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我不想逼你的……我不想啊……」萨斯的语气充满了压抑与悲伤,仿佛会深入骨血里的痛,在声音里颤抖着。
逼他什么?逼他相信他那蹩脚的谎言吗?夏伊不明白萨斯声音里那显而易见的压抑到底是为什么。
「放开我吧……我要去整理资料找出瘟魔的线索了……」夏伊语气疲惫的说着,他觉得好累、好累,或许他真的不该对萨斯心动。
「……我不会放手的,小夏,你是我属于我的……」萨斯的唇轻落在夏伊裸露的颈肩之间,那温度像是要灼烧地烙印在夏伊身上,让他一阵轻颤。
他以为这只是萨斯在央求他而已,但下一刻他便发现是自己想得太美好,因为他看见萨斯的指尖泛起那抹眼熟的紫色光芒,还来不及思考萨斯想要做什么的时候,双腕便传来一阵刺痛。
慌忙地低下头,夏伊看见自己双手腕上那对从小便跟在他一起长大的胎记,像在呼应萨斯的力量,隐隐散发着紫光,而且有些纹路似乎跟着改变,身上的力气仿佛也因为这力量而顿失,让他浑身虚软无力,只能无力的向后倒靠着萨斯。
这是什么……明明只是一道胎记才对……
夏伊慌乱不知所措,不知道萨斯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这个……是束缚咒语的痕迹,是一种禁止远离施咒者身边的光系法术,这也许表示你的前世……有一个人即使……即使知道这咒语会让你痛苦,却还是不希望你离开他身边吧!
光系束缚咒!夏伊的脑海里,蓦地浮现第一次见面的隔天早晨,萨斯抓着自己的手,一脸怀念又哀伤地摸着他双手的样子。
他的呼吸突然微微一滞,浑身泛过一阵颤栗。
那时候,萨斯确实说过,那是他前世所遗留的痕迹,说即使这道咒语会让他疼痛难受,施咒者也不愿他离开……
那么,他的前世是谁?遗留下这道即使他转生也无法抹灭的咒语的人……又是谁?
他的心里浮现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答案。
那个水晶球里的人……是他、但也不是他。
因为那是他的前世,所以那不是现在的自己,但却是相同的灵魂存在,所以萨斯才会说那是他。
但是,萨斯呢?如果水晶球里的人真是自己的前世,那么一直在追找自己的萨斯,到底是什么人?是在他手上留下这深刻在灵魂上的印记的人吗?
这个问题他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被萨斯的举动给惊吓到。
因为萨斯凑上前来,带些执拗与浓烈地亲吻着他,唇上陌生却又让人感到莫名怀念熟悉的温度,像火焰般自他血液里灼烧起来。
温热的舌钻进他口腔内,萨斯的气息让他震颤着,并非厌恶,而是一种像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想要更加贴近这个人,就好像他对萨斯的吻早已那样的熟悉而自然。
手还刺痛着,但就像飞蛾扑火,明知道自己该放弃、该远离,却又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内心就像有一股沉寂多年的浓烈情欲,正欲从那锁放着秘密的牢笼里冲撞飞奔而出。
明知道这里是光明而神圣的神殿之地,但夏伊却抵挡不住萨斯气息的诱惑,这个男人就像是罂粟般地吸引着他。
当男人的唇舌印在他微凉的肌肤上时,他无法拒绝,也无法克制从心里头涌现、想要和男人有更多更多肌肤上接触的欲望。
他不知道那是自己想要,抑或是灵魂深处、那另一个自己所残留的情感,他忌妒着也许是前世的自己,也有些感到悲哀,因为随着萨斯在他身上撩拨起更多欲望,层层交叠的感情与欲望,已经促使他对萨斯的情感越来越贪婪,甚至无法再说要放弃。
他甚至觉得,是不是替身都无所谓了,只要萨斯愿意在自己身边就好,他不想让萨斯再用那样温柔的眼神去看着其他人,只能看着他……
