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胜不舍地放开怀中的这具温热的身体，冷冷地转过头，回道，“知道了。”

然后，青年退下，林子胜换上另一张面孔，对黄锦圣，说：“回去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看着消失在北风中的身影，黄锦圣有些感叹，忽然，他急促地蹲下，抱着头，汗从额头流下，脸色苍白。

林子胜身边的保镖出现，其中一个抱起身体僵掉的黄锦圣，另一个说：“回去找奎正。”

“嗯。”

黄锦圣的精神又开始恍惚了，当他听到奎正时，瞳孔放开，面部充满的恐惧，仿佛死神降临一般。他，想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而不是被毒品控制。

第47章

学校的假期如约而至。

高一四班的同学在期末考后都回家。

“喂，二舅，是我，阿海。”站在车站的站牌下，叶海仰着头望着马路对面的树。

电话里传来林涛的声音，“阿海，等等，我马上去接你。”

“嗯。”叶海应了声。

挂掉电话，叶海无聊地踢着地面上的空罐子，思绪飘回踏出套房的那一刻。他回东海的事，没有告诉他们三个，不知道那三个人会怎么想……算了，那是他们的事，与他无关。

东海，林涛住的地方。一个不大不小的渔村。

林涛家住东海的村尾，有一栋二层的小楼房，这是林涛在青龙帮积蓄的钱财而建的。林涛离开青龙之后，就在东海当他的小渔民，每天起早贪黑的，很辛苦，但日子过得很舒心。没有像在青龙那会的胆战心惊，这样的生活，是他一直想要的。

林涛今年快五十了，还是光棍一个。

前些年，村里都在传林涛因为爱上自己的妹妹而终身不娶。但真正的原因，没有人猜得到。林涛也不愿跟旁人说起。

林家，现今有两口人，一个是林涛，另一个事林涛的母亲吴婶。妹妹林艳十几年前失踪了，哥哥林江小的时候送给别人养，早就跟林家没什么联系了。

叶海是林涛的妹妹林艳的儿子，这个快满十七的少年，让林涛很担心。妈妈林艳的无故失踪让小叶海深受打击，这也是叶海心理扭曲的开端。

当初，林艳要嫁给叶海的爸爸叶明时，林涛就十分反对，但林艳的个性很倔，不顾家人的反对，执意嫁给当时还是穷小子的叶明。

……

开着吉普，林涛回想着过去，从叶海住进林家的第一天起，林涛就把这个外甥当成自己的儿子一样看待，不是因为叶海是妹妹林艳的儿子，而是这个孩子活得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坐在车中，林涛远远地就看到站在站牌下的叶海，慢慢靠近，把车停在路边，林涛从车上下来，“阿海。”

叶海看到林涛，脸上立即有生动的表情，“二舅。”

来到叶海身边，林涛的手抚摸着叶海的头，说：“等很久了吧。”

叶海摇摇头，说：“没有，之前给你打电话，我才刚到这儿不久。”

林涛哈哈大笑着，说：“你又走过来了。”

被林涛这么一笑，叶海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挠着头发，说：“二舅，可以走了。”

林涛接过叶海手中的那一小袋行李，说：“上车吧。”

末了，林涛还加了一句，“来之前，我特地把车开去洗了，现在车子干干净净的，一定不会让你晕车的。”

叶海尴尬地笑了几声，说：“知道了。”

上车，叶海开始沉默了。

从后视镜看着脸上的表情，叶海的身体开始僵了，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摆才合适。

林涛启动汽车，笑语，“阿海，寒假放几天？”

叶海顿了一下，才回答，“十五天。”

“怎么停这么少天？”林涛边倒车边说。

“高中比初中麻烦，读的书也多。”叶海小声抱怨着。

“在平航感觉怎么样，那里的孩子很调皮吧。”车倒好了，林涛手中的动作停了一下，问。

“嗯，平航就像之前二舅说的那样，很乱，但那里真的很有趣，比待在市一中好玩多了。我在的那个班级，有很多很有意思的人。不过，平航的地下生活，我没有参与，对二舅口中的一些情况了解不是很清楚。”叶海说着他在平航的感觉。

“阿海，读书虽然很重要，但有些事情还是要参与的。在学校，不要只当一个书呆子，很多事情参与进去才能体会其中的乐趣。当然，我不是说你的做法错误。在平航，只是读书，会错过很多事的。”林涛说。

叶海抬眼，看到镜中的自己，问：“二舅，上次你回青龙，情况怎么样？”

听到青龙两个字，林涛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那里乱透了，卓老爷子不会管我这种小事，倒是你，要多注意。上次只是青龙的一个测试，既然你通过了，那他们会做其他事的。是让你当智囊团，还是死士。现在看来，不管怎么样，卓老爷子就是想拉你进青龙。如果让他知道你就是隐社的King那情况会更糟。进去了，想脱身就难了。”

