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枯叶的世界里,风是强者。强者就能主宰一切,连死物都是如此何况是人!
“王爷请恕罪,皇上有令任何人没有圣上手谕不得进入龙泽殿。”
“大胆,我家王爷是奉皇上口谕接雨王去冬临宴,你一个小小的羽林卫副统领竟敢质疑宁王千岁。”
“魉,你放肆了。”慵懒的声音听不出一丝责怪。
“肖统领,这是圣上手谕。你可看仔细了!”
“请王爷恕罪,卑职刚刚冒犯了。”
“无碍,魉你等在外面。”
“是。”
宁王进到院中时,彩兰已端着药碗出来了。
“奴婢见过宁王殿下。”
宁王的五官不及清帝的十分之一,相貌也只能算是端正,唯一出众的就是那双狭长勾人的丹凤眼,让人一个不留心就会陷进去。散漫不羁的模样到时跟传闻中的“荒唐闲王”的形象很像,大概就是这副样子才能成为清帝唯一活在这个世上的兄弟。宁王的属地是沧郡,一般未经天子传唤是不得入帝都的,只有在每年冬临宴时天子下诏才可回都。
“免礼。九皇侄?”
离寒置若罔闻的转过身,伸出纤瘦的手指拿过早已凉了的药碗。
看到这样一张脸,即使是阅美无数的龙溢也不禁呆住了。
“冬临宴?”
彩兰立刻解释道:“回殿下,冬临宴是为表示冬来之意,按照天锦祖制每年到了这一日各位王爷皇子公主以及宫中的娘娘皆要出席。殿下,让奴婢和彩翠为您更衣吧,主上必定在等着您了。”
离寒兀自走回殿中,仍旧未理站在一旁的宁王。
“王爷请稍候。”
生平第一次龙溢受到这种待遇,看来他这个皇侄比想象中的更有“趣”啊……
冬临宴设在了玉阳殿。
以龙煊为首的五位皇子与清帝同坐一座。以德妃、贤妃为首有龙嗣的齐昭仪(五皇子龙煜的母妃)、韩昭容(六皇子龙焌的母妃)、许美人(二皇子龙烙的母妃)以及最近颇受圣眷的陆充媛、尚充仪坐在一桌,新进的易婕妤、傅才人等十二名妃子坐在一桌。或许是几年前的事情给傅修媛(龙炔的母妃,即淑妃后降为修媛。)打击太深了,以致各种场合她都没有出席了。
玉阳殿里的气氛很微妙,皇子们在清帝的面前不敢太随意,拘谨的聊着一些不敏感的话题。众嫔妃之间都趁这个机会献上精心准备的歌舞,希望能博得清帝是宠幸或注意。
“宁王到、雨王到。”
奏乐声忽然停下了,所有的人都朝殿门的方向看去。
这是一张让人难以忽略的容颜,微散在两肩的长发被一根随意的绑住,带着紫色花印的白色成衣没有像一般的男子成衣后摆那般累赘的拖地,袖口处绣着一朵紫色莲花腰间被一根紫色白边的丝织大带。看似一身随意的装束却让今夜所有精心打扮的嫔妃显得庸俗不堪。而眉间那朵金边紫莲更是昭示了他的地位和身份。
“臣弟见过皇兄。”
“入座吧。”
“谢过皇兄。”
“十皇叔。”
五位皇子纷纷道。
宁王笑着点了点头坐到了龙煊左侧。
而清帝在离寒出现在玉阳殿那一刻就亲自下席抱住他坐在自己腿上,神情就如一个极度宠爱儿子的父亲。
“离儿没有让皇弟为难吧?”
