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继续咳嗽了两下，小眉头猛地一皱。

他的身体渐渐发散出一阵血红的淡淡光晕，衣料消失……他在光芒里变成了8岁孩童的摸样。

我曾经非常熟悉的那个摸样。

他赤裸着身子，虚弱无力地眯着凤眼，眼神疑惑了一会儿，随即对我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桃夭没事……阿米别哭了……”

我眼泪扑落下来，掉在他的脸上，他微弱的眨眨眼，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舔了舔，随即皱眉，“……咸。”

见他冷得瑟缩，我立马变出一件黑色毛绒小衣服给他穿上。

……难道这就是总角礼？

……无论如何，不是中毒就好。

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些。

桃夭打了个喷嚏，有些疑惑却又冷静地打量自己突然长大的身体。

他的红发变长了许多，血一样的色泽，搭在肩膀上，随着呼吸一起一伏，衬着黑色的衣服格外跳眼。

带着邪气的小脸上好像还少了什么……

啊，耳钉……

我摸摸右耳上的桃花耳钉。

桃夭见我摸耳朵，努了努嘴。“是要送给，桃夭么？”

“嗯？”

“花花。”他撅撅嘴，意有所指。——似乎看上这耳钉了。

“呃？这个……可是……”这是你送给我的哎……

桃夭不怎么爽地嘟嘴，懒懒地别过眼，装得满不在乎似的，“不肯算了，那。”

我摸摸耳钉。

本来就是他送我的……既然他要……

我小心地摘下耳钉。“桃夭”，我对他笑笑，“耳朵露出来。”

他疲惫地挪挪身子，背靠在我怀里。

我亲了亲他的小耳朵，对准位置便快速扎了进去。

啊，流了点血。我慌乱为他擦擦。

他呵呵地笑。

我抱着他清香的小身子，亲了亲他的脸，他难得没反抗。

***

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小桃夭正裹着黑绒衣愣楞地看着我。

他终于发现自己睡觉的时候会鬼压床一样折磨别人了么？= =lll……

他露出些微慌张的表情，“阿米，你透明？”

我一惊，从被子里伸出手来。

啊！果然又！！……

桃夭摸摸我的脸和手，“又毒毒了么？”

我一时无言。

我看着渐渐淡去的手掌。

努力祈求各路神仙让自己留下。

可连脚也开始消失了。

也许……勉强撑得过一次，也会在不自觉的时候被送到另一个时代吧……

简直像什么东西失灵了、暴走了一样……

我垂下头。

呵……我……我不属于这个时代啊。

那我属于那个时代？我属于这个世界么？

这么无助地穿越……太戏弄人了……我想留下，想留下啊。

“桃夭……”我定了定心神，按住他乱动的肩膀，“呐……你听着，我也许要走了……”

他露出疑惑地表情，摇了摇头。“阿米……”

“桃夭……那个，等你灼华运用熟练后，要出这片诞生地，出去闯荡。你是人类……嗯……你……可以去涅盘学院提升学识和能力，……喂，别露出这种表情啊……”我心里很不舒坦，想亲亲他的脸，却被他狠狠地打了一拳。

好痛……

“你不要桃夭了？”他挑起眉毛，声音调高。

“不是！我……”我拼命摇头，“我会再找你的，一定会再找你！”我不顾他的挣扎抱住他的身子，“桃夭，你认得出我的，你一定认得出的……到时候，你再把桃花耳钉送还给我，好不好？”

“你不要桃夭了！”他自顾自地下定论，小眉头微微颤抖。

我鼻子酸酸的，但连手都无奈地穿透了他的身体——已经碰不到他了。

这情况……我快被送走了。

“我一定会找你的，我们约定，好不好？”

……好不好？

“不好！”他握着小拳头，可爱的凤眼不再看我。

……

一切归于无声。

35  谁是仓央

眼前白光减淡，我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队伍中。

太崩溃了，这次又穿到什么时候来了？

前前后后排了大约五十几人，不是文质彬彬、就是三五大粗的。

此队伍不怎么长，等我带着抽搐的表情打量完毕后，已经轮到我了。

“文还是武？”有人咳嗽了一声。

“嗯？”我转过头。

说话的人是个老得脸皱的男子，他的眼睛埋在白白的眉毛里，很难找到……“你应聘文还是武？”他坐在一个木桌前，有些不耐地拿着手里的笔头在本子上敲打。

什么情况？

我看着那本子，心里嘀咕……

怎么有种死神点名册的感觉……？

“你说话呀！”排我后面的人有些急性子地拍拍我的背，似乎对我吞吞吐吐的样子极为不爽。—— 他的面相是典型的那种凶悍武夫。

“文……”文吧。我汗，这是怎么回事？

对了，我变得透明，然后就从舞台上消失了。

怎么像穿越了一样？……

“名字是什么？”老人在左侧‘文’的那类写了个新的编号，头也不抬地问，“真假名都可以，但一旦被录用是不能改名的。”

