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伤————林沐
林沐  发于:2010年09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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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象醉死了一样,连我做什么都没有反应。"他又说。带着痞痞的笑。
"哦。"我无意识地应了一声,还想继续睡。
"真不敢想象你之前的生活,你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没那么严重,我基本不沾酒,喝醉,这是平生第一回。"
"是吗?"他好象松了口气似的,笑着凑近我,"奉劝你一句,离酒远一点。"
"多谢忠告。"我心想,还不是因为你在一直灌我酒?
"不过,你喝醉的样子还蛮可爱。"
对于醉后的情形我记不得了,但根据平生所见所闻,不会有几个醉汉可以用"可爱"这两字来形容的,对于这个人的调笑一般的话语我并不在意,只是还了他一个疲惫的笑脸:"多谢照顾。"
我原本想多睡一会儿的,宿醉的后遗症就是全身酸软,头昏脑涨,我根本懒得多动弹,但是,不知怎么的,在旁边那双眼睛孜孜不倦地注视下,我有点如卧针毡,浑身都不自在。只好放弃松软温暖的被窝,打算起身回家补眠。
"今天你不上班吧,多睡一会儿没有关系。"他看我要起床,开口说道。
"不了,打搅你一晚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我四下寻找自己的衣服,却听他说,"你的外套我送去干洗了,内衣在洗衣机里,要不穿我的?"
他的西装我肯定是穿不了,只好将就了一件T恤,还是初春天气,乍暖又寒,在外面又加了件毛衣,牛仔裤不仅长了两寸,腰也大出许多,对着镜子里有些像街头滑板少年的穿着,我只有苦笑。这个样子,我绝对出不了门。
百无聊赖地呆在陈择家里,我们边看电视边又聊了许多彼此的情况。陈择的父母和我的父母一样也遭遇了下岗,只不过他们运气更好,本事也更大,从小生意做到房地产,现在已经资产上亿,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有钱人。而陈择就完全从我们这群无产阶级难兄难弟中脱离出去,摇身一变成了大少爷,开始风流放荡,开始玩世不恭,开始做一个真正的纨绔子弟,而后大学辍学,自己做生意,反正家里有的是钱给他折腾,是赔是赚都无所谓,只是养成了他天马行空自大狂妄的行径,还有那骨子里透出的惟我独尊的霸气。而更多的,则什么也没有。
他是这样形容自己的:"除了自由,我一无所有。"
我无语。自由,多么艰难又诱人的字眼,竟然从他嘴里这般轻易吐出。就如那些所谓有钱人对生活窘迫的人说:"我穷得只剩下钱了!"
他,真的了解"自由"这个词的含义吗?
他现在住的地方是他满二十岁父母送给他的生日礼物,算是庆祝他成人,同时也是期望他早日成家的物喻。
"这间房子是我自己设计装修的哦。"他自豪地向我炫耀。
我不懂装潢,不过房间的格局摆设以及色彩装饰看上去都蛮舒服的。
"也许你适合做这行。"我很随意地说。
"真的吗?"他反而很认真地问我。
"你的感觉很好。但我不是专业,那种事情就不要问我了。"
"你的品味我却不怀疑呢,你不是一个人住吗,让我看看你的公寓怎么样,我还可以为你免费装修哦。"
我是不可能让外人进入我的私人空间的。瞥了一眼有些得意洋洋的男人,我很怀疑他哪来的自信。"不用了,谢谢。"
中午我的衣服送了过来,和阵择一起去吃了午饭,不让他送我,我自己回了家。
我以为我们之间也就是这样的一个交集,之后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机会见面。星期一做完一天的对账,从营业所出来,却又看见倚在花园栅栏上的男人。
今天他没再穿黑衣黑裤,米色的休闲西装配牛仔裤,倒是非常清爽。
"小明!"
