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厚爱,只是......"
"丞相不必多礼,这本就是朕应该操心的!"上明帝打断苏钰城的话,顿了一顿,继续道:"丞相大人身子似也有所亏损,需要好好调养才是,丞相不嫌弃,朕为你寻得一佳人婚配可否?"
苏钰城白了脸色,轻轻拱手,深一揖:"劳皇上费心,微臣罪该万死,只是此事,急也不得,还请皇上给臣些时间,微臣再此先谢过了。"
上明帝静静望著苏钰城,摇头道:"那就由丞相思量一番,朕会亲自挑选佳人美图卷轴,送到丞相府中供你参看,哈哈!不知道丞相能否在今年年前大婚,也让朕同时喝到你与小皇弟的喜酒啊!"
苏钰城袖中的手一紧,指甲扎进手心,脸上慢慢绽出一笑:"臣,遵旨。"
第二日,上明帝派人送了十八名女子画像到丞相府,第三日再复。
雨势大起,绵延不断,十日後,青州府尹报奏河流水势猛烈,恐有溃堤之险,第二日早朝时分,再有来报:青州堤溃,水淹千里。
苏钰城站在朝堂前,身子一晃,失了意识。
待他醒来,大灾在前,私人诸事都要先抛到一边,如何安民养生才是最重,堤坝一毁,先要担心的,便是被水祸波及的平民,先救民命,再保衣食住所,大灾之後,最惧民暴。
上明帝与臣子彻夜未眠,商量部署著如何安排人手调度赈灾,苏钰城听得苏锦城灾後第二日便带了人马粮药前往时,心中稍微一缓,金椅上的上明帝看了他几眼,倒是一句话也没说。
上官良!得知此事,纠结不已,见到上明帝後一句话:"让我去做巡抚令,有贪赃者,杀!"
上明帝望著盘腿坐在床上,双眼直视自己的上官良!,心中微微一惊,点了点头,答应他去。
八月的水灾来得快,退得也不慢,但水势突然,让人难以防备,损失不小,本该在九月收获的稻子一下成空,劳碌了三季的农人瞬间没了希望。
夜色深重,苏钰城轻轻走出户部和吏部官员彻夜忙碌了几日的内阁,扶著自己额头,连日里来总是有些晕眩感,自己的身子......已如此之弱了麽?
苏钰城一声长叹,心中满是担忧。
好在锦弟他没有糊涂,去得及时,只希望这天灾遗害,能早点解决的好!
苏钰城揉揉额头,一转身,只觉得眼前一片发黑,连忙伸手撑了廊柱,这才站稳了,他皱著眉头原地歇息了好一会,才又走进内阁里去,还有很多事,都没有解决。
十一月末,天近年关,忙碌了小半年,灾民暂时都安置了,至少今年可保有吃有住不受冻,只待来年,再耕种新地,以求得来年收成。
苏钰城向上明帝告了假,说是要回邯城老宅子里过年,上明帝看著身行消瘦剧烈的他,嘴角抽动了好一会,应了,在苏钰城转身离开时,道:"丞相身子自去年夏来一直羸弱,这太医可有何说法?"
苏钰城愣了一下,苦笑一声,行礼道:"回皇上,臣本想年後上折,得皇上厚爱,此刻说了也是,近半年来,微臣总有晕眩之感,太医说是忧思过度,心力憔悴,臣不才,已心生退意,皇上已有意於明年春开恩科,这也正是微臣让贤上位的好时机......"
苏钰城慢慢说完,久未听得上明帝吭声,心中苦笑起来。
自己是心思,连小王爷都看得清楚,想来,只有自己自以为无人知晓了......
"既然丞相是为我朝忧心至此,朕不应了你,实在不妥,只是苏丞相家的当家......"
苏钰城心中一紧,拱手道:"皇上自可放心,臣弟只是性子倔了,确无其他心思,还请皇上明鉴!"
上明帝一笑:"说起来,丞相大人与令弟年纪都不小了,令弟今年......好像是二十四了吧......倒不知是否有心仪的女子?朕倒是想讨丞相与令弟的媒人红包啊!"
