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锋(出书版)+番外 下————踏歌而行
踏歌而行  发于:2010年08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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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颐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握放在自己膝盖上,微微一笑:「不必心急,收网时,一个都逃不掉。这些日子,你辛苦了。」随即,陈子颐却脸色一凛:「我很想让你好好休息一阵子,不过,恐怕还要让你再辛苦一会儿了。目前傅传圣、谢克煌等人都还未落网,就担心真让他们脱逃出境、东山再起,到时,要抓人就困难了,所以——」

「Alfred,」钟司霖打断了陈子颐未说完的话,看着忧心忡忡的陈子颐,尽是胸有成竹的笃定:「将案子执行完整,这是我的职责,逮捕他们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事,我不需要什么休息。更何况……」钟司霖眼神一冽:「亲手为傅传圣铐上手铐,一直是我很想做的一件事。」

身为知道钟司霖身家背景的人之一,陈子颐当然明白,钟司霖为什么会对亲手逮捕傅传圣一事如此执着。当年会向朱文正推荐钟司霖入ICAC渗入傅传圣集团,也是确信由于钟司霖对于傅传圣的怨恨,让他绝对不会被傅传圣收编拢络。钟司霖既然坚持要亲手逮捕傅传圣,他自然不会劝阻钟司霖,乐观其成。

沉默了片刻,钟司霖抛出一句没头没尾的问题:「他醒了吗?」

突然转折的一个问题,陈子颐当然知道钟司霖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在心里轻轻叹口气,Sid啊Sid……「他早醒了,你都睡一天了。」

「那他?」钟司霖有点疑惑,如果张绍淮醒了,他怎么会不在自己身边呢?

「他问了Linc,确定你没事之后,他就坚持要回家了。」陈子颐解答钟司霖未说完的疑问。

「唉……」钟司霖叹了口气,看来这次张绍淮气得不轻啊……他转头看着陈子颐,开口问道:「他已经知道有关这任务的多少内容呢?」

陈子颐淡淡一笑:「没有,他什么都还不知道。Linc与我都曾经想跟他说明,他却坚持道:『我想问为什么、想要他向我解释说明的人,不是你们。』」

听到陈子颐的这句话,钟司霖又是轻如羽毛的一声叹息,长长的睫毛垂下,遮盖了他的眼神,看不出任何神情。

静默了片刻,钟司霖翻开被子就要下床,陈子颐连忙问道:「Sid?」

「我的伤不严重,我回家休息就可以了。」钟司霖给陈子颐一个浅笑,起身下床,拿起放在一旁小几上的钥匙、钱包等,就准备离开。

陈子颐转过轮椅,问正准备开门的钟司霖:「需要我们帮忙解释吗?」

「不用。」钟司霖转身看了陈子颐一眼:「这是我跟他两个人的事。我自己处理就好……」语毕,开门,离开。

房内,陈子颐听到这句不久前他才听过的话,不免失笑。他们还真是一对啊,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或许自己为他们的担忧,真的是多余吧。

外面,凌煜倚在墙上,看到钟司霖出来,也没多问,只是拿一包药给他,平淡地说:「止痛药、伤药,还有纱布,使用方法依上面的说明。」

钟司霖拿过药,对凌煜一笑,就要离开时,凌煜又再说了一句:「你们两个都受伤了,记得当个好病人,好好静养,不要再给我添麻烦。」

钟司霖深深地看了凌煜一眼,点点头:「我尽量。」

看着钟司霖离开的背影,凌煜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他就是觉得,明天他就又会看到钟司霖跟张绍淮来找他,因为他们的伤口裂开……

「喀嚓……」钟司霖打开家里的大门,却发现里面一片昏暗,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在……

钟司霖将手上的两大包药包跟钥匙抛在客厅的桌上,发出一声「硁!」的声音,整个人瘫坐在沙发上。墙壁上,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客厅里,那是时间流逝的声音……

