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拉恩咬了咬下唇，脑子里飞快的寻找理由，但同时又十分清楚，无论是什么样的借口，恐怕他都逃不过去了。理智这样说着，他的心里始终觉得，德哈比会维护他……真是莫名其妙！

“怎么？说不出来了？”德哈比的声音突然离得很近。

沃拉恩被耳边的呼吸吹得恍惚了一下，然后感觉头皮一疼，眼睛下意识就顺着扯住他头发的力道来源看去。

毫无光泽的白发如同失去了生命活力的老人一样，但的的确确是沃拉恩的头发。此刻，一大把的白发都被德哈比揪在手中。

沃拉恩下意识缩了一下，但马上又被德哈比扯住。“沃拉恩，这一点也不像你啊……在斯普莱斯，你不是把上位者的身份扮演得很好吗？”

德哈比说着话，唇边勾起略带嘲讽的笑意。

沃拉恩猛的颤抖了一下，嘴唇哆嗦了起来。他不否认，在斯普莱斯里，他凭着自己的心意与喜好为所欲为……可在界中，在德哈比面前，他怎么敢？

德哈比的眼睛很深遂，若是定睛去看，沃拉恩便有一种被吸入其中的感觉。他不敢再看下去，只好垂眼，同时身子往德哈比的方向微倾，尽量减轻头皮上的疼痛。

“沃拉恩，怎么不看我？”德哈比眼眸闪了闪，强硬的托起沃拉恩的下巴，让他的视线避无可避。“告诉我，你在斯普莱斯里做了什么？为什么想毁灭好不容易才开始进化的世界？”

“……”沃拉恩惊惧得每一个关节都在疼痛，他茫然的看着德哈比，不敢说是因为克里斯托弗的死亡。如果他说了，德哈比再问为什么……他该怎么回答？因为克里斯托弗与德哈比的灵魂之光完全相同，所以他把克里斯托弗当做替身？或者说他真的爱上了克里斯括弗？

沃拉恩有一种直觉，无论哪一个答案都不好。

“或者，我应该直接把你交出去？让你和上一个毁灭世界的家伙一样，挂在神罚之地接受生死不能的处罚？”德哈比的眼神在说他绝对可能这么做。

“不……”沃拉恩抿了抿唇：“我只是……”

“你只是沉迷在那个世界里……当幻想破灭，你就后悔了……是不是？”德哈比松开手，语气是明明白白的嘲讽。

沃拉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但德哈比所说的话就像在嘲笑他爱上克里斯托弗，嘲笑他将另一个人幻想成至无上的界神。他的脸色迅速褪去血色，向来冷漠死寂的眼眸也因为紧张而湿润。

界中有一个流言，德哈比的英俊强势让所有创造者臣服，同时也拥有无数的仰慕者。曾有人向德哈比求爱反被冷酷的拒绝，没多久，那个创造者就不知所踪。

尽管德哈比下令追查创造者的下落，但有许多人私下都在传播其实是德哈比厌恶同性相亲，所以暗中杀死了那个创造者。

正因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流言就越发鲜明起来。

沃拉恩在第一眼见到德哈比的时候，就为他无比强大的神力所折服。那时，他几乎面临着灰飞烟灭的危机，是这个男人从天而降，威风凛凛的替他挡下致命的攻击，而且一开口就断定他具备成为创造者的资格中，震慑了所有在场创造者……

并不是一开始，沃拉恩就对德哈比有了异样的感觉。但当他察觉到的时候，同时也顿悟了与德哈比之间遥不可及的距离。

德哈比是界神，当他不接见创造者的时候，没有人能走进这个地方。

沃拉恩还不是创造者，他甚至连进入界神塔的资格都没有。

当他创造出斯普莱斯的时候，那种心脏似乎都要涨破的狂喜让他几欲疯狂。一直以来像蜇伏在黑暗中生存的低等生物，除了不停的修练，没有关注过任何事情，哪怕受到排挤欺辱，也不曾放充。

收获是，德哈比的接见！甚至，他还得到了手把手的指点。尽管只有瞬间指尖相触，沃拉恩却重复回想了无数遍。

“你应该对这个不陌生吧？”德哈比突然笑了笑，指尖弹出一团红光。

沃拉恩看得分明，那是一点意识……如此熟悉的感觉，好象是克里斯托弗所有。

“如果我没有记错，杀死他的人是你吧？”德哈比脸色一沉，那团意识已经消失。

“不！”沃拉恩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猛的朝德哈比的手抓去，但只抓到了修长的指节，别的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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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说了吗？”德哈比站起身，揪着沃拉恩的头发一直拖到屋角，那里有一面能分辨真伪的镜子。

沃拉恩发觉，他在德哈比面前毫无反抗能力，挣扎只为他带来了更多的疼痛，并没有任何益处。这样情形，与他在斯普莱斯肆意将所有人掌控在手心中的模样何其相似。

“我在自己的世界里爱上了一个男人……”沃拉恩脑后的长发被德哈比扯动着，沃拉恩不得不仰起下巴，同时心中暗自下定决心，等今天逃过一劫，一定要把头发剃光，不再留下任何弱点。

