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无尽的幸福 上————萝卜叶子
萝卜叶子  发于:2010年08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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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这个无赖皱着眉头思索一下,好像对这个称谓很陌生。过了一会才恍然大悟,“病人,对了,你是伤着了头部的病人。忘了告诉你,我刚刚碰到你的管床医生,我们双方对你的病情进行了一番讨论,最后讨论结果如下,医生马上会对你进行二十四小时脑电图全程跟踪,也就是说,二十四小时后,脑电图结果没事,你就可以出院了。”

“等等,拜托,请问,你有什么权利过问我的事情?”林籽嘉很迷惑。

“因为我现在起是你的监管人了。”

“监管人?”林籽嘉更加大惑不解了,他以为自己是自由人士。如果世上不管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一个人就可以对他的人生指手画脚的话,他林籽嘉非英年早逝一命呜呼不可。

“监管人,你是什么鸟人可以监管我,可以决定我的死活吗?这是什么鸟医院?怎么会把我的病情和你这种人讨论,他们是不是吃得太撑了?”一向口齿伶俐的籽嘉也不免口吃了。

“喂喂喂,你这个家伙,到底想怎么样?”籽嘉越想越火大。

越寒挑挑眉毛,“不想怎么样,我只是为你好。想反抗,你下辈子吧。”

“叶越寒你滚!”

“嗯哼,年轻人,制怒。记着,发脾气伤肝。”

这真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林籽嘉非常怀疑,这个鸟医院的医生被这个叶越寒收买了。

在他和那个家伙冷战了一刻钟后,医生推着巨大的脑电图监测仪进来了,籽嘉一看那个给自己取了外国名NI-NIU-BE的医生,就很没好感,不过,看样子,人家BIRD医生对他的恶感尤甚。

“二十四小时脑电图。你,脑袋,过来。”上午给他打针的护士也这么说话的,“23床林籽嘉,打针,屁股。”发现医院的医生护士语言早已精炼到了出神入化境界。

“不!”籽嘉惨叫一声,这时候BIRD医生伸出钳子一样的手扣住籽嘉拧来拧去的脑袋,一个黑黑的,四周长着密密的黑色凸出物的头罩就扣在他脑袋上了。该死的叶越寒还帮人家狠狠固定林籽嘉胡乱上下左右摆动着的双手,BIRD医生把扣在籽嘉头部的头罩越勒越紧,紧到他觉得自己眼珠都快从眼眶里挤出来了。他踹着气,无力挣扎着,翻着眼睛吐着白沫看着那有无数根黑色电线从他头部一直延伸乃至的那个大型仪器。

“二十四小时卧床,不要随意走动。记着,上厕所的话,也不要下床。呵呵。”医生咧咧嘴巴,快意江湖地一甩手一抹脚闪人了。

第 10 章

林籽嘉很愤怒很愤怒,尤其是当他头上被带上紧箍咒的时候。

好吧,他必须承认愤怒是很消耗体力的事情,尤其是当他无论怎样试图发泄他的怒火时候,那个该死的叶越寒都只顾埋头对着电脑或者飞快按动键盘或者陷入深深的思索,就是没有功夫鸟他。

好吧,我只有化悲愤为闲愁。籽嘉摸着头上的黑色头罩,再掏出自己的手机,对着自己“咔嚓”一下,左右端详一下,发现手机里的自己很像带着发射器的外星人,这个发现马上令他精神一振,于是对着手机拍了几张古古怪怪的表情才罢休。他忙着自娱自乐时候,根本无暇顾及到坐在他不远处伏案的人嘴角出现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浅浅笑意。

有人在敲门,籽嘉看见BIRD医生走过来恭恭敬敬对叶越寒说,“有个病人,是电视台要拍摄什么宣传片来着,能不能住在这个房间里啊,您的朋友病情不算重。所以......

叶越寒点点头,“好,那我先回避一下。”

完全当籽嘉是壁花。没人想要征求一下这个病人的意见。籽嘉来不及表态,叶越寒高大修长的身躯现形在他床边,“我出去一会,你乖乖的,有事打我电话。”

籽嘉噘着嘴巴说,“我不知道你电话。”

叶越寒拿起他床边的电话,输入他的号码,扔给他,“这不就结了。”

叶越寒一出医院大门,手机就响了,他打开手机一看,是籽嘉传来一张他带着黑色头罩,眼睛瞪得大大的,神情惊恐万状的大头照,底下一排字:SOS,我被外星人劫持,正飞往外太空,叶总,救我,SOS !SOS !

