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瑾……”眼泪，大滴大滴地从羽的眼眶中溢出，他伸出颤抖的手，抚上画中人的脸颊，唇角勾着笑意，却让那眼泪更显得悲凉。

“对不起，对不起，瑾……”对不起，我连一个好好的灵位都无法给你，对不起，对不起啊……

不该，不该怀疑你，你从来都没有错，你一直都在小心地保护着每一个重要的人，你好傻，好傻……为什么不为自己想想，为什么……为什么留下这么多遗憾给我……

黑暗中传来了一声叹息，羽抬头，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你怎么来了。”

“瑾总是笑的很开心呢。”

“是……是么……”声音有些颤抖，羽无奈地笑着，瑾，自己欠他太多了。

“他的开心全都是因为你吧。”

“……”也许，也许是吧。

“羽，你怎么不问，我有没有恨过你？”

“悠若，最不该提起瑾的人，其实是你才对吧。”羽摇了摇头，“那一切，都是你布的局，不是吗？”

悠若笑着，“是吗？皇上表哥，你就是这样逃避责任的吗？就是这样心安理得地坐在这个皇位上的吗？就是这样不痛不痒地抱着另外一个人的吗？”

羽不语，静静地看着她，他知道，悠若爱着瑾，一直爱着。

“我看过了，那个宇文诃一，确实很美呢，怎么说呢，他活的比瑾更像个人，很快乐呢，是不是因为有了皇帝表哥的宠爱，才会那么的无忧无虑？瑾，永远也做不到呀，他的笑，只有在对着你时，才会由衷的快乐。可是你给了他什么？你给了他什么？连一座坟墓都给不了！”悠若恨恨地看着羽，声音因激动显得有些残破。

羽沉默着，他找不到反驳她的话，自己确实什么也给不了那个默默地爱着自己的人。

“你不要伤害一一。”

悠若抬头，错愕地看着同样错愕的羽，“哈哈，轩辕羽，你果然移情别恋了吗？这个时候你居然只想到你那个皇后？好，不要伤害他？我怎么会让你如意呢！”疯狂地笑着，她转身，离开。

羽颓然地跌坐在龙椅上，他苦笑着，看着桌上的画，“我以为，我一直以为，我把一一当成你，我想弥补对你的一切，所以才会对他百般疼爱。可是我错了呀，错了，你们根本不同，一点都不同，你的笑温和地让人不忍亵渎你一分一毫，而一一的笑却灿然地让我想跟着他一起笑……”

那才是幸福吧，发自内心的，没有负担的微笑。

那样的幸福，只有一一才给的起吧……

——

“你带我到这个森林里来做什么？”诃一皱着眉头，紧紧地抓着楚涵的手，天这么黑，这个小树林的气氛又这么诡异，实在是挺吓人的。

“带你见个人。”楚涵好笑地看着紧张的诃一，“放心吧，这个树林有那个人的守护，不会有妖魔鬼怪的。”

诃一不屑地撇了撇嘴，又是那个人，怎么在他们的心里那个人就像神一样完美地无懈可击？唉，真是……输定了吗？

“到了。”楚涵停在一颗小树前，温柔地笑着，“瑾，我带个人来见你。你不会生气吧？”

诃一站在楚涵身后，探出一颗脑袋小心地看着这颗树，难道人死后还会幻化成树木不成？想着，他莫名地打了个寒战，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这地方太诡异，实在不是久留之地啊。

他拉了拉楚涵的衣裳，小声地说：“小涵涵，有什么事我们还是回去说吧。”

“怎么？诃一是怕了吗？”楚涵笑着，宠溺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拉着他的手往前走了几步，蹲下，诃一跟着蹲下。

“诃一，你看，树上面的字。”

诃一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上面用漂亮的字体写着：

“吾爱，瑾之墓。”

原来是墓地，诃一不禁又起了身鸡皮疙瘩，大半夜地到人家墓地上来，楚涵那个混蛋简直是头脑秀逗了。诃一不爽地翻了几个白眼。

“这棵树是羽亲自种下的，字也是他亲自提的。关于轩辕瑾的故事就要从这颗树说起……因为这是他的最爱给他的唯一一样东西。”楚涵说着，笑着，满眼的怀念，“轩辕瑾是个像圣人般的人呀……”

看来要长篇大论了，可是在这么阴森的地方发表长篇大论实在不妥啊。诃一想着打断他的话，“小涵涵，人我见过了，我们还是回去再说吧。”

楚涵顿了顿，笑着说：“诃一果然是个胆小鬼呢。”

“那有怎么样了？”要知道，被诅咒还应验的人，又莫名其妙地跌倒古代的人，对这个东西实在是很敏感的。

“你提的意见，我怎么可能不满足呢？”楚涵说着，诃一已经在他怀中，他又对着那颗小树笑了笑，“瑾，下次再来看你吧。”

