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自己明明没有任何改变，明采玉还是明采玉，既没有因此变得更坚强也没有变得更神奇，依然是如此的软弱无助……
“采玉！采玉！怎么了？”莫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充满担忧。
啊！不要用这样的声音跟我说话！
明采玉摇着头，挣脱他关切扶过来的手，缩进床角，甚至不敢看他……竟然是他！
烈帝！你是因为他才附在我身上的吧？
你的镇国，你的情人——千年前的寒凛，如今的莫羽！
可你为何不就此将我所有的意识全部吞噬了去呢？这副身体送给你也没有关系，但你不要让我看着自己一步步被你操控着万劫不复啊！！！
莫羽惊讶的看着明采玉紧闭眼缩在床角瑟瑟发抖，也吓坏了，这孩子怎么？！
“采玉！采玉！你做恶梦了吧？快醒醒！”他轻轻拍着少年的脸。
“别……别碰我……”明采玉叫道，眼迎上莫羽讶然的神色，心痛如绞——烈帝！他已经不是寒凛了！透过我的眼睛看看清楚！他经历千年轮回，早已不再是当年的镇国玄衣！心痛么？心痛么？！
“采玉，你怎么了？”莫羽还在惊奇的问着。
明采玉痛苦的神色慢慢平复，他虚弱的看着莫羽笑：“没……我做恶梦了。”
烈帝！你只是我的一场恶梦……
“别怕别怕~~小莫哥哥在，别怕！”莫羽笑着坐在他身边轻轻拍他的背，安慰道。
厚实温暖的手掌拍在肩背上，他身子一僵，随即苦笑，接受了这令人贪恋的温柔……无法拒绝！
接下来的几天，烈帝的情绪再也没有出现过，明采玉用了几天的时间才恢复过来，心里苦笑，是啊！明采玉！就你现在这个破身子，加上如此低贱的身份，人家一代帝王怎么可能看得上你啊？他不过借你的眼睛看看他的爱人罢了，还能怎样？
展臂，抬腿，下腰，他想着心事，默默的伸展四肢，腾飞的鹰，扑风的虎，柔韧的蛇，灵动的猴，睿智的鹤……尽情的舞动，一切俗情都抛在脑后，只有在舞蹈中才能忘我，才能如此自由的展现自我……只有此刻，我即是我！再是贫贱也要生存，只要世间还有象莫家兄弟这样的好人，就不算太糟，有再多苦也能一笑置之，全无挂碍，只要能舞一日，这世间便是天堂！
待到练得累了，他停下来，却见身边不知何时多了许多人，一众兵丁围了一圈忘我的瞪着这不知从何而来的精灵。不知是谁先鼓起了掌，于是雷鸣般的掌声响彻校场，而他被震得泪流满面，第一次知道原来流泪可以不是因为伤心！
一块汗巾递过来，莫羽含笑的身影就在眼前：“抹抹汗，瞧你累的！不过，跳得真好看哪！”
他接过汗巾，捂着脸，挡住一脸幸福羞涩的笑，前所未有的快乐！
“你若喜欢，以后我天天跳给你看。”他放下汗巾，微笑依然挂在嘴边。
“好哇~~”莫羽惊喜，忽而又不好意思：“那只怕要累着你……”
明采玉摇头：“做舞师哪有一天放下练舞的？前些天是实在不适，只好停了，今后就算不跳给你们看，我也是要天天练舞的，不过一举两得。”
莫羽笑道：“那敢情好！这帮粗人可有眼福了！”回头对身后的男人们吼道：“采玉答应今后每天给咱们演舞了，你们拿什么报答人家？”
一众王老五们哈哈笑着起哄：“小莫将军说了算吧~~反正他是你的人！”
虽然这话听起来颇有歧义，但明采玉见莫羽跟一众兵丁们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也就将就着听过算数了，就听莫羽嘿嘿一声奸笑：“哪！这可是你们说的哈！从明日开始，练仗行程加倍吧~~”
“啊——小莫将军~~小莫兄弟~~小莫祖宗~~你还让不让兄弟们活啦~~”一片鬼哭狼嚎。
莫羽不理他们，拉着明采玉一边哈哈笑着一边跑进大帐里乐得半天合不拢嘴。
莫风不在大帐里，莫羽看了一眼帐后的屏风，止了笑，眉头皱了起来，示意明采玉噤声，转到屏风后进入莫风的寝室，一看之下不由得惊叫。
莫风脸色惨白的倚在床头，已是半昏迷的样子，手里紧紧攥着一块丝巾，竟是染满了鲜血！
“哥！”莫羽冲到床前，扶住兄长心疼的大叫。
明采玉见状边转身边道：“我去叫军医大夫！”
“不用了，我已服过药了……”莫风的声音轻轻颤抖，能支持着说话已是非常不易，他看了一眼莫羽。
莫羽会意点头，单掌抵住莫风胸腹将自己的内力源源调入兄长体内带动药力迅速发挥功效……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他收功，看着莫风的脸色略略恢复，才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忧心的叹道：“今年发作得比以前早了呢……”