他不禁把手机揣在胸口,笑出了声,这小王八蛋!

现在和籽嘉同屋的病人叫柳真。二十多岁,个子挺高,脸色淡白,神情漠然,眼睛平视前方。有摄影师和电视台记者过来,对着话筒“噼里啪啦”说了好些话,主要是介绍柳真家庭情况,譬如他父母早逝啊。他又年纪轻轻得了脑瘤。然后陆陆续续从病房门口进来一些社会捐助者和志愿者对柳真捐赠钱和生活用品。柳真都神色自若接下,淡淡对捐助者说着“谢谢”。

等围绕着柳真的人群渐渐散去。病房只剩下两个年轻人时,柳真才一个个清理方才大家留给他的钱物。一脸的世故和无动于衷。

他的这个样子,让籽嘉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忍不住,籽嘉问,“难道,你不感谢他们吗?”

柳真瞥了他一眼,“怎么。难道,他们中间有一个人帮助我是出自真心吗?”

籽嘉一阵恶寒,“不是出自真心,那大家干嘛要来关心你?难道大家都很闲吗?”

“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关心,无缘无故的爱。就像我知道,会有人来帮助我。那是在摄影机前,摄影机后呢,我的悲哀谁会知道呢?”柳真振振有词道。

“可是,你总不能完全依靠别人的力量吧。”籽嘉说。

“哼,这位,是五谷不分,三餐不愁的少爷吧。”柳真冷笑,上下打量籽嘉,“何况,长得还是这么漂亮。”他又审视了叶越寒留下的一摊物件,“连个陪护都不简单,是刚才那个从这里出去的大帅哥吧。你懂我们这些小人物的悲欢吗,你有什么资格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

籽嘉愣了一下,“我哪里有不懂得啊?”

“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这个可怜人说三道四?”

“可怜人?”籽嘉咀嚼这个名词,“可怜人?有社会在关心你,我倒不觉你可怜,再说,人要自立,总不能老以可怜人自居吧。”

“哼,你不可怜我,因为你是坏人,你在嘲笑我,可是,对于我这样的病人,社会不给我捐助,我只有等死,但是,电视播出后呢,一天两天,有人记着我,然后时间长了呢,谁还记得我这个人呢?”

话不投机半句多。籽嘉闭上眼睛,或许自己真的是冷血吧,反而不觉得柳真很可怜。他默默想着坏人这个名词。

确实长这么大,也没人说他是什么好人,从小,爸爸妈妈忙,没时间管他,他就上树掏鸟窝,楼上打弹弓,打碎了对面人家的玻璃,邻居揪着他的耳朵骂,“小东西,要不是看你长得怪可爱,捏碎你!”

上学也是,欺负这个同学,欺负那个同学,反正就是无事生非的惹事王。老师要家长到学校训话,到的只有爸爸的秘书。老师只有含恨说,“要不是看他有时候还蛮可爱,真想让他转班!”

十四岁,妈妈去世了。他躲在被窝里只敢偷偷哭,怕爸爸看了心里更难过。后来慢慢的,他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无论发生什么,他都笑得出来。

哪怕,有时候笑容是违心的。

十六岁,爸爸再婚了。原本,籽嘉以为爸爸会一辈子怀念妈妈,可是爸爸和他郑重其事谈过一次话,告诉他,怀念一个人的形式有很多,妈妈呢,现在活在他心里。也就是说,他一辈子都在心里惦记籽嘉妈妈。而现在呢,他需要一个女人照顾籽嘉和爸爸的生活。

爸爸的新婚妻子很年轻,也很漂亮。籽嘉受了很沉重的打击。

很快,他又振作起来,因为,他开始规划如何报复后母计划。

首先,装神弄鬼吓这个看着柔柔弱弱的小女人。然后,使出奸计破坏爸爸和她的感情。其次,再耍计谋让这女人身败名裂,最后呢,籽嘉等着兴高采烈拍手称快目睹她哭哭啼啼卷起铺盖卷走路。