清帝淡淡的问着,右手夹过一块点心送至离寒的嘴边,“离儿这个是桂花糕。”
宁王意味不明的笑着:“九皇侄如此乖巧怎会让人为难,只是……”
“哦,只是什么?”清帝邪魅的眸子没有转过方向,又夹了一块桂花糕送入离寒嘴里。
“九皇侄似乎不喜言语。”
来玉阳殿的一路他算是用尽了方法,都没能让这个侄子开口。若不是知道他用上古神咒救了三郡百姓,他都要怀疑离寒是不是哑巴了。
“离儿从小就不爱多言,朕也是在他十岁那年才听到离儿开口对朕讲话。”
宁王一副遗憾的模样:“连皇兄都用十年,看来是臣弟不花个二三十年是不会让九皇侄开口了。”
“那倒不至于,皇弟是否做了令离儿不快的事情了,一般而言离儿不会无故不理人?”
清帝夹到第四块的时候,离寒就摇头示意不吃了。
清帝放下了筷子,对一旁的内侍道:“拿清露。”
宁王还一副思考的模样。“难道是……九皇侄生气本王看到你未着装站在树下的模样?”
“父皇。”
淡淡的声音忽然响起,清冷的语调没有丝毫寒冷,反而是一种另类的清逸和舒适。
离寒皱了皱眉,紫莲印的颜色忽然加深。
即使不用看他也知道清帝生气了,他所谓的皇叔——龙溢,又一个麻烦人物。
“离儿又任性了?”清帝收了收手臂,脸上的表情变得奇怪。
“那个时候,忽然有了一个光点。”
离寒耐心的解释着,他不明白这样的自己怎么也会让清帝如此不安和没有信心。在他跟清帝决裂之前能做的只有忍耐。
没有人懂他们之间在讲什么,仿佛那是一个让人很难插足的世界。
“九皇弟,我敬你一杯,我是你六哥哦!”一向冲动的六皇子龙焌忽然站起身举杯道,语气中充满真诚。
看过祈天台那一幕的人应该无人不想认识离寒吧。
离寒拿过清帝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别人敬他一尺他也会还别人一尺,当然前提是他心情还可以的前提下。
龙焌笑得很是开心,语气有些忘形道:“九皇弟你长的真漂亮。”
呼。
整个大殿似乎只听见紧张的呼吸声。
离寒心中嗤笑,他的性格似乎没有烂到这种易爆易怒的程度吧。不过他还真该好好谢谢清帝,这一来的确为他省去不少麻烦。
“六弟。”龙煊和龙煜同时开口道。
龙煊,连他也认为自己会生气?哈,经过那次他的确该这么认为的。离寒看不见所有人的表情,但从那些紧张的呼吸声中他知道如果自己没有什么表示这场晚宴就要弄得不欢而散了。
龙焌忽然间也意识道自己说错了话。“九皇弟,你别生气,我的意思是你真的很漂亮……我是说,你……我不会说话,你千万别生气啊!”
离寒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这一刻整个大殿没有多余的声音,仿佛都沉进了这倾世的笑靥中……
“龙焌。”
“九……皇弟,你知道我的名字?”
“谢谢。”
“九、九皇弟,你在跟我道谢?”龙焌有点不敢相信的瞪大瞳孔。
“传朕口谕六皇子龙焌以后可以随意出入后宫,赐一千羽林军以卫安危。”
清帝用手帕帮离寒擦拭着嘴角,对龙焌道:“既然离儿开心,等离儿康复后你就常去忘月阁陪陪他。”
“谢……谢父皇。”龙焌呆呆的领旨,连想说的话都忘了。
“九皇侄真是幸福啊,能得陛下如此宠爱。看来本王也要花花功夫搏九皇侄一笑了。”
离寒没有理龙溢,他的目的似乎过于明显但让人感到不尽真实。不过无论他的目的为何,他的命运早已注定……
“离儿今夜为何而笑?”
他从未看过离儿那样的笑容,轻松、会心、没有防备,纯净的如一个初生的婴孩。
为什么?
紫!
紫。
银?
