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海惊情之幻域魔妃(3-6 有前部连接)————砚妍
砚妍  发于:2010年08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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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公公脸上蓦地闪过又惊又喜的神色,忙看向身边的帝王,口唇微动,似乎在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明烨帝却全然没有反应,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个跪在桌案前的白衣少年,好半天仍是一言不发。

陈公公知趣地行礼退下,回手关严了殿门。偌大的殿堂内只剩下了一坐一跪的君臣两人,四下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明烨帝才沉声问道,“朕三催四请,你终于肯回来了吗?”

慕忆没有抬头,只是用有些虚弱的声音答道,“陛下,臣这次出宫,是为了……”

明烨帝突然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冷笑,打断了他的解释,咬牙道,“为了明郁是不是?”

慕忆一怔,终于抬头向他望来。

此刻,自明烨帝的眼中看来,慕忆除了面色有些苍白和疲倦之外,一如从前般清丽凝秀,这反而更增添了他的一腔怒火,陡地提高了声音,质问道,“隔了这么远的路程,你居然还千里迢迢地赶了去会他?……你们俩的关系还真是不同寻常啊!”

慕忆苍白的脸颊突然一红,眼中闪过一丝羞怒之色,抗声道,“陛下想得太龌龊了!只不过因为明郁他们在路上遭遇到了极大的凶险,臣才连夜赶去相救的。”

明烨帝寒声道,“你以为朕还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慕忆静静地看着他,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唇边渐渐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缓缓道,“自古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陛下既然已经不相信臣,臣再怎样解释也是无益!恳请陛下放臣离去吧,咱们君臣一场,可否好说好散?”

明烨帝“嘿”地笑了一声,脸上却殊无半分笑意,“你居然还敢向朕提出这样的要求?你曾经答应过你姐姐什么?你都做到了吗?!你看看你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先是当着朕与满朝文武的面公然同他眉来眼去,现在又大半夜的一声不响地跑去会他!你们俩到底可曾把朕这个天子放在眼里?还是仗着自己身份特殊,以为朕就真的不敢拿你们怎样了?!”

慕忆与他那燃烧着嫉火的眼光对视良久,心头掠过一阵无尽的悲凉,低声叹息道,“原来你竟然是这样想的!我答应过姐姐的事,都已经很努力地去做了,我真的不知道陛下你究竟还想要些什么?”

明烨帝目光一闪,沉声道,“朕要你的真心!……你摸着良心想一想,这些日子以来朕待你如何?你的心难道当真是铁石做的不成?就真的是块铁石,朕也可以将它捂热过来!可是你呢,你为什么就始终无动于衷呢?你若真是铁石心肠也罢了,偏偏又对明郁那样好,一次次地考验朕的耐性,你又究竟想要些什么?!”他越说越怒,突然伸手将面前桌案上的杯盘统统扫到了地上,一时间大殿里回荡着的都是瓷器碎裂的清脆响声。

慕忆并不闪避,只是苍白着脸孔怔怔地看着,半晌,突然涩然一笑,冷冷道,“我不是姐姐的替身,你想要的,我给不了!”

“是给不了,还是不想给?!”明烨帝缓缓站起身来,愤怒地眯起了眼睛,眼缝里的目光如刀光般危险而慑人。

慕忆却夷然无惧,坦然道,“陛下若是要我为大澈效力,我虽死不辞;若只是为了陛下的私心,就请恕我断难从命!”

明烨帝闻言,眼中猛地迸发出烈焰般愤怒的光芒,原本俊朗的脸上此刻却抽动着扭曲的纹路。与此同时,慕忆只觉右手拇指上的玄铁扳指骤然一紧,神志动荡下,肩头的伤处突然一阵剧痛,仿佛被利剑洞穿,令他再也抵受不住拇指处传来的阵阵阴寒,霎时浑身像冰一样冷,铅一样重,眼前一黯,带着他朝虚空的黑暗中坠去——在神智消散前的那一瞬间,耳畔隐隐传来明烨帝阴冷入骨的声音,“好,我不会就这么放弃的。不过我要提醒你,你是我的,如果我得不到,任何别的人也休想能够得到!”……胸口处仿佛响起了碎裂的轻响,像一声轻叹,又像是天塌地陷般的轰鸣,他眼前盛怒的明烨帝渐渐游离和模糊起来,那愤怒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远,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历劫(6)

