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天倾城————笑情
笑情  发于:2010年08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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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听见『月淑妃』葬身火窟时,稚幼的童颜才有稍稍的动容,不自觉地将手中的杯子握紧至指尖泛白都无所觉。

这就是所谓的『红颜薄命』吗?龙天昊不懂。难道真是苍天无眼,让一个如此善良无争的人儿落得如此下场!

许久後,他才缓缓松开手,启口问著:

「你要带我到哪?」尊贵而傲慢的态度不因夔是他的救命恩人,而有所收敛。

虽然年幼,但与生俱来加上後天培养出的王者风范,与俊美的容姿相益得彰。

夔也以为是理所当然,丝毫不在意地恭敬以待。他是小姐唯一的血脉呀。

「这……恐怕得先委屈少主先与小的一同到绝剑山庄暂住一段时日,待小人联络到我师傅再作打算。」

人是救出来了,但往後得如何走下去可是个大问题。

他是个粗人,镇日都是刀里来、剑里去,餐风饮露、露宿荒野,这种颠沛流离的江湖生活根本不是少主能过的。

何况他一个大男人也不懂如何养育一个孩子。

撇开身份不说,他也还是个十岁大的孩子。

虽说这段时日从未听见他有过一声的抱怨、一句任性的话,但夔还是要以龙天昊为优先考量。

略略思索,龙天昊微微颔首:「嗯。」

虽然事实上由不得他作主,但龙天昊的表现却像是他才是下决定之人,而这种举动却是无意识的。

夔在短暂时日的相处中发现,少主虽继承了小姐的绝世美貌,但性格却相当强势。

年纪尚小,大将之风已然成形,看来传言他是奉天皇属意的继任人选并不假。

只是他为何愿意舍弃一切随夔出宫呢?小姐又为何明知危难在即,却甘愿引颈就戮?夔百思不得其解。

对於母亲的死,龙天昊反而没有太多哀伤,他知道那是水月奢望已久的解脱。

他也知道她并不快乐,虽有著无上的尊荣宠幸,但她的笑从未发自内心。

常常只见她独坐高楼眺望远方……思慕著他所不知的事物,渴望著得不到的自由。

她从未对人启口的奢求,龙天昊却能知道,因为他也同样的渴望。

所以,他毅然而然地舍弃尊贵的身份羁绊,跟随夔离开。

就算日後必须浪迹天涯、朝不保夕,他也甘之如饴。

只因他知道宫中再也没有他所想要的事物了,那个诡谲的宫门内永远也找不到……一个真心的笑容。

心中所思心中知,龙天昊与夔两人无言地各自进餐。距绝剑山庄尚有三天的路程。

☆☆☆☆☆☆☆

绝剑山庄乃是著名的武林世家,家道殷富,食客三千,单一个庄子就占地逾甲,虽然如此山庄之主却是个好客温文的谦谦君子。

在世道凌沦,真小人、伪君子充斥的武林中,凌剑心是少数表里如一的正人君子。

此刻,他正与妻子热情竭诚地招待前来叨扰的夔与身份不明的龙天昊。

多年前在某次出游中,他与夔在因缘际会下,结为莫逆之交。两人自是交情深厚,早省了诸多的繁文缛节。

但凌剑心却对夔所带来的稚龄男童待之以礼,丝毫不敢轻慢。

他当然不知龙天昊的真实身份,却能从龙天昊散发出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中查知,这名年幼貌美的男童来历绝不简单,绝非出身於一般人家。