头往后一靠,钟司霖疲累地闭上眼。

从窗户照射进来的黄橙色夕阳光,一寸一寸地消退着,直到最后一丝光线隐去,完全的黑暗,笼罩了整个房子。

「唉……」很轻很轻的叹息,飘散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明明觉得很累,钟司霖却睡不着。张开了眼,幽幽的一对眼睛中,映着晶亮的流彩,又是一声叹息……

坐起身子,桌子上银白金属的钥匙,蓦然进入钟司霖的视线中。

钥匙环上共有五把钥匙,一把是他家大门、一把是他房间的、一把是他办公室、最小把的是他银行保险箱的,最后一把,则是他最少使用到的,张绍淮家的大门钥匙。

盯着那把钥匙良久,钟司霖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气。

走道上的灯光划破原本黑暗的客厅,一声「喀!」客厅又恢复成一片的黑暗。

站在张绍淮大门前的钟司霖,握着自己手上的那把钥匙,插入了大门的钥匙孔,再深深的一个深呼吸之后,打开了门。

身体贴在门边的墙壁上,双手交叉怀抱着前胸,抿着嘴的张绍淮在听到大门「喀嚓」一声时,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几度,在钟司霖开门跨进屋子的同时,「碰!」一只手臂伸直,张绍淮在钟司霖身后,关上了自家的大门。

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钟司霖猛然回头,张绍淮的双手自然地搂住了钟司霖的腰。微微用力一带,张绍淮一双大眼已经逼近在他眼前,眼中隐忍的火焰跳动着,开口却是带着点戏谑的玩笑口吻:「我还在想,你会在外面站多久,会不会站一晚?」从钟司霖走到大门前,张绍淮就知道他在门外了。

张绍淮的话,激起钟司霖不服输的脾气,挺直了自己的身体,却也让两人的身体贴得更紧。钟司霖将手上的药包塞在两人胸前相抵的缝隙,微微扬起了下巴,语气平平淡淡淡的:「我是帮凌煜替你送药来的。」

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药包,张绍淮接过来随手往旁边的柜子上一抛,双手还是紧揽着钟司霖的腰,大眼半眯着,充满危险意味地逼进钟司霖,两个人的鼻尖几乎都要碰在一起了:「你没有什么要向我说明的吗?」

「说明什么?」钟司霖挑着眉问张绍淮:「药物的使用方法,药包上面写得很清楚。」

张绍淮的眼睛眯得更细,眼中那危险的光芒更炙:「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在钟司霖腰上的五指,微微一扣。

张绍淮在自己腰侧收拢的力量,让钟司霖不禁皱起了眉头,面对着张绍淮隐忍的火气,只是轻轻地一叹:「这是我工作上的机密,我不能外泄给任何人知道。」

「……包括我?」张绍淮的口气还是很沉稳,只是在钟司霖腰上微微颤着的手,泄露了他隐藏的火气。

钟司霖一个深呼吸,几乎可以感觉到从张绍淮脸上散发出的火气,直视着张绍淮的双眼,钟司霖平静地开口:「是。」

张绍淮抬眼看着天花板,放开了环在钟司霖腰上的手,点点头:「好……好……」向后退了一步,盯着钟司霖:「我问你三个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我是或不是就可以了。」

钟司霖看了张绍淮一会儿,径自转身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你问吧……」

张绍淮背靠在钟司霖沙发的背后,一个人坐、一个人站,隔着一层沙发靠背,背对着彼此。

「你成为ICAC,也是为了这行动?」张绍淮问。

「是。」钟司霖淡淡地回复。

在几年前,上层就发现ICAC有内鬼,准备推动自清行动,但是由于牵涉极大,而且不是很确定到底有哪些人涉案,所以决定另外找有能力、有经验的新人来负责这行动,便找了朱文正推荐适合人选。正好当时钟司霖因傅亭亭一案,递了辞呈,在与朱文正深谈之后,钟司霖决定接下这案子。在事情发展的过程中,朱文正顺水推舟批了钟司霖的辞职,让他去应考ICAC的招聘,进入ICAC中。

