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 广州篇 下————龙马甲
龙马甲  发于:2010年09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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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望春却冷冷地看着他。

周天赐只好叹了口气,"东卿,你不是最喜欢说‘大局为重'吗?为什么你就看不出来我这样做才是真正的大局为重呢?"顿了顿,"洪门是民间自组团体,作为一股势力,你们也想要,孙翌那仆街仔也想要。但是洪门,老洪门啊!是为了延续我中华忠义血脉而存在的一个门派,不是你们政治派系倾轧的工具,更不是中国人自己打自己人的枪!"

鲍望春的神色复杂起来,"你是,想到,老爷子,的,去世?"

"是!"周天赐毫不讳言,"师傅的死让我看清楚了,时至今日,洪门已经丧失了它存在的原来意义。所以,我把它解散了。一部分原来泰叔的人,我让他们去找孙翌,另外一部分人想进你们军统,你回广州以后处理一下......你看,这样一来,就算你们日后还是免不了要跟孙翌的人争天下,但至少现在不用因为争夺洪门的力量而打起来。"

鲍望春却慢慢走过来,"不止,这个,原因吧?"

周天赐摊摊手,看着他的眼睛,"是!"还有什么原因,你懂的,东卿,你懂的!

"你要,逼我吗?"

--"我扔掉洪门,你扔掉你那个将军头衔......就我们两个!"

赐官,你这是要逼我兑现我的承诺了吗?但是,但是日本人还没有被打败,我们的国家还在水深火热当中,广州或许转眼就会沦陷......

"我不是逼你,我只是在为我们寻找退路。"周天赐伸出手把鲍望春拉过来,让他靠着自己坐下,"归根结底,我是一个商人。除非再没有任何退路,否则,我的第一选择会是规避风险把所有一切尽大利益化。"叹口气,把人拉到自己怀里,紧紧搂住,"其实我们都知道,广州,守不住了!"

怀里的鲍望春身躯一阵颤抖,周天赐却不容他逃开地搂得更紧一些,"我们再怎么努力也没有用的!广州能够撑到现在,已经是一个奇迹,但这个奇迹,也已经到了极限。"

"就算,这样,"鲍望春猛地一挣,可惜还是没有挣脱成功,只能让自己贴得那人更紧,"就算,战到,最后,一兵,一卒!我们,也不能,把国土,拱手,相让!"

"你这死脑筋,怎么就是不转弯的呢?谁说我们要把国土拱手相让了,而且,难道在你眼里,我会是临阵脱逃的那种无胆匪类吗?"周天赐怒地一口咬在鲍望春的耳垂上,"听我把话说完,再发表你的意见!鲍将军!"

鲍望春被他咬得差点痛叫出来,再加上两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顿时就感到周天赐勃发的热量,怕他突然兽性大发害自己丢人,遂不敢动,只能乖乖地听他继续说下去。

"不管广州是不是受得住,我们要考虑的,都是,怎么尽我们的全力来支持我们的国家让这场战争胜利!人命只有一条,拼掉了就没有其他的了,但是你,我,我们却有我们其他的附加值--换而言之,我们要想办法救国,但不是只能去拼命。"

"与危难之时奋起,抛头颅洒热血,遂千万人吾往矣--这是我们中华的脊梁!忍一时之气,退一步海阔天空,曲线救国徐而图之--这是我们中华得以延续的血脉!两者不能说谁更伟大一些,只是人的选择问题。"紧一紧手臂,"我们都有我们的价值,而且,我们相爱,我们还没有过过几天开心的日子,所以,东卿,事不可为应当懂得及时抽身!"

鲍望春沉默了片刻,"你,说的对,赐官。"他轻轻地推开周天赐的手臂,这一次,周天赐没有再阻止他,"但你,忘记了,一件事。"

鲍望春转过来跟他眼睛对着眼睛,"你是,商人。我是,军人!"叹一口气,微凉的手指慢慢抚上周天赐俊美的轮廓,"所以,注定了!你可以,当血脉,我,却必须,是脊梁!"唇凑过去与他俏薄的唇相接,"我,半步,也不能,退让!"

