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可不是他任性的时候。
在这繁华的都市又停留了几日,离离的战利品也以吨位的重量倍增。
顶著偏远星球王族旅游团的名义,离离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或许都有人注意著,所以他购买的通常都是一些玩耍用的小玩意儿和常见日用品。或许登不上大雅之堂,但这确实了旅游团惯於猎奇的被期待心理。
常见的材料才值得被创新,离离是这麽认为的。
即使从稀有材料中得到创新,要怎麽运用那些原料回修真界便是个麻烦。所以离离把目光放在随手可得的物品上。
然後终於在某日,离离做好心理准备并鼓起勇气决定去找那人,他们该动身离开了。
「师傅,徒儿有事禀告。」
恭敬地站在禁制外,离离调整著呼吸等待,他知道师傅每隔几日便会外出,此时他正是估计了师傅要出来的时间而在外等候。
出乎意料地,离离并没有等待太久便得到了对方的回应。
「进来。」
随著允许,门前的禁制已被撤下。离离转开门把踏入那从未进入的房里。
房里的灯光有些昏暗,天花板上的五盏灯只亮了两盏。房里满是月夜天香身上特有的气味,那浓郁的香气已称不上以往的淡雅。
大概目测了几呎的距离,离离在离月夜天香稍微远点儿的地方停下,他没有像以往的直扑而上。
视线则是停在对方的膝盖那儿。
「何事?」
离离觉得师傅的声音有些沙哑、也比往常低沈。但他并不敢抬头确认对方的情况,毕竟如今已和从前不一样了。
对方变了,自己也变了。
可惜的是离离至今仍不知道月夜天香变化的原因为何。
但那又能怎麽样呢,他也没那个胆子开口去问。
「嗯……师傅,徒儿想……」
「离离。」
离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突然的叫唤让他反射性地抬起头,与对方双眼相交。
然後就是一股惊讶,他看著对方那带有明显疲倦神色的脸。
长长的黑发散乱在床铺上,对方仅穿著的那一件里衣也满是绉痕。眼角的疲惫、蹙起折痕的眉间、和那带些惨白的脸色。
月夜天香的这个模样让离离吃惊地愣在当下。
「师傅……」
嘴里呢喃著,脸上有些不解。离离搞不懂这人怎会将自己弄成了这样。
像是突然想到什麽,月夜天香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眼也眯成了月牙状,他拍了拍自己的膝头,然後又招了招手。
「离离来。」
面对著喜怒无常的这人,离离怎敢轻易动作,他可还记得自己的那大力一摔。
所以他迟疑了。
然後就是腰身感觉一紧,离离腾空飞了起来。
小巧的嘴巴才张开了一点点,还来不及呼出声来,离离便觉得鼻子一痛,自己成大字状陷入了柔软的床垫中。
吸气呼气间满是那人的味道,离离挣扎著想要翻身,他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离离呀……」
尾音好似藏著娇意般轻轻落下,不待那人起身,月夜天香便转身压下。
头紧紧靠在对方的颈侧,双手环抱著他细细的腰。月夜天香弓身时半强迫地让离离也成了同样的姿势。
从背後被用力抱著,离离觉得胸腔的空气都要被挤出来了。
眼前一片发黑,恍惚中,他听见了月夜天香的长叹了一口气。
「啊啊……还是这样最好了。」
泪眼汪汪(68)
这样最好了?最好?这样?哪样最好?
一句感叹引出了一堆问题,只差没在脑门上挂个问号,离离搞不懂背後那紧紧锁著自己的人到底在想些什麽。
背部有股被钝物磨蹭的感觉,离离从那隐约而断续的热气能猜出那是对方的鼻子,这亲腻而带著撒娇意味的动作让他红了脸,并不禁试图挣扎著。
「师……师傅?」
不是讨厌我了吗?现在为什麽又……?
