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武殿高兴地拍了拍大腿，拿着那张图纸站起身来，抱了抱拳。“神子大人，多谢了！”

侊孝淡笑着点了点头，“有事可再寻我。”

为我带路的童子轻轻地对我说，“啊，神子殿下办完事了。让教授久等了，我这就去通报。”

那童子跑过去，本想扶侊孝起来，却见侊孝摇了摇手，自行费力地从茶几边站起，缓缓地踱步到我面前。“嘉鱼说的代课老师原来是你？”侊孝眼里快速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温和地一笑，“那这十几天可要麻烦你了，仓央……教授？”

“不不……”我站起来摇摇手，“我只是个实习老师罢了。”

侊孝精致的眸子里有些许笑意，“嘉鱼既让你来教，必有他的道理。”

被那样的眸子看着，我竟有些不自然……这种感觉好像曾经有过……

我再次打量这个8岁小孩，他就是神子？？可……可为什么是全白的头发？还那么短——只到颈项……神坛上诞生的话，应该很强才对啊。

他还是穿着那天的宝蓝色勾边袍子，脖子里怕冷似的围着海蓝色毛绒。

他都不换衣服么？

我看着他脖子上的围巾……

他身子很弱？怎么那么怕冷？

他蹒跚着走到书桌边上，背对着我，勉强地踮起脚从书架上拿书。“你不把翅膀收起来么？”

啊，忘了。

我抽回翅膀上灌注的灼华，翅膀便透明到消失了。

难怪我觉得背上重重的……刚才光顾着看他精致的结界图了。

他抽出两本厚重的书，却拿不稳。——两本砖头书相继噗通噗通地掉在白色地毯上。

我过去帮他拿起那两本书。

什么书啊这是……每本都有侊孝半个人大。他若是拿在手上根本不能说是拿着，只能用抱着来形容。

我看了看书的封面。《灼华变异的潜力论》、《各类灼华的变异探讨》。

好像满深奥的……灼华变异？……

“仓央……老师？”侊孝将小手放在封面上，“我该怎么称呼你？”

“嗯？……叫我仓央就好。”

他弯眼一笑，“仓央。”

我忽然有种很不对劲的感觉，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觉得浑身不舒服起来。

他颤抖着双腿坐到地毯上，取过我手里的书，摊开。“我叫侊孝，你应已知道，随便怎么称呼皆可。”

我挥去奇怪的感觉，对他点点头，“侊孝你好。”

作为一个神子，他一点架子都没有……很好相与呢。

“仓央，你对灼华变异很有研究吧，能否指教一二？”

我没研究过……= _ =|||这名词我也还是最近才听到的……

我坐到他身边，翻开书的第一页。

一般这种学术书，不可能没有所论对象的名词解释——而且通常都写在文章开头。

【灼华变异】：即某种灼华的衍生功能。有天赋的人可以通过自我挖掘和创新获得非本灼华的衍生能力。（本书禁戒各位读者，变异乃属禁术，非发长且深者，切勿尝试。）

……那不就和我最近看的那几本书有些相似了？

只不过我看的书名字比较RP，叫做《论创造灼华的崛起》……很愤青的书名。

里面说了些创造灼华变异出来的灼华应用，其中就包括创造理论上可以衍生为翱翔灼华一说。

“书里说得抽象，我不敢轻信。用不好的话，会成为魔物的。”侊孝把书翻到最后一页。

附录上写着，【最初的魔物来自灼华变异。】

我看着书上的附图，愣了。

那是一只身上有许多眼睛的兔子。

血红色的眼睛一致地看着我，感觉阴森森的。

【切忌变异不成熟时便适用在人类身上。】

附图是一个展开翅膀的人，棕色的头发披散在空中。但他脸却神情扭曲，分明已经丧失了人类的意识。

“原来魔物……是这么来的。”我喃喃自语。是灼华者犯下的错误……

魔物……就是错误的生物。失去了人性的生物？

……

侊孝虚心地问我，“仓央，你对创造灼华比较有研究吧？创造灼华变异为翱翔困难么？”

我有些后怕地蹙眉。

本以为只是在背上创造个有神经脉络的翅膀，那本书里也没写可能的后果，所以我便大胆地试了。这算初生牛犊不怕虎么？……如果不是这一头黑发……也许我已经……

“……侊孝，我对这个没什么研究的。”

他疑惑地抬了抬眉。

“不过……”见他不解的眸光，我决定还是维持一下老师的尊严——虽然他似乎知识更为渊博，“我觉得所有灼华要变异都是一样的。”

侊孝露出好奇的表情，向我点了点头，“怎么说。”