这样的称谓对我来说着实有些吃不消,又不是小孩子,叫什么名字。现在除了老爸老妈还会这样叫我,基本上我已经是小王或王先生王师傅王会计。
"你是小学生吗?小明,我还小明正八岁呢!"没好气地说。
"你的名字就这样烂俗嘛,小明不好听那我叫你明好了。"
说别人的名字烂俗,是不是有失礼仪?毕竟我们只是旧识,关系还没有好到可以互相谩骂攻击而不在乎的地步。
"你有什么事。"我沉着脸冷冷地问。
"请你吃饭。"
"......我知道你很有闲很有钱,可是我要回家了。"
"就算你陪我吃饭好吗?我一个人吃饭太无聊了。"
你无聊关我什么事,我有义务陪你吗?
"你可以找你的朋友陪你。"
"我没有朋友。"陈择淡淡地说,"有的,也顶多是酒肉朋友。"
陪吃陪喝,需要的不就是酒肉朋友吗?我有些搞不懂这个人。
"酒肉朋友也是朋友吧。"
"......明,你是不是不想见到我?"爱伤 3
陈择突然这样问我。
我默然。
"从那时候起就是,上了初中后,你一直躲着我。我做过什么让你怀恨的事吗?"
"没有......"我垂下眼帘,躲开那道怨怒的视线。
"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
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我......
"不是要吃饭吗,上次那个地方就不错,这回换我请。"我说。
"不要转移话题!我在问你呢,王小明,回答我的问题。"
"你让我怎么回答,多久前的事了,我早就忘了。"
"你忘了,我可没忘。"
"那你想怎样。"
"......陪我吃饭。"
看着他鼓起的腮帮子,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明明还是个孩子嘛,枉他长得那么高大,这些年的米算是白吃了。
吃过饭,我们又去了酒吧。
其实我是无所谓,陈择却只为我叫了汽水。
"你变了很多。"陈择说。
已经想不起陈择当年的模样,我想至少在心性上他大概是没怎么变。
"你现在生活的好吗?"陈择问。一边摇晃着手中的浅杯,杯里的冰块在红色的液体中沉浮。
"很好。"这样的问题应该已经问过了。不过我知道这一句和之前的不一样。
"我却一点都不好。"陈择将杯中的酒一口喝干,向侍应生招招手:"再来一杯。"
是有钱人的烦恼吗?我看着他,他也斜着脖子看着我。
"好怀念过去的日子。"他趴到桌子上,用胳膊枕着头,"那时候虽然家里没什么钱,可是大家都过得很开心。有朋友,有梦想,还有很多想要的东西。也想变得有钱。"
"等真的有钱了,就变了。要么就是看不起我们这种爆发户的人,根本就不屑你,要么就是溜须拍马屁有求于你的,那是什么朋友啊!"
"女人也是,还没怎么的,就要你给她买这买那,上了几次床就说要结婚,还装大肚子来闹,当初是她们自己贴上来的吧,还不是冲着钱来的,想钓个凯子一劳永逸,把别人都当傻瓜!什么爱情,狗屁玩意儿!"
"还有老头子,不过就是个爆发户,也学人家带小秘,找情人,难道真的只能共苦不能同甘吗!天天催着我结婚,以为谁稀罕他的什么财产,钱多有什么用?整天都得带着保镖,累不累啊!"
"为什么......我好想回到以前,小明......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最开心的......"
这一次,换陈择醉得不醒人事了。
发现他口齿不清的时候,一样是已经太迟了。听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去拉他,竟然像一滩稀泥一样,身体使劲往下坠,不一小心就钻桌子下面去了。
叫来酒吧的侍应生帮我把陈择扶上出租车,却不知道该把他往哪里送。他的家我根本就忘了在哪个方向,当时只想着不可能再见面了,就完全没有留意,何况现在已经大半夜,我更不可能找到。
"陈择,你家在哪里?"
"呜......"