用手覆盖对方双手的瞬间,掌心传来他人温度的那种感觉使离离起了一身疙瘩。他僵了一下然後用那比对方小一点儿的手死命扳著那紧扣自己的掌。
「嗯?」
即使隔著布料,离离仍然清楚地听见了师傅的不悦。
那模糊而低沈的声音里带著疑问与警告。
於是更加用力动作了起来,腿也小幅度地踢动著。这种背对师傅的姿势让离离感到有些慌张,他无法从对方的眼神与表情来猜测那人的心思。
有些可悲,不过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这样的待在那人身边。
「离离别闹,师傅累了。」
乍听见这话,离离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然後又更加使劲晃动了起来。
什麽别闹?是谁在闹啊?
怜惜著对方声音中掩不了的倦意,他的动作稍微慢了下来。可是心中却是忍不住的委屈著。
一头雾水又被莫名地指责,离离觉得有点儿冤枉也有些恼怒。
大腿被用力拍了两下,背後那人的话语又继续传来。
「别闹脾气了,坏离离。」
脑中一个惊雷,离离呆掉了。
别闹脾气了,坏离离?别闹脾气?坏离离?坏狗狗?狗狗?
不是不明白对方把自己当作有趣的小玩意儿养著,像是他的小宠物、他的小玩具。
从一开始那人对待自己就是这样的态度。
但因为自己想要待在他的身边,所以对这一切都笑著接受了。
如今是多麽的讽刺,当自己以为将从这种奇怪的关系中脱离时,那人却又用这麽宠腻的方式唤著自己。
他是真得认为自己就将这样任他摆布了吗?永远当那一个不会改变而又忠心耿耿的宠物犬?
鼻间的一阵微酸後,液体涌上眼眶。
恍惚间,他轻轻松开抓著对方的手。将掌心摊了又合,最终,那双手交叠著扭紧了自己的领口。
这人怎会这麽奸诈?怎麽可以这样?
我都以为自己可以看开了,只要一点点……再一点点的时间……
不过就还剩一些留恋、一些舍不得、一些……遗憾。
怎麽我还是想当那个只围绕他一人的、可怜兮兮的、宠物呢?
「宠物呵……」
突然笑了出来,离离不再继续抵抗,他放松身体静静地任由对方紧抱著。
即使耳边传来那人暖暖的呼气与轻声呢喃,他也没了任何反应。
直到背後的人呼吸渐缓,离离都只是默默地流泪著。
嘴角的笑与眉眼间悲伤成了对比。
『得不到回应,我心中那株名为暗恋芽终将枯死……
而我,继续等待著。』
轻轻地笑著,却因为发现自己身体的抖动让背後那人闷哼了几句,离离咽下将滚出喉头的情绪。
为赋新词强说愁,这愁阿……本就不关你的事。
只是我的……是我的。
用力眨了眨眼,湿漉漉的睫让他的视野一片水色。
泪眼汪汪(69)
虽然有些意外那人竟会睡得如此之熟,但离离却没放过这个机会。他轻轻地扳开那人的手,小心翼翼地离开那暖和的怀抱後走出房间。
走到饭店的中央大厅里,离离摊在那儿的软沙发中开始放空脑袋。
来来往往人们的身影停留在他眼里,但离离其实什麽也没看到。
忽然觉得寂寞。
离离觉得自己在这世界唯一的依靠竟也只有月夜天香。
他笑了笑,难怪自己会黏他黏的这麽紧。
心情上所有的波动几乎都是因为那人的缘故。想走,却也很难走出那个紧紧缠绕的关系。
在这世上,自己与其他人的关系都是建立在那个人的身上。
是月夜天香的徒儿、是月夜天香所属唯心门的弟子,别人就只看到这两个关系。
自己表现得好,别人会赞赏「他」的眼光。
若表现的不好,连累的也是「他」的名声。
自己到哪儿去了呢?
离离低头握紧了拳。
有没有人只看到了我……?