我说你很漂亮。
紫,你该说谢谢。
当别人说你漂亮时,你该说谢谢。因为别人在夸奖你。
银不是别人。
先试试,等到别人夸你漂亮的时候你就会说了。
谢谢。
再说一次。
谢谢。
紫以后一定不能忘记跟夸你的人要说谢谢!
好……
第十二章:互攻心房,真情一分假意九许
离寒不会知道他那淡淡一笑会引出多少波折。
酒席散去,清帝没有留宿任何妃子的寝宫,嫔妃们只好各自散去。至于皇子们,除了离寒和远在边关的龙焰之外其他的皇子皆已成年有各自的府邸。宁王走后龙煊是最先出宫门的,守候在马车之上的侍卫雷尰雷秋两兄弟见状立刻将马车赶到龙煊站立之处。
“大皇兄,臣弟可有荣幸与皇兄同乘一车?”
龙煊带着几分酒意,脸上神情未变道:“三皇弟不是最厌乘车,今日怎么改性子了?”
龙炔对他的暗讽倒是不以为意。
“大皇兄对臣弟心有隔阂是情有可原,不过皇兄今晚酒宴之上倒是伤了某位皇弟的心呐!”
龙煊敛下双眸,黑暗的夜中看不见他的情绪。
“上车。”
龙炔沉沉的笑了,舒适的马车里弥散着诡异的气氛。
“不要乱动心思。”
“是警告么?大皇兄对那人的心思倒是十年如一日!这几年虽形同陌路但还是为他着想啊,朝堂上的话还有今夜都是做给父皇看的吧?”
“你喝多了,三皇弟。”
“父皇如果知道大皇兄卧室里的那幅画像该有什么反应?”
龙煊眯起了双眼。“拐弯抹角不像你,说吧!”
“我要那个位子,那人可以给你。”
“三皇弟凭什么以为自己可以敌过父皇?”
“我知道就算你我加起来也敌父皇,但是今时的父皇不似往日了……”龙炔眼中泛起一丝寒意,“于别人而言那人是统一米亚的福兆,可对父皇而言那是一个致命的弱点。”更何况他身后还有一个重要的大人物和那么大臣的支持。
“你是意思是用他来扰乱父皇的心神?”
“不错。只要将那人带出龙泽殿……事成之后,大皇兄可带着那人远走高飞。”
“三皇弟凭何笃定我会答应?”
“大皇兄为那人做了那么多不顾性命的事情真的以为没有人知道么?”
“好。”
过于胸有成竹的龙炔没有看到在他下车后,帘子后端的诡异表情。
雪终究敌不过季节的强硬徐徐降落在帝都。
忘月阁
离寒搬到这里只有半月,没有半点不适应不知是忘月阁的布置同神殿如出一辙还是他本身的适应力够强。这里的宫女只有彩翠、彩兰两姐妹,小厮是一直在离寒身边侍候的竹墨,除了他们三个在忘月阁里再没有多余的奴才,当然忘月阁外还有几个保护离寒安全的侍卫。
监视也好,保护也罢离寒没怎么去计较。
轻轻拨弄着琴弦,似乎从龙焰走后他一次也未弹过了。
坐在忘月阁外的无忧亭里,离寒感受着雪花四处飞散的冷感,眼睛看向几棵开满花的梅树上。
“王爷喜欢梅?”