虽是落难中,但尊贵高傲不减。

与夔久别重逢彼此问候罢,凌剑心转而对龙天昊说:「小公子,就请你将山庄当成自个家,请别拘谨,若有怠慢请务必告知。」

短短三言两语,庄内仆众都心知肚明,这名小少爷可是庄主的贵客,绝不可轻忽怠慢。

「多谢庄主美意,诸多叨扰了。」

龙天昊并没有报上自己的姓名,只是轻轻点头致意。而夔从头到尾更没提过他半个字。

凌剑心是聪明人,自是知道对方有所顾忌,故也不强问。

随即交代下人,将两人的行李送至夔以前住的院落,也好让风尘仆仆的两人先梳洗休憩一番,待晚上洗尘宴再好好把酒言欢。

正当夔与龙天昊正欲踏出厅堂时,一抹小小的粉绿身影从龙天昊的身旁窜过,他忍不住回头观视。

「爹、娘,月儿回来了。」

软软小巧的身子往凌剑心飞扑而去。

「月儿不准胡闹,你爹有客人在。」

柳如愔轻声斥著儿子,只是语气温柔,一点威吓感也没有。虽然明知儿子不会怕她,但也得出个声,免得让外人以为他们没家教。

凌剑心倒是不以为意,弯腰抱起独子:「又有什麽关系,夔又不是外人。月儿你瞧,是谁来了?」

「夔叔叔!」

凌月兴奋地挥舞短短圆圆的手臂。以前他就喜欢黏著这个好脾气的夔叔叔,总爱缠著他跟前跟後的。

眼尖的他也发现了夔身旁的龙天昊。

哇!好漂亮的姊姊唷!

好,他决定了!

他以後定要娶她为妻,生一堆像她跟他的小娃娃!

小小的凌月立即立下宏愿,挣扎地想离开父亲的怀抱。

凌剑心也发现了儿子似乎对龙天昊很有兴趣,便依他的意让他落地。

一得到自由,凌月迈开肥短的小腿冲到『美丽的大姊姊』面前:

「大姊姊你好漂亮唷,请你嫁给我好不好?我一定会让你一辈子幸福快乐,然後生一堆小娃娃一起幸福快乐!」

小凌月以无比诚挚的眼睛注视著龙天昊愕然的双瞳。

见『她』没反应,凌月再接再厉推销自己:

「虽然我比你小,但我再过几年就比你大了唷,我长大以後一定会像我爹一样是个超级无敌美男子,你不答应会後悔的啦!就这麽说定了唷!你一定要嫁给我喔!」

凌月自说自话,见『她』没反对便当是同意,努力地垫起脚尖、噘起红润的小嘴,想来个定情之吻。

龙天昊还处於错愕中,一时不查就让这个小登徒子偷去一吻。

身後,爆出哄堂大笑,笑得最大声的非凌剑心与夔莫属,连柳如愔也忍不住掩嘴偷笑。

而龙天昊长这麽大,第一次知道何谓屈辱!

而罪魁祸首正睁著无辜的大眼,不知他的『娘子』为何额上青筋正奋力暴跳。

「你大……大胆!」龙天昊发出怒吼。

两人纠缠不清的孽缘於惊天雷霆中正式开启。

☆☆☆☆☆☆☆

孩子终究是孩子,虽然龙天昊气怒被当成女娃儿,凌月失望没了美丽的娘子,但一个洗尘宴後便尽释前嫌,两个小男孩很快就熟稔起来。

凌月是独子,自幼就没有同龄的玩伴,多了龙天昊就好似多了个哥哥。

而龙天昊出生於皇家,虽然兄弟姊妹不少,但手足之情极为淡薄。

凌月就好像另一种生物般的存在:天真、无邪、单纯、活泼、机灵、爱玩爱笑、不畏生。

这些与龙天昊一辈子都无缘的形容词,却同时出现在凌月身上,再再都吸引了他的目光。

「大哥哥,你叫什麽名字?」

凌月小小的身躯趴在厚厚的被褥上,彷佛快被淹没似的。

「问别人名字前,要先自报名讳才合礼仪。」龙天昊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说教。

「喔。」凌月点点头,受教了:

「我叫凌月,我爹说是取自『凌空皓月』的意思。大哥哥你呢?」

不同於对待别人的拒之千里外,龙天昊对凌月出乎意料的有耐心。

「我的名字很重要吗?」名字就代表了他旧有的身份,而龙天昊并不想再提起。

凌月用力地点头,非得知他的名字不可。

龙天昊略略思索:「我叫『灭天』。」天不从我,我灭天。

「灭天?」

小小的脑袋无法理解太过复杂的思维:「是毁灭的灭,天地的天吗?」

习字不久的凌月努力想了解他的名字含意。

「嗯。」从不与人同床的龙天昊,也就是新诞生的『灭天』,也跟著脱靴上床。

从前这些琐事自有人打理,但他知道自己再也不是高高在上、不知民间疾苦的皇子了,许多事要学著自己来。

「你很聪明。」

灭天一句不经意的赞美让凌月笑裂了嘴。

「呵呵……」

大哥哥称赞他耶!凌月孩子性地抱著枕头在床上滚来滚去。

见他开心,灭天也无来由地高兴起来。

「灭天、灭天,大哥哥你的名字好有气势喔。那我也要叫……」

凌月输人不输阵也要取个有架势的名字。

「我就叫倾城。」虽然比『灭天』逊了点,但『倾城』还是比凌月威武多了。

灭天忍不住笑了,真是童言童语。

「你又不姓倾,何况名字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小小人儿的天真直率,让灭天初次有了真心的笑颜。

他的笑让凌月看呆了。

好美好美喔!小脑袋想不出词汇来形容大哥哥的笑容,只希望能永远看著他对自己笑。

八岁的凌月,虽然第一个宏愿因为性别相同而告夭折,但他再次立下伟大的志向:

他要永远守护灭天的笑,穷尽一生的心力也要达成。

他们并不知乍然兴起取的名字,却隐喻了日後灭天倾城般的腥风血雨 -- 一场场与霸业相伴相随的血腥杀戮,将因两人而涂炭武林。

☆☆☆☆☆☆☆

翌日一早,他正式以灭天为名自我介绍於凌剑心。

夔不掩讶异神色,凌剑心也同样愕然。

好个猖狂,大逆不道之名!

但凌剑心不愧为见多识广,很快便收敛起讶然,再看看自己的爱儿紧黏於他身畔,凌剑心心中有了腹案。

「天儿……我能这样叫你吗?」

凌剑心放轻音量,不再像是昨日的拘礼,反而像似和蔼的长辈唤著灭天,虽是问句但也笃定他不会拒绝。

天儿?奇异的暖流缓缓滑过灭天心中,他轻轻点头。

凌剑心再次笑了,他的笑温暖如春日,让人不由自主地放下戒心。

「你就安心在庄里住下,我瞧月儿与你也投缘,不妨你俩就结拜为异姓兄弟,往後互相照料有个伴,不嫌弃的话就叫我声叔叔,也好过『庄主』的生疏。」

「夔,你说是不是?」

凌剑心转头询问夔的意思。

夔心中有苦难言,他哪敢有意见!只是怕小主子不领情,扫了好友的意。於是他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成。

兄弟?灭天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兄弟?凌月瞪大原本就很大的眼睛。他会多一个哥哥吗?

「承蒙叔叔厚爱,灭天就此谢过。」灭天揖身行礼,算是答应的凌剑心的提议。

「耶!好棒喔,月儿多个哥哥了。」凌月兴奋地抱住比自己高一个头的灭天,高兴地喳喳呼呼。

夔是最不敢置信的人。

他的少主,那个高傲的连皇位都不放在眼里的龙天昊,竟要与一个小鬼结拜?还叫凌剑心『叔叔』!真是天下红雨了。

凌剑心夫妇不知夔心中的起伏,兀自高兴灭天的亲近。

数日後,凌剑心择了个黄道吉日,开桌立案,焚香祝祷,让灭天凌月正式义结金兰。

两具一大一小的身躯,直挺挺地跪在后土上。

『皇天在上,今日我灭天(凌月),弑血为凭结义兄弟。自此而後,祸福与共,不离不弃。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有违誓必遭五雷轰顶,不得善终。』


饮下掺入两人鲜血的水酒,灭天凌月将如誓言,不离不弃,生死与共。

☆☆☆☆☆☆☆

倾城一个翻身,打断了灭天的回忆。

他自然而然地伸手揽住灭天劲瘦柔韧的腰肢,脸无意识在他身上磨蹭。

昏睡中的倾城梦呓著:「无双……无双你好狠的心,为何就是看不见我的付出……」

听著他的呓语,清醒的另一人只能将拳头握了又放,反覆同个动作,直到平复了心中的悲恸。

满腹的无奈心酸最後化作一股冲动。

灭天俯下身,堵住让人心伤的唇口,再也不愿听见他连梦中都唤著别人。

不愿承认,其实他从不属於自己;

