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之泪(出书版)+番外 BY 朱雀恨
  发于:2010年08月20日

关灯
护眼

即使在圣伯朗这样一个遗世独立,院长具有绝对权威的修道院中,卢克的晋升依然显得太突兀了,成为修士后仅仅过了几个月,他就被授予了圣职,成为一名旁人苦修多年才能成为的神父。雅各关于这一切的解释是,卢克在修道院中成长,又曾是一名猎魔人,多年为上帝服役,由他担当圣职,是上帝的意旨。

这样的解释,对于修士们或许有说服力,或许没有,但是对于卢克则毫无意义。整个授职的过程中,他宛如行尸走肉,他换上神父的法衣,他接纳,他遵从,他跪下,他亲吻十字架,但他的心中却是一片茫然。

这是他选定的路,从记事起,从他第一次踏进圣堂,仰望沐浴在彩色玻璃投下的迷人的光影中的祭坛起,从他第一次在十字架前下跪,第一次虔诚地念出赞美诗起,他就认定了这条道路。他的生命里从来没有其他选择。他爱上帝,信仰深埋在他的灵魂之中。

但是,为什么,此刻当他仰望祭坛,他反而茫然了?

为什么,当他亲吻着十字架,嘴唇却是一片冰凉?

为什么,当他与上帝如此亲近,占据着他全部心神的却是一个魔鬼。

孔德会被处死!在烈焰中的火刑台上!点燃柴堆的将是自己!雅各说,这是你的职责,这是上帝的试炼!哦,上帝啊,请仁慈一些!

授职仪式占据了大半天的时间,接着是雅各的训诫,坚定信念、坚定信念……他总是这样要求。卢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变得更坚定了一些,他竭力不让自己去想火刑台,竭力不去想孔德,这样心口窒息般的痛感会稍稍缓解一样,虽然它们立刻就会回来,连同往昔的甜蜜一起,撕扯他本应献给上帝的灵魂。

最后,当窗外的暴雨终于停歇,天穹也完全沉入黑暗,雅各终于说:「好了,我的孩子,回去休息吧。」

卢克亲吻雅各手中的十字架,然后告退。外面呼啸着凛冽的寒风,远处悬崖下的海摔碎在礁石上,发出巨大的呻吟,修道院的长廊被夜色整个地吞噬了,卢克不知自己是如何找到方向的,也许他根本没有去辨明方向,他只是僵硬地迈动着脚步,假如下一个瞬间,他的生命如风中的烛火,熄灭在黑暗里,连一缕青烟都不曾留下,他也不会意外的,也许那样反而更好。

但是这样走着,眼前的景物却渐渐开朗起来,虽然天上还是连一个星子都看不见,前方的建筑物却在黑夜里发出一种幽微的、潮湿的反光,那是石筑的堡垒,修道院的牢房,在这森冷的地狱底层,关押着孔德。

卢克闭了闭眼睛,终于走上前去,叩响了铁门。

第八章

从睡眼惺忪的看守手中接过地牢的钥匙,卢克独自走下漫长的石阶。太熟悉了,这每一处转角、每一步台阶,这些天来,多少次,他怀着自己都不曾觉察,也不敢觉察的兴奋走过它们,每天每天它们聆听着他的足音,轻快而冲动,那不是去布道的修士,那是情人的脚步。

此刻的卢克不得不对自己承认,当他履行着讲经的圣职时,他感觉到了那绝不应有的,无法对人言说的欢愉。尽管讲经时,他和孔德总是隔着一段距离,然而孔德的目光投注在他身上,每一个被这目光抚过的地方,都在修士的长袍下灼烫起来,就像他们曾经裸裎相对时,被孔德的嘴唇爱抚时一样。当他们偶尔为了传递圣经或是别的东西靠近对方,当他们的手指轻轻地擦过彼此,肌肤的触感化作一股温热的电流涌向心房,好几次、好几次,卢克清楚地感到自己的躁动,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醒来,叫嚣着渴望满足。

他压制了这冲动,一次又一次,然而一次又一次这冲动在他体内积聚,几乎到了满溢的程度,一如他的感情——那爱欲交织,揉杂着甜蜜与伤害,强烈到令人晕眩的感情。

终于卢克来到地室最后一层,他打开铁门,走了进去,甬道的另一端亮着柔和的黄光,那是卢克为孔德带去的提灯。即使是魔鬼也不应被抛弃在黑暗中,怀着这样的想法,卢克把提灯留给了孔德。他至今记得孔德接过灯盏时,眼中的欣喜。在卢克为孔德带去的所有东西里,这盏灯是孔德的最爱。孔德曾说:「看到他,就像你陪着我一样。」