镜子银光闪烁了一下，似乎是鉴定这句话是真实的。

沃拉恩看到镜中的自己正无助的暴露出喉结，将脆弱的地方完全暴露在人前。而站在他身后的德哈比双眼微眯，脸色阴沉且冷酷。

“继续……”德哈比催促道。

沃拉恩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我将自己的负面力量抽离体外送进斯普莱斯，让他替我不断制造信仰之力，没想到他却和我爱的人联手背叛了我……所以……”

镜子散发出的光变得混乱起来，时而红色，时而转银……德哈比的手指顿时紧了紧。

沃拉恩被扯得几乎向后摔倒，却又在德哈比有意的前推下往镜子的方向凑了凑：“请相信我……”

“你还真出息了？”德哈比突然低沉的笑了起来：“看来你的野心比我想像中要大得多。”

沃拉恩惊讶的瞪大眼睛，不解的摇头。

“首先，你第一件事就做错了，凭你自身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将所有的负面能量分离出来，而且分离的时候，还会丧失部份正面的力量！”德哈比看着镜子，与镜中的沃拉恩视线交集。“另一个你虽然是你，但随着进化，他会形成完整的自我意识，终究脱离你而存在……你知道的吧？生命的形成最初也是源于同一个细胞！”

沃拉恩呆呆的看着德哈比，有些不敢相信，这时候德哈比居然不再继续追究原因，反倒帮他分析起来。

“第二……”德哈比拖长了语调，听起来像是调侃，但语气却变得危险：“我不记得教过你怎么性|虐别人吧？那么……你的暴力是因为什么？有双重性格？”

“我……”沃拉恩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下炸响，然后什么也听不到了。德哈比知道一切，他果然知道……他居然知道？难道说，他手中那团意识真的是克里斯托弗？可是，克里斯托弗明明是斯普莱斯里的生灵，怎么可能会超脱世界而存在？

不不，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德哈比会怎么看他？难道说，德哈比已经发现克里斯托弗是做为替身的存在？还是说他爱上一个男人这件事令德哈比憎恶了？……

沃拉恩陷入混乱之中，有很久，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在界这个地方，他只在意德哈比，如果连德哈比都放弃他，那他……

“你明白什么是爱吗？”德哈比突然压低了声音。

沃拉恩瞪着镜子中两道重叠的人影，点头又摇头，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德哈比。

“你爱着的，到底是谁？”德哈比的指尖再次出现克里斯托弗的意识团。

仅管只有一小缕，沃拉恩仍然肯定了，确实属于克里斯托弗所有。

“我栽培你，放任你……”德哈比轻松一弹，克里斯托弗的意识便浮在空中，而他的手指却点在了沃拉恩唇上。“你强行将另一个自己送入斯普莱斯的时候，世界差一点就崩溃了……如果不是我的帮助，你现在的力量又从哪里来呢？”

沃拉恩无法控制指尖的颤抖，但心中却生出一丝希翼：“您是说……”

“克里斯托弗的确是我放进去的一缕力量，他的作用只是一把钥匙，一把让你和德雷克彻底决裂的钥匙。”德哈比冷笑起来。“你虽然聪明，却对世界法则了解得不够，如果照你的方式乱来，斯普莱斯这个残缺的世界迟早也要崩溃，而你，只有死亡……现在这样不就好了？”

沃拉恩已经完全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做梦还是醒着。如果说克里斯托弗一直是德哈比有意留下的力量……那，他从始至终折磨的人岂不就是德哈比？

沃拉恩被自己的想法吓坏了，斯普莱斯中的他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父神、创造者。而现实中，他只是一个神力勉强达到中级的修行者。他用冷漠和高傲伪装自己，不屑与挑衅他的创造者争斗……这些只是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是弱者，所以他只能忍耐。

不错，他有野心！他的野心是有朝一日能自由进出界神塔，成为德哈比身边值得信赖的人。再多的，他只敢想一想……

而现在，一切都崩坏了！

“沃拉恩，你让我很困扰！”德哈比的手指如羽毛一般轻抚过沃拉恩的下巴，滑至喉结，在那里暖昧的划着圈。“我现在该怎么对待你呢？把你交给长老会？还是……”

沃拉恩被德哈比突如其来的亲近吓得完全不能动弹，几乎如惊弓之鸟一般，不停的发抖。“请……您……别将我交给长老会……”

沃拉恩曾去神罚之地见过所谓的惩罚，那赤|裸裸的暴力，不需要什么高超的技巧，完全是最低级的施暴。有的人通过单纯伤害犯人的身体获得发泄，有的人则会做些更变态的事情——例如性|侵犯！没有见过的人，永远无法想像人可以残忍到什么地步。

各种匪夷所思的做法，因为承受人的罪行而变得理所当然……反正神罚之地的犯人永远不会死去，就算变得疯狂，也会很快就被医好……沃拉恩就算只是想想，也觉得毛骨悚然，头便痛得像要炸开一样。