不愿面对,终有一天他会专属於另一个……女人。

第五章

率著宫众,豔无双离开了灭天城;在倾城派人接来虚平後,君莫问再无异议地长住而下。

众人心知肚明,城主多了个男宠,倾城正式失恋,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大概只有江流。

倾城打从豔无双决绝离去後,终日醉生梦死、无所事事。

每日不是拎著酒出门,就是提剑自舞,再也不见他流连花丛的昔日风流。

灭天也变了,原本不太理事的他突然野心勃勃起来。

没有人知道他为何坚持大举南侵,而他也不愧是一手建立灭天城的枭雄人物,短短的时间内已全面部属完成,一切业已蓄势待发。

至於江流当然是乐见其成,胸前的算盘拨的飞快。

他早就觊觎南方繁荣鼎盛的商业发展许久,只是苦无染指的机会,此举南侵正是他大显身手的好机会。

这些事他们并没有瞒著君莫问,而他也无能为力改变事实。

或者也该说他对自诩正道的武林人士彻底死了心--在他离开离尘小筑不久,一群打著正义旗帜的江湖败类,竟想取一名无辜少年的性命当作杀鸡儆猴,好对君莫问的离去给予警示。


哈!这就是正道,这就是江湖!

他一心向往的,竟是如此污秽的地方!

唯能庆幸倾城派去的人及时赶到,才保住虚平的一条小命。

如今虚平也在城内住下,伺候著君莫问的起居,两人的生活几乎与以往没两样。虽然浓浓的肃杀之气笼罩住整个灭天城,却没有蔓延到捞月居。

而最为杀气腾腾的地方自是非『无旡楼』莫属。

会议室内,以灭天为首,其下坐著秋肃堂--堂主倾城、风云阁--阁主江流,与其下所辖的一级干部。

灭天主座身後高挂著一张天运皇朝的地形图,会议桌上也摆著一张画满各色线条、批点的地形图--上头注明了各大派门的分布、势力范围。

每个人面前都堆著厚重的书简,上头密密麻麻地记载著各种不可外流的资料。

近来被列为幽灵人口的倾城,也出现在会议桌上,除了略显消瘦外,一切无恙。

与会的每个人神情都有著雷同的凝重与严肃,或是朗声报告计画进度、或是低语交换意见,都是一派的沈凝。

大半的时间都是江流与风云阁的干部在发言,灭天、倾城只是聆听,偶尔提出几项提案补充。

此次南侵并非大举屠杀,而是意欲在南方建立势力。因此风云阁乃是主力,秋肃堂为辅助暗桩,灭天城自是後援。

这种行为模式对三人而言,可说是稀疏平常了。灭天城能在短时间内发展出这等规模,靠的正是三人无间默契,很多事只需一句话、一个眼神就够了。

与以往不同的是:过去皇都以北,凭藉地利之便,他们行事无後顾之忧,但皇都以南却是深入敌阵,一个不妥容易腹背受敌、全盘皆输,自然风险极钜。

当然灭天城不会打没把握的仗。

从早些年前,江流便已将灭天城的触角暗暗探入都南。

他以水运沿线为据点,用於情报输送流通,当正式南进时便无须大张旗帜,只消将各据点化暗为明,向外拓展即可。

只是说的简单,行之不易。

都南自有其旧势力分布,虽说平日是一盘散沙,但一遇到共同利害关系时,却又该死的团结一心。

这时靠的就不是头脑而是武力,因此倾城所率领的秋肃堂也没得閒。

毕竟江湖也好、商场也罢,灭天城的崛起屹立靠的即是:『弱肉强食、逆我者亡』两句话。

而秋肃堂有著最好的杀手与最强的死士,江湖上有句话:『秋风起、肃杀清』,说的便是秋肃堂的可怕,因此又有人称秋肃堂为『灭门军』。

虽然从外表一点也感觉不出倾城的冷残,就如同此刻他仍旧懒洋洋地瘫靠在椅背。

修长白净的左手食指不停转绕鬓发,右手则无意识地轻击桌面,发出规律钝重的声响,让席间气氛更加凝肃。

侃侃而谈的江流终告一段落,会议也到了尾声,现下只等灭天做出正式的决议,在此之前倾城发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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