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弦歌(出书版)上 BY 昨叶何草
  发于:2010年08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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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常弹奏的曲子,所以我猜想,你担忧的事情应该和他有关才对。」
龙千夷听了他的话,鼻子一酸,带着哭腔说道:「你明明很聪明,为什幺总是喜欢装傻?难怪苍澜一

开始就要我杀你,他比我强多了,第ㄧ眼就看出你是个聪明人。」
朱槿面无表情地答道:「我要是不装傻,焉能活到今天?你以为我那些兄弟们都是吃素的吗?只要他

们一觉得某人是个威胁,立即会群起而攻之,必欲除之而后快──这种事情,我见得太多了。」
龙千夷默然片刻,低声说道:「原来小猪你也有那幺多烦恼,我还以为你只懂的吃喝玩乐呢。」
朱槿道:「现在我宁愿什幺也不懂,就这样一直看着你划船,听着你唱歌,无论你带我去哪里,我都

心甘情愿。」
龙千夷转过脸来看着他,虽然两人一句话也没说。但是又好象已经说过了千言万语──今生今世,再

也不需多余的话来倾诉。
小船在湖中行驶了将近一个时辰,水路越来越难走,龙千夷不时就要停下来拨开水中杂生的荷叶与浮

萍。朱槿身在船舱之中,虽然看不见外面的环境,却也感觉似乎到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去处。
最后龙千夷在一座年久失修的断桥旁把船靠了岸。朱槿勉强支撑着想要坐起来,偏偏浑身上下好象一

团棉花,软绵绵地使不出半分力气。
龙千夷放下船桨,迈入舱中,对朱槿说道:「小猪,你别逞能了,我来抱你上去。」
朱槿苦笑道:「小猪很重的,怕你抱不动。」
「怎幺会呢?」龙千夷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以前我也经常抱苍澜的,你们两个看起来差不

多呀!」
一听到苍澜的名字,朱槿心里就不受用,虽说龙千夷跟他之间好象没什幺特别的关系,但是朱槿总觉

得龙千夷对他比对自己要亲热得多──当然了,他们两个是同门师兄弟,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比别人

深厚些。
龙千夷一只手伸到朱槿背后,另一只手托在他的膝下,轻而易举就把朱槿抱了起来,动作纯熟之极。

朱槿想到他以前一定经常这样抱着苍澜走来走去,心理更加多了几分酸味。
「小猪猪,你怎幺突然不说话了呢?」龙千夷有些奇怪地问。
朱槿虽然心里不痛快,却仍是油腔滑调地说道:「你这样抱着我,我就是立刻死了,也高兴万分──

倘若我变成了鬼来缠你,你可不许躲着我不见。」
龙千夷脸上一红,骂道:「都这个样子了还说这种话,死小猪!」随即他又觉得后悔,此时此刻,说

「死」字未免太不吉利了。
朱槿猜到了他的想法,勉强笑道:「你放心,我命大得很,不会那幺轻易死去的──你忘了我曾经说

过,你越是对我笑,我越是倒霉的话吗?说不定你多骂我几句,再恶狠狠地踢上我几脚,阎王爷他就不肯

收我了呢。」
龙千夷眼中含泪,抱着朱槿不停地向前飞奔,口中却说道:「死小猪臭小猪坏小猪,我最讨厌你了,

恨不得天天骂你才好!」
朱槿只觉得风声呼啸,椋过耳边,几乎来不及分辨路径,但是龙千夷显然对地形相当熟悉,不过一盏

热茶时分,就停在一道竹篱之外。
竹篱周围栽满了碗口粗的梧桐树,眼下正式繁花似锦的季节,远远望去,像一片雾紫色的轻云,散发

出淡淡清香。
朱槿刚想问龙千夷是不是已经找到了,却见他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示意朱槿不要开口说话。
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通向竹篱深处,小路尽头,是一栋青瓦粉墙的精致房舍。
龙千夷放轻脚步,踏上卵石小路,慢慢向正房走去。
朱槿听见房屋之内隐约传来琴声,仔细分辨,却是一首<凤栖梧>。
弹琴之人似乎漫步经心,随手拨来,偏偏那琴声如行云流水,高亢时似威凤冲云,没影遥空;低沉时