听着林涛的讲述，叶海沉默了，对于青龙帮，在这座城市里有头有脸的帮派，以他现在的能力得罪不起，也不想去得罪他们。

最后，叶海说：“二舅，你放心，我知道该怎样做。”

对于叶海的早熟，林涛也很无奈，在那种环境中长大的孩子，不得不自己保护自己。

坐在客厅里，拿着遥控器，无聊地转台。

许鑫泽很暴躁，从放假那天起就很暴躁。那天，他来不及跟叶海道别，再去找叶海时，叶海已经离开了。他连他去了哪里都不知道，这算哪门子道理。

李易臣坐在沙发的一侧，看着电视的画面不断地变化着，他皱着眉，问说：“老大，你这样眼睛不会花吗？”

许鑫泽听了这话，没有回答，而是站起来，把遥控器扔到李易臣身上，冷冷地说：“我上楼了。”

看着许鑫泽离开的背影，李易臣的眉皱得更深了，这时，许富贵拿着一盘水果过来，问：“你哥怎么了？一放假就开始阴阳怪气的。”

李易臣摇摇头，说：“不知道。”

李鸣凤过来，坐在许富贵的身边，接过遥控器，转到她喜欢看的电视剧，放下遥控器，问：“老公，新年要到哪里旅游？”

许富贵笑着说：“你喜欢上哪儿就上哪儿。”

李鸣凤轻拍着许富贵的手臂，说：“这个可是你说的哦，到时候，可不要后悔啊。”

“当然，当然。”许富贵连声应下。

看到这个场面，李易臣站起来，说：“我上楼了。”

李鸣凤看也没看李易臣一眼，说：“等会，要记得下来吃饭，随便叫下你哥。”

“知道了。”李易臣无力地应着，迈开步伐，离开客厅。他就是受不了李鸣凤跟许富贵两个人这样打情骂俏，虽然他们是夫妻……

来到楼上，敲着许鑫泽的房门，李易臣问：“我能进来吗？”

“嗯。”许鑫泽应着。

李易臣打开房门，进来，看到许鑫泽坐在电脑钱，开始玩游戏，李易臣说：“老大，我妈又提议新年旅游，你去吗？”

眼睛盯着电脑，许鑫泽说：“没兴趣。”

“哦。”李易臣应了声，气氛瞬间冷到极点。

过一会儿，许鑫泽开口，问：“你见到过小海班长吗？在放假前。”

李易臣愣一下，说：“见过。那天在办公室的时候，我正好在那儿，好像是曹老师特意叫小海班长去的。”

“他们说了什么？”这话刚一出口，许鑫泽下意识地觉得自己问得太急了。

李易臣温顺地说：“记得曹老师问叶海，放假是不是去他舅舅家，还说家里的事不要管，他现在还是个孩子，不应该想太多的，还有我听到叶海说他舅舅家在东海那边……”

许鑫泽思索着李易臣的话，说：“我知道了。”

“老大，没有其他事，我回房间了。”李易臣从床上站起来，说。

“嗯。”许鑫泽还是冷冷地应了声，眼睛依旧盯着电话屏幕。

李易臣再看许鑫泽一眼，默默地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李易臣又开始想那个美好的少年，黄锦圣。

“阿圣，你现在在哪儿？”李易臣把棉被盖在头上，呢喃着。

林子胜拉着床上的棉被，轻柔地说：“阿圣，快出来，你这样会闷死的。”

黄锦圣躲在棉被中，耍赖着，“不要，我不要出去。”

林子胜很无奈，这几天，黄锦圣像个不听话的孩子一样，胡闹着，开玩笑，做恶作剧，要不然就是自残……林子胜深吸一口气，说：“阿圣，新年，我们去海边吧。”

听到海，黄锦圣把棉被慢慢拉下，露出一双眼睛，盯着林子胜，问：“真的可以去看海？”

林子胜点点头，说：“当然。”

得到肯定的回答，黄锦圣把棉被完全拉开，笑得很灿烂，“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林子胜说。

黄锦圣伸出右手，露出小指，说：“打勾勾。”

林子胜也伸出右手，跟黄锦圣打勾勾，黄锦圣眉开眼笑地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看到黄锦圣这么开心，林子胜后悔了，奎正正在侵蚀黄锦圣的理智，他开始害怕哪一天黄锦圣会被他一手创造的奎正害死。

似仙似幻，上一刻天堂，下一刻地狱。

他是恶魔中的恶魔。

看着正座上的长辈们，卓严青顿时觉得头大，这群老不死的一直绊着他，害他连去送叶海的时间都没有。

这时，一个看起来很有威望的长者，问：“严青，你对平航中学有什么看法？”

卓严青微微皱下眉，说：“没有什么看法，那里是个混混聚集地。”

“很好，我们决议让你进平航磨练一番。现在掌控平航的是个小屁孩，你去平航，不仅要控制住平航，还要让平航的人知道青龙的厉害……”

