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乐师————羽宸寰
羽宸寰  发于:2010年09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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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回执行任务,冥王便会亲手交予两粒药丸,三个月后毒发,一粒药丸仅能缓解半个月。

也就是说,在这期间内必须完成任务,并且赶回黄泉地府,否则便会毒发身亡、死状凄惨。

 

虎阁内——

洛熙宫熄了灯火,静坐在黑暗之中。

人们总说黑暗令人恐惧,殊不知身处暗地,思绪反而更为清晰。

早在多年前,朝廷与武林便已经注意“黄泉地府”这个神秘骇人的杀手组织。

一宗又一宗离奇死亡的命案,无论是江湖中人抑或是平民百姓,全部命丧于高手之下。

派出的捕快探子无数,殒落了许多可贵的性命后,黄泉地府的存在这才彰显于世人面前,也在当今武林盟主令封炎亲赴皇城之后,开启了朝廷与武林联于剿灭这夺命组织的行动。

三年布网,正待收线之际,唐门却突然无预警地砸下大把银两买自己门中弟子的性命,只为了报前任门主被杀之仇。

传闻各地飘着黑旗的破旧城隍庙,如此毫不显眼的地方,却是黄泉地府的联络之处。

只要你放足了银两,留下写着仇人姓名的字条,十日内,只要银两与字条一并消失,便是黄泉地府接了你的交易;若只有字条消失,银两仍在,表示价钱不够,要你给足了钱,才愿接这笔生意。

唐门牺牲了弟子的命,换来一次围捕索命使的机会,未料毫不知情的自己,救下了“小三”的命,却激怒了唐门中人。

于是那一夜,皇宫中拟出的计谋,被迫提早展开。

由晴阳出面,买下洛熙宫的性命,并且有意无意间,散播洛熙宫与“暗夜”交情匪浅的情报。

如此一来,长年来一直视暗夜飘香两位首领为敌的冥王,势必想要生擒“不会武功”的洛熙宫,以逼问暗夜与飘香两位神秘首领的真实身分与下落。

方才索命使的围攻不过是开始,接下来的……才是硬碰硬的恶斗……

而“小三”,则是让黄泉地府生擒自己这场戏中,一枚重要的棋子。

思绪奔腾之间,洛熙宫听到房门轻启的声响。

辛轩步伐凌乱地来到床边,月光透窗洒落屋内,借着这淡淡微光,含笑看着那令他迷恋不已的睡容。

低头凝视着睡得深沉的人,辛轩喃喃低语:“我是宁愿死在这儿,也不愿再回去了。以前总想着我不如死了算了,可现在我想活……想活着待在你身旁,想活着贪看你每个表情。洛……你知道吗?我是真的爱你,爱得连命我都可以舍……”

泪水沿着脸颊滑落,溅上了洛熙宫的脸,辛轩笑了笑,伸手抹去泪,取出一直捂在掌中的药丸含入口中,吞咽下腹。

不一会儿,被封止的疼痛平息下来,可辛轩知道,半个月后毒性再次发作时,即是他命绝之日。

一步三回头,多贪看一眼,也就多在心头刻下一分。

刻得深了,或许连魂魄也能烙上了印,这样即使轮回转世,下辈子也能认得……也能认得……

辛轩关上房门,一转身,只见墨凡早守在屋外,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神情复杂地凝视着辛轩的脸,最终叹了口气,扔了句话。

“随我来,有话。”

辛轩窃笑,这人果真寡言。怪不得洛熙宫老抱怨,说他总要花不少心神去猜这人究竟是在说什么。

他点点头,忍不住回头又瞧了一眼,这才跟上墨凡的脚步离去。

房门终究是掩上了!