两年多了,钟司霖进入ICAC已经快三年了,他竟然瞒了自己那么久……张绍淮心头一窒,眼眶中有股热气。

「我的案子……是你造假的吗?」张绍淮再问。

「……是。」在迟疑片刻之后,钟司霖还是照实回答。

钟司霖根本没想到,张绍淮会查案查到傅传圣身上。当傅传圣对他提出要求,想办法让张绍淮无法再查下去时,他答应了,因为他也不想让张绍淮牵涉进这案子中。所有的网子都已经撒下了,他绝不能让任何一点可以成为自己弱点的人事物,落到对方手上,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斩断张绍淮与傅传圣牵连的所有可能性。谁知,张绍淮偏偏自投网内,越搅越进来。

那一天当傅传圣在疗养院,说要下手除掉张绍淮,他对张绍淮动手的那个晚上,钟司霖是真的想折了张绍淮的一只手或一条腿,干脆让这不知死活的家伙,到医院去躺个一个月,省得自己为他担心。结果……他还是下不了手……

既然张绍淮死活不放傅传圣的案子,钟司霖也只有把他一并算计在计划之中,一方面藉张绍淮,让傅传圣的狐狸尾巴提早露出来;另一方面,则想办法保住张绍淮。

「……连跟我在一起……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吗?」张绍淮问了最后的问题。

「……」钟司霖身体一僵,刷白了一张脸,微微地颤抖着,却始于没有开口回答。

侧过头,看了钟司霖一眼,张绍淮的心头越来越冷。「好,很好……」张绍淮弯下腰在钟司霖耳边说话:「谢谢你这么诚实回答我的问题……在我被骗了那么久之后。」

说完话,张绍淮挺起身来,举起的手原来要拍拍钟司霖的肩头,却停在半空中,对自己自嘲地一笑,开门,离开。

「碰!」听到大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钟司霖依然是一动也不动,没有回过头去看。

放在膝盖上交握的十指,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张绍淮……他怎么能这样说……这样否定他们之间的一切……他一直以为,他会懂的……即使自己什么都没说,他还是能仅,懂他的想法,懂他对他的感情……为什么?他竟然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钟司霖压下刚刚听到张绍淮的第三个问题时,原本愤怒的情绪。抑制不了的,是不断涌上来的伤心跟委屈,还有自己心碎的感觉。

垂下头来,钟司霖双手撑在自己的额头上,越来越模糊的视线,让他闭上了眼,颤抖停不了的唇,溢出一声破碎的呜咽:「你怎么能不相信我……」

双掌覆上自己的眼,钟司霖的心,很痛……很痛……

蓦然,一双温暖的长臂,从背后环住钟司霖,将钟司霖颤抖的身子纳入自己的怀抱,温厚沉稳的声音,由钟司霖头顶上传来:「被自己最亲密的人不信任的感觉如何呢?」

钟司霖猛然抬头,对上的是张绍淮一双明亮的大眼。

望着眼前的张绍淮,钟司霖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他刚刚不是已经甩门离开了吗?那他怎么还在这里?只能呆愣地,双眼直直瞅着张绍淮。

看到眼眶中还泛着红,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的钟司霖,张绍淮伸出手来,温柔地为钟司霖拭去含在眼角内的水珠,让钟司霖的头仰在沙发的靠背上,捧着他的脸,细细地抚摸着,贴着钟司霖的菱嘴,低声地说:「知道这样的感觉不好受了吧……」微一俯身,覆盖了他的吻。

随着张绍淮在自己唇上、嘴内的辗转放肆,钟司霖原本停摆的大脑也开始恢复运作。鹰眼一眯、双手一推,挣脱了张绍淮的压制。脸上的潮红,也不知是因为刚刚的吻,还是现在气的,钟司霖瞪着张绍淮,忿忿地说:「你……你骗我!」

张绍淮单手一撑,轻松地越过挡在他们两人之间的沙发靠背。双手撑在钟司霖身体两旁,将他局限在自己跟沙发角落的空间,俯下身来,半压着钟司霖,一双大眼闪着点特别明亮的光采:「你骗我那么多次,让我骗一次,有什么好计较的。」

「你……」钟司霖想到刚刚自己差点就为他掉泪的画面,都被张绍淮看到了,让他一时气结,只能睁大眼睛,狠狠瞪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张绍淮。