黑色的梦魇深得犹如无边无际的沼泽,他溺身其中,几番挣扎之后,感觉却是越陷越深,胸口好似压了一块千钧巨石,呼吸都渐渐困难起来,只觉一种从未有过的虚弱和疲惫感蔓延至全身上下的所有关节处,这是他自从拥有法力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就在他精疲力竭,准备放弃的那一刻,耳畔隐隐传来一两声低微的抽泣和喃喃的呼唤,那声音听起来充满了一种绝望和哀伤,令他情不自禁想要出声安慰。

经过又一次极力的挣扎,慕忆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室内光线昏暗,此刻的他似乎是置身于一张大床之上,床帐外的烛光里正有两个模糊不清的人影在微微晃动着,抽泣声正是由那里发出来的。

慕忆只来得及撇了一下,便又闭上了眼睛,周身似被烈火灼烧,身体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欲蠢动着破体而出,那样骤然袭来的疼痛令他忍不住低低地“哼”了一声,声音一经发出,连他也被吓了一跳,只觉那黯哑而虚弱的嗓音根本就不象是自己的一样。

帐外的人却还是被惊动了,帐帘挑处,现出了栖鸾、附鹤那两张带着泪痕的脸来,目光闪闪地向着帐内望来,见慕忆果真有了动静,都一齐发出了一声惊喜异常的欢呼,只听栖鸾低声叫道,“快,去给公子端些水来!”

附鹤手忙脚乱地端了杯茶水过来,却被栖鸾狠狠瞪了一眼,“你看看公子现在的情形,怎么用杯子喝水?还不快去拿个小勺子来!”顿了顿,又忍不住轻声责备道,“平日里怪伶俐的一个人,怎么忽然傻了似的?这么没有眼力见!”附鹤也不争辩,只是用衣袖擦了擦眼泪,低声嘀咕道,“我这不是只顾着高兴了嘛……”

说话间,两人已小心翼翼地用一柄精巧的小银勺慢慢将温热的茶水一口口喂到慕忆干裂的唇边。

慕忆从未被人如此近身服侍过,微微有点儿不好意思,但实在渴得难受,也就张嘴喝了,直到将一杯茶水全都饮尽,感觉才稍稍清醒了一些,向着他两人感激地笑笑,低声道,“多谢。”

见他如此,这回连栖鸾的眼眶也重新红了起来,急忙道,“公子千万别这样说,奴婢们当不起!”附鹤也接口道,“是呀,这原是奴婢们份内的事。”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慕忆苍白憔悴的容色,眼中霎时又泛起了一层泪光,喃喃道,“公子已经昏睡了三天多啦,吓得奴婢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慕意一怔,轻轻皱眉,仿佛突然记起了昏迷前的那些情景,良久,脸上慢慢露出一个奇异而哀伤的笑容。

栖鸾、附鹤的眼光一接触到那个笑容,不知怎的心里便是一酸,都不约而同地垂下头来,半晌,栖鸾才低声劝道,“公子,别想那么多啦,养病要紧。”

慕忆闻言,似乎回过神来,游目向四周一望,突然怔了一下,脱口问道,“这里不是‘崇华宫’的内室,咱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栖鸾、附鹤悄悄交换了一个眼色,避开他询问的目光,还是由栖鸾赔笑答道,“这里是陛下特为公子养病准备下的房间,等公子的身体大好了,再回去‘崇华宫’也不迟呀……”

慕忆淡淡地“嗯”了一声,眼光在他俩略显惶然的脸上微微一扫,又转而向四周打量起来。

只见昏暗的烛光下,灰青的墙面上四壁萧然,这间并不太大的房间里除了这张大床,就只有一桌两椅,竟显得异常空荡,而留意细看下便不难发现,连自己所处身的这张床上的帐子也是一种黯淡的白色,还隐隐透着种青灰,似乎有些旧旧的感觉。他心里一动,叹了口气,低声道,“你们两个不必瞒我,告诉我,这里到底是什么所在?”

