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肖之鼠·大盗————于烟罗
于烟罗  发于:2010年09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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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锦堂念着给白玉小老鼠取的绰号,觉得这老鼠简直就是为自己量身订做的,除了自己,谁要拥有这个,简直就是极大的浪费、极大的不适合。

或许就是这个念头作祟,贝锦堂在这家店铺外面溜达了九九八十一次,愣是没见到半个人买这白玉小老鼠,甚至连问都不问......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见到周敬阳手里的白玉小老鼠,贝锦堂只觉浑身血液沸腾,脚也不受控制地朝周敬阳走去,待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只小白玉老鼠已经易主了。
不是发誓不再偷这家伙的东西了么?
悲哀地质疑着自己,贝锦堂施展轻功就一路狂奔。竖起耳朵,他听到被自己连偷三次的男子拔脚追来的声音......

不是自己的错,是他的品味和自己太像了。

不停地进行自我安慰,贝锦堂跑得更快了。他从平南大街上窜出,一溜烟跑进了福乐坊的后巷,又从福乐坊的后巷,拐进城郭南道。沿着城郭南道,他片刻不停地跑向了城门,绕过守城官兵的拦截后,冲上了城外的宫道。

左手拎着点心包,右手握住可爱的白玉小老鼠,狂奔中的贝锦堂抽空回头,郁闷地发现周敬阳紧追不舍,就跟在自己身后十多丈远的地方,只要自己松懈一点,便会被追上。他深吸了一口气,加快速度转入条小路,把轻功施展到极限,又没命一样跑了二十多里地,再回头,发现周敬阳竟然还在。
神啊。
贝锦堂很想就这样消失在空气里。抬手用袖口擦擦额头上的汗水,他发现自己从未有过的郁闷。
贝锦堂郁闷,周敬阳却比他还郁闷。
好歹小偷是拎着一堆东西逃走的,自己却是空着手追了这么远还没有追上。

周敬阳算算,估计两人怎么也跑了快一个半时辰。从城里追到城外,又从城外追到城郊,再从城郊抄近道追到了皇家的围猎御苑。眼见天就要黑了,可那小偷好像还兴致勃勃,一点不累的样子。

怎么办,不能一直这样追下去啊。但更烦心的是,原路跑回京城去也不太可能。最要命的是,这里还是皇家的围猎御苑,没什么人烟,总不能跑到看守御苑的人那里,抬出身份住下吧?

倘若那么办了,估计事情比风都快,马上便会传人父皇和二弟那些人的耳中,成为他们攻击的把柄......该死的小偷,偷什么不好,偏偏偷自己,还连续偷了三次......豁出去了,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逮住,出这口气。

周敬阳不喜欢争斗,但多少有些皇子脾气。他好歹也是个王爷,地位崇高,从小到大养尊处优,还没有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呢。望着贝锦堂的身影,他发狠地幻想着逮到贝锦堂后如何处置。
直接交官?不,那样自己很没有面子。
转手他人交官?不,这样会落给二皇子他们当把柄。
关在王府用私刑?好,这个办法好。
可用什么私刑好呢?
关押?不好,太老套,且没有惩罚性。
鞭打?不好,太普遍,没有敬王府特点。
给手指上夹棍?不好,太诡异卜那一般是贪官污吏对付可怜女子的,但看小偷的身量,是个高大的男儿。

往胸膛上按烙铁?不好,太难闻,实在不符合敬王府,准确地说不符合自己这个敬王的品味。出生到现在,自己还从来没有那样残忍、恶心地折磨过人呢。倘若赤红的铁块烙在皮肤上,那发出的焦煳味道肯定是有伤大雅啊......有了。
等逮到这小子,就把他捆起来,用铁链锁住,圈在后花园当马,让自己那四个闲极无聊的侍妾骑着他游园。

或者,让他穿上女装,在小芭蕉的看守下,把自己满库房的珍奇宝贝都擦拭一遍,擦不完,不许睡觉,如果敢睡觉,就把他扒光了,丢到马圈里去跟马睡在一起......