难得可以看到钟司霖这一面,让张绍淮笑得两个酒窝越发明显,将身下的人一揽,抱在自己怀里,额头贴着额头,含着委屈抱怨着:「这件事对我打击真的很大,一想到你长时间来都瞒着我,我的心就好痛……」看着钟司霖的眼,张绍淮难得严肃地说:「你知道的……我做事一向随意,也没什么原则,最在乎的就是信跟义两个字。尤其是你对我的信任,对我来说,更是意义不同……」

听到张绍淮的话,钟司霖咬着自己的下唇,不发一语。张绍淮抱着他,轻轻摇晃着:「你不信我……没关系。我信你!我相信你,尤其是你对我的感情。」嘴巴贴在钟司霖的耳朵边,暧昧地说:「我们这几年来,床上的事可都没少做……」

张绍淮这一句话,让钟司霖一时恼羞成怒,猛然一拳就往他脸上招呼过去。张绍淮一掌挡住他的拳头,化掌为拳,包住钟司霖的拳头,双手左右一拉,整个人压在钟司霖身上,一脸正经严肃,仿佛发誓般的虔诚:「我信你,我先信你……希望,有一天,你能完全相信我。」

张绍淮的话,让钟司霖心头一热,嘴巴张了张,只能低低地唤一声:「绍淮……我……」

张绍淮对他灿烂一笑,俯下身来,再度覆盖了钟司霖的唇……

因为郭老大的指证,警方与ICAC联手,一方面扫荡从郭老大那得知的,与傅传圣有往来的黑道势力;另一方面突击傅传圣的公司,调查他集团公司内不正常的资金流向。从黑白两边同时下手,彻底拔除傅传圣的势力。

曹瑞鑫利用在微晶片所得的相关资料,破解傅传圣的个人电脑,收集接受傅传圣招待和贿款的警方、ICAC及政府机关人员名单,彻底地铲除警界的内部毒瘤。

随着警方的行动,很快地,傅传圣的势力便土崩瓦解。

许多涉案人士如龙主任、谢克煌,还包括傅传圣本人,在警方正式展开大规模的缉捕行动之前,便纷纷开始了他们的逃亡。

第十四章

香港赤鱲角国际机场,四十一号登机闸口旁休息区角落的沙发上,一位头发灰白交杂的中年男子,正展开报纸在阅览新闻。

藏身在报纸后面的男子,正是目前被香港警方通缉的傅传圣。

看着报纸上醒目的大标题——「抓鬼行动大有斩获,前ICAC组长谢克煌深夜码头落网!」傅传圣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仿佛标题内的新闻内容,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翻到下一版的地产新闻,虽然眼睛看的是报纸上面一排排的数字,傅传圣的心思却不在那高高低低的房产分析数字上。

Ken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处事手法还是太嫩了一点。真以为自己是在拍电影吗?竟然跟那黑道电影里三流小角色的思考逻辑一样,说到逃亡就只会想到从码头偷偷摸摸地搭黑船,一点大将的样子都没有,亏自己还栽培了他那么长的时间,真是没用!如果是钟司霖那小子……

心中闪过「钟司霖」三个字时,傅传圣的脸部肌肉终于有了起伏,眼角微微地抽动着,打破了凝固的表情。

他没有看错,钟司霖果然是个人才,做事不但够狠、够绝,也够有胆量,正是成大事之人。但是,这种人可以用,却不能信,尤其是不为自己所用的话,一定要除!

一步,定全局!

想起这一段日子以来,自己辛辛苦苦大半辈子打下的江山,被钟司霖一手摧毁,傅传圣怎么能不恨,每每只要想到「钟司霖」三字,他就恨得咬牙切齿,巴不得能喝他的血、啃他的肉,以泄心头之恨。

藏在厚重镜片之后,傅传圣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神倏然转为煞气凌人,抿直的双唇,绷紧的下颚,以及脖颈上微微浮现的青筋,明白地表达出他极力压抑的怒气。只要能让他有东山再起的一天,他绝对不会放过钟司霖!一定要让他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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