听到这话，卓严青的眼睛快凸出来了，原来之前林子胜跟他说的话，是真的，他真的要去平航跟一群小屁孩混一起。虽然很不满，卓严青还是温顺地说：“知道了。”

“对了，美国那边派过来的人，你还没见过吧。今天，你去跟那位少爷见一面，要有礼貌。”卓翰涛发话了。

美国那边的人？少爷？难道来的是个大人物？顿时，卓严青感到兴趣，先前以为美国那边派过来的人是个小喽啰，毕竟青龙帮只不过是美国那边在这座城市的小小分支，不，连分支都不算。但在美国那边的庇护下，青龙的发展很顺利，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得到的尽是好处。当然，这是要付出代价的。

生存规则之一，弱肉强食。

“知道。”卓严青恭敬地说。

走出会议室，林修宇唤住卓严青，“你什么时候去见那位少爷？”

卓严青伸一下懒腰，说：“今天晚上。”

“去时小心点。”林修宇嘱咐着。

“知道。”

“少爷，卓家来电话了，说卓严青晚上在鸿源酒店的西餐厅等我们。”雷姆说着。

洪晓煜翻阅着报纸，说：“知道了。”

雷姆去更衣室，拿出一件西装，说：“少爷，你上次是说要穿这套去？”

洪晓煜抬眼看了一下，说：“是。”

然后，两个人沉默了。

“雷姆，我妈有打电话来吗？”放下报纸，洪晓煜问。

雷姆说：“没？有事吗？”

洪晓煜顿了一下，起身，说：“没事。”

第48章

来到机场，站在入口处，洪晓煜掏出手机，给叶海打电话，“喂，阿海，是我。这几天，我要回美国。嗯，我妈妈希望我回去过春节。嗯，你自己小心点，涛叔会帮你打点好一切的，你就放心吧。”

切掉通话，洪晓煜把手机关机，扔给站在他背后的雷姆，说：“帮我保管好，回去别让那群恶棍拿到。”

雷姆耍着手机玩，说：“这是当然的，你那几个哥哥姐姐的行为实在恶劣，让人恶心。如果让他们知道小朋友的存在，后果不堪设想。”

听到最后一句，洪晓煜笑了，说：“来中国几个月，你的中文真是突飞猛进啊。”

雷姆应景地“呵呵”笑了几声，回道，“入乡随俗！”

接着，广播里传来登机的消息，洪晓煜的表情瞬间冷却，“我们走吧。”

“嗯。”雷姆应了声，接着说：“狄医师已经跟小朋友接触过了，他说，小朋友的情况稳定，如果没有受到大刺激，暂时没事。如果受了刺激，就难说了。”

洪晓煜抬起的脚顿了一下，踩在地面上，“我知道了，回去后，你继续跟狄医师保持联络，但不要让家里的恶魔们知道，知道吗？”

“很清楚。小朋友是个可爱的人，不应该接触更多的黑暗。如果那群人知道，想来找小朋友，不用你说，我会亲自阻止他们的。”雷姆的表情没有平日的嬉笑，变得异常冷静，静匿得可怖。

“嗯。”洪晓煜轻声应着。

为什么这次的离开会让他如此不安？阿海，你不要出事……

洪晓煜的表情很凝重，现在，他后悔为什么没去跟叶海道别了，再走。逞强，即使他逞了一辈子的强，都没勇气亲口说出那句“再见”。

雷姆看出洪晓煜的情绪，他默默地跟在洪晓煜的身后，幸好他离开之前跟变了装的狄医师联系过，让狄医师特别注意叶海的情况。

站在小小码头上，迎着海风，叶海笑得很开心，对着船上的林涛，喊道，“二舅，你今天有什么收获吗？”

林涛弯下腰，提起一条鲜活的鱼，回道，“阿海，今天用这条鱼给你炖汤。”

“好。”叶海应道。然后，他奔向林涛的船，跟船上的叔叔伯伯们问好后，跟林涛进了船舱。坐在船舱里，林涛问：“阿海，你想不想跟二舅一起出海捕鱼？”

“捕鱼？当渔民？”叶海反问。

林涛放下手中处理一半的鱼，笑着说：“你当我在说笑，你读书这么好，肯定能考个好大学，以后出来就是在写字楼里工作的，不需要像我一样，每天起早贪黑的，累个半死，有时还没打到多少鱼。”

叶海摇摇头，说：“二舅，当渔民也不错，以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就是最棒的。”

林涛看着叶海脸上真挚的表情，说：“阿海，好好读书，将来活得轻松点。”

“二舅，我明白。”叶海回答。

然后，跟林涛一起出海的朋友林全峰走进来，说：“阿涛，我们都弄好了，可以上岸了。”

“这就来。”林涛回答。

这时，林全峰转向叶海，问：“你就是阿涛的外甥？”

叶海点点头，说：“是。”

林全峰笑着说：“阿涛整天在我们面前夸他的外甥怎么样厉害，读书读得多好。今天一见，果然是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叶海。”叶海被林全峰说得有些不自在。

“好名字。”林全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