醉汉的整个身子都靠在我怀里,眼睛也闭得死死的,看他眉头紧皱着,好象很难受,很怕他会吐在车上,只好让司机送我们去附近的酒店。
登记一个房间,让他好好睡吧。我想。
服务台的小姐要我出示身份证,我找出陈择的钱包,一打开就被里面的内容吓到了。
若干张各种银行的金卡信用卡,还有什么贵宾卡会员卡,一沓子厚厚的百元钞票把钱包撑得鼓鼓的,少说也有几千。还不知道其他的单据会是什么惊人的东西。
在服务员同样惊讶的目光中,我连忙把钱包收起来,这才醒起,不能把陈择这样扔在酒店。我明天要上班,也不能陪他在这里过夜。
万般无奈之下,我只能又挡了一辆出租车,带上陈择,回自己的公寓。如果可以,我宁愿带他去爸妈的老房子借宿,也不要带一个外人去我的公寓。但在半夜两点的时候,我怎么可能去敲开劳累了一天的爸妈的门!
回到公寓,我用了吃奶的劲才将陈择拖进屋,好在我就住一楼,不用爬楼梯,否则,我只能让他睡过道了。
把陈择搬到我的床上,帮他脱掉外套和鞋子,刚想去帮他脱裤子,手放在皮带扣上,却顿住了。
这是个男人,强壮的,年轻的男人。
我的喉咙突然有些发干。
迅速用被子将床上的男人盖住,我逃进了卫生间。
我忍住要自慰的强烈欲望,把水温调到最低,让微凉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冷静自己的头脑。
虽然,我一直都处于欲求不满的状态,一直都在忍耐一个人孤寂的夜晚,但我也都坚持过来了,绝不能因为这一点小小的意外而改变。
外面的那个男人绝对不可能成为我的对象,就连拿来作为幻想的对象都不行,因为,因为我对他......
直到我的皮肤因为过低的温度开始发僵,牙齿打颤,下腹的骚动才彻底平复。匆匆洗完澡,我走出卫生间。床上的醉汉看上去睡得很沉,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我在沙发上躺到天亮,留了早点和便条在桌子上,就去上班了。
12点时正准备换班,柜台上伸过来一颗头。
"明,下班了吧,快出来,我要饿死了。"
"饿了不知道去吃饭啊。"我对于这个人做出来的幼稚态度感到有些厌烦。他知不知道他自己已经几岁了?再怎么是娇惯的宠儿,也总该知道自己吃饭吧。
"就是等你一起去吃饭啊!"本来还可以算得上帅气的脸,搁在柜台上,斜着眉,撇着嘴,严重地糟蹋了上帝的好意。
"干吗等我。"我转开脸,不再看他。
"当然是两个人吃饭更香啊,而且,我还要谢谢你昨晚的照顾--"
"不用那么客气,你也照顾过我。"我飞快地打断他的话。
"一回算一回。废话少说,快点出来!"
果然天真是装出来的,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我向来拗不过强势的人。
也就是说,我是个性格懦弱的人。
吃饭是我选的地方,不变的那家附近的咖啡屋。
吃完饭,我要了杯卡布基诺。陈择也要了杯红茶。我们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我看着外面的行人,天气不阴不晴,阳光有一阵没一阵的,是午后懒洋洋的光景。看着看着,困意就袭上了我的额头。
昨晚我基本没怎么睡,早上又出奇的忙,现在窝在沙发里只想能够美美地睡上一觉。
"肩膀借你,躺一会儿。"陈择突然起身,坐到了我身边。
"不用。"我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把身体挪开了一点。
"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陈择沉下了脸。"你是怎么了,好象我身上有刺一样,会扎着你啊,躲那么远。"
"两个大男人,没必要坐这么近吧。"我为自己的敏感而心头发涩,原来,我其实很在意,关于自己是同性恋这件事。
"女人就可以了?"