栖鸾、附鹤两人一味垂头,窃懦着不肯回答,有倾,附鹤才低声道,“公子,您就别管这些了,不论在哪里,奴婢两个都会尽心尽力地服侍您的!”

慕忆有些不耐烦了,淡然道,“好,你们不说,我就不会自己去看吗?”口中说着,已坐起身来,便要下床,骤觉眼前发黑,天旋地转间,四肢百骸一阵彻骨的酸痛,令得他又颓然倒了回去,同时耳边响起一声细碎的“哗啦”之声,似乎就是从自己身上传来的!

他一惊低头,这才发现双手手腕处不知何时已被扣上了一圈铁箍,用一条长长的银色链子相连,那链子有拇指粗细,一直通向下面,再一细看,自己的脚踝处也被两道铁箍锁着,同样是由这条银链子连着,只要稍微有所动作,便会发出象刚才听到的那种细碎的“哗啦”声。

慕忆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一时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接着便有一股屈辱愤怒的火焰蓦地冲上头顶,原本惨白的双颊霎时涨得通红,抬起眼来瞪着面前的两人,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栖鸾、附鹤急得又快哭出来了,互相望了一眼,栖鸾只是反复安慰道,“公子先别急,才刚好了一些,千万可别气伤了身子!”

附鹤却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公子,这里是‘离宫’呀!”接触到慕忆迷惑不解的眼神,情不自禁哽咽起来,“就是传说中的‘冷宫’呀!……是皇宫里专门用来禁锢那些犯了错或者是失了宠的后妃的地方,所以才会如此破败冷清……”他的话还未说完,已被栖鸾喝住,厉声道,“别说了!”

慕忆呆了片刻,眼中骤然闪出火焰般厉烈的光芒,怒声道,“冷宫?他把我当成了什么人了?怎么可以如此羞辱我?!”边说边强自支撑起身来,扶着床栏就要下地,咬牙道,“我要找他去当面说个明白!”

栖鸾、附鹤吓得连忙上前去扶住他,一迭声地劝道,“公子息怒。”

慕忆全然不顾,用力甩开他俩的扶持,跌跌撞撞地向前冲去,还未走到门口,脚下一软,已身不由己倒在地上,还待挣扎着站起,哪知浑身上下竟再也提不起一丝气力来,感觉竟比个平常人还要虚弱无力,一霎时心中全是绝望之情,突然用带着铁镣的手拼命地在粗糙的地板上乱捶起来,喃喃切齿道,“你凭什么?……凭什么这样对待我?!”

栖鸾、附鹤赶了上来,却被他那近乎疯狂的样子惊得不知所措,眼看着他捶地的手因为太过用力已经渗出鲜血来,又是害怕又是心疼,附鹤突然跪下来抱住他的双手,失声叫道,“公子,奴婢求求您啦……求您不要这样啊!”栖鸾也在他身边跪了下来,含泪道,“公子,您这样是出不去,也见不到皇上的……陛下已经传下话来了,只有等公子想清楚了,知道错了,向圣上递个请罪的折子,才会放您从这里出去!现在这‘离宫’门外都有大内侍卫看守,咱们是不能随便出入的呀!”

慕忆闻言,突然安静了下来,呆了片刻,才低低冷笑了两声,“知错?……请罪?……他休想!”说话间,猛然抬头向上望去,目光仿佛穿透了屋顶看到了某处旁人看不见的屏障,眼中霎时流露出冰冷无情的恨色,喃喃自语道,“好,既然如此,最多不过拚个玉石俱焚罢了!”

栖鸾附鹤却被他那样惨烈决绝的眼神惊呆了,情不自禁都是一阵强烈的心悸,互相对望了一眼,隐隐觉得有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了!