 

 

双城广州篇047(人说花开有其时,我耐心等待,小幽,等待你静静绽放在我们相遇那天!)

 

047

 

从虎门回来广州,两个人仿佛有了新的默契,再也不讨论关于广州是不是能够守住的任何话题。周天赐在家里安心养伤,而鲍望春则只要有一点点时间,都努力挤出来赶回周家大宅陪他。

但外面的战局却不以人的主观意识为转移,局势越来越糟糕!九月底、十月初的时候,因为欧洲沦陷在德意志的铁蹄之下,香港这块肥肉被日本吞吃的迹象也越来越明显。从过去几个月大量内地人逃往香港一转为大量的香港市民往内地逃难,一来一去间,广州更像在风雨当中飘摇的柔弱小花。

也因为这个原因,本来还可以申请到的国际援助也被无限制地"暂停"了,但从内地主战场包括广州周边不断打来电话催要枪支弹药和援救物资的电话却几乎没有停过。光是接这些电话,鲍望春觉得自己就要疯了,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无论他怎么努力,太多东西还是不可能到位。

这天晚饭后,鲍望春扶着周天赐在周家大宅后面的花园里缓缓地散步。周天赐的腿骨虽然断了,但这个人精力太旺盛,让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家里简直要了他的命。鲍望春只好尽量挤出时间来陪他走走,就算范围只限于周家大宅当中,周天赐都觉得很满足。

说起来,自从两个人认识以来,这样温馨默契相知相守的日子,似乎都没有过上几天,所以即便只是这样牵着手慢慢走着,都觉得很好。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竹林子里因为遍植艾草,倒也没有什么蚊虫,一股清香的味道围绕在两个人的周围。

"怎么了?晚饭就看你没有吃多少!"看鲍望春一路都没有什么话说,周天赐拉拉他的手,在竹林里安置的竹塌上坐下来。

鲍望春帮他把拐杖放在一边后,坐在他旁边的竹塌上,"最近,胃口,不好。"淡淡地说,也懒得多作解释,难道跟他说自己今天收到了上峰的申饬令吗?

周天赐看他一眼,也不多问,只是笑了笑,"现在局势多变,别任性,有吃的时候多吃点......"看见鲍望春一脸忿忿好像要辩别的样子,紧了紧相握的手,"你,我还不知道?心里一有事,就吃不下东西,亏你还是一个将军,一点举重若轻的气度都没有,万一有事,连续作战没时间吃饭,你怎么撑下去?"

鲍望春张了张嘴,但最后只好承认那混蛋说的是对的,挠了挠发根,"嗯"了一声。

周天赐看着他乖乖答应的样子,心不禁活泼泼地热了起来,凑过去捏了捏他的脸颊,结果当然是被鲍望春一巴掌拍走,但还是捏到了一点,得意洋洋地开心了半天,"最近逼着你回来吃饭果然有点作用,有点肉了!"

鲍望春没好气地瞟他一眼,往竹塌上躺落下去,"那么胖,干吗?宰了来,吃啊?"

"不是......"周天赐哼哧哼哧地笑起来,"养得胖点,我抱起来舒服啊!"

鲍望春玉面飞红,看起来是像要生气的样子,但抿了抿唇,却挑挑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腿都,断了,还动,坏脑筋,哼!你行吗?"

"小看我?"这算是逆到周天赐的龙鳞,瞪大着眼睛,咬牙切齿地看着情人,"等下我们就大战三百回合,看看谁先投降讨饶!"

鲍望春忍不住笑起来,"就算,赢了,你这,瘸腿的,我也,胜之,不武啊!"

"胜之不武?"周天赐气得哇哇大叫,手一撑竹塌,整个人翻身就扑到鲍望春的身上,"什么叫做胜之不武?"