说完，抱着诃一就往皇宫飞去。

瑾，善良如你，肯定希望羽能活的更开心吧。

那么，我就帮你去解开他的心结吧。

解开他心结的关键，就是我怀里这个人呢，你看过了，他和你长的好像。他也和你一样善良。

最重要的是，自从他来了之后，羽脸上的笑容变得越来越灿烂了。

第二十八章：楚涵的回忆

我的母亲是楚姓的异邦女子，她长的极美，有着让人安心的湖绿色眼眸，有着飘逸的棕褐色秀发，还有吹弹可破的白皙肌肤……很幸运的，我遗传了她的这些独特的美丽。但是，有时候幸运和不幸总是接踵而来的，我的身体很不好，经常卧病在床，所以，我和母亲被安排在了皇宫最僻静的地方。

我知道，那些人是怕我把病传染给他们所以才把我们从漂亮的宫殿赶了出来，但是我不怪他们，因为从那天起母亲就开始教我练武了。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身体一点点变好。母亲经常欣慰地对我说，我是难得的武学天才，但是说到这里时，她总是会默默地流泪，她说，我要不是皇子该多好……

第一次见到瑾，是在我五岁的时候，那个时候瑾八岁。

那是冬天，下着雪，很冷很冷，但是我不怕，我笑着从母亲手中接过剑，在漫天的雪花中飞舞着。

“啪，啪……”

我皱了皱眉头，从来没有人会在我舞剑的时候打扰我，因为这个院子就住了我，母亲和奶娘。收剑，冷冷地瞥向打扰我的人。

我呆住了，那是个犹如神仙般漂亮的人，亮丽的眼眸如黑曜石般散发着光彩，雪白的肌肤在白雪的映衬下美的不切实际，皓齿红唇的他就站在院子门口对我笑着。我知道天很冷，但是我的心却奇异地因为这抹笑变得暖和了。

“你是谁？”我问道。

“瑾，我是瑾。”他笑着，声音如天籁般好听。

“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我迷路了。”我还记得他当时的表情，就像受了委屈的小猫般可爱。

轻叹了口气，对于这个皇宫我也不熟悉，“你住在哪？”

“金銮殿。”

我几乎可以听到自己抽气的声音了，金銮殿，那是皇帝的居所啊。“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住在那？”

他微微垂下了脑袋，小声地说：“我……我来了之后，就住在那呀。”

“那么，你是什么身份？”应该是个皇子吧，是个身份很高的皇子……可是，我记得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子叫轩辕羽。

“我……他们都叫我瑾太子。”

太子！我很震惊，在我五岁的心灵中，太子就相当于皇帝的地位了。我开始不知所措，见到太子应该行礼才对，但我没有学过宫廷礼仪……

“涵儿，什么事？”母亲没听到我练剑的声音，从屋内走了出来。

我立刻跑到母亲身边，手指着瑾，说：“他……他迷路了！他说他是太子，住在金銮殿。”

母亲温柔地笑着，轻轻地抚了抚我的脑袋，她知道我的紧张。“那么，我们就送迷路的太子殿下回宫吧。”只要看到母亲温柔的笑，我的心就会安定下来。

后来母亲告诉我，轩辕瑾是皇帝最爱的女人生的孩子，那是他在宫外的女人，直到那个女人死了，皇帝才有机会将轩辕瑾从宫外接回皇宫，并在同一天，立他为太子，甚至让他住在了金銮殿。其重视程度可想而知。

也从那天以后，我的身边就跟了个甩不掉的麻烦。

“涵，涵，你的剑好漂亮哦，它叫什么？”

“涵，涵，我今天去私塾，看到一个很漂亮的男孩子，是我的哥哥呢，他叫轩辕羽。”

“涵，你干吗不理我？我可是你哥哥诶！”

他的声音很甜美，即使是生起气来，都温婉好听。

我冲着他笑了笑，“瑾，所谓的私塾就只有轩辕羽和你两个人吧？”

他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那个根本不是私塾，而是只有太子才能享有的教育，但是，轩辕羽不同，他是皇后生的孩子，太子之位本来也该属于他。

“有人欺负你吗？”应该有吧，再怎么说，后宫都是皇后一个人做主的。

他点了点头，又猛地摇了摇头，“有人欺负我，可是羽哥哥都会帮我。”

这就怪了，我笑着，用手指轻轻地弹了下他的额头，“你啊，明明比我大三岁，怎么会这么单纯。”唉，有的时候，我觉得他很无知，像圣人包容一切般的无知，那叫做伟大。

“下次我带羽哥哥来给你看。”他笑着，眼里有着异样的神采。

看到轩辕羽的时候，我十岁，瑾十三岁，羽十五岁，夜十五岁，悠若十岁。

悠若是某个亲王的女儿，因战死沙场，作为他的遗孤，悠若被封了公主，和瑾他们在一起生活。

相较于他们，我的地位是最低的，我以为他们会羞辱我，就像奶娘经常给我讲的宫廷故事一样，但是，他们只是温和地对着我笑，就像大哥哥般温暖的笑容。

“你就是轩辕涵啊……我叫羽，你可以叫我哥哥。”羽笑着，他比我高出好多，所以，我被他很轻松地抱了起来，“呵呵，还是个小不点呢，瑾，你是怎么发现他的？”