当萨斯那灼热的欲望冲进他体内时,他痛得几乎晕眩,声音哽在喉咙里呐喊不出,眼泪却是不受控制的滚落,他只能用力地攀紧萨斯宽阔的肩膀,然后一口咬在萨斯肩头上,仿佛这样能够稍微止缓他的疼痛。
然而,即使夏伊已经将萨斯给咬伤,白色的衣袍肩头处沁染上一片血红,萨斯却像丝毫不觉得疼痛,只是捧抱着夏伊,让夏伊背靠着树木,一次又一次地贯穿着那片柔嫩温暖的秘境。
「我爱你、小夏……我爱你……」一遍又一遍地,萨斯不停在他耳边低语,仿佛要将那些声音刻进他灵魂深处让他明白。
夏伊口腔里是浓浓的血液腥甜,一口口的血液也因此落入他腔腹中,但他还是疼痛的无法松开牙关,只能无意识地啜饮下萨斯的血。
他只觉得,除了疼痛和那逐渐弥漫全身的快感之外,仿佛还有什么,随着萨斯那温热血液,以及浸染在他体内的温热液体,融入他的血骨当中。
他什么也无法思考的,陷入昏迷之中。
又是那一片浓稠沉重的世界。
熟悉的梦境让夏伊发愣,这不是他的世界,但却让他感到熟悉与真实,似梦非梦,让人觉得随时可以抽身,但又像踩在浓稠黏腻的泥淖里。
他像是旁观者,但却又感觉那是自己的视线,那就像是一幕幕鲜明真实的戏剧,在他眼前上演着,而他也是演出的一员。
灰白浓云的天空,在他眼前晃荡着,他感觉到自己又冷又饿,无力与寂寞笼罩着他,仿佛他就会这样慢慢地消失在这一片灰暗的世界。
这样也好……或许他就不会因为爱情而神伤……爱情?谁的爱情?那是他的东西吗?他只是个无力的幼小生命,怎么会懂得那种东西呢?心里头有道声音反讽着自己。
眼前那似乎也沾染灰白色彩的草枝,突然被一双胖嘟嘟的小手拨开,探出一颗圆圆的脑袋,还有一双令人难忘,澄澈明净的紫色眼眸。
小手的主人碰触着他,他似乎可以感觉得出那是什么样的温度。
小小的身影摇晃着不稳的身影与脚步,一个男人抱起了那男童,然后顺着那双胖嘟嘟小手所指的方向走了过来。
男人发现了自己,而他也诧异的发现那个男人是如此令人熟悉,只是外表苍老了许多,那让他感到困惑。
男人放下了怀中的男童,抱起他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但眉眼都带着笑意,然后带着他和男童离开那片草地。
影像像是拨快的钟盘,一幕幕快速地拨放着。
他和那个比自己略大的男童一起长大,沉默寡言的自己总是没人想理会,只有那个发现自己的男孩,愿意和他说话,甚至总是爱黏在他身边,无论他躲在哪都会被那男孩发现,甚至有什么好东西那人也都会分一杯羹给他。
这个人在自己身边是那样理所当然,就像是呼吸着空气般,缺了就不行。
男孩就像他的那头金发一样,闪闪发亮地照耀他的世界。
他们拥有背道而驰的理念,却又不可思议地共存,就像有光明必存有黑暗、黑暗也会带来光明,排拒却又吸引着。
他们一起偷偷摸摸地看着那些被人不敢看的禁咒书、一起做过很多很多事情,男孩鲜明的情绪和他的冷漠不同,总是替他开心、难过或生气,像是映照出他心里真实一面的镜子。
随着时间的过去,他可以感觉到自己对那个已经成长为少年的男孩,有着不一样的淡淡情感,那是一种异于常人,可以称得上悖德的心情。
偶尔,他也看到少年对自己流露出浓烈炙热的眼神,只是那时的他并不了解那种心情。但他们没有太多时间去在乎,就各自奔往自己的目标。
那是一段长达五年的空白,也是他心中永远难以抹灭的黑暗岁月。
为了追寻他的目标,他的双手染上永远也无法拭净的污痕,即便要永远背负着那份罪,他也不会后悔走上这条满是荆棘的道路。
接着,五年后他在归途的旅店看见了更加成熟俊美、已经可以称之为青年的友人,正如自己一身墨黑,对方一身雪白而耀眼。
看见对方那瞬间,他愣了,开始怀疑这是不是自己日有所思的产物,要不自己眼前怎会出现……而且他能够知道对方就是那个一起长大的童年玩伴。
那是一种虚实交错的感觉,他可以略知后面将会发生什么事情,但他自身却又感觉到一阵又一阵的迷惑与惊讶。