我头顶黑线，看了看后面的队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人口贩卖？！应聘什么啊？

假名……咳，好吧，就把名字倒一下，“呃，……措……措嘉。”

得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 =|||……

“嗯？插瞎？……麻烦说大声点。”老头子摸摸胡子抬起头。

= ﹏ =|||，你才‘插瞎’咧……

后面的人不耐地推开我，“啊呀，死老头，他说他叫‘仓央’嘛！”

我一懵。

那人从老头哪里拿过一张小单子，推攘着把我从队伍中挤开。“好了好了，登记完快滚去面试！别在这里磨叽！弄得老子肠子都痒了，动作那么慢腾。”

仓央？

我看着小单子，水印的文字边上写着编号和……‘仓央’二字。

神啊，你别吓我……这个名字……

我拿着单子，混乱地跟着引路人走进一间小屋子。

“黑发啊？”

屋内有人问我。

我这才发现我已经不知不觉站在一个长桌面前，桌后面坐着三个人，其中……有个灰发的人吸引了我全部的视线。

他撑着下巴，懒懒地抬起灰色的眸子。

“嘉鱼！”我脱口而出。

少年摸样的嘉鱼微微挑眉。他审视一般地打量我，看不出在想什么。

只是……像不认识我似的。

引路人将我手里的单子递给嘉鱼身边的女子。

那女子扫了眼单子，又把视线投向我，“你的黑发是真的么？没用灼华吧？”

嘉鱼眼神闪烁，向后靠到椅子里，摸着下巴打量我。“他是真的……”他随手拿过女子手里的单子。

“叫仓央是么？呵呵，有趣……”嘉鱼脚一翘，懒懒地甩甩手上的单子，“你确定你叫这个名字？”

我刚想反驳，却听他说，“欺骗罪，斩立决。”

“啊？”

“好吧，我开玩笑的。但你不叫这个名字吧？”嘉鱼敲着桌子。

他总是这样子，像是什么都能看穿一样……

“如果用了这个名字，就要一直用下去，我们这里可不是你说了算的。”他看好戏似的欣赏着我变得僵硬的面容，“但如果你不用这名字，……也许很多事都会改变也说不定呢。”他试探地笑。

我浑身一震。

……什么意思？

啊，对了，这是什么时代？！“现在……攻玉登基了么？”

嘉鱼扯出一个有趣的笑容，“攻玉？呵呵……没这号人。”

“……”没这个……人？我心一沉……他还没诞生么？

可嘉鱼存在在这里。

那其他人呢？我为什么会穿到这个年代？我……会改变历史么？

我额头上冒出细细的汗。

桃夭、攻玉他们……都是到很久以后才认识了叫做‘嘉措’的我。如果我说我不叫仓央，如果我说……我是嘉措……那将来的一切是不是会全部改写？我还会不会存在于那个时候？我还会不会来到这个世界？那些发生过的事情，全部都不算了？我……现在站在这里的我，是不是会因为历史改变而消失？

冷汗淋淋。

“没关系，你慢慢想”，嘉鱼露出淡淡的笑容，在单子上敲上一个章，又摊开手里的簿子，开始记录。“你被录用了。”

一边的女子不满，“他还没面试呢。”

“他的黑发就是最好的合格单啦。我说他的黑发是真的，难道你怀疑我？”嘉鱼虽然笑着，却给人一种不能抗拒的感觉，那女子抿了抿唇，只能勉强同意。

“……面试什么？”我混乱地抬起头。

“涅盘学院的教师应聘嘛。”

教……教师？！

***

“你先跟我一起住教工宿舍，熟悉以后，可以搬到校外或者去B区自由落脚。”嘉鱼指指某个方向，“喂，仓央？”