想到这里,卢克的眼睛竟有些潮湿起来,他吹熄了带来的灯盏,将它留在门边,然后他一步一步走向孔德,从黑暗走向光明,从无边的森冷走向唯一的温暖。

灯光越来越近了,铁栅的影子已经投上了卢克法衣的袍摆,他看到了孔德,睡在毛毯中的,闭拢着双眼的孔德。也许是靠近铁栅的地方比较通风,也许是为了让卢克一来便能看到他,孔德将床铺从墙角移到了栅栏边。

卢克蹲下身来,隔着栅栏,孔德的睡颜近在咫尺。卢克送给他的油灯就放在他枕边,火焰在灯罩中轻微地晃动着,他睫毛下的阴影也随之晃动,仿佛就要醒来的样子。这让卢克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然而孔德并没有醒。石室里静得听得见天顶上水滴跌落的声音,再就是他们的呼吸声,交融在一起。

好安静,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不存在一样,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他。如果真能这样,那该多好。

卢克忍不住将手伸进铁栅,贴近了孔德的脸孔,然而他不敢真的去碰触他,他的手指在他唇边停住了,他能感觉到他口中的温暖,那细细的甜蜜的呼吸,好像被亲吻一样,卢克战栗着闭上了眼睛。

忽然,吹在指尖上的呼吸乱了,手指传来湿润而温暖的触觉,柔软的嘴唇衔住了他的手指,真的被吻了。卢克惊惶地睁开了眼睛,正碰上孔德琥珀色的眸子,他微张着嘴唇,卢克望见他的舌头,粉色的,诱人犯罪。

如同从梦中惊醒,卢克急着抽回自己的手,他笨拙地试图站起,然而孔德握住他的手不肯放松,隔着铁栅,他们紧靠在一起。卢克的心怦怦乱跳,慌乱得仿佛他才是被关在牢中的那一个。

孔德从栅栏中伸出手抱住他,他凝视他,目光从卢克的脸滑向神父的法衣,然后他什么都明白了:「你跟上帝结婚了吗?那么,我的死期是不是也到了?」

卢克被问得张口结舌,他不知该如何回答,难过得只想哭。

「嘘,」孔德捧住他的脸颊,「告诉我行刑的日子、执刑的方式。」

「后天,是……火刑。」

「是吗?」孔德垂下眼帘,捧着卢克脸颊的双臂也顺着他的肩膀滑落。卢克不安地望着他:「孔德……」

忽然,孔德又一次抱紧了卢克,隔着冰冷的栅栏,他吻住了卢克,他的嘴唇热切而又绝望,那吻也浓稠得让两个人都要窒息。这不是温柔的吻,唇与舌的交缠激烈到了过分的程度,吸吮、吞吐,都如性器的交融的试演,即使偶尔为了更深入地亲吻而暂时分开,唇间也牵连着贪求的银丝,如同性爱时双双滴液的前端。

卢克的心跳得几乎要跃出胸膛,他几次想要推开孔德,然而当他的手碰到孔德身体,当那熟悉的体温、柔韧的触感从囚衣下传来,他失去了推开他的力量,而当孔德绝望地吻他,仿佛要将生命都融在他口中时,他不由自主地拥紧了那灼热的身体,他隔着囚袍抚摸自己曾经无比熟悉的身体,修长的腰肢、紧翘结实的臀部,还有那双臀间以迷人弧度凹陷的,曾让他快乐得几乎要死去的所在。

不知不觉间,他开始回吻孔德,他追逐着他的唇,执拗地将它们打开,他探入,他需索,一如他曾经无数次对他做过的那样。

与此同时,孔德的手也攀上了卢克法衣的领口,当衣纽被解开,卢克蓦然清醒了。

「不!」卢克掩住了法衣。严谨的法衣是神父守贞的象征,他已在神前立誓,不能有任何淫行,不然就是背叛上帝。卢克痛苦地转过身去,背对着孔德:「我不能。你知道的,我不能。」