陈择指了指对面窗台下的座位上,两个年轻的女孩子相互偎依着,脸贴着脸地,亲密地在说着悄悄话。
我呆呆地看着她们,无语。
有的时候,只能说很羡慕她们。她们大概从来都不会在乎旁人的眼光吧。又或者说,那是因为她们心无芥蒂,所以她们不会在乎,也因此旁人更不会在意。
而我,早就没有办法,像她们那样,单纯了。
实在是抵不住阵阵袭来的疲倦困顿,我靠在沙发椅背上,闭上眼睛,原本只想打个盹儿,没想到却真的睡着了。
不仅睡着了,我还做了个梦。
梦见少年时的我在夏日午后,沉睡在阳光下的草地上,头上有轻轻拂动的杨柳,有个人,用草叶儿打搅着我的好梦。
"恩......阿择别闹......啊!"
一个惊颤我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是靠在某人的身上,更确切地说,是躺在某人的怀里。
"快起来啊,你要上班了。"
我眨眨眼,连忙支起身。看表已经2:20了。"糟糕,你怎么不叫醒我啊!"
我在故意用恼火掩饰自己的慌乱,对面的两个女孩子竟然都在看着我笑。那笑容,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你去上班吧,我在这里等你下班。"陈择推着我说,一边把他的长腿从我腾开的地方伸展开来。似乎是被困了太久,伸展的时候竟然还发出了"咯吧"的声响。
"你都没事干吗。"我没好气地说。同时脸也有些热。我是枕着他的腿在睡吗?
"恩,你都说了,我很闲,也很有钱。"他笑得眼咪咪的。
不想再理他,我转身就走。
"你有手机吧,把号码给我。"下午下了班,有闲又有钱的人在门口一见面就向我伸出了手。
我是有手机,但基本只是个摆设。偶尔和家里打个电话,或单位同事之间联系,还是刚上班时营业所给配的。
把手机给他,我有一种认命的无奈。
也罢,多一个朋友总比没朋友好,从昨天他的牢骚来看,这家伙的身边似乎也没什么真正的朋友。那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实就是如此,如果身上的附加值太多,就很容易被这些东西掩盖。想要做真正的自己,大概也就是普通人才可以做到。毕竟,上帝很公平,不可能什么都给一个人。
而且,这家伙的个性很可能也是个大问题。
看着他把自己的号码输进我的手机里,顺便还查看了我的所有信息,"你也没什么号码啊,还真像你呢。以前你可是很开朗的,现在怎么这么阴沉,就像那个什么--哦,对了,御宅族!你小心被当成变态哦。"
夺过手机,我真想踹他一脚,活该没人跟你做朋友,就你这德行!
"那你就不要和我这个变态站一起。"
"开个玩笑嘛!"说着就嬉皮笑脸地赖到我身上,搂起了我的肩膀。"不要生气哦,小明~"
"滚开!离我远点!"使劲给了身后一个肘击,我有些慌不择路地冲走。
其实我根本用不着生气,比他说得难听的话听得也不少了,可是,我却偏偏就容易对他生气。好象,在他面前,我的情绪完全失控。爱伤 4
就这样,不仅知道了我的住处,还知道了我的电话,陈择就这样以老同学的身份自居,强行闯入了我平静的生活。
虽然他说他也有在做事情,但相比我们这些每天为三餐奔波的上班族来说,他简直是太悠闲了。
隔三岔五就跑来报道不说,周末也赖在人家家里不走。
我是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目的,但和像我这样乏味的御宅族男人在一起,他又有什么乐趣可言?!
基本除了必要的采购,休息时间我都呆在家里,极少出门。照这种状况看来,我的确有些阴沉。有些与社会脱节。很符合他所说的御宅族的特征,所以我也欣然接受了这个称谓。反正,这个世界上害怕与外界接触的人多的是,多了我一个也没什么了不起。我早已经忘记了曾经那种呼朋唤友拉帮结派的所谓友情游戏,不否认我也开朗过,也阳光过,但那也只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懵懂年华之前。自从我真正了解了自己之后,我就选择了放弃。像我这样的人,玩不来男人之间的那种纯纯的"友爱",发展到最后我的感情必定会不纯洁。正如世间形容正常男女之间是不可能有真正友情存在一样。我是会爱上男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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