明采玉惊奇的看着莫风，他身上原来一直有这么严重的病痛么？
“我大哥早年受过一次极重的伤，险些丢了性命，后来虽然恢复了大半，但留了后患，每年冬天，天一冷就会发作……”莫羽一边照顾着兄长躺下休息，一边向惊魂未定的明采玉解释道。
“不能治么？”明采玉小心翼翼的问道。
莫羽黯然，苦笑：“若是能治，又岂会拖到如今？”
09 旧伤痕
由于主帅病倒，身为副将的莫羽一整天都在大帐里替哥哥处理事务，一直忙到深夜才回自己的营帐。
“大哥，要不今晚我陪着你吧，万一……”莫羽临走前不放心的看着躺在病榻上的兄长这样说道。
莫风笑着摇头：“去吧，我没事，年年犯的老毛病，有什么可陪的？”
莫羽皱皱眉，张了张口，但什么也没说，点点头出去了。
明采玉在副将帐里看着书，已经有些迷糊着打盹，听到门口的响动，振作一下精神，看到莫羽进来，连忙迎了下去：“忙完了？莫大哥怎么样了？”
莫羽愣了一下，叹：“他……还需要休息。”
“哦。”明采玉应道，看了一眼门外的大帐，依然亮着灯，奇道：“莫大哥还没睡么？”
“他……在等人。”莫羽皱眉，不愿多说。
莫风闭着眼，似乎已经睡着。
烛焰微动，一丝阴影罩在他面前，那人站在床前定定地看着他，直到莫风突然睁开眼，他似乎吓了一跳，随即笑起来：“好些了么？”
莫风没有回答，目光缓缓移到对方空空的右衣袖，微微皱眉。
男人顺着他的目光淡淡的看了一眼，笑道：“心疼么？”
莫风别过头，不再看他，脸上的阴影挡住了他的神情。
男人蹲下身，靠近他，看着他道：“你的灯平时从来不亮过子时，明明你在等我来，我来了，你却又不说话……”
“等人？”明采玉奇怪的道，“这么晚了……是什么人？”
“嗯……小时候我们因为父亲在世时在官场上得罪了人，被人追杀，哥哥带着我逃亡，为了护我被人打成重伤。”莫羽斜躺在虎皮榻上望着天，回忆，“当时哥哥身上全是血，我吓坏了，以为他死定了，这时候那人出现了，他救了我们，还替哥哥治伤，虽然留下了病根，但总算保住了性命已是十分不易……”
“一年就这么见一次，你还给我脸色看？”男人轻叹，左手轻轻拨弄莫风低垂在颈间的发丝。
莫风抿了抿唇，终于轻叹：“楚炎……”
他一愣，苦笑：“你以前不是这样叫我的。”
“那时候，他对我们好极了，还护送我们回家，路上还买糖果给我吃……”莫羽笑笑，“哥哥很喜欢他。”
明采玉笑道：“他一定是个大好人！”
莫羽笑得难看：“是啊……曾经我们都是这样想的……”
“云卿……”他叹息。
“嗯，见一面就为听这么两个字……”楚炎轻笑。“你对我也真是忒狠了啊——”
“楚大将军太自谦了。”莫风突然冷笑回应。“你能安然走到我的大帐来，说明我还远不如你！”
“你看，说好了不说国事的……”
“我跟哥哥差了十岁，虽然哥哥对我很好，可是毕竟他的心事我多数不懂，那人跟他差不多大，又有救命之恩，所以哥哥很依赖他，什么事都跟他说，找他商量……可结果……”莫羽苦涩的叹了口气，“两年后，哥哥升任定远大将军帐下的先锋官……却在战场上见到他——他是地冥国的少将军！”
明采玉轻叫一声：“哎呀！”显是惊到了。
莫羽拍拍他，安慰似的笑了笑：“你也很吃惊吧？可想当初哥哥看到他时如何吃惊……他最信任的人居然一直在骗他，自此以后他们便只在战场上兵戎相见，再不往来……”
“每年你犯病的时候，点灯过子时，我便来看你一眼……”楚炎轻叹，“你我如今已只剩了这么一点牵绊，就不能和平相处么？”
莫风嘴角扯了扯，看他：“和平相处？可能么？”
楚炎笑笑：“至少今晚，我不是来陪你吵架的。”
莫风微微皱眉，却不再反驳，半晌叹道：“我们本不该再有任何牵绊了才对……”
楚炎眼中透出一丝伤感：“当真？”
“自你骗我的那一刻起就应该知道，我们的情义已是末路。”莫风道。
“哦？那莫大元帅为何到如今还是孤家寡人？我记得从以前开始跟你提亲的姑娘就数不胜数啊！”楚炎冷笑，“莫风，你又想骗谁？”他深吸了口气，平静下来，皱眉：“为何你总要激怒我？难道我们除了这样就再没有别的相处方式了么？”
莫风低头，不言语。
“我猜大哥一直都还喜欢着那家伙……”莫羽笑笑，“只是他不肯承认，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敌对的两军主将之间，除了见刀见血以外还能有什么呢？”