洛熙宫仰躺着,再睁眼,泪水自眼角滚落,没入发中。

 

墨凡静静地凝视着辛轩的脸,目光深邃而激动,似压抑、似痛苦、似无奈、似……自责。

辛轩见他如此,也只是垂了眼帘,缓缓开口:“你从桂县那天之后,便一直这么看我,有什么话就直说。”

打从那日在桂县,墨凡替自己换伤药后,这乐楼的管家就一直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他不明白,但也懒得理会。

只是……每次见了墨凡,他总有一股熟悉的感觉,脑海中的影像虽然老是一闪即过,模糊得不及分辨,可他总是觉得自己与他……好像曾经很亲近……

墨凡按在桌上的手激动地握拳,浑身隐隐颤抖着,压抑着奔腾的情绪,他的语气显得有些不稳。

“这里很危险,快走,走得越远越好。”

以为墨凡意指方才的混乱,辛轩拉开张椅子径自坐下,翻了只茶杯斟满茶,凑到唇边浅尝了一口,徐徐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洛。”

“你爱他?”

“是!”

墨凡目露凶光,拍桌喝道:“你不能爱他!不能!”

辛轩皱起了眉,态度转瞬间变得冷漠,倨傲地斜视着墨凡。“你是什么身分,胆敢干涉我的事?看在洛的份上,刚才的话我可以当作从没听过。但是……不表示我的剑钝了,明白吗?”

“我什么身份?我……”

墨凡惨淡一笑,痛苦地用手抹了抹脸,低哑着嗓子沉重地道:“墨凌,我……我是你哥……我是你凡哥哥啊!”

烛火在微风中跳动,屋内的空气似乎在瞬间凝结。

地面上只见两道人影僵立着,虽然文风不动,却隐隐有股无形的寒气笼罩在四周。

须突,辛轩打破了沉默,他扬了扬眉,语气讽刺地说:“想不到墨大管家难得多话,可今天一开口,就是天大的笑话。早知道就该把洛也一块儿叫来,让他也乐乐。”

墨凡面色一凝,痛声道:“这是事实。”

辛轩眸中杀意涌现,冷冷一哂。“让我来告诉你什么叫作‘事实’!稚龄娃儿拿刀互砍倒卧在血泊这是事实,十多年悬命生死一线这是事实,举刀夺人性命这是事实,夜不成眠时时活在惊恐之中这是事实,江湖中人群集围剿这是事实……你若真是我兄长,可否请你告诉我,当我窝在墙角哭泣时你在哪里?当我身受重伤生死攸关之时,你人在哪里?当我夜里掏心挖肺,乞求家人救我于水火时,你人又在哪里?”

墨凡身子大大一震,情绪激动到挥拳击向雕花精致的楠木桌,劲力直透让桌子破成碎片散落于地,

“你不信我?你背上陈年的伤疤是小时候我背着你爬树,从树上摔下被断裂的树枝剌伤;你发际的淡青胎记是墨家人特有的,我也有,就连爹也有,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为什么?”

“我信……”辛轩弯腰拾起地上木桌的碎片。

墨凡神情一舒,激动地喊了声:“墨凌……”

“闭嘴!”

忽然间,辛轩射出手中木片,刺入墨凡左肩,鲜血汩汩流出,染湿衣衫,触目惊心。

“你说得对,我背后的确有一处遭树枝刺穿的伤口,后颈发缘处也有跟你一样的淡青胎记。可是当我被冥王掳走,十多年无人来救,在水深火热中我是如何咬牙撑过的,你可知道?这般弃子不顾,只求自己苟活的爹娘……哼!真是好啊!”

墨凡闻言捂着左肩的伤,跌跌撞撞退了几步,背倚在墙面,不忍地闭目,双唇颤抖,凄楚地说:“他们……无能为力……”

“好一句无能为力!”

辛轩杀气逼人地欺向墨凡,一翻掌,将刺在左肩的木片整个拍入肉里,方才的鲜血反倒给止在体内,不再流出。

辛轩定定望着墨凡强忍激痛,动也不动,脸上尽是残酷冷笑。

“你可知我曾发过毒誓,若哪天知道那对弃我不顾的爹娘在哪里,活则血刃、死则鞭尸……这木头片子,是个开始。你懂医术,就该知道这肩上的玩意儿恰好封在大穴上,留在上头不过废你一臂,倘若取出,血溅横飞,到时候可就是死尸一具。这算是咱们相认的见面礼,哥、哥!”