说到马,自己马圈里那两匹马还真的很漂亮唉。一匹全身黝黑,一匹全身雪白,就连蹄子上也无杂色。如果不是那负责西域往来的外官讨好自己,自己怎么可能得到这两个宝贝?可惜的是,如此神骏的马只能闲在王府的马圈里,不能驰骋在塞外疆场......
说到送人,也不是自己不想送给顺眼的武将,实在是因为那样有结交的嫌疑,更加让人怀疑自己有夺位之志......
说到夺位,真是天底下最难办之事。
谁说来的?‘最是无情帝王家',此话不假,就连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之间都藏着锋机,丝毫没有寻常百姓家的单纯......
咦,自己怎么离这小偷越来越近了?
周敬阳胡思乱想间,也不觉得疲乏。他脚下不由自主地加劲,渐渐追上了贝锦堂。
"偷儿,你快给我站下!"

眼见胜利在望,周敬阳学着说书人的口吻,大喝了一声。喊完,觉得自己还满威风,但让他吃惊的是,贝锦堂还真停下了脚步,不跑了。

啊?怎么不跑了?一般听到喊停下,不是应该跑得更快吗?难道他要放暗器?记得师傅说过,很多江湖人都有暗器护身,尤其是偷鸡摸狗、采花入室之辈,更是阴险歹毒。

周敬阳看贝锦堂停下,也跟着站住。他看着贝锦堂慢慢回头,发现贝锦堂长得一点不似想像中偷儿那般猥琐,反而是仪表堂堂,面容俊朗。
喘着粗气,贝锦堂暗暗竖起大拇指,在心中暗叹周敬阳的轻功。

虽然他们贝家人的轻功赶不上江湖第一大轻功世家--‘无影无踪'邢家,但也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尤其他还是贝家掌门的长子,从小到大,为了练习轻功,也吃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周敬阳能追上他,多多少少还是给了他一个打击,让他明白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终日偷盗,也有被失窃者追到累死的时候。
"兄弟,身手不错。"
用自己最‘恶狠狠'的目光瞪着对方,周敬阳听到的却是贝锦堂这句由衷的赞扬。

"你功夫不错......我是说轻功......"贝锦堂喘着粗气,很想说江湖新生代中,能把自己撵到这份儿上的人不多。当然,天魔教教主那种怪物级别的不算。
这家伙想干什么?
以自己听说过的江湖人类型来忖度贝锦堂,周敬阳发现没有一个能对上号的。

"其实,你不光功夫好,人也很有品味。那些东西,我盯了很久了。愣是没有人买......只有你,挨个买下......品味很好......"贝锦堂气息平和,饿肚子的感觉也愈发明显。
捂住咕咕叫的胃,他拆开了点心包的一角,拽出块肉丝糕往嘴巴里放。
品味好?

该死的,岂不是说,自己竟然和这家伙看上同样的东西才被偷了......真是世风日下,如今的江湖窃匪,怎么连一点羞耻心都没有?快被逮住了,竟连脸都不红。
"把东西还给我。"周敬阳实在不想听贝锦堂的夸奖,他伸出手,挨个数:"扳指、碧玉箫、白玉小老鼠。"

"不给。夸你是夸你,但既然东西到了我手,岂有再送出去的道理。"看着火冒三丈的周敬阳,贝锦堂思忖片刻,好像明白了什么,"虽然你追上我了,但并不代表你有能力把东西拿回去啊。轻功这个东西嘛,不过是逃命的法宝,保命防身的,还要靠腿脚上的硬功夫。"
"那我就领教阁下的功夫。"不听则已,一听贝锦堂的回答,周敬阳实在找不回平日的好脾气。他揉身上前,就送出一掌。

"有点本领啊。"听得掌风厚重,贝锦堂也不敢托大。他丢下点心包,脚尖点地,纵身往后退了一丈,紧接着反守为攻,把祖传的三十七路‘仙人指路'拳施展开,抵挡周敬阳绵绵不绝的攻势。

说到这‘仙人指路'拳,严格讲,也不算拳。它是融合了拳法、掌法、钩法、顺手牵羊法等一系列跟行窃有关方法的集大成者。讲究的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点其穴道、偷起物品......当然,那是行窃时候的用法。