又似初凤还巢,止于梧桐。
朱槿暗暗想到:「这琴声听起来似曾相识,莫非......莫非千夷的师傅竟然是他?如果不是,那幺除

了她之外,难道这世上还曾有第二个人能将这曲<凤栖梧>弹奏的如此精妙?」
琴声涵淡悠远,久久不歇,龙千夷也不敢上前打扰,恭恭敬敬地立在门外。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铮然

一声,琴声忽止,房内有人说道:「千夷,你怎地如此固执?我不是说过不见外人吗?」
龙千夷立刻下跪,连连哀求:「师傅,千夷今天遇到了难题,只好来请教您救命了!因为他身上的血

斑十分古怪,所以不敢轻易用药。」
那人叹了口气,淡淡说道:「曲未成,弦已断,看来这支<凤栖梧>又弹不完了──千夷,你还是回

去罢,我说过的话,从来没有改变过。」
龙千夷再也忍不注,一颗大大的泪珠滚下来,落在朱槿的衣服上,润湿了一小块地方。他带着哭腔说

道:「师傅!千夷不敢无故打扰,只是实在走投无路,所以才不得不来求您的──试问普天之下,还能有

第二个人医术比得上师傅幺?何况,何况他还愿意用雪莲治好苍澜的阴毒,就算师傅不疼我,也求您看在

苍澜的份上,救他一命!」
「天山雪莲?」那个人微微有些惊讶,问道:「你老实说,他到底是谁?」
「他......他是......」龙千夷迟疑片刻,方才小声说道:「是我在柳堤上偶然遇到的一个人。」
「千夷,你连师傅也敢欺瞒?」那人声音似乎带着一丝笑意,语气却是淡然如旧,「胆子真是越来越

大了,难怪师兄们都说你无法无天,总是惹麻烦。」
龙千夷顿首连连,哀声说道:「千夷不敢,求师傅开恩。」
从刚才起,朱槿一直觉得奇怪,龙千夷的这位师傅似乎年纪并不是很大,而且声音听起来又颇有几分

熟悉,但也不敢据此断定,他就是自己心中所想的那幺人。
朱槿知道龙千夷性格交噢,从来不肯对人假以词色,见他为了自己却甘愿这般低声下气地哀求别人,

又是感动,又是怜惜,对龙千夷说道:「你不要求他了,我命在天,无论是死是活,只有老天才说了算。


言下之意,自然是说就算你师傅的医术高明,也未必能治好我,又何必去求他?
龙千夷见朱槿面如金纸,气息微弱,两个时辰之内,身上的血斑已经从淡红色转成了深红,完全是靠

着是先吃过三粒白花紫露丸才能支撑到现在。他知道一但血斑变成了紫黑色,那就是必死无疑的绝症。再

也无药可医,抱着朱槿滚烫的身体,不禁哭出声来。
朱槿柔声安慰道:「你不要难过,小猪现在高兴得很,你怎幺反而要哭?哭鼻子很难看的,我从六岁

起就不再哭啦!」
龙千夷抽抽壹壹地说道:「我不该让你去渔村,你好好的在岛上等我,一点事情也不会有,为什幺你

不肯听我的话,一定要跟着去帮忙?」
朱槿微笑道:「小猪不想跟你分开呀,你不懂吗?」
龙千夷把脸贴在他滚荡的额头上,轻轻说道:「我也不想跟你分开......」
他二人只管絮絮叨叨,在门外说些傻话,也算得上是黄莲树下弹琴,苦中作乐,却不知门内那个人正

在想:「──明明是一样的兄弟,为什幺偏偏生出不一样的心肠?假如当年他对我有这样一半的好,我ˋ

我......」
过了半个时辰,朱槿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最后无力支持下去,慢慢合上了双眼。
龙千夷抱着他的身体放声大哭,心中又是难过,又是懊悔。他生性至纯,本来就不懂人世缄为何忧愁

烦恼,只是觉得从今以后,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了。
忽然房门之内的人说道:「千夷,你刚才说他身上的血斑十分古怪,到底是什幺样子?」
龙千夷不敢迟疑,连忙答道:「像......像是鱼鳞一样的......」
「鱼鳞?」那个人沉吟片刻,轻轻「咦」了一声,语气中带了几分惊讶,问道:「难道是龙纹血斑?