突然间,风起……

树梢抖落一地娇艳桃花,乌云掩月,诡谲的气氛弥漫乐楼。

“竟然来得如此之快?”辛轩喃喃低语着,利眼横向屋外,伸手夺去了墨凡悬挂在床头的宝剑,提剑疾奔而出。

墨凡低头看了无力垂下的左臂一眼,抽出同样挂在床头的另一柄剑,剑身反射阴冷寒光,模糊映出一张脸……一张……垂泪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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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轩——

唐门、嵩山、盐帮,以及黑山寨共四处三十六路人马,齐聚包围着辛轩。

这四路人,全是近一年来黄泉地府“三爷”接下的差使,这会儿全赶来复仇,亟欲索讨三爷的命。

辛轩瞧也不瞧这些人,剑尖点地,闭目凝神辨识着潜伏在四处的索命使,那些潜伏不动的,才是真正厉害的角色。

静默间,不知是谁起了头,破了这表面的平和,掀翻底下暗潮汹涌的杀意。

没见辛轩有什么动作,光影一晃,率先冲向前去的人,脑袋牵着顺势奔出的鲜血横越空中,残余的身躯跌跌撞撞走了十余步后,这才倾身倒下。

几个来不及停住脚步的人,眼前一花,耳边劲风扫过,眼珠子被刨了出来,空荡荡的眼眶涌出汩汩鲜血,从此坠人一片黑暗。

鲜血激起了仇恨,四方人马轮番上阵夹攻辛轩。

刚毒发的身体抵御这般水准的人尚且游刀有余,但若让隐伏四周的索命使瞧出端倪,哪怕只有一点点……

只要那么一点,让那些清楚自己身手的索命使看出,出手围攻他……

洛……就算我这卑贱的命为你舍了……又有何憾?

染过无数人鲜血的双手,被你轻柔握着;满是罪孽的身子,被你疼惜地拥着。

你给了我名字,给了我爱,世道于我不再无情,我于世道亦不再无信。

辛轩横剑抵挡,出手犀利。凶险间,他微微扬起一抹浅笑,劲气透剑,斩断对手挥来的刀,刀身断成数截荡向空中。

辛轩旋身劈掌,断裂的刀身在半空被掌风扫向四周,潜伏的索命使虽是挥剑格了去,却是暴露了形迹,在唐门、高山、盐帮、黑山寨四路敌手惊恐的神情下跃入战局。

三方对峙,索命使中,有一人冷冷地开了口:“三爷,你竟要背叛冥王?”

“背叛?”

辛轩扬起头,凝视着透亮的明月。

“从未效忠,何来背叛?对你们,我仅有一句真心话。若有机会,愿你们也能体会做‘人’的好,别做一辈子供人驱策的狗。”

在场众多索命使握着兵器的手微微一颤。

方才开口的人,压抑着情绪道:“三爷,小七羡慕你,一直都很羡慕你……”

辛轩平视着小七,笑着点了点头。“动手吧!”

小七提起手中长鞭冲向辛轩,招招毒辣阴狠。

鞭软剑硬,如蛇随棍上;鞭长剑短,如蛟龙取珠,直探辛轩招式间狭若毫发的空隙。

陡然间,小七一个踉跄,被辛轩一剑斩断长鞭,手腕上添了道伤口,皮翻肉绽。

后方的索命使—拥而上,截去辛轩所有的活路。

小七退下战局,箭步奔往虎阁的方向,虎阁的门轻推了开,洛熙宫神情木然地跨过门褴。

激战中,辛轩见小七直直逼向洛熙宫,心头一窒,瞬间身上多了十余道伤口。

忽一人抢入战局之中,架开劈向辛轩的剑,墨凡双剑缺一,单手御敌,气势却丝毫不得小觑。

洛熙宫负手而立,抬头看了看夜空中的明月一眼,对着停在自己面前的小七温柔一笑。

“放了他,我随你们走。”

小七面罩外的双眸闪过复杂的情绪,点了点头。“成!”