忽然一个叹息,离离摇了摇头,并否决掉上个疑问。
或许在自己完完全全地离开那人之前,这事都不会发生吧。
因为就连自己也只看得到那一个人。
就像现在,即使大厅里有各种样貌的人,自己还是会不自决地注意带有墨色发丝的人。
对,就像左边那个在重重人群中往自己这边走来的人,他的发色就跟师傅一样乌黑亮丽。
唔……只是发色相似而已,我竟然还觉得闻到了师傅特有的香味……
这样的我,得花多少时间才能离开他……
原以为只是错觉的香味愈来愈重,离离终於觉得状况不对。他听见了人群的惊呼声。
离离站起来的动作刚完成,他眼前的人群也突然自动分开,像摩西在红海中开道一样。
离离看见了那冷著一张脸往自己走来的确实是月夜天香。
「师傅?」
感应到对方的怒气,离离不自觉地左右张望著哪里还有离开的空隙。
才一个呼气之间,他的脸颊被揪了一把。
「苏户?」
眼中凝著怒,月夜天香的手指又转了转,他满意地看著孩子突然发红的眼眶才放开手。
果然,对方马上揉著自己的颊,并且在眨眼间从眼角掉落了一滴泪。
可爱极了。
才这麽觉得,月夜天香便想到自己这几日在房里「闭关」的心得,他觉得自己从心头溢出了某种奇怪的冲动。
彷佛不受控制地大步向前,月夜天香单手将离离揽进怀中,将对方的下巴抬了起来。
看著孩子突然迷离的眼,他低下头。
稍微一侧,在离离的脸颊上咬了下去。
「啊啊啊啊―――!」
离离惨叫了起来,颊上适才被捏後的麻痛还没过,竟然又遭此凌虐。
所以用力抗拒著,他的双手使劲儿推,但月夜天香却是紧紧地捉著他。
回想著充满脑袋的新知识,月夜天香用唇贴著被咬住的颊,用力一吸,波的一声然後放开。
看见孩子的手马上盖住了自己的杰作,他将空出来的那手钳住对方那对纤细的腕往後拉,固定在自己揽住对方腰部的掌心里。
完成一系列的禁锢动作後,月夜天香用拇指抚摸著自己刚才咬过的颊,那儿原本红润的嫩肉开始有些转紫,不一会儿,一个新鲜的痕迹就出炉了。
一下子轻、一下子重,他触碰著那处痕迹。
偏头想了一会儿,他不顾离离的挣扎,又再与那抹痕迹相对的另一颊上咬了下去。
如法炮制,然後比较著两处痕迹的颜色深浅仔细地加工著。
右边淡了一些些,於是再补一口。
唔,太大力了,左边再来一回。
配合著孩子的泪眼汪汪,月夜天香最终轻轻地咬了孩子的鼻头一下。
「可爱的离离……」
拖著羞愧到脸充血的离离,月夜天香心情愉快地笑眯了眼,在众目睽睽下离开。
泪眼汪汪(70)
纵然气氛诡异,而且那人的态度怪异,但离离并没有忘记正事。
在与师傅提过之後,这一行人的行程终於踏入下一步—前往帝国靠近无名那儿的边境转搭小型飞艇,然後再直接前往无名。
用的当然是观光与研究的名义,毕竟在这种受欢迎的奴隶制度下,偶尔去无名「打猎」也是皇室贵族的一个奢侈兴趣。
而无名一族所在的星球并不是完全开放的,能进入深处的只有帝国权力中心的一小夥人而已,关於这点,离离他们是打算用「修真界的方式」来解决。
藏匿与假象,这对离离他们来说不过是耍点儿把戏而已。
飞船上,离离还是与月夜天香保持著不同房的休息方式,但在他意料之外,两人的相处模式有了大改变。
不再冷淡的拒绝靠近,他觉得月夜天香如今对自己总怀著一种奇怪的态度。
偶尔很亲腻,离离甚至觉得那人在对他撒娇;偶尔很生疏,像是面对陌生人时的试探,月夜天香会用一种难以说明的怪异眼光整日注视著他。
这种种都让离离感到难受,他不知道月夜天香是怎麽了,必须时时揣测著对方心意的离离突然觉得这种日子就快让他神经崩溃。
在那人反复无常的态度中尴尬著,同时也在自己迟迟无法坚决地拒绝对方的心意中踌躇。