「我知道。」孔德从身后抱着他,他们之间隔着冷硬的铁栅,还有无形的全能的上帝:「你是属于上帝的,我知道,我会把你还给他。但是,把今夜给我,」孔德将脸埋在卢克的肩头,「这样当我在火焰中化为灰烬时,我可以想着你的温暖。」

卢克咬紧了嘴唇,眼泪夺眶而出,无声地流淌。孔德从身后摸索着他的脸,当他碰到卢克沾湿的睫毛,他轻声说:「不要哭,」他的温暖的气息拂过卢克的耳垂,「我们来做快乐的事情。」说着,他灵巧地解开了卢克的衣纽,从领口到胸膛,然后是腰际,直至最后一颗。他的手滑进黑色的法衣,又解开了白色的衬衣,当他的手指在卢克赤裸的胸膛上游走,他叹息着吻上卢克的颈项:「我想你。」他说。

突然,孔德手腕被狠狠地捉住了,一直背对着囚室的卢克忽地转过身来。黑色的法衣早就掉在地下,衬衣也散开了,露出年轻而结实的胸膛,油灯映照下,他的泪痕还未干涸,湛蓝的眼睛闪闪发亮,眼神中漫溢着近乎憎恨的热情。

这样的他,像极了一个堕落天使。

卢克拽着孔德的手腕,把他拖到面前,隔着铁栅,他修长的手指捏紧了孔德的下颌,年轻的嘴唇狠狠地碾压了上去。禁忌如同法衣被弃置于地,欲望的火焰在这地底的囚室熊熊地燃烧起来。

卢克撕开了孔德的囚衣,吻着那朝思暮想的颈项,线条优美的锁骨,还有那早已敏感地挺立起来的乳珠,他把它们含在口中,用牙齿撕扯它们,用舌尖抵弄它们,尽情品尝着因自己的动作在这具身体上引发的阵阵战栗。

然而当他想要继续将囚衣往下剥时,孔德却按住了他的手,匆忙裹起了囚衣。

「把灯熄掉。」孔德这样说。

卢克没有捻灭灯火,而是审视着面前的他:「为什么?」孔德没有说话,只是挣开了卢克的掌握,往牢房的阴影中退去。卢克发现他下意识地掩饰着什么,他的眼神从未有过的慌张。

卢克站起身,用钥匙打开囚室的大门,孔德见他追进了囚室,赶忙去熄灭灯盏,然而油灯却被卢克抢先抓到了手中。

「你怎么了?」卢克一边靠近孔德,一边举起油灯:「你的脸色不好,动作没有过去敏捷,力量也变小了,跟普通的人类没有两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孔德被他逼到了墙角,再没有退路,只得别过脸去。卢克将油灯放在身后的地上,伸出双臂抱住孔德,亲吻他的嘴唇:「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你在掩饰什么?」孔德不肯说话,卢克便加深了亲吻,一边吻着一边去掰孔德抓着囚袍的手,他感到孔德的手、孔德的身体都在细细地颤抖,抖得他都要把握不住了,拒绝和诱惑之间有时根本没有分界,在喘息与撕扯间,只听「哧啦」一声,囚袍被整个地撕扯开来,灯光下,孔德的裸体暴露无遗。

卢克惊呆了,那是一具他无比熟悉却又陌生的身体。

孔德身体依旧美丽,然而曾经平坦的小腹此刻却高耸了起来,虽然没有人类孕妇那样夸张,但是在男人身上已经是非常突兀了,要不是囚袍相当宽大,又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可能,也许他早就应该发现孔德的异常。

「这是……」卢克惊愕地望着孔德。

孔德反而镇定了下来:「我的孩子。」他说着,牵起卢克的手:「要不要看看他?」

卢克犹豫地望着孔德,终于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孔德的肚子。借着油灯的光线,卢克惊讶地发现,孔德小腹部分的皮肤已经变得透明,透过这层水晶一样的肌肤,可以清楚地看到,淡蓝色的羊水中,一个精灵宝宝正蜷缩在那里,舒服地吮吸着自己的拇指,比起人类的婴儿,他的个头要小一些,耳朵是精灵式的尖耳,四肢和躯干上都覆盖着珍珠色的鳞片,他胖胖的小脸十分漂亮,小手、小脚也都是肉鼓鼓的,卢克甚至看得清他小小的、珍珠色的指甲。

「真可爱。」卢克由衷地说。

孔德的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卢克望着那样的他不禁有些失神:「他是不是……是不是……」