一挥掌,他劈向洛熙宫的后颈,扛起昏厥过去的洛熙宫,一扬鞭,勾住墙外树头,扯动鞭子,飞身消失在墙头。

其余的索命使同时间加快了围攻的速度,意在拖延辛轩和墨凡。

辛轩寒气骤升,冷眼瞥过战局中所有人等,利齿愤恨地咬破嘴唇,殷红窜过惨白的脸。

扯下束发的簪子,此刻的辛轩犹如鬼刹,举起宝剑疯狂横扫,气势凌厉仿如万马千军。

眨眼间,过了数十招,唐门、嵩山、盐帮、黑山寨残存三人,索命使倒了两人,断裂的肢体散落在地,鲜血染红了黄土,染红了虎阁内唯一的白茶花。

对峙之中,墨凡持剑挡下两人,原本背对背靠着辛轩的他,竟然一个转身,本该残废了的左臂,无声无息地贴向辛轩腰上,在他吃惊愤怒的目光下,点了他的穴道。

第六章

辛轩昏倒在墨凡怀中,顿时虎阁各处仆役的房门全打了开来,持剑之人三十、长枪之人二十,房顶上尚有五十多名弓箭手,箭搭弦上、蓄势待发。

飞檐上一人翩然而下,如鹤落地,光裸白皙的玉足轻轻点在地上,脚踝间的银铃发出声响,清脆而悦耳,正是先前来过乐楼的飘香,那位被喻为天下第一的人间绝色。

美艳的脸蛋上杭粉扑面、胭脂淡抹,飘香朱唇轻启,娇笑地说:“黄泉地府大势已去,妾身又恰好知道解你们身上毒药的方法。上头交代,除归服者外,一律杀无赦。诸位是打算碎尸万段在这儿呢?还是诚心归顺?一生一死……各位可以慢慢考虑,妾身在此陪着各位爷儿,哪位爷儿想好了,就请往我这儿站。”

天罗地网、插翅难飞,任务未成空手而返,回到了黄泉地府也是只有死路一条。

况且被冥王收为手下,并非出于他们自愿,险恶残酷的训练他们不是没有恨过,可碍于身上的毒,只能按捺仇恨与不甘,任其驱策。

月余来潜伏,他们眼见向来冷若冰霜的三爷居然会笑,而且还笑得那么温柔……那么幸福……甚至甘愿舍命,只为一人。

杀手不该如此,可是当他们看着三爷跟那男子并肩走在街上的模样,却又那么的让人羡慕。

索命使中一人步出,舔了舔干涩的唇角,压抑着激动的情绪问道:“姑娘如何证明你可解冥王之毒?”

飘香露齿微笑,纤纤玉手一招,房梁大柱后走出一人,月光映在那人脸上,看得索命使全部为之一震,不由得失声惊呼。

“二爷?”飘香娇笑了出来,足尖一点,投入那人怀中。

那各被唤作“二爷”的人一脸无可奈何,接住从天而降的美人儿,忍不住笑骂着。“别胡闹!否则回头我跟你家主子告状去。”

“二爷……你……”

二爷收起笑容,神情严肃地看向在场的索命使们,拿出腰间的一只锦囊扔了过去。“这三年来,冥王派给我出任务时的解药全部在里头,你们自个儿瞧瞧,就可知道我身上的毒已被解去。还有……小九、十三,你们两个也该过来了。”

此话一出,索命使之中,只见两人解下蒙面黑布,卸剑扔在地上,走到二爷身旁垂手而立。

余下的几人吃惊地看着这一幕,也明白黄泉地府果真大势已去,既然能解身上之毒,那他们为何还要重回那人间地狱,为他人卖命?

刀剑铿锵落地声凌乱响起,索命使纷纷解下蒙脸的面罩,双膝跪地,以示效忠。

一旁的十三露出洁白的虎牙,笑嘻嘻地问道:“姊姊,那唐门、嵩山、盐帮,以及黑山寨这些人该怎么办?”

飘香打了个呵欠,摆了摆手。“不怎么办,姑奶奶我送他们几帖药,什么狗屁恩怨?什么血海深仇?包他们忘得一干二净,连自个儿的名字都要忘了,哪里还会记得今晚的事?呼……大冰块,我累了,快点抱我回去睡觉。这觉要是没睡饱,明天皮肤变差了,我可唯你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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