历劫(7)

第二天一早,闻讯而来的陈公公便出现在房间的门口。

他先回身接过身后小太监提着的食盒,再向屋中的栖鸾、附鹤两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出去,才缓缓带上房门,来至桌旁将食盒放下,向着床上的慕忆深施一礼,低声道,“老奴给‘大妃’请安来啦。”

慕忆静静躺着,脸色苍白,双目低垂,理也不理。

陈公公丝毫不以为意,直起身来悄然走到床旁,细细地观察着他的气色,半晌才叹了口气,柔声道,“老奴听说大妃不肯好好用膳,想来是那些食物不合您的口味,所以特地叫他们用最好的小寒稻现熬了些梗米粥来,又配了几味清淡爽口的送粥小菜,都是大妃平日里最爱吃的,不若由老奴亲自来伺候您尝上几口?”见慕忆依然全无反应,也不生气,自己端了把椅子坐在床边上,静了片刻,忽然压低声音道,“大妃就别闹小孩子脾气啦,此刻陛下也正在气头上,是不会来见您的。”

慕忆闻言,缓缓睁开眼来,唇边浮起一丝淡淡的冷笑,目光从小小的窗口向外望出去,凝视着那一角湛蓝色的天空,脑中突然飞快地掠过一个念头,“因为自己现在灵力已被禁锢住,这皇宫上空的守护结界便跟着削弱了不少,如果自己当真死了,这结界怕是当即便会轰然崩裂吧?……到那时才叫他知道这样羞辱我的后果!”心中想着,眼里渐渐露出一丝冷冷的悻然之色。

陈公公一直在留意着他脸上的神情,此刻不禁浑身一震,竟象是已看透了他这一刹那的所有想法,一双洞悉世情的眼睛里闪过忧虑之色,缓缓摇头道,“大妃错了。您有没有想过,宗室与江山社稷同体,若是皇上和大妃受到了什么伤害,绝非天下的福祉,怕是百姓也要跟着遭殃受罪……何况现在陛下刚刚振作起来,朝里朝外也有了些崭新的气象,您难道真的忍心就此撒手不管,任凭所有这一切付之东流?”停顿了一下,又道,“苏妃若是在世,难道会愿意见到你们两个现在这种情形吗?”

慕忆一震,侧过头来看着他,突然抬了一下手腕,随着他的这个动作,那条银链子又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哗啦”之声,他眼中闪动着烈烈的怒火,低声道,“我一直用尽全力在帮他,他又是怎样对待我的?他凭什么要这样羞辱我?!”

陈公公微微摇头,叹了口气,“您先别动气,听老奴跟您慢慢解释……所谓‘爱之深,责之切’,皇上这样做,也是一时气急了,又生怕您真的耍起小脾气来离宫而去,才不得已出此下策!依老奴的劝,您就不要再使性子了,倒是定下心来想想,您若真出了事,倒霉的又会是谁?那些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不做也罢。”

慕忆一怔,被他这一番话说得低头不语,微微沉吟了起来。

陈公公望着他的一双眼睛里露出一丝爱怜之色,缓缓道,“请恕老奴说句越矩的话,老奴就知道大妃是个懂事明理的孩子,又聪明得紧,有些道理一点就透!其实这回的事,大妃也不是一点儿错处都没有。您不妨换个角度替皇上想想啊,陛下早已流露出不愿意您去帮‘睿英亲王’的意思了,您却大半夜的不告而别,还一去就是两天两夜,搁谁心里也不会痛快。好容易等您回来了,又只知一味的倔强,连句赔礼的软话都没有,陛下到底是万乘之尊,平日里一言九鼎,谁敢同他说个‘不’字?对您却已是耐着性子迁就了许多,您倒也得让他面子上能够过得去才行呀!不如听老奴一句劝,您要想出去也不难,就递个请罪折子向他赔个不是,给陛下一个台阶下来就成,再不然让老奴给捎句服软的话去也行……”他说到这里,看了看慕忆的神色,不由苦笑了一下,摇头道,“老奴也猜到了依大妃的脾气,一定是不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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