待到正常对阵,就要适当地化指为掌、化掌为拳,以灵巧为辅、刚劲为主,击打敌人的要害。至于名字,则取‘希望上苍各路神灵指点偷窃之方向'的含义,将‘北天一盗'贝家的幸运都寄托其上,有祈福的含义。
从第一式使到第三十七式,贝锦堂把三十七路‘仙人指路'拳法施展完,跟周敬阳打了个平手。
"你不错。"贝锦堂大声夸奖,又从第三十七式使到第一式,颠倒个儿,把家传掌法又打了一遍。
"你就会这一套拳?"周敬阳读书过目不忘,对拳法也是看了一遍,就能将招式记在心中。他见贝锦堂重覆施展,不禁心生怀疑。
"当然不是。"贝锦堂大声辩驳。他自然会别的拳法,但这是他最熟练的一套拳,如果这都打不过周敬阳,那别的更不用说了。
"那就换一套吧。"周敬阳出口挑衅,加快拳脚速度。

"你让我换我就换,那多没有面子......你怎么也只使一套拳?你不会只懂得一套拳法吧?"这么一说,贝锦堂也发现周敬阳很诡异地反覆用一套拳,只不过是把招式的顺序变了变。
 
"一套拳制服你足矣。"周敬阳脸微微一红,马上又恢复了正常的表情。他当年跟一个古怪的江湖人习武,结果那人只教了轻功和一套拳,就飘然而去,还说,这些就够他周敬阳摆平很多江湖人了。
骗子,师傅是骗子。这套拳分明连个小偷都摆不平。
周敬阳忿忿,愈发觉得自己这个王爷面子被扫到了天边。

话虽这样说,但打了小半个时辰,两个人也没分出胜负。疲惫欲死的两个人拳脚渐渐慢下,结果再次停止了对抗,各自退了一步,虎视眈眈地望着对方。
"你厉害。我偷遍大江南北,第一次被人缠上。"贝锦堂毫不吝惜,再次夸奖。
"......你也不错。"连王爷都敢偷、敢打。周敬阳反讽。

"呵呵,按照我们家的规矩,偷来的就是自己的,不能归还。但我欣赏你的功夫、品味,打算将东西还给你,你看如何?"当然,白玉小老鼠不能还,这个可是心爱之物,很像自己。贝锦堂把白玉老鼠往袖里塞塞,让它隐藏得更深。

"有何条件?"随随便便把偷来的东西交出?这家伙怎么会如此服软?如果他肯,他早就交了。周敬阳不敢看轻贝锦堂,依然守住门户,防止贝锦堂突然袭击。

"我们家族有个规矩,偷来的东西可以送给朋友。所以,如果我们结交成为朋友,我便可以把东西还给你,而且不违反家规......反正你也赢不了我......"看周敬阳一副要发火的模样,贝锦堂连忙补充道:"当然,我也赢不了你。轻功、拳脚功夫,我们都势均力敌,为了解决此事,我们只好这样办了。你看如何?"

"不可。"虽然觉得江湖人的方式很有意思,但周敬阳还是斩钉截铁地反对。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当今圣上的大皇子,是敬王,怎么可以跟一个小偷成为朋友,尤其,他还是被这个小偷给偷了,却逮捕未遂,跟对方相持不下......
这事情传出去太丢人了,虽然不否认心中有对江湖的向往,有对面前小偷探究的好奇,可终究还是不能啊。
周敬阳皱眉,伸出手掌:"要么把东西还给我,要么继续打。你选择吧。"

"不是吧?你们这些京城人怎么如此奇怪?胜败乃兵家常事,有何看不开的?何况你又没输。你放心,如果我们成为朋友,我不仅仅会把东西还你,还会送你一件古玩......"来补偿我不还你白玉老鼠。
贝锦堂把后半句吞了回去。他想到了周敬阳午后握住这白玉老鼠的神情,似乎非常喜欢。如果不还,估计周敬阳不会善罢甘休。
"动手吧。"周敬阳看贝锦堂坚持不还,就亮出姿势,让贝锦堂先递招。

"我真的不想打了。跑了这么久,打了这么久,我很累,也很饿。我相信你也很累、很饿。做人嘛,何必如此执着呢?"贝锦堂很厚脸皮地伸出手,"你看看,风起了,天上也打雷了,雨点也劈啪落下了,我们不如暂且休战,找个地方避雨吧。你看看,我还在平南大街买了点心,不如我们先饱餐一顿,再讨论这些东西的归属吧。"