苏钰城低头垂眼,藏起满腔心绪:"多谢皇上。"
步履稳定的走出御书房,苏钰城抬头看看满天黄云,快下雪了......
会......很冷......
十二月二十,提前告假的苏钰城带著几个下人到了邯城,站在气派的苏家老宅门前,苏钰城感慨万千。
曾经苏家便是在这邯城发迹,只是在自己父亲年轻时,为了收回前人欠债而去了京城,却引发那许多事来......
自己对这宅子,依稀还有些印象,温柔而慧黠的二娘,小面团一样乖巧柔软的幼弟......
苏钰城看著眼前紧闭的朱红大门,比起临祈的苏府来要堂皇得多了,他突然想起苏锦城离开是说的那句"邯城比临祈好"的话的真意了,临祈里太多双眼睛看著,只要一动,牵扯太深,便是谁也不得自在......
锦弟将苏家......打理得......真好......而我......
苏钰城叹了一声,身边的小侍见机,机灵道:"相爷,这外边风寒雪冷的,您身子有不太好,快点进去吧!"
苏钰城点点头,轻轻走上铺了薄薄一层雪花的台阶,心里想著是否能再见到和小弟一起先回来老宅的刘管家,他在这边想著,那边小侍将门砸得震天响。
"来了来了!"
门内传来一个少年清亮不耐烦的声音,门里响了一会,咯吱一声慢慢打开,苏钰城见得一个头发不长的蓝衣大眼少年,站在门边,有些好奇,又有些埋怨的看著自己,自己带回来的小侍正呵斥著他,想起侍卫传给自己的纸条,苏钰城心中一惊,此时少年嘴巴一扁,扭头便要离开,转过身便是哎呀一声,那头走
来的,不正是苏锦城麽?
苏钰城忍不住脱口而出:"就是这麽个小玩意?"
锦弟心里惦念著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男子?
"你才玩意你上下都是玩意呢!"
小少年涨红了脸,恶狠狠回了起来,苏钰城没被人如此待过,一时间怔了,愣愣的看著气呼呼的少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很是难堪。
苏锦城笑著走过来道:"小白,你先回去,天冷,加件衣服。"
少年应了一声,转身跑走了,苏钰城一脸尴尬的看著自己的弟弟。
"阿锦,他──"
"来人啊!奉好茶!请了!"
苏锦城抬高了声音道,转身向著客室走去,苏钰城望了一会,跟在他身後,慢慢走著,只觉得有些晕眩。
客室里,苏锦城吩咐了下人,生了火盆,上了热茶,与苏钰城相对坐了,端著茶慢慢品著。
苏钰城解了狐皮大氅,藏青色的外衣解了盘扣,露出里面浅黄色的衫子来。
苏锦城不动声色,径自喝著茶。
苏钰城轻轻拿碗盖拨弄著茶叶,一言不发。
这二人都心知对方藏了话,心里头满是计量,谁先开口,谁就输了一半了。
刘伯慢慢给自家两位少爷加著茶水,三盏茶过了,二人还是一句话未说,刘伯再给二人续上新茶。
苏钰城面上不变,心中却暗自叫苦,阿锦愈加精怪了,自己连夜赶路回来,尚未做休整,便被叫了来喝茶,这几碗茶水灌下来,实在是......内里堪忧啊......
苏钰城手捧著新茶,头皮发麻,却是不知如何开口,苏锦城笑笑,倒是先开了腔:"这是今年的新茶,取的是去年梅花上第一次落雪的雪水泡的,甘香润口──不知,合您意否?丞相大人......"
苏钰城心中一松,手上动作却是优雅无比,慢慢将茶盏放在身边小几上,身子一侧,看著苏锦城。
"我知你心中有气,只是,何必将自己......"
"哎呀!丞相大人多虑了!"苏锦城笑笑,也放下手中茶盏,刘伯一福身,轻轻走到门口,开了门出去,冰冷的风乘机而入,刺激著屋内二人。
苏锦城伸手在空中,摊著手掌,张开,再合拢,再张开,合拢。
"我问你,你手里有什麽?"