“……啊！……什么事？”我茫然了很久才意识到他在跟我说话。

是的，我决定用……仓央这个名字。因为，我不敢冒那个险，也不想桃夭他们忘了我……

嘉鱼淡笑一声，打开宿舍的门，“你有多少自信能控制时空灼华？”

我迈进门的脚步顿住。

时空灼华？

“我？”我是创造灼华啊……

想起之前几次奇怪的穿越，我思绪开始混乱。

嘉鱼脱下外衣，温和地坐到摇椅上。“啊，我忘了。你不记得了。”他笑着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跟红线来，“手伸出来。”

我疑惑地走到他边上，乖乖的伸出手。

嘉鱼就像我的老师一样，虽然他现在是少年摸样，但那种笃定的样子，从来都让我欣赏。

他才将线绑在我手腕上，我便觉得一阵反胃。“唔！……呕……”

他顺了顺我的背，“这是用来稳定灼华的，过一会儿就能习惯。”

“稳定？”我擦了擦嘴角，乱不舒服地问。

他取出雕花柜子里的牛奶，倒了一杯给我。

“快点习惯时空灼华，那是你自己的灼华，”他又倒了一杯，一干而尽。“我懒得跟你解释个中关系。总之，这根线，可以防止灼华暴走。”

嘉鱼……你的灼华，是不是窥探？为什么好像都知道的样子？连我不知道的事，你都……

灼华暴走，呵……最近确实像什么东西在暴走一样。

他摇摇空杯子，“当然，作为回报，三个月后，你灼华稳定了，就要将我送到5000年以后，好吗？”

“呵……呵呵”我僵硬地一笑，“你说得我真有时空灼华似的……那种稀有的灼华……”

“那你把绳子还我。”嘉鱼笃定地摊手，“说不准明天，或者是后天，你又要穿到某个未知的时代去了。”

我想起自己束发后忽然出现在舞台上、又奇怪地穿越到桃夭出生的时候，而现在……我站在这里。这时候，连攻玉都不存在……！

也许我真有那种灼华？这太难以置信了。怎么会忽然有啊？

我看了看手掌。

对了，一定是束发的时候发生过什么，而我不幸地忘记了……= 口 =||||||……

想起桃夭被背叛般生气的小脸，我心里酸酸的。他那时还那么小……

桃夭……现在存在吗？我处在他出生前，……还是出生后？

“好，我答应你。”

“好，约定达成。别想毁约啊，嘉措。——否则，后果很严重。”嘉鱼满意地点头。

“嗯，只要我能使用那灼华，我就会帮你。”嘉鱼对我还是挺好的。

“不，不用你出手。届时，你只要把稳定的灼华借我用一次就好了，……我要时间精确，可不能当你的试验品。”

呃……

也许，到时候我也能回到我熟识的那些人身边去了吧。

“你想去未来见什么人？”5000年，是一次轮回的时间吧？他想找某个人的转世么？

我想到了攻玉。

他为了缩短5000年的长度，为仓央割断了一头青丝呵……2000年的苦楚换得提前3000年相见。

虽然我对自己是仓央转世的事不怎么满意，但至少这是事实……

我摸摸额上的烙印。

可是我他现在又见不到‘仓央’了，那该是什么感觉？

嘉鱼眼眸沉沉的，像在透视我，“很好，很好。你呆过的那个时代里，有我要找的人。”他用手摸了摸左眼，“你也见过的……每次用完灼华，他的左眼就会出现龙纹……”

“鸣鹿……？”为什么我会想到这个名字？我认识？

“那个傻瓜还是前世的名字好听，呵，他竟然去当杀手……”，嘉鱼笑着点了点头，“但愿那时代的我，是穿过去的，而不是等了千年……我可没那么好耐心的。”他伸了个懒腰。“3个月快过去吧。”

***

原来我……穿越到了很久以前，早到整个世界只有璀雪而没有陨魅的时候；早到攻玉都不存在的时候……

现在人类还是统一的，尚未一分为二呢。

除了些长辈，比如嘉鱼、乐胥，也许就没几个我认识的人了……

我叹气，要在这里待3个月？还要用仓央这个名字？太讨厌也太无趣了吧。

我翻着宿舍的记事历。

——现在是璀雪历274年。

璀雪的历史我知道，分为三个阶段，最初用璀雪历标识的，相当于现代的公元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