“真可怜。”明采玉叹道。
“是哦~~我也这么觉得！”莫羽耸耸肩，“要是我啊，管他什么家国天下，抢了那家伙就跑，逍遥四海去咯！”
“呵呵……”明采玉笑了两声，突然心头一痛，一股悲哀的情绪直冲出来，他一愣，跳起来就往门外跑。
莫羽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赶紧跟着追出营帐，莫名的在他身后叫道：“采玉！采玉！怎么了？”
明采玉飞快的跑着，眼里止不住的流泪——烈帝！你伤心什么？他让你想起了什么？
他的脚程终究比不上莫羽，很快被追上，手被莫羽捉住猛然拉住，一个趔趄，站不稳跌进他怀里……
“怎么了？突然这样跑出来！”莫羽讶异的问。
“我……”明采玉急急的抹着泪，不知所措，怎么解释，怎么解释？！
“嗯？”莫羽一脸疑惑的等着他的回答。
他的眉眼，鲜活的神情……是啊！我们历经那么多磨难，本应一起纵横天下，逍遥四海的啊！为什么竟然会是如此结局？为什么？！
烈帝！烈帝！！这不是你的寒凛！他不是寒凛，我也不是你！！不要让我爱上他！求求你……明采玉忽然闭了眼，伸手勾住了莫羽的肩，狠狠的朝他惊讶的双唇吻去……
莫羽彻底呆住了……这是什么情况？唇齿被他轻巧的舌拨弄，挑开，席卷进来疯狂的纠缠，直到窒息！他想推开他，可理智只撑了片刻便在无尽的激情中败下阵来，完全沉浸在他的热情中，失去了方向。
“风，若是你当真恨我至此……此刻便杀了我，我绝不还手。”楚炎淡笑。
莫风震惊的瞪着他，动容：“云卿……”
楚炎笑：“你现在动手，我绝不反抗。如果我今日踏出这个门，不久后，你我再见，必是死斗，那时，我不会手下留情。”
莫风身形一颤，伸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张张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他低了头，便看到被褥上印着大滴的水痕……
猛然松手，推开他，厉声道：“我要杀你也必是在疆场之上，你又怎知我会对你手下留情？”
楚炎愣了一下，眼中哀伤更盛，却是大笑：“好！那我们疆场上见。”他转身消失在屏风后。
莫风看着他身影消失的那一点，良久。
10 纠缠死结
轻轻挪动了一下身体，每一根骨头都传来慵懒的酸疼令他羞耻……
抬起身子，看一眼胸前数点红痕，发呆，颈上，臂上，腿间也有很多这样的痕迹吧？他苦笑，费力的支撑着坐起来，于是体内那些不属于他的欢爱便缓缓流了下来……
低头，捂住脸，滚烫的液体落在掌心，冷却。
竟是自己引诱了他……
疯狂的吻后，他清澈的眼中流露出的纯真、羞涩和惊奇让他无法自制！
是他扯掉了衣物，是他撕破了理智，是他揉弄着他稚嫩的高昂，是他狠狠的吞下他……欲仙的快感欲死的痛，他玷污了他，迷失了自己。
他曾是心中如此洁白高贵的图腾，却被自己亲手毁掉了！
怎么办？明采玉，你该怎么办？
再去死一次么？死亡本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可是，死也不能赎我分毫的罪！他……他被我弄脏了！
他象个孩子面对被自己亲手摔坏的心爱玩具一般，嚎啕大哭。
“采玉，别哭……”莫羽小心的栖身靠近痛哭的人儿，“别哭……对不起……”
对不起？为什么他要对自己说对不起？明采玉瞪着泪眼，愣愣的看着他。
莫羽的脸微红，眼睛不敢看他：“我……我一时情不自禁……不曾想你的感受，你……你……”他黯然低头，“你想必此刻恨透我了……竟对你做了……做了这样的事……”
他在说什么？明明是我引诱了他啊——
“采玉！采玉……我跟……那些人不同，我丝毫没有轻贱你的意思！”莫羽轻轻道，“我不知道怎样做，你才会原谅我，但只要你愿意，我会对你负责到底……”
他在说什么？
“我不会后悔刚刚对你做的一切，只要你愿意，从现在起你就是我莫羽的人……当然，若你想离开，我也会放你离开……啊！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总之怎么样都好，你，只求你不要讨厌我……采玉——”他的语无伦次淹没在一双冰冷的唇中。
紧紧拥抱着，他笑着泪流。
“你得负责！莫羽，你得对我负责！”他飞快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