苏锦城看也不看身边人,只重复著自己看起来幼稚的动作,问道。
他这一问,只叫苏钰城无言以对,他若有所思的张开自己的手掌,掌心有茧,是长期笔写的结果,那麽,我还有什麽呢?除了这些茧子......
"我手中是拨算盘和笔写的茧子,也等於是现在苏家大半的产业,更是我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的条件......丞相大人,您现在,此时,出现在我面前,是想做什麽?"
苏锦城收了手,转头看著苏钰城,嘴边浮起嘲讽的笑:"或者,你想好拿什麽来交换了没有?"
"阿锦......"
"我是个商人,你应该记得的,娘亲死後,我就当著你们的面发过誓,苏锦城今生,要吃好穿好用好,我想要的,自己去争取,想要我的,先拿东西来换!"
苏锦城站起身来,慢慢走到屋门口,将门大打开,寒风呼啸著扑进温暖的内室,一下将温暖全部换成冰冷。
苏钰城也站起身来,看著背向自己的弟弟──从小就带著冷漠、甚至是高傲的弟弟,幽幽叹息:"你恨我们......"
"不,"苏锦城转过身来,一脸傲然:"你们只可怜,不值得恨,如此而已。"
这一瞬间,风更大了,吹得人眼乱,苏钰城看不清苏锦城的脸,竟只能无语。
= =|||人老了,记心不好了唉......
缠情[小王爷追受记] 第九章
年关近前,风吹雪寒,浓烈的年节团圆气氛,没怎麽影响到苏钰城,他在苏家老宅里自己幼时的屋中,写字看书,心却静不下来,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弟弟也会喜欢上男人,事到如今,连最後的一点点希望,也要失去了麽......
苏钰城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来,走出门去,绕过长廊,走上高阁,静静看著。
快过年了,即使遭遇了大灾,年却还是要过的,满宅子里都洋溢著喜庆的气氛,大红灯笼高高挂著,空气中满是香甜的糕点味,年猪大声嘶叫著,渐渐没了气息,将它收拾好了,便成为人们餐桌上的美食。
高阁向下,视野相当开阔,苏钰城能看见院子里的人忙前忙後,杀鸡宰鸭,其中那个穿著蓝色短袄的短发少年,跑前跑後,一直忙个不停,想让人不注意也难,苏钰城默默看著那少年,心中百般滋味。
倒是个认真肯干的孩子,叫做萧白吧......
眼见著到了午时,想起现在还在自己怀中的那封书信,苏钰城只觉得心跳得厉害。
苏锦城接了信,外出城北,说是处理商埠与平民的纠纷去了,这也算是个──极好的机会......
苏钰城回了屋子一趟,待他在後院里找到萧白时,他正抱著碗喝汤,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水,一脸幸福满足的笑,苏钰城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小猫抓著一般,又酸又痒,非常难受......
"你配不上他。"
"咳噗──"
苏钰城出声道,萧白被吓得连连大咳,一脸惊慌的看著自己。
长得只算清秀,身上无半点气质,即使穿了件好衣,却也是......浪费的......
看著萧白扎的歪扭扭的裤子,苏钰城皱起了眉头。
萧白苦著脸,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时候,苏钰城乌黑的眼直直看著他,嘴角一动,一国丞相的气势表露无疑:"阿锦年轻有为,又是我苏家的当家──你与他,是不可能的,先不说其他,阿锦要留下苏家的血脉,而你不能做到。"
看著身子明显一僵,一脸苍白望著自己的萧白,眼神中有些绝望,苏钰城觉得心中生起一丝羡慕。
"你想要我做什麽?"
萧白顿了一下,倒是站直了身子,狠狠回瞪著苏钰城。
苏钰城一愣,他本以为萧白会不敢多说,像一般人一样软了姿态,却没料到他会回瞪自己,心中诧异之时更生出了几分恼火,当下一声冷哼:"自然是离了他去。"
"凭什麽!"