翱翔的翅膀于我来说，是改造自己的身体，而不单纯是创造；而那个混蛋催眠师说的什么湮灭灼华，和创造不是正好相反的东西么？让存在的东西变为无。所以，变异就是将原有灼华变化、异化。“所有的灼华都面临着大概……三个阶段吧。其一，本初的灼华；其二，改造的灼华；其三，反向的灼华……”

细想一下，改造的灼华已经和单纯的创造灼华不同，譬如我，创造灼华制造的东西没法销毁，而在已存在的东西上（身体上）改造的翅膀却可以收回灼华，使之消失……

“至于怎样防变异失败，我也不知。……我只是无意间成功的。”

他随意地翻了翻书，“这个时代灼华变异很不受欢迎，就像挑战传统、挑战权威一样，是和许多阴之灼华者一起被打入璀雪‘冷宫’的。研究的人很少，所有的资料我都看过。但似乎没听过你说的这种分类。”

他沉默了一会儿，微笑道“照你的意思，得一步步来？”他抬头看我，“先走改造，再行反向。改造是可以变异成其他灼华的东西，而反向是对自己本身灼华的一种叛逆。对吗？……如果是温度灼华的话……”

他理解得好快。“温度灼华可以通过冰变异为创造、翱翔、治疗……只要有足够灼华。”他研究这个做什么？……明明没有灼华……

我看了看他的银发，别开眼。

“原来……”侊孝蹙眉笑，“原来他早就达到第二阶段了。”

他？

“温度灼华的第三阶段呢？”他笑着问我，“你觉得是什么？”

“……”第三？呵……反面啊。“别去探讨反面的东西啦。反面……自然都是毁灭。”我看着他，苦笑一声。——就好比创造的反面是湮灭一样。“你想毁灭么？”

他淡淡地看着我，银发被光反射着，不清楚在想什么，许久才低低地笑道，“开什么玩笑……呵呵。”

我们心平气和地讨论了很久，直到有人送午餐进来。

“神子殿下。”侍从将饭食放在茶几上，递给侊孝一小瓶液体。

“营养液。”侊孝对我一笑。“你要喝么？和果汁差不多。”

我看了看他的伙食盘，四菜一汤，小碗里一拨饭、一双象牙筷和一把陶瓷勺。菜，都是素菜，均用小碟子盛着，食物虽精致却很少。

他饭量好小。

“仓央，你留下吃饭么？”

我这才想起已经正午，桃夭该饿了，“不了，家里他有人等我呢。”

我迅速地站起身，挥了挥手，“掰掰。”

侊孝顿了顿，笑道，“明日见。”

44  双胞神子

迅速地交了地皮租费，我尽量模拟火箭飞回到小屋。——虽然实际上是拖拉机的速度。

什么时候能发工资……？？？> _ <。……

原以为外派是每日结账的，但人事处的人说还得先到我提早支取的宝石到价以后才补发工资……呜呜呜。穷人的日子真难过啊！刚来这世界的时候，特别待遇过多了，都没自己谋生过，这会儿才感到生活的辛苦……T T……

“桃夭？”换上拖鞋，走进内室。我发现桃夭正拿着张纸批阅，难得见到他时至中午了还有一堆订单没处理的。他的脑袋似乎快塞进纸里去了。“呃？看得见了？”我看了看床头的眼药水。

他不鸟我，只顾着看单子。——他那连眼睛也要贴到纸上的摸样……一看就知道才恢复了一点点视力。

我拍拍他的背。“桃夭，我给你个东西，看字就不会太累了。”

桃夭皱着小眉头，不耐烦似的白了我一眼。

我瞄了一眼他处理完的纸张，都是些字比较大的。

“你现在看得见光了，但是都糊糊的是么？”

