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往事之欧罗巴的天空 下————琴挑
琴挑  发于:2010年09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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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尼不知道我的打算,他一向对我的行动不甚感兴趣,所以也懒得理会我和我带来的人,本来他就不赞同教父在那不勒斯开办工厂,所以对那三家工厂的问题,他乐得让我先去管管,然后等着接手。

做好这一切,我便欣然地来到庄园外,按照事先约定,见我的第一个合伙人,路加西医生。

在庄园大门外的红砖墙前我看到了我的合伙人,他没有蒙面,也没有乔装,他以他的真面目坦诚地向我问候,眼神清澈而明亮,神采俊逸而明朗:

“好久不见,皮耶罗。”

奇怪的是,我没有感到任何惊讶,正相反,我觉得是他的话,我会非常放心,我信任他,正如他信任我一样,因为,我们早已相知。

“好久不见了,克林。”

他对我微笑着,仿若太阳般温暖。

64.克林&路加西

我与克林并肩坐在开往那不勒斯的飞机上.越过厚厚的云层,太阳的光辉透过椭圆形的机舱窗户投射进来,克林越过我,把挡板下拉了一半,轻声说:

“有点刺眼。”

然后他继续抄起手中的航空读物,低下头静静地阅读起来。

我望向窗外,白色和金色,迷茫与明艳交叠,一如我此刻的心情,迫不及待,又前途未卜,我忐忑着,既担心佩洛在沃里亚手中的安危,他那种性格,虽在教父的指导下历练了不少,可是骨子里仍摆脱不了西班牙式的狂放,如果哪句不合,或故意激起沃里亚的愤怒,那么一定会吃不少苦头。

和克林首次以这样的身份相处,我颇有些不自在,不知该把他当作我的朋友克林,还是教父暗杀集团的路加西医生,相信他也有这样的顾虑,因此从教父庄园出发,这一路上,除了我们目光无意接触时鲜有的微笑,就是彼此的沉默,谁也不肯先开口,谁也不愿让美好的往事变得不再单纯,而能为此遮掩的,就是眼前的航空资料,同他一样,我只好无奈地翻阅那些布满广告的彩页,一页一页,就如心事翻转。

美丽的空乘员帮了我们一个大帮,金发碧眼的空乘小姐推着一车载满各式饮料的推车来到克林的身边,亲切地鞠腰询问:

“请问先生,需要什么饮品?”

他摇摇头表示不需要,空乘小姐转向我:

“这位先生,您需要什么饮品?”

我从不忍心拂美人好意,而且是这么漂亮的空乘。

“如果有葡萄酒的话,我很乐意请您喝上一杯。”

“先生,飞机上是不能饮酒的……”她白皙的脸蛋上泛起两朵红云。

“飞机上不让,那么下了飞机我倒是可以请您出去喝一杯。”

“先生,请您告诉我您现在需要什么?”

她很礼貌地招呼我,没有一点不耐烦,这更助长了我的气焰:

“我需要……美丽的小姐陪我聊上两句,我的伙伴不想同我说话,可我天生是个不安分守己的人,如果这寂寞得不到排解,我想您和您的同事要有些麻烦了……”

我微笑着与她调笑,这似乎就是我的本性,最紧张最要命的时候,我偏偏会与无关的人开这样无聊的玩笑,这能让我得到轻松么?

克林突然转过头怒视着我,低低地警告道:

“可以适可而止了,注意你的身份!”

他终于肯说话了,我向空姐顽皮地吐了吐舌头:

“现在不需要了小姐,我有事可做了。”

空姐点了点头推车走到下一个位置。

我收起玩笑的心态,认真对克林说:

“克林……我该叫你克林,还是路加西医生?”

他依然怒气未平:

“随便你怎么称呼,克林,或路加西,这都是我。”

“那不一样,如果是克林,我们就仍像从前,如果是路加西……”

他忽然抬起头打断我:

“怎么样?如果是克林,你就是皮耶罗,可如果是路加西,你就只能是黑鹰?”

我一时愕然。

克林和路加西,这两个身份我就只能接受一个吗?似乎只能取决我的态度,和克林,我可以很轻松地与他谈笑风生,和路加西,我就只能与他谈工作,不过,两者不都是他这个人么?又有什么分别?