竹墨清冷的声音跟这个季节倒是相称,彩翠、彩兰二婢对于竹墨敢开口跟离寒随意讲话了没有多大的讶异,只当是他们在神殿时就这样相处。
“它们活的太耀眼了。”
若他说喜欢恐怕明天忘月阁的院子里就会中满梅树。清帝好像把他当成了一个小孩子,不久前在冬临宴上他吃了几块桂花糕,清帝就让御厨天天做。只要他对一样东西表示了一些好感,第二天他的屋子里就会堆满那些。他是喜欢梅的,因为梅的孤独让他想到自己,前世每到冬季他就会到南城看梅,一待就是一个月、一看就是五十年。但是他却不想自己的眼前都是梅。不知从什么开始他竟然养成了这样一个习惯——越是喜欢,越是离那样事物远远的。
空,紫莲印上有四重咒,凡你有在意之人必不长命。
即使再不愿承认,这句话对自己的影响已经深入骨髓了。
“王爷这是白梅。”竹墨小心的重复了一遍。
“是啊,一片雪白。但依旧开花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竹墨看了看紫眸中的神采,暗骂自己多心了。
“殿下,雪下大了。”彩翠温言细语道。
虽然他未习这个时空的武术,但从翠、兰二婢的呼吸声中离寒知道她们受了内伤,应该是因为上次在龙泽殿他单衣站在院中的事被宁王说出来后,清帝给她们的惩罚。也难怪不论他现在做什么她们都紧张兮兮,那样的伤没有几个人想受第二次吧。
离寒自认为自己不是善良的人,但他更讨厌麻烦。
“九皇弟。”
“见过六殿下。”
龙焌,他来的到快啊。
“九皇弟,你在用膳啊?”他拿着筷子不是用膳,难道是捉苍蝇吗?
“有事?”
离寒不否认出了神殿在这个皇宫里能让他开口的是这个个性简单的六皇子了,可能是他的个性很像前世养的胖嘟嘟吧。
“我前几日跟大哥去狩猎,抓到了一个小东西。快拿进来!”
一个侍卫抱着一只雪白的狐狸走了进来。
离寒听到了记忆中那个熟悉的声音。“嘟嘟?”
雪狐似乎会认人,立刻从侍卫的怀里跳入离寒的怀中,舔着离寒的脖子。
“嘟嘟,这个名字倒很像这个胖胖的小东西。”
“叽叽……”像是不满龙焌的话,在离寒怀中的雪狐伸出头朝他叫着。
“竟敢朝本殿下叫,有本事别缩在九皇弟的怀里。”
“叽叽!”
“龙焌。”离寒怕自己不开口这一人一狐真的会打起来。
“啊?九皇弟……你叫我?”
“叽叽。”小狐狸像是在嘲笑龙焌的反应迟钝。
离寒抚了抚狐狸身上的毛,小狐狸立刻安分的窝在他的怀里。
“你用膳了吗?”
淡笑。没想到这个小东西跟胖嘟嘟一样都喜欢别人顺扶它们的毛发。
“啊?没、没有。”龙焌看见他的笑容又一次呆住了。
“一起,坐吧。”
彩兰已经反应过来加了一副碗筷。“六殿下,请。”
离寒扶着狐狸,抬起头对向还在发呆的龙焌:“不合口味?”
“不、不是,九皇弟,我可不可以叫你九弟?”
“嘴巴在你的脸上。”别人对他的称呼是他不能控制,所以对这个他是不会去怎么在意的。
“九弟,呵……”一顿饭就在龙焌的傻笑中度过了。
“离儿。”
“嗯。”离寒抱着狐狸没有抬头。
“离儿为什么喜欢狐狸?”
小狐狸舔着他的手而离寒脸上是淡淡的笑容,本该批改奏章的清帝却停下手中的朱笔盯着坐在火炉边的一人一狐。
“它很可爱。父皇为什么生气?”
离寒才感觉到清帝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身边,整个人就被腾空抱起而怀中的雪狐则被粗暴的扔到一边。
“离儿一下午都在陪着这个小畜生玩。”清帝闷闷的将头埋在离寒的颈项中,还不忘警告被扔在一边的狐狸。一人一狐就在离寒顾及不到的范围里开始“斗争”。
“父皇在批改奏章。”难道他要陪他玩吗,就算他不介意清帝还真能放下自己的责任不成?
“你因为这个小畜生留龙焌用膳了。”他才一餐没陪着离儿就让人钻了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