卢克真想问:他是不是我的孩子?然而他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这多半是维拉的孩子吧。维拉,那个孔德深爱的男人,他们一直在一起,十年前就是,后来也是……想到这里,卢克的心脏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是我的孩子。」孔德说着温柔地环抱住自己小腹。然而这话听在卢克耳中,只觉得他是尽量在将话说得婉转。

「维拉不知道吗?他怎么不管你们?」卢克问。

孔德微微一怔。卢克的反应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真的听到,心里还是一阵难过。这是你的孩子呀,孔德多么想告诉卢克,因为我深深地爱上了你,他才会降临到世间。然而孔德什么都没有说。

从一开始,孔德就不打算将孩子的事情告诉卢克。他知道卢克的信仰,也知道他和卢克注定无法走到一起,那么何必让卢克背上这样的耻辱呢?天使是不该有一个魔鬼的儿子的。更何况以卢克的善良和单纯,假如他知道这个孩子是他的,那么他绝不会对孔德的处境坐视不理,也许他会再次牺牲自己,求得孔德与孩子的平安。这是孔德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他再不要这少年为他承受一丝的磨难。

「你打算怎么办?」卢克握住孔德的肩膀,焦急之情溢于言表:「后天就是刑期。可孩子是无辜的,把怀孕的事情告诉院长吧,我去替你向他申诉,至少……」

「至少等我生下孩子再行刑吗?」孔德微笑着说出卢克不忍出口的话:「不,你的院长没有那么仁慈。他会说魔鬼根本就不该降生到世间。」

「没有人生来就是魔鬼。」

孔德望着卢克,望着这个跟十年前的沃伦说着一样的话的少年。十年后的他会是什么样子呢?他会变成另一个雅各吗?他会冷酷地说:「滚开,你这该诅咒的魔鬼」吗?好在,这样的事情孔德不用再经历一遍,用不着十年,很快他就会从这世上永远地消失。

「谢谢你。」孔德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腹部:「我会在行刑前生下他的。到时请你把他带出修道院,找个人家寄养,请给维拉捎个信,他一定会来接他,一定会照顾好我的孩子。」孔德硬着心肠说道,他刻意低下头不去看卢克的表情,然而他眼角的余光还是扫见了卢克紧攥的拳头,卢克那么用力地控制着自己,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这件事除了你,我不希望修道院里有任何人知道。请一定保守这个秘密,好吗?」孔德盯住卢克的眼睛,看着他沉重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会答应的,」孔德笑了笑:「我说过,你是天使。」他抓起撕裂的囚袍,重新披到身上,似乎对在卢克面前暴露出这样的身体感到羞耻:「抱歉,到了最后,都没能留给你好一点的回忆。」

「如果熄了灯,如果我没有发现,就可以当孩子不存在吗?就可以像真的爱着我一样,若无其事地跟我做爱吗?你以为这算是好的回忆吗?」卢克的愤怒爆发了:「你怎么能这样做?」他握住孔德的颈项,逼他抬起头来,让他再也无法逃避自己的目光:「如果不爱我,为什么要诱惑我?」

孔德的头被迫仰成极不舒服的角度,脸上却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琥珀色的眼睛凝视着卢克,流露出水一般的柔情。

望着这样的孔德,卢克流下了眼泪:「不要这样看着我,不要让我……」他俯身吻他,一次又一次:「不要让我这样地爱你……我会心碎……」

卢克的眼泪洒在孔德的脸上、脖颈上,伴着疯狂的亲吻。当他再次掀开孔德的囚衣,亲吻孔德的胸膛时,孔德先是战栗着拥住了伏在自己胸前的脑袋,接着却低声说:「不……」

「为什么不呢?」卢克将他的两只手腕捉住,按在头顶,阻止了他的反抗,接着便一把剥下了他的囚袍,让孔德怀孕的身体重新暴露在自己的视线之中。跟刚才好奇而温柔的注视不同,此刻卢克的目光充满了憎恨以及绝望的情欲:「你和我在一起时,心里一直装着别人,那么多一个孩子又怎么样呢?这伤不到我,我的心早就被你伤透了,你不知道吗?」

卢克的话语像尖刀一样插进了孔德的心房,孔德闭上眼睛,再也无法面对这痛苦的少年。然而卢克的手臂拥抱着他,卢克的嘴唇贴在他的唇上,年青而赤裸的肌肤紧紧依偎着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无言的控诉。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