青年眼底对自己的情感并未因时间流逝而消失无踪,反而变得更加深沉浓烈,静静地燃烧着。
他看着,觉得心跳好似加快,连血液都在青年的注视下沸腾起来。
眼前的一切其实跳动的很快,他所看见所感觉得到的一切,几乎都是在转眼间,但他却能够知道其中的细节。
然后天落怒雷,预言降世,也开启了那悲切故事的起始与结局。
他和青年紧拥结合,却是天所不容,这世界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所以他们不断的逃跑,许多无辜的人也都因为他们而丧命。
那些保护他们的长辈,只能为他们拖延一些时间,但最后他们依然逃得无力再逃,连力量也都用尽。
而他用尽一切生命的力量,只为了保护青年,让他可以活下去。
然后他明知道这是个残忍的要求,却还是央求着青年,不要让他像那位帮助他们的长辈,被那些已经被自身欲望熏心的人给残食,他只愿意让青年那样做。
青年又哭又笑地答应了他,疯狂地宛若只野兽,一点一滴的将自己啃食。
他的骨、他的血、他的肉,都被青年一点不剩地吞食,青年那对紫眸只剩下疯狂还有悲哀,他在笑,却是笑得让人打从心里感到疼痛难受,眼泪像是没有尽头,融杂着血液,分不清是血还是泪地沁染在整片土地。
而他在一旁看着,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开那具身体,但却离不开那种悲伤的痛,他什么也不能做,只只能这样看着、悲伤着。
当青年如他所愿地将他吞食殆尽,追兵层层包围住已然疯狂的青年,然后看着青年抹着嘴角的血渍,露出绝艳妖冶的笑容。
那笑容里,充满着无穷尽的哀伤绝望,但又疯狂地愉悦着。
那一刻,无数的禁咒,疯狂地砸落在这片土地,从地面冒出的黑色火焰仿佛永无止境,将这片土地摧毁成一片坑坑洞洞的焦土。
淡紫色的眼眸变成浓郁的血色,白色的部分也令人畏惧地染成一片漆黑,从青年眼角滑落的泪水是鲜红的。
他可以感觉到青年那种「什么都不要了、全部都摧毁吧!」的心情。
那奔腾飞窜的魔力将青年依然金灿的发吹得纷飞,但却露出了青年那变得不再像人类的尖耳。
青年举起手,又是一道道猛烈的魔法落下,而随着青年那猖狂又如受伤野兽般嘶嚎的笑声,青年身上那本该是雪白色的长袍,除了他的血液,就像浸入墨水中,瞬间翻染成一片漆黑。
青年骤然飞跃上天,在一片浓黑看不见天际的空中疯狂笑着,施放那一个个的毁灭性魔法,那时间似乎很短暂、也很漫长,但大地已然成一片焦土。
不知道过了多久,青年的疯狂似乎逐渐冷静,他跪在大地上又哭又笑,然后抽出长剑想自刎,却发现他怎么也无法死亡。
任何尖锐利器都无法在那片肌肤上留下痕迹,就连插入心脏的长剑,都会被身体自我排挤掉出,然后愈合。
他不能死也死不了,他入化为魔,成为一个和魔物不同,不老也不死、灵魂被永世诅咒的魔。
然后,他看见另一个「他」残留的意念出现在青年面前,告诉青年。
路,还未完,只要他继续走下去,终究可以找到他。
第十章
浓烈得化不开的悲伤色彩,依旧染满天际,那回忆该是结束了,他想起所有的事情,也该清醒了才对,但是那股浓烈的情感依旧盈满心头,这片世界也未从他眼前消失,消失的是青年的身影还有那满地残骸。
但他仿佛还可以闻到那种腥咸的气味,在这里飘散不去。
他愣讷地望着地上残留的暗红浓稠,还能从中看见自己的身影。
是他,但又不是他。
是水晶球里的,过去的自己。
他伸手摸摸自己的脸,觉得这张脸既熟悉却又不太一样,毕竟两人份的记忆总是会有些冲突性在。
这里似乎还是刚刚那场「梦」的结局的地方,但似乎又不太一样,然而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知道有没有出口可以离开这里?他思索着,张望四方,只有一片无止境、看不到边际的黑暗,和那些干扁无叶的黑色枯木,层层交叠错位着。
看见了吗?那个家伙其实是个疯狂的魔呢!