他沉默了一会儿，勉强地点了点头。

我变出一副眼镜，嘻嘻一笑，给他戴上。

他疑惑地眨眨了漂亮的凤眼，金边眼镜戴在他鼻梁上很相衬，无形地增了几分妖气。

“……”桃夭奇怪地推推眼镜，闭嘴了。

我笑。

他顿了顿，拿起一边的订单，一个劲从鼻孔出气。

***

我开始两头跑。

第二天，校门口就多出了一匹天马，一问才知道是侊孝吩咐了给我备着的。

他看出我飞得很累？

呵，他似乎对所有人都不错呢。

我摸摸天马的雪白鬃发。

说起来，侊孝他和我不像师生，倒像是互相讨论的同辈，和他相处一点都不累。

一般都是他提出一个命题，然后我们互相交换己见。他想学什么，就提，如果我知道，便说。对于学习，他很主动，而且在很多地方都有研究的样子。

真不知道嘉鱼是怎么教他的……

他的嗓音并不怎么好听，甚至时常失声、咳嗽，但说话总是不急不缓，有条不紊，俨然是个小大人。

我时常看着他的头发出神。白色，银白色。为什么呢？怎么会一点灼华都没有呢？身子还那么弱。

话又说回来，他的年龄也不小了……105岁了……

105岁，在我们的世界，已经是个老人了。……难怪比桃夭成熟很多呐。

他的生活很规律。——早餐、会客、上课、营养液、午餐。

下午也许是在御花园锻炼吧，就像我上次看到的那样。他……实在活得像个固定程式……

他身上穿的衣服一次都没见换过，后来才发现，他每天都有换衣服，但款式从来不变，只有那套蓝装。

蓝色可是大多宫人的衣服啊，有地位的人应该不会穿的……

比如文武职穿的是淡色布衣，文武殿则是深色锦衣。

——活动的空间也只在宫殿里。

总觉得他像在冷宫似的，虽然几乎每天都有人来和他商讨问题，但……他这样日复一日的，不会觉得无趣么？

“又是这四个菜？”

“我只能吃素菜，这几种菜是乐胥姐姐专门找人为我培育的。”他执起象牙筷。

“等一下。”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伸手将那些食材的质感、味道、外形、颜色进行了一系列改变。“好了，你吃吧！”

他愣了一下，看着盘子里的各类肉食。“这是肉吧？我的身体……不能吃的。”

“本质没有改变，我只是改造了一下而已，最初的营养还在，放心。”

他抬眉看了我一会儿，抿唇笑。“谢谢，你吃吗？”他将筷子倒拿，递给我。

我摇摇头。

他吃饭的时候，有种贵族的优雅。明明是很简洁的餐具，却被用得这么斯文……真神奇。虽然他还只是孩子摸样、又没有完美的外貌，但举手投足间却有种独特的魅力。

我一直在那里待到他吃完。

他礼貌地放下筷子，双手合十。“很……好吃。”精致的眸子里有笑意。

之后我便一直绞尽脑汁为他改造伙食。只要模拟味道就好，不必要真的变化物质。

看着他苍白的脸，我莫名地想为他做些什么。

也许是因为，他那样坚强又脆弱，礼貌又成熟的孩子本就让人怜惜吧。

***

四天后，桃夭已经换了一副度数较低的眼镜，胸口的伤也完全愈合。——芒辰的医术还是有一套的。

我有时会晚些从宫殿回来，但每次我准备的饭菜，他都有吃光。

午后我还是会给他弹钢琴，不管他是不是装作睡着的样子窝在被子里蒙着头、或是一心一意地吃着甜甜圈,不看我一眼。

晚上我都会给他洗澡洗头。呵，一支取外派工资，我便带他去温泉了。

一开始，他很抵抗，超级抵抗。

……

以前姐姐给小仓鼠洗澡也这样。那仓鼠宝宝总是很可怜地被塞进水里，蹂躏一番后，被抓出来擦干净，再用吹风机吹吹干，顺毛～。——每次完事儿后仓鼠小朋友都呈虚脱状，有气无力并且满头黑线。

桃夭讨厌人多，我只得在温泉区的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造了一个盛有乳白色温热泉水的池子，专门伺候他一个。

后来想想，这温泉和七千年后桃夭带我去的那个……看起来差不多？= _ =|||

……应该是我的错觉。

几天下来，他虽然嘴上还是说着让人暴走的话，但却开始习惯我的照顾了。

比如==》

桃：“我的蓝色册子呢？你……塞哪去了？”（别扭地撇撇嘴）

我：“呃？刚才让机器人打扫了一下，大概……” 大概在垃圾桶里……

桃：“……！混蛋啊！还我！”

桃：“我的衣服咧？！”（头顶黑线）

我：“洗衣机里。”偶新创造D……很实用哦……几天用一次，用完销毁，方便又不占地……

桃：“天啊！这什么玩意儿，我的衣服要转烂了！”

我：“……”= _ =|||……

桃：“赔我一件！3颗玛瑙！”

桃：“痛……”

我：“呃？！”

桃：“我要自己梳！”

我：（我擦干他的一头湿哒哒的红毛）“不给。”（拿出梳子疏啊梳～）

桃：“痛啊！你这个笨手笨脚的！”

……

《==类似以上。

偶欣慰……

现在，就算偷偷亲亲他的小脸，他也只会厌恶地擦擦脸，不挥拳头了说……

O(> v <)O～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