萧白瞪圆了眼睛,脖子一横,冲著苏钰城语气不善硬声道,就像是火石引燃柴草,他突来的强硬点了苏钰城烦闷已久满心的火。
"凭什麽?凭得多了?"
苏钰城握紧了手,指甲生生扎进自己手心,却怎麽也抵不住自己心里的疼,他只红著眼睛冲著萧白吼道:"你以为你是个什麽东西!敢配在他身边?不过是拣回来的,给扔哪去你以为还能自己做得了主?"
他这话说得苛刻,实在伤人,依他往常的性子,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的,只是如今,心里的痛苦憋闷,瞬间爆发,波及到了无辜的他人。
萧白听他一说,倒是冷静了下来,黑亮的眼里写满了悲悯:"我从来不以为自己是谁,我只是萧白而已,你说的没错,我是他拣回来的,但不是你,所以,到底要不要我,还是他说了算......你要把谁扔掉或谁把你扔了,是你们自己的事,没必要牵扯到旁人身上来。"
萧白的话像是针,一字一字扎进苏钰城心里,扎得狠了,痛得他全身发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愣愣看著萧白,看得他发慌。
萧白见势不妙,转身便跑,苏钰城身边的小侍急了,抄起藏在身後的木棍,狠狠砸在萧白头上,将他打翻在地。
苏钰城看著倒在地上的萧白,脸上神色复杂,道:"怎麽下手这样重?万一伤了他──"话未说完,他已然说不下去,看了看萧白从自己怀中取了几锭碎银,塞进萧白里衣内,让小侍将人拖著走向後门。
今日苏锦城不在,里屋的人又忙著准备过年的物品时项,也都知道萧白是个爱自在的,没顾得上去看著他,再者,谁也没料想到苏大少爷居然会亲自动手,只为将人赶了出去。
苏钰城带著萧白到後门那,後门那有他带来的几人,还有一辆小马车,车夫是个胡子拉茬,看起来还算敦厚的人。
将萧白放上马车,苏钰城看了看紧闭双眼的萧白,一声叹息,转头对车夫道:"你带了人往南去吧!"
车夫连连点头,却是一言不发,苏钰城心中有些不安,便多看了那人两眼,候在一边的人连忙道:"回爷,此人是个哑巴,不会说话的。"
苏钰城点点头,转身进屋,马车旁的几人连忙跟上,谁都没看见那看起来敦厚的哑巴车夫阴阴一笑。
苏锦城在自己屋中坐得久了,一来总觉得心慌,又觉得腿有些软,定了一下神,起身出门准备去书房,却见本该还在城外的苏钰城就站在院中冷冷看著自己,不由得满脸诧异,还有些惊慌。
"你怎麽......就回来了?"
"怎麽?不行吗?"
苏锦城没好气的回了他一声,心如鼓击,突然间心上那麽一疼,叫他停下前进的脚步,转过身去,望著苏钰城。
"你做了什麽?"
"什麽?"
"我说,你对他──做了什麽!"
苏锦城一把揪起苏钰城的衣领,几乎是磨牙道:"别在我面前装傻!"
"他配不上你。"
苏钰城淡淡道,事情已经做了,必然会有这样的结果,不过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苏锦城听他这话,反而冷静下来,松开了手,只冷冷看著他。
苏钰城心里满是不安,伸手拉拉自己衣领,看著苏锦城,强作镇定慢慢道:"阿锦,不要任性,你必需得找个好姑娘成婚,然後为苏家开枝散叶──"
"敢问丞相贵姓?"
苏锦城嘴角一扬,讥讽笑问,苏钰城一愣。
"阿锦──"
"苏大丞相,苏大公子,你可别忘了,你才是这苏家正房嫡长子,要先对不起祖宗的,不是别人,正是您啊!"
苏锦城近前一步,狠狠盯著苏钰城:"他是我的,配不配得上,是我们两个的事,我告诉你,你的宝贝皇帝你不敢碰是你的事,你被他鄙弃更是你们两的事,不要和那两个老东西一个德行!我可怜你们!"
"阿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