鲍望春若想要推开他其实自然是很容易的,但怕牵扯到他受伤的腿骨,而且心里存着"如今局势多变,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的念头,何况周天赐一早就叫所有人都退下了,也不怕别人打扰,于是反而轻声笑了笑,张开手抱住了他,"你这,一开始,就不安,好心,的,混蛋!"

周天赐捧着他的脸,"是,我从上辈子见到你开始,就没安好心--天可怜见,终于让我这辈子遂了心愿。"轻轻吻上那丰润玲珑的嘴唇,"东卿,谢谢你!"

 

******啊啊,天啊,我又出现了,能不能不要把我算进去,我是可有可无的小分********

 

轻吻着他额角薄薄的汗,有时候,周天赐真恨不得把他整个人嵌进自己的身体里,然后就这样带走,远离这烦乱的尘世、战火纷飞的时代,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安安静静地过只有两个人的日子。

但他是这样骄傲,这样自尊心强的男人,他又怎么可能放开他的职责完全托庇于自己的羽翼之下呢?但话又说回来,如果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也不是东卿,不是自己心心念念了千年的人了。

用手指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啊!上辈子就没有看够,这辈子还是不够,下辈子应该仍是不够......这样胡思乱想着,突然想起一件事。

翻身坐起,从自己散落在一边的衣衫里翻出一道符,转身轻轻托起鲍望春的头部,把它挂在他的胸前。

鲍望春睁开疲倦的眼睛,"什么,东西?"

"我去白云山向能仁寺的老方丈求的开过光的护身符,给我老老实实戴着,不许拿下来。"周天赐霸道地说。其实这道符里藏了一缕他自己的头发,而与此相同的另外一道符里却藏了一缕他趁着鲍望春睡着的时候偷偷截下的一缕头发。去能仁寺云云,纯粹瞎说,但这符去求来的倒是不假。他求的是黄大仙庙里的姻缘符。

有些无聊,求的时候,他自己也这样觉得。可是--这辈子或许转眼就要结束了,假如结发可以让两个人的姻缘一直一直延续下去,他不介意做些更加无聊的事情。不过,终究不好意思说出口。

然而鲍望春却举起手腕,哭笑不得,"再戴,下去,我就,浑身,披挂了!"对,那上面是陈老爷子送给周天赐的长命锁,也被他硬锁在了他的手腕上。

"我送的诶,我送的你还计较?造反了你?!"周天赐恶狠狠地在鲍望春的额头上弹一下,"就算浑身披挂也要戴着,什么都不许拿下来!"

"好!"鲍望春无力地嘟囔一声,"痴线!"

"哟!粤语学得不错吗?会骂人了啊?"

周天赐用力在他的身上压了压,直压得鲍望春破口大骂:"滚开,你这头,猪!重死了!"

周天赐哈哈大笑着,手臂一用力跟他换个位置,让他趴在自己的胸口,口头上却不饶他,"猪?见过这样帅气勇敢,会开飞机的猪吗?"

鲍望春冷笑,"你怎么,知道,没有?"

"噗哈!"周天赐喷笑出来,"东卿,东卿!我开始知道我们以后的日子是怎么样的了。"

"嗯?"鲍望春累得要死,索性闭上眼睛,就听他胡言乱语。

"我们以后啊,肯定会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架......啊啊,这样说起来,以后我们家的家具恐怕不能买太好的,否则就算是铁木的,都经不起我们两个这样折腾......"随手拿起一旁的衣物盖在鲍望春的身上,"不过床一定要买最大最结实的,否则我们两个睡的都不舒服啊......啊啊,其实,诶,东卿你觉得,我们在天花板上装一面镜子怎么样?哈!这主意很棒吧?"

"闭嘴!"鲍望春听他越说越不像话,他采阳补阳浑身劲道,自己却被他采得筋疲力尽,还要听他这样胡说八道,天底下怎么有这样的道理?