“你去过神罚之地了吧？”德哈比若有所思的说着。

沃拉恩感觉到德哈比的指尖已经来到锁骨中间的位置，并且停了下来。德哈比远高于自己的体温让他颤栗，同时也胆颤心惊。

“是……是的！”沃拉恩有些艰难的回答，他已经完全放弃了猜度德哈比想法的念头。

“如果你去那里接受惩罚，想必很多人都会感到高兴……”德哈比的残酷的笑，又猛的揪住沃拉恩的长头。

沃拉恩无意识的哼了一声，伸手去捂被抓疼的地方，但随即他感到大力扯动，耳边似乎能听到长发断裂的声音，身体也不由自主的随着力道弹了起来，紧接着被掼落在地。

“求……求您……”沃拉恩觉得惊恐，可是他不知道，这种惧意从何而来。但他的脑子还没有生锈，他很快就意识到，如果一切无法挽回，德哈比根本不需要和他说这么多废话。

“那么，做我的侍奴吧！”德哈比轻松的说道，松开的五指间掉落几缕白发。

沃拉恩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侍奴意味着交出自己创造的世界，从此失去问鼎强者的资格。他们一生都将在侍主的庇护之下生存，虽然不需需要强大的力量。但侍主死去的时候，侍奴也只能跟着陪葬。同时侍奴还代表着另一个意义——侍主的性|奴！

在界中，仅有一小部份创造者拥有侍奴。这主要是因为，界里只有创造者，那些拥有创造力量的人不可能甘居人下。基本上，只有犯下不可饶恕罪行的创造者，或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无法再在修炼路上走得更远的人才会选择这种人生。成为侍奴后，他们不再拥有人的权利，将永远跟随在侍主身侧，以侍主的意志为优先，甚至完全丧失尊严。

如果这样……是不是意味着，他永远不可能站在与德哈比对等的位置上？

“沃拉恩……”德哈比半蹲下来，若有似乎的将热气喷在沃拉恩抬起的额头上：“如果你拒绝了这个机会，那么，神罚之地对你来说会比较好吗？”

沃拉恩眼眸无措的四处张望，手指无意识的抓紧了德哈比垂下的衣袍：“大人，还有没有别的选择？”

德哈比突然露出近似嘲笑的表情：“你认为呢？我以为你会比较喜欢我的决定……”

沃拉恩无法反驳。其实成为侍奴也并不是最糟糕的事情，因为侍主如果对侍奴不好，甚至让他死去，那么，侍主本身也将受到彼此契约的惩罚。虽然不致于死去，但修炼出的境界却会倒退。这也是侍奴少的原因之一，如果收了一个侍奴，却不加好好对待，还不如直接去神罚之地寻求一时的快感。

沃拉恩还在迟疑，德哈比却已经没有耐心，他猛的站起来，语气凉薄：“沃拉恩，我看你还没有搞清楚现状，只要你生出毁灭世界的心思，长老会就不可能视若无睹。因为谁也不能保证，你下一次会不会将这种想法付诸行动。你不想成为侍奴，就自己去神罚之地领罪吧！”

根本不是这样！沃拉恩看着德哈比转身欲走，心急得只能伸手拉住他的脚。他不想去神罚之地，也不在意失去世界，他只担心如果成为侍奴，恐怕德哈比就不会再认真看他一眼。

“怎么？改变主意了？”德哈比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语气依然冷漠，没有丝毫波澜。“但我也改变主意了……”

沃拉恩不是笨蛋，在这种时候德哈比之所以说改变主意，无非是想耍弄他一番。德哈比要他做个表态，要看他乞求的样子。他在斯普莱斯同样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不可能不清楚这种行为代表的意义。

沃拉恩跪行了几处，俯身亲吻德哈比的衣袍下摆：“请德哈比大人垂怜……”

这句话显然取悦了德哈比……沃拉恩几乎是被提着衣襟拖到寝室……明明是渴望了上千年的事情，此刻竟意外的寒冷。

衣袍一件件的剥落，德哈比的动作说不上温柔，但也不至于粗暴。

当沃拉恩被翻转着趴在床上承受进入时，撕裂的痛苦让他瞬间落泪……他想要的并不是如此，为什么一切在不知不觉间已无可挽回？

寒意从四肢一点点的浸入心扉，沃拉恩恍惚的想起自己似乎也同样对待过克里斯托弗。他在这一瞬间忽然明白了，他为克里斯托弗所做的一切，也许并不是克里斯托弗想要的。

克里斯托弗要的是平等、自由，而不是变相的禁锢。

似乎一切都有些晚了！

沃拉恩渐渐在分不清是痛苦或是欢愉的肉体折磨中陷入昏迷，合上眼之前，他隐约听到德哈比的声音，似乎在说着什么……

“我们都有了名正言顺的借口，对不对？沃拉恩……”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这个，我最后再总结一下，爱上一个人，反而会计较很多，他怎么看你，怎么想你……而不是一头热就能冲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