轻轻柔柔,娇媚甜腻的女性声音不知道从何方传来,幽幽淡淡,充满勾人诱惑的味道,让夏伊神色一凛,蹙起一双秀雅的眉。
他杀了很多很多的人噢!
那道声音似乎是在刻意告诉他,她所说的那个人,是跟他现在所追求的目标背道而驰的存在,所以应该远离那个人才对。
想起刚刚那血腥残忍的画面,那确实让人欲呕,可是在反胃的感觉涌现之前,更多的悲伤却凌驾于其上。
比起那疯狂与残忍背后的原因,那些血腥对他而言真的不算什么,他并不会因此而害怕、远离那个人。
如果他可以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那他还有什么好害怕与不安的?就算全天下的人与自己为敌、就算这个世界容不下自己,都还有这个男人,站在自己身旁守护着。
所以他不会害怕,即使男人早已经化魔也没关系。
傻子呀,你只是那个家伙心中的替身而已,除此之外根本什么也不是,干嘛对他那么痴心呢?
痴心吗?或许吧……或许他是很在意自己是否被当成替身而已,但是他或许不是,要不然那刻画在他双手上、与生俱来的痕迹……
他在刚才的「梦」中有看见,是男人施咒在他身上的印记,不只刻在他手上,也刻在男人的心脏上头,当他们远离彼此时,男人心上的痛远比他手上的痛楚还要来的强烈,但男人甘愿如此。
情敌是过去的自己,或许听来也有些可笑,但他也很清楚,无论是过去或是现在的自己,都深深地爱着男人,所以现在的自己才会再执意来到这充满不善的世界,只为了再度和男人相遇。
这么一想,那些幼年曾经面临的不公平与伤痛,和前世想比,都显得那样微不足道了。
愚蠢啊愚蠢啊!他不会爱你的、不会爱你的,因为你跟他的恋人根本不一样,他迟早会觉得你不是他要的人,然后失望的放弃你的,你自己也很清楚吧?
没错,他很清楚这个可能性非常大,他知道自己除了外貌,个性和前世有着极大的差异,或许是生长环境、或许是他打从灵魂深处想要避过那个预言,总之有太多太多的因素,让同样的灵魂有着不同的道路。
可是不变的是深爱着的那个人。
你觉得如果你想要成为一个白袍,能够爱上一个魔吗?搞不好你们会招惹来第二次灭世呢!
银铃般的声音讽刺的笑着,刺入那个其实比一切都要让他隐隐不安的核心,让他微微一僵。
在回想起前世所有之后,虽然还是有点不真实的感觉,但那种逃脱不了的哀凄却是最为浓厚的。
那时候明明希望萨斯能够好好的活下去,希望他能成为受人尊敬景仰的对象,原本只要自己一个人去法师墓地等死,或许萨斯就不会被逼到疯狂、还被自己要求吃掉自己这种无理要求、甚至也不会发生萨斯疯狂毁灭大地这种事……
是啊是啊!说到底就是你们自己的自私,才会完成了那群爱玩弄人命的家伙所设下的预言陷阱。
是啊,他很自私,如果不是他爱上萨斯,所以无法完全狠心丢下萨斯去墓地,对萨斯那深刻的执着爱恋也无法拒绝,还坚持一起走下去,或许之后的一切都会不一样。
不会有克雷瓦格老师为了保护他们而死、黎瓦大人也不会替他们断追兵而死,更不会因此而被那群残恶无情程度在他们之上的法师给蚕食鲸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