离离愈发深沈。
值得庆幸的是,虽然还不能潇洒的放手,但离离决定离开月夜天香的意念却是愈来愈重了。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看著自己被那人硬握住的双手,离离闭上眼睛,他不再去猜想著头顶那人脸上的表情。
「离离,心法练得如何了?」
将怀中的徒儿往下移了些,月夜天香用下巴在对方的发旋上磨蹭著,时重、时缓。
被植物种子塞满,没有固定形状而像个大沙包的软沙发中,师徒两人陷在里头,亲密地像是被熔在一起。
「嗯……已经开始练了,但……」
脑袋的放空被话题打断,离离想起月夜天香口中的心法。他对这个心法有著诸多疑问。
这心法是月夜天香前几日交给他的,内容看起来是一种导气的基本功法。但奇怪的是,月夜天香交给他心法的同时却又给他一颗宁魂珠作为辅助,珠中那饱合到几乎溢出的能量里满是那人的气息。
行了功才发觉那心法竟是导引外来能量来加强自身的一种功法。损人利己,在外来营养的「滋补」下,离离发现自己的功力前进了好一大段。
但自己已踏入元婴期,不再是那个没有丝毫自保能力的初期修真者,离离想不透月夜天香要这样「拉拔」自己的原因。
「师傅的损伤一定不小,离离想……」
「等你将宁魂珠中的力量全部吸收後,要马上告诉为师。」
担忧的话语被截断,离离发现月夜天香接话的语气中尽是期待。
他真得愈来愈弄不清这人的心思了。
突然,颈後一疼,离离知道自己又被那人咬了。
这似乎是他最新的兴趣—人工戳章。
离离曾经问过对方这举动的原因,但他得到的答案却是让他啼笑皆非。
「离离这样很可爱阿……」
回答者那降低的语尾满是意犹未尽。
果然疼痛後,是一股湿润与啮咬的感觉。就像是小孩子吃东西般,咬一咬、舔一舔再啃一啃。
发觉月夜天香只是把这动作当作是捉弄自己的方式後,慢慢地,离离不再会像一开始那样的僵硬、想入非非。
师傅有时就像个大孩子一样……
自以为解读精确的离离甚而将长发撩至同边,露出另一处光洁的脖子方便那人行凶。
反正他不过是在玩罢了……从以前就是喜欢这样折腾我不是吗?
想到很久之前的吞苦药、倒立行走或是各种杂耍般的「练功方式」,离离认为应付这场面的最好方式就是顺从他意。
只是,那偶一不规律的心跳是他几乎不带痕迹的挣扎。
放慢呼吸,离离尽量不让眉头皱著。
不经意的泄漏出轻哼,离离没看见这瞬间背後那人幽暗的眼神。
似狼、如虎。
泪眼汪汪(71)
似乎是从练那个心法後开始,月夜天香对离离的态度有了明显往好的转变。不再那麽反覆,只不过是总用著一种看似渴望的眼神盯著他。
难道……这种心法还有别的功能?
离离不禁这麽想著,但他左思右猜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毕竟他的见识还是太少,只能看出这心法是用外在力量来提升自我的一种方法。
也不是没有想过这心法有个很大的弊端—外在力量的来源。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牺牲自己来成就他人,应该说,修真界的大部分人都不会这麽做。
他们可是把修为看得比命还重。
但既然月夜天香要他练,那麽他当然是全力以赴。
因为那人看起来比平时更期待。
这就不得不说离离骨子里的忠犬性格早已根深蒂固,即使想要反抗,但他的动作总是比抗拒的言语快速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