!他是不是姓朱?」
龙千夷垂泪到:「是的!是的!他叫朱槿──师傅,我原本不该瞒您,可是......师傅!师傅!他要

死了!求您快救救他!」
「傻孩子!」那个人笑了一声,似乎觉得很有趣,「既然到了师傅这里,就算是死人也能救活,你还

担心什幺?」
「可是,可是,」龙千夷嗫嚅道:「我一直都摸不到他的脉......」
「千夷,你是关心则乱。」那人冷静地指点道:「难道你忘了,除了平常脉象之外,还有『反关』和

『斜飞』这两种异常脉?我想他一定是斜飞脉,脉位不在手腕内侧,而是在手背之上。」
龙千夷转念一想,确实是自己疏忽了,连忙去探朱槿的手背,果然指尖下有细微的脉搏隐隐跳动,弱

而不绝。
那人说道:「如何?师傅没骗你吧?因为他体质异于常人,虽然服过白花紫露丸,却不能防止疫气侵

袭──千夷,你抱他进来罢。」
「师傅!」龙千夷猛地抬起头来,脸颊尚且挂着泪珠,惊喜地问道:「您愿意救他了?」
那个人笑道:「既然是襄平郡王,那就不算外人,而是故人了,我若是见死不救,可有些说不过去。


龙千夷乍闻此言,心中颇为迷惑不解,什幺时候朱槿竟然成为师傅的「故人」呢?但是眼下他的生死

只在顷刻之间,这些细枝末节也顾不上理会了,连忙抱着朱槿站了起来。
谁知跪的时间太久,腿早就麻木了,龙千夷身体一晃,眼看又要跪下去,这时候从门内透出一楼指风

,分别在他双腿上的「足三里」穴中轻轻一点,龙千夷感到一股软流,自下而上冲开经络,顿时血气畅通

,双腿不在酸软。
他定了定神,推开房门,抱着朱槿走了进去。
第六章 死生流转不相值 天地翻时忽一逢
朱槿也不清楚自己昏迷了多久,只是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似乎已经过去了好

几天。
清晨明媚的阳光洒满整个房间,窗外梧桐树上停着几只色彩鲜艳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在枝头欢叫跳跃


朱槿觉得腹中饥饿,试着动了一下手指,已经恢复了一些元气,他扶着床沿想要坐起来,恰巧在这时

,房门被人推开,龙千夷堆着一个木盘走了进来。
「咦,小猪猪,你这幺快就醒了啊!」他笑容满面,放下盘子,走到床前帮忙朱槿坐好,「刚才师傅

说你要醒了,我还不肯相信呢,想到你真的醒过来了,呵呵」
朱槿看他的笑脸,一时之间竟有些恍如隔世。
「我怎幺了?这是在哪里?」朱槿问道。
「小猪猪,难道你生了一场大病,竟然变成傻瓜啦?」龙千夷在旁边坐下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奇怪地自言自语:「明明已经不发烧了呀......这是我师傅住的地方,我带你来求他治病的,想起来没有

?」
「好象有那幺一点点印象。」朱槿困惑地问道,「不过......你又是谁啊?我怎幺不认识你?」
龙千夷被吓了一跳,以为朱槿真的是发烧烧胡涂了,失去了以前的记忆,但是随即他就发现朱槿嘴角

含笑,分明是拿自己寻开心,龙千夷立刻一连串地骂道:「死小猪臭小猪坏小猪,你又在胡说八道!看我

怎幺收拾你!」扬起手臂就要打他。
朱槿有气无力地提醒他:「喂!现在我可是病人,禁不起风吹草动,你真的想打,那也等到以后再说

,我可以给你加利息,要多少有多少......」
「哦,对哦,我差点忘了,小猪你该吃药了。」龙千夷被他的话提醒,连忙捧过木盘放在床前的小桌

上,木盘里盛着一碗绿色的荷叶薏米粥,另一碗是黑色的汤药。
龙千夷端起粥碗来吹了吹,说道:「小猪猪,你喝粥,然后再吃药。」
朱槿转转眼珠,故意装作虚软无力的样子,一只手抬起一半就放了下去,愁眉苦脸地说道:「你先放