"不好啊,好吧好吧......"周天赐哄小孩一样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发,"那么我们不装镜子......不过也没关系啦,反正你贪睡,我每天都醒得比你早,你睡觉的样子我有大把时间可以慢慢欣赏......"顿一顿,感觉怀里的人,呼吸浅浅的,一点一点正在陷入沉睡,不由裂开嘴微笑了起来,"我们每天早上就在床上打一架,发泄一下精力当早锻炼,然后一起吃早饭、一起吃午饭、一起吃晚饭......我喜欢吃鱼,特别是你的做的,什么鱼都好,只要不是鲍鱼!因为鲍鱼是我要在床上慢慢吃的......哎唷!"轻轻的一拳显示着趴在胸口的人并没有完全睡着,周天赐笑得更加愉快了,"我们可以一起散步,一起抽烟,一起讨论国家大事,一起对抗敌人......我们可以一起做所有的事情......"一面笑着,一面眼泪却不知不觉地滑下来,"所以,我们要活下去,活下去才有那么多一起要做的事情能做!"

无论如何,请你,东卿,为了我,也要活下去!

叹息还没有从嘴里逸出来,罗靖安的声音在竹林外响了起来,"将军,惠州急电!日军开始向大亚湾方向集结,有强行登陆的迹象!"

 

 

双城广州篇048(虽然天涯何处无芳草,但是看到你,小幽,我恍然,世上的其他一切都素浮云!)

 

048

 

公元1938年10月12日,日军第十八师团在惠阳大亚湾下涌、盐灶等处强行登陆,中国第四战区的广增战役拉开帷幕。

两个通宵外加一个白天的作战会议,让整间办公室一片烟雾缭绕。一打开房门,首先冲出来的是香烟的腾腾烟雾,而后才是红着眼睛的粤军各路将校军官。

鲍望春慢慢站起来,跟其他在座的军官不同,他虽然有着将军的头衔,却没有实际的兵可以被他带领。除了情报分析和作战参谋,大敌当前的时候,他这个军统局的"将军"实际上并没有多大的作用。

之所以余将军还邀请他参加作战会议,主要就是因为一开始就是他提出的日军有可能在广州另一边强行登陆的可能性的--只可惜,情报分析虽然正确了,但无人无力,就算知道也无计可施。

"东卿!"余将军叫住他,"你留一下。"

鲍望春走过去行了个礼,"余将军。"两夜一日的连续会议,光香烟他就抽掉了五包又多,嗓音沙哑,不过此时大家都一样,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本来你是军统局的人,用不着跟着我们陆军部直接参与战斗,但是现在......"余将军叹口气,"我也实在没有人可用了,所以,我想把广州交给你。"抬头看一眼他,"包括广州周围自卫队的组织,民众的疏散......还有,最后......"

"将军!"鲍望春看着他,打断了他要说的话,"东卿,是军人!"

军人,就是以服从为天职,以守护国家民众为责任的人!就算明知道最后的路是什么样的,他也只有走下去,别无选择。

缓缓地向余将军行了一个军礼,鲍望春转身离开作战会议室,这是余将军最后一次见到鲍望春。他就这样走出去,却像已经看透了一切的结果,缓步而行,从容面对。

明明,还是未来远远大于过去的人生;明明,属于他的幸福才刚刚握到自己的手里......

余将军站起来,向着他的背影立正!

 

***

 

"将军!他们,他们只是一群刚刚拿到枪的老百姓!"罗靖安站在鲍望春的办公桌前,眼睛都要瞪出来了,"难道你也相信,广州靠他们真的能够守住?"

"守不住!"鲍望春迅速地在一叠又一叠的命令上签署自己的名字。

"既然守不住,为什么还要......"

"因为!这里,是他们,的,家!"鲍望春淡淡看他一眼,"政府,那边,民众,疏散,计划,出来了,吗?"

"噢,"罗靖安站直身体,"曾市长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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