻止,楼月刀问也不问,主人一样地拎起酒瓶,就着壶嘴,灌了一大口。
“哈,好酒。这酒真带劲儿。”楼月刀眯着眼睛回味了一下味道,猛地睁开眼睛,笑道。
楼一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变故,半响说不出话来。
楼月刀嬉笑着盘膝坐下,看了眼窗外的景色,拍腿笑道:“你这里的景色可真不赖啊,人家青楼里的帐内私事看得一清二楚。”
楼一白被他这一笑惊得回过神来,眼神阴霾地瞪着楼月刀:“怎么是你?”
“我怎么知道。鬼影给我一封信,信上写着时间地点,我好奇就过来看看咯。”
“不可能,我明明是放在楼云生的……”
楼一白猛地捂住嘴,自感失言。
“你说什么?”楼月刀明显是没有听清他刚刚的话,一脸茫然地望着他。
“算了。你走吧,就当没有收到这封信。”楼一白别过脸去,泼墨般长发一泻而下,挡住了他的表情。
窗外灯火辉煌,但楼一白恰好坐在阴影里,整个人显得异常孤独。
楼月刀微愣,想要触碰楼一白的肩膀,但动作却因他的转身,而停在半空中。
漆黑的屋子,只有窗口处透出些微淡淡亮光。
楼月刀僵硬的手横亘在中间。
仿佛一把锐利的尖刀,从中间切断了心。
楼月刀讪讪地缩回手,四下张望岔开话题。
目光扫到一处角落,一个揉成一团的手帕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不是你的手帕吗,怎么丢在这里?”楼月刀起身捡起手帕。
“不,不要!”楼一白一惊,猛地飞扑过去想要抢回手帕。
楼月刀却先于一步打开了手帕。
雪白的绸缎上,大片嫣红的血格外刺眼。
楼月刀的脸顿时冷了下来。他挥了挥手中的帕子,冷冷道:“这是什么?”
“还给我。”楼一白扑过去,想要抢回那该死的东西。
楼月刀将左手的帕子举高,右手一闪,穿过楼一白的腰,将他紧紧禁锢在怀内。
温热的呼吸喷在楼一白的脸上,暖暖的,有些痒。
楼一白一瞬间有些恍惚,其实楼月刀长得也不是那么讨厌。
他的脸不是柔媚也不清朗,但男性气质很明显,下巴长着一点青荏,短短的,很诱人。
“为什么上面会有血?”楼月刀冷冷问。
“……”楼一白顿时回过神来,别过脸去。
“你最近喝的那个古怪的中药到底是什么?” 楼月刀厉声问。
“……”楼一白下意识地咬紧下唇,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这个是不是你的血!”
“够了!我得了不治之症就要死了,这血是我咳出来的,这个答案你满意了。”
楼一白猛然用力推开楼月刀。
“滚出去!”楼一白脸色苍白,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
一推之下,楼月刀竟然不住地向后踉跄数步,撞在墙上,发出“咚”地一声巨响,滑倒在地。
楼一白一惊,下意识地想要上前,但脚步还没迈出就硬生生地止住。
他别过脸去,浑身却不住地颤抖。
死一般的沉默在两人间蔓延,空气很低,让人喘不过气来。
“枫叶血红的季节,阿夏老爷喜欢到中原来遛狗。”楼月刀沙哑的声音摹地响起,低沉的,带着一股说不清的磁性。
楼一白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起这件事,不由有些发愣。
“我,曾经就是其中一只。”楼月刀缓慢地抬起头来,眸子竟然仿佛是幽绿色的,摄人的光芒让人无法转目。
“阿夏老爷喜欢看他的狗互相厮杀,赢的那一只才能得到食物。我曾试过连续两个月天没有得到一次食物,但我还是活下来了。
你知道我吃的是什么吗?”
楼月刀眼中寒光益盛,冰冷渗人:“饿死的孩子的尸骨。我是靠吃死人肉才活到今天的。”
楼一白瞳孔猛缩,没有料到这个总是一脸笑容的人会有这样残酷的过去。
楼月刀缓慢地站起来,不断直起的背渐渐变得高大,仿佛一座无法跨越的山。
“从云生捡到我的那一日起,我就不停地对自己说:活下去,不管多艰辛多痛苦,都要活下去。”
楼月刀一步一步地朝楼一白走去,一股无形的压力靠近,仿佛岿然不动的山。
他一把将楼一白推到墙上,力气大得楼一白不由蹙眉。
楼月刀眼神阴霾地瞪着他,冷冷道:“云生开玩笑说要去自杀的时候,你不但没有反对,反而也准备跟着一起死。而且,你吃的
药其实是慢性毒药对吧。你根本就没想过要治病,反而加快病情的恶化。其实你从一开始就想死,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