"休得胡言乱语,我何等身份,岂能同你这种人结交!"周敬阳被贝锦堂这话气坏了。从前他也见过不要脸的,却没有见过如此不要脸的,偷了别人,还大大方方、厚颜无耻,连点自觉都没有。

"我真的不想打嘛。"贝锦堂看周敬阳有动手的趋势,忙拎起点心包,往后退去,"你听听,这雷声很大啊,我们快找地方避雨吧。不然雨大了就麻烦了。"
"不要废话,快些动手--"周敬阳满怀怒气,大声邀战。
他话音未落,就见天上一道巨大闪电晃过,紧接着,传来声霹雳巨响,直直打在了附近的一棵老树上。

那老树年头已久,树心被蛀了大半,遭到雷劈,它立刻从近根部裂开,倒向一旁,将另外一棵树压在了身下。结果那棵年头不久的树木也折断,它被压倒后,又将第三棵树压在了身下......

这诡异、巧合的景象吸引了周敬阳的注意力,待他回神的时候,最后一棵倒无可倒、压无可压的树向他袭来,把他当头砸倒,连句反抗都来不及出口。
"......"
被上天衰神附身了不成?
眼冒金星的周敬阳在昏倒前,看到贝锦堂一脸担忧地跑了过来......
第三章

周敬阳是被雨水浇醒的。昏沉中,他觉得冷冰冰的雨点劈啪劈啪打在脸上,生疼生疼。夹杂着土腥味的风还卷起地上的叶拍了过来,恰巧黏在嘴唇上,刺鼻难受。
"醒了?坚持住,我正在找落脚的地方。"贝锦堂感觉到背上的人动了下,连忙收紧双臂,把周敬阳又往上托了托,让他好过一点。
该死的树卜该死的雨,该死的老天爷......该死的小偷。

在心中把整个事情从头到尾骂了一遍,头疼欲裂的周敬阳还是审时度势,抬起自己发软的手臂,指着雨雾中绿濛濛的山说:"第三个山头。半山腰,槐树旁岔路,爬至山顶,有个山洞。"

"老天,你知道不知道,到你说的那里,起码还有三里多的路啊。从这里到山脚下一里左右,从山脚下到山顶,估计又得接近两里......我忽然发现,你锻练得不错,腿上都没有赘肉啊。"贝锦堂跑着跑着,顺手捏了捏周敬阳的大腿,发现很结实。

刚才见周敬阳很不幸地被树砸倒,他便将白玉老鼠塞入怀里、扳指带在手上、点心系在腰中,背起周敬阳便开跑。但由于对京城周边很不熟悉,他既没有跑回京城方向,也没有拐向官道,而是在皇家御苑的小路上狂奔,导致奔了一炷香的时间,愣是没看到半个人影。
听到周敬阳转醒,他还在心中感谢上天来着,希望周敬阳这京城人能出个主意,没想到周敬阳却一下子将两人给支到山上去了。

"这是最近的地方......你若跑回京城,估计要跑至半夜,若跑到官道上的客栈,估计要跑至后半夜。"周敬阳被贝锦堂的手指捏到,感觉和小芭蕉捏腿不太一样。他不太适应地动了下身体,跟贝锦堂道:"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这怎么行?背人背到底,送佛送到西。"贝锦堂哪容周敬阳做主,他箍紧周敬阳的腿,提气纵身,加快步伐,只跑了不到一炷香的时辰,就拐上了半山腰。
"你刚才说槐树旁有个岔路?"背着周敬阳爬上半山腰,贝锦堂实在受不了了。他将缓过神来的周敬阳放下,让他自己走。
"对。"周敬阳一边冒雨前行,一边回忆自己上次淋雨究竟是多少年前的事情。
"可这里一百来棵槐树,你说的又是哪一个?"

"这个......上次来这里很久了。"很久很久了,十几年了,不记得了。周敬阳有些不好意思,他四处寻觅着,终于在一棵树后的灌木根部,发现自己系上的黄色丝带。那丝带历经风吹雨淋,破旧不堪,丝丝缕缕都快碎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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