着好了,等一会儿我再吃。」
龙千夷不知是计,果然上当,关切地说道:「怎幺,你仍是没有力气吗?不要紧,我来喂你,休息几

天就没事了。」
朱槿心中大乐,斜倚在床头,任由龙千夷用调羹一勺一勺地喂自己吃粥,暗暗想道:「这世上有人求

金求银,求富贵求功名,我却只求菩萨保佑,怎幺样能够经常生上一场不大不小的病,让他总是这样来服

侍我,那就好了。」
龙千夷喂完药,又端起药碗,朱槿看到碗里乌漆抹黑的汤药,先是一股苦水从喉咙底泛了出来,再闻

到汤药里还有一种特别刺鼻的气味,更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能不能不吃药?」朱槿可怜兮兮地哀求道,「我的病已经完全好了。」
吃粥是一回事,吃药又是一回事,就算有龙千夷亲自动手喂他,朱槿也不愿意去喝那苦水。
「不吃药怎幺行?」龙千夷一口否决,坚持到:「这是我师傅特意吩咐我煎给你喝的,你放心,我加

了许多甘草在里面,半点都不苦──小猪乖,快点把嘴张开......」
自从遇见龙千夷,朱槿处处受气,时时被欺,却是第一次听见龙千夷用这样温柔诱哄的语气跟自己说

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了──你师傅呢?怎幺不见他?」
「师傅刚刚在写字呢,不准我去吵他。」龙千夷随口答道,然后醒悟过来,眼睛一瞪:「你再怎幺想

办法拖延也是没用,今天这要你非吃不可!臭小猪,你是不是要我捏鼻子灌你你才甘心?」
朱槿见事已至此,实在躲不过去了,于是从他手上接过乐碗,闭着气一口喝光。好半天也不敢喘息,

生怕尝出什幺难以下咽的味道。
龙千夷笑嘻嘻地说道:「啊,原来小猪怕吃药。呵呵,你眞是不乖。」
朱槿放下药碗,擦去嘴角残留的药渍,一把握住龙千夷的手,问道:「你师傅是不是姓何?他的名讳

,是不是上今下非?」
龙千夷闻言吃了一惊,睁大眼睛,奇怪地问道:「小猪猪,你怎幺什幺都知道?我明明没又跟你说过

呀!」
但是这样一来,也等于是承认了。
朱槿原先的猜想果然没错,他心中五味杂陈,一时感概无限,勉强对龙千夷笑了一笑,说道:「以后

你不准再叫我小猪了──我和你是同门师兄弟,你该尊称我一声师兄!」
龙千夷万万想不到,朱槿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看他神情凝重,又绝对不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但是自己怎幺会和朱槿成了同门师兄弟呢?他什幺时候做了师傅的弟子?
「小猪......你......你刚才说的意思我不懂......」龙千夷眨了眨眼,反问道:「你又怎幺会认识

我师傅呢?」
朱槿叹道:「难道你师傅从来没有跟你提起过吗?他以前曾经做过太学博士,我们这些皇子皇孙,个

个都是他的学生。」
龙千夷仔细想一想,知道他所言极有可能是眞的。师傅听说朱槿身上的血斑像鱼鳞一样,马上断定它

有极为罕见的斜飞脉,更何况师傅还亲口说过,朱槿是故人而不是外人。
但是──
「怎幺会这样呢?」龙千夷歪着头苦苦思索,一时片刻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师傅他从来没跟我提起

过......要我跟你叫师兄?那可有多讨厌!我还是比较喜欢叫你小猪猪......」
朱槿仰头望着床上挂的白色幔帐,恍然间明白了许多事情,一直困扰在心头的疑惑似乎有了答案。他

轻轻推了龙千夷一下,说道:「去问问你师傅,他愿不愿意见我。」
「哦。」
龙千夷应了一声,起身正要向外走,门外却传来何今非的声音:「不必问了──朱槿,我已经等你很

久了。」
房门被人推开,一个身穿淡青色长衫的男子立在门外。
从他的面容上,很难判断出准确年龄。他似乎不到四十岁,却满头白发,银丝如雪,偏偏脸上又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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