人算不如天算,他刚制定好所有计划。后母怀孕了。

籽嘉傻眼了。总不能欺负一个孕妇吧。他只好把复仇计划转到后母肚子里的宝宝和她生孩子以后。眼巴巴等啊等啊,等到爸爸因为贪污受贿而被抓到深牢大狱,他再次傻眼了。

总不能撇下这个大肚子的可怜女人吧。再说,复仇计划都定好了,总不能泡汤吧。他跟着她回了她老家无锡一个古老小镇。照顾她生孩子,还为了这女人面子冒充她的小老公。

终于,盼啊盼啊,盼她肚子里的小东西呱呱落地,还没等他魔手伸出去拧那婴儿的肥嫩屁股,就发现桌子上留着后母一张纸条,“对不起,籽嘉,有人要带我走,也许这是我唯一机会,你知道的,我不想一辈子穷死在这儿,困死在这儿,孩子暂时委屈你带着,等我飞黄腾达了,我再来报答你!吻别!辛苦了好籽嘉!我知道你是信得过的!”

籽嘉浑身被雷劈了一道又一道。四肢抽搐了一次又一次。

抱着嗷嗷哭着找奶的小屁孩,他真想把这小东西摔在地上,可渐渐的,却又紧紧抱在自己怀里。

小家伙怎么也不肯吃他冲调的牛奶,他只好抱着小东西一家家问,问到有家有小婴儿的人家,他“通”一声跪在地上,求人家和弟弟一般大的婴儿妈妈救弟弟。“要不,我帮你们做些事情,只要你肯喂我弟弟一些奶。”

做饭,洗衣服,洗屎尿片子,烧火,他逮着什么做什么。也就是那个时候,籽嘉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世上无难事,只要有心人。也许是他的勤快,也许是他脸上的笑容,米嘉要断奶了,人家家人还舍不得,拉着他的手说,“如果再有小孩,再来。”

我靠!再不能来了!再说,我一个人又生不出小孩!

米嘉的名字是籽嘉取的。是希望米嘉一生都有饭吃,不用为五斗米折腰。

还没来得及报复后妈的孩子,米嘉就成了籽嘉的命。成了他活下去的最大理由。

所以,他的的确确是够坏的。因为,他所有做的,都是恶念驱使下的被迫行为。于是,籽嘉把脑袋埋在被单下,回首往事,心潮起伏,感溉万千,不禁飙泪。

直到有人猛然拽开了蒙住他羞愧无比脸孔的白被单......

第 11 章

叶越寒看到被单下,一双水水的,眼眸黑黑雾蒙蒙的剪剪双瞳。正是这样一双眼眸,刹那间把眼前的时光倒错到许多年以前。。。。。。

学校的寝室,他一直惴惴不安着,躺在床上翻来翻去,惦记着,那个被他们按着墙壁忽忽悠悠被痛揍一顿的人,会不会死了?

实在睡不着,半夜溜去瞧,黑乎乎湿漉漉的地上,什么也没有,也就是说,那小子不会有什么事情了,他心里大松一口气。心里又莫名忐忑起来。

第二天,第三天,没有任何消息,没有人叫他们去训话,也没有任何那小子的消息,给叶越寒甚至一个错觉,那个夜晚,发生的一切只不过出于他的臆想罢了,什么其实也未曾发生过,对吗?直到某天,听越来越多人幸灾乐祸说起,那个市长儿子,纨绔子弟林籽嘉居然在教师浴室踩着一块肥皂,摔骨折了,不能来上学了,谁要他得瑟了,谁要他有特权了,活该活该!大家拍手称快落井下石。本来,那小子倒也不至于那么惹人厌的,只是,谁让他是市长的儿子呢?

叶越寒那颗忐忑的心陡然间提起来,卡在半空中,不上不下,每天,他竖起耳朵,试图从大家闲谈中寻找那个小孩的零星半点的消息。有意无意经过高中部时候,他的眼睛会拼命找着那个瘦弱的身形。佯装有事,去弟弟叶矜寒的教室外面找他,在学校长廊,顾盼左右,却再没有看到那个笑起来会露出两颗雪白小兔牙的大眼睛讨厌小子。

也许,他不会再来了。想到这里,叶越寒心居然没有变轻松反而沉下去再沉下去,仿佛坠落到很黑暗的一个河流里面。

也许,因为愧疚吧。过一段时日就渐渐淡了。他安慰自己说。一个多月后的一天夜晚,他从家里过来,顺便给高中住宿部的矜寒送薄被和毛毯。从弟弟宿舍折回来的时候,为了走快一些,他选择了寂静的小路包抄回去,那是十月,正是乍暖还寒的天气,大大圆圆的月亮半挂在高大的银杉树枝上,四周静默的景物被蒙上了毛茸茸白晕晕的一层光环。他绕着一个斜坡石板阶梯上去,发现一道黑影坐在斜坡最低的一格,头埋在双膝间,暮气沉沉的,孤单地坐在角落。