“第一天到皇宫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瑾温柔的笑着，但是，我知道那是对着羽笑的，充满柔情的笑容。

“就是瑾迷路那次吗？”夜挑了挑眉，手亲昵地搭在瑾的身上，说：“搞不懂，那个时候你都八岁了呀，居然还会迷路。”

瑾的脸一片晕红，换来了夜的哈哈大笑，而羽也是轻笑着，但是他的笑并不是停在瑾一个人身上的。

“夜表哥，你不要欺负瑾哥哥！”悠若稚嫩的童音使得夜笑的更欢了。

“悠若，你这么喜欢瑾，就把他讨回去吧。”夜开玩笑地说着，但是悠若却当真了，她跑到瑾身边，拉着瑾的手，说：“瑾表哥，悠若长大了要娶你，好不好？”

瑾很尴尬，他的眼神不自觉地飘到了羽的身上。羽轻轻地放下我，点着我的鼻子说：“瑾真是艳福不浅哦，要是我呀，早就把悠若这么个大美人抱回家了。”

那个时候，十岁的我就知道，瑾喜欢羽，但羽好像并不喜欢瑾。

“涵，涵，你知道吗？今天羽哥哥教我弹曲子了呢！”瑾兴奋地跑来说，脸因跑步变得红彤彤的很可爱。

“教了你什么？”我笑着，仔细地擦拭着我的兵器。

“是凤求凰。”

我怔了下，凤求凰，难道羽是要接受瑾的心意了吗？聪明如他，早就该发现瑾对他的痴迷了吧？

可是我错了，他要接受的不是瑾，而是悠若，当天，皇上就为羽和悠若赐婚了。

我看到的羽，笑着，温文尔雅，却带着少许的轻愁。

我看到的悠若，笑着，甜美至极，眼眸却直直地跟着瑾转悠。

我看到的瑾，笑着，是的，他笑着，笑着祝福，但是，笑到无奈就是悲伤……

那夜，他跑到我身边，哭了，“涵，抱我一下好吗？抱我一下……”

我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他，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生在帝王家，无奈几重多……

“瑾，我爱他啊……”

我知道，你爱他，爱了很久，也痛了很久……

我以为这样就结束了，瑾安安稳稳地做他的太子，羽带笑着娶他的悠若，然后，就算有无奈，就算有悲伤，也能平平安安地过完下半辈子。

但是，我又错了。

我十二岁那年，春节刚过，宫里就传出了一个震惊的消息。瑾和悠若偷情了……

我不信，我拼命地跑，就在金銮殿，皇帝让给瑾的住所，我看到衣衫不整的瑾和面无表情的悠若，他们跪在地上，上边坐的是满脸无奈的皇帝和笑的得意的皇后。

是啊，怎么可能这么简单，我早该想到的，皇后是不会罢休的啊，她怎么会把皇位让给别人？怎么可能……我转过身，看着羽，他的脸异常的苍白，无神的眼眸里满是不可置信。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心痛于他们的背叛，但是，他也是个可怜人吧。

那次，瑾丢了太子的位置，皇上一下子老了十岁。他还是最爱这个儿子……母亲告诉我，这个时候，朝廷几乎被皇后控制住了。

推开紫云阁，瑾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他的脸色很苍白，空洞的大眼没有了焦距。

我看着心疼，上前将他抱在怀里，轻拍着他的背安慰他。

“羽哥哥……是涵呀……”

他凄楚一笑，泪还是禁不住流了下来，我心疼地看着怀中瑟瑟发抖的他，轻声说：“是皇后吧，是皇后给你下了药吧？”

“不是，不是，我是自愿的，悠若说，羽哥哥要的是皇位，只要我和她……和她演戏，羽哥哥就会开心的。”

“你好傻，羽不会开心，不会的！”悠若是被皇后利用了吧，利用了她爱着瑾的心。

“不会吗？不会吗？我以为，我以为羽哥哥会开心……”

轻叹着气，他发狂的模样实在让人不忍心责怪他，算了，他也实在不适合当皇帝，让羽当也是好的……

皇上病了，病的很重，昏迷中的他还悠悠地唤着，“瑾儿，瑾儿……”我知道，那是他对他心爱女人的愧疚，可是，这个愧疚也将瑾推入了火坑。

皇后的嫉妒并没有因为废太子结束，她要的是他的命呀……

那天，我和羽一起去紫云阁，羽已经释怀了，他说，他以后会保护瑾一辈子的，因为瑾实在太单纯了。我笑了笑，说，羽，你又怎么保护他一辈子？难道你还会娶他不成？

他的脸莫名地红了，他说，就算娶了他又如何……

我愣住了，不止因为羽的话，更因为屋内的情景，我看到，夜和瑾一丝不挂地抱着躺在床上……

羽也愣住了，他握紧了拳头，发疯般地往外跑。

我没来得及叫他，可是皇后来了，很迅速地出现在了现场，冷笑着将瑾抓进了天牢，我知道，那是死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