越寒下意识望过去,那道黑影听见身边的细碎脚步声,抬头,月光正一览无遗从树杈把柔和的光影打在正缓慢抬起头把目光射向越寒的那张脸孔上,越寒看见一双带泪的,黑黑大大亮亮的瞳仁,和那张脸孔上点点的泪痕。他惊呆了,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方,甚至,忘记了自己曾经对这人做过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只是,很想过去替他抹去脸孔上点点滴滴的泪痕 。

那道黑影站起来,擦了一把脸上显而易见的痕迹,一声不吭飞快从叶越寒身边跑开了。右臂和脖颈之间,还吊着白色绷带......

那个夜里,叶越寒第一次梦见林籽嘉。在梦里,他站在银杉树下,一脸的哀伤,仰脸望着天空一轮圆圆的月亮。越寒走过去,把他搂在怀里。为什么会做这个梦,他简直要疯了。接下来呢,梦里的越寒居然把舌头伸进了乖巧钻在他怀里那个小孩嘴里,很投入很深吸吮着那小孩微微噘着的漂亮嘴唇里甜糯糯舌尖,他仿佛吻了一世纪浑噩之久,直到他第二天从恐怖的梦境中醒来,裤裆居然潮湿狼狈一片......

在此之前,叶越寒一直是晚熟而又冷感的人。那一夜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说几乎还是第一次,这让他即惊慌失措又惶恐不安,他偷偷摸摸上网查了很多资料,不知道那晚的性梦对自己到底意味着什么。于是,他开始强迫自己关注女生,观察周围女孩子的一颦一笑。而本来就很惹人瞩目的他投出的眼眸得到简直几千倍的回馈,每天,他收到的情书差点把他面前整个抽屉淹没。每天,叶越寒胡乱抽开淡蓝色信封,信封上面画着清秀的钢笔画,抽出放在里面的几张别致的信纸,看着里面火辣辣的字迹,每天都会收到一封,一连一个多月,记性再不好,他总算也能记住那写在信笺下角龙飞凤舞的签名------易晓依。

下了课,他走在拥挤的长廊,突然听见有女孩子圆润好听的声音喊着他的名字,“喂,喂,叶越寒,你站住!”

他莫名站住,回头,“怎么,叫我?”

“对,我都给你写了一个月的情书了,怎么,不打算给我回复吗?”女孩子漂亮眼眸肆无忌惮落在他脸上。叶越寒有些失望。为什么,她没有长着一对雪白的,可爱兔牙?

“你,叫,什么名字?”他皱皱眉头。

“易晓依。”

易晓依?越寒眼前浮现那特别的钢笔画,那男孩子一样的潦草刚劲签名,“嗯,好,你做我的女朋友吧。”

易晓依下巴差点吓得脱了臼。

整个学校都轰动了,大学里所有爱慕叶越寒的女生没想到这个冷漠高不可攀的冰山王子居然追起来是这么容易,差点都懊悔到撞墙泪奔而死。只有易晓依,脸上终日挂着一副快来看啊我赚到六合彩的晕乎乎表情在叶越寒屁股后头整天跟进跟出。

和易晓依的第一次约会是看电影,连易晓依也想不到,外表如此冷淡的冰山王子居然在电影院灯光全部熄灭时候低头,急不可耐捉住了她的嘴唇,他吻的时间很长,简直带着一些需索无度的粗鲁,可是,嘴唇温度始终很冰冷。且一言不发。易晓依茫然地想,难道越寒暗恋我很久注意到我很久了吗?

叶越寒真正陷入自己内心苦恼的深渊中,在电影院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他吻住了易晓依,嘴唇冰凉的温度始终不是梦里让他陷落迷乱疯狂害怕的那种。那是个周末,送易晓依回家,他进了自己房间,躺在小床上。黑暗中有疯狂的欲望撕碎碾磨着他一点点尚且清醒的意识,他抱着枕头,在床上滚来滚去,低声踹息着,一遍一遍的,喊着那个小孩的名字,带着想把他一起拖进黑暗深渊的仇恨和快意撞击自己的肉体,直到欲望迸发和被绝望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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