就像佩洛,他既是我在隆达认识的斗牛手佩洛,也是我在罗马的养父的小儿子麦克,我的弟弟,我要救的,我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的,不都是这个人?身份的不同,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而我,我是皮耶罗,我也是黑鹰,我妄想去掉的标志,起码现在仍在我身上。

“不,都一样,你就是你。”

他的表情忽然变得悲伤,低着头,喃喃地低语:

“皮耶罗,不论你是谁,在我心里,你就是你,从未是别的什么人。”

我点点头,心情也一下子豁朗:

“为什么要给教父干,你不是很讨厌杀人?”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低声回答:

“因为他付我钱……我需要钱。”

“你是个很出色的心理医生,不能靠这个职业赚取合法的收入么?”

“我可以。可是,他是我的教父,他供我念大学,让我当上心理医生,让我有个体面的职业,我不能知恩不报。”

“仅仅是为了报恩?”

“不,不是报恩,是交易,另类的交易……我的身手不比你差,甚至可能要比你强,我是个很出色的杀手。”

“我知道,否则你也不会成为‘武器’之一。”

他把头低得更深,把航空资料塞到座位后备袋里,双手交叉握着。

“我只听命于教父一个人。”

“我知道,既然如此,为什么昨晚接到我的电话,你仍很爽快地答应了?”

“因为你是黑鹰,我听出来,你是黑鹰。”

“按照以往的程序,我不会直接与你们通话,这你不怀疑么?”

“如果是其他人,我会怀疑,如果是你的话……”

他的头低得更深了,几乎要贴到自己手上,我感觉他的身体在轻微抖着,似乎某个部位在疼痛。

“你怎么了?肚子很疼么?”

他摇摇头。

我只看到他修剪整齐的颈发,有些散开。

“我……你。”

他含糊地说了句什么,声音太小了,我什么也没听清。

“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他提高了音调,深呼口气,“我爱你。而你无需付我钱。”

他把头稍稍抬高了些,但依然不肯正视我,依然喃喃自语着:

“我救他不是为了教父,是为了我自己,我想要你感激我,像以往我感激你那样感激我。”

他重新从座椅后备袋里抽出航空资料,又细心翻阅起来,不论我怎样轻声呼唤他,他都不肯多说一句。

我该怎么面对这样的心情?

中午,飞机准时抵达了那不勒斯机场,我和克林一前一后下了悬梯,走出了候机大厅,我们叫了一部出租车赶往萨拉迪蒙大街,克林说他已经在那里联系好了一家私人住宅,从那里可以很好地观望到沃里亚的府邸。

私人住宅空间不大,只有一张沙发和一张床,但是拉开窗帘,靠街的窗户就成了一个天然的瞭望台,克林从手提箱里拎出一个高倍望远镜,架在窗台上,用窗帘遮掩,他自己先看了看,然后把位置让给我:

“人还不少。”

我从望远镜里看了看,沃里亚的落地大窗后隐隐透出人影,但并不十分真切。

“有把握么?”

他摇摇头:

“成败各半。还不清楚麦克被关在哪个房间,如果可以确定,时间也过于紧迫。”

“那……夜袭是不可能的了。”

“嗯。”他点点头,肯定地说:“照你所说,在太阳落山之前,如果你还不出现,沃里亚一定会撕票。所以唯今之计,只有拖延时间,其他人还没到。”

我会意:

“知道了,我去与沃里亚周旋。不过估计他也不会好过到哪去。”

克林迷茫地望着我,我向他挥挥手中的报纸。

展开那不勒斯日报,如我所料,刚被沃里亚接手的那三家工厂已经被警方查获,安图拉因牵连其中也被捕入狱,警方正积极对克拉莫展开调查,之前请那位小说家制造的舆论压力果然奏效,政府在民众的强烈呼声中,终于肯下大决心打击克拉莫组织了。

“太阳落山之前我得去见沃里亚。”

我放下高倍望远镜,对克林说:

“等另外两个人到了,我们该好好计划一下,我有一个很好的计划。”

65.营救计划

中午时分,另外两位”“武器”的成员赶到了我们这里,一个是退伍军人,身材魁梧,红黑面堂,长着一头浓密漆黑的卷发,手背和小臂生着刚硬的体毛,双目大而犀利:

“久违,黑鹰。”

他的手劲很大,手指骨好像是五根钢筋一样紧紧箍住我的,我暗自运气抵抗,才不致让自己的手指被夹断,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左手腕处一条两寸长的刀疤。见我注意那个疤痕,他抬起手臂郑重地指给我看:

“当年为了保护安东尼教父,挨了一刀,差点把手切掉,呵呵。”他笑了笑,朝我用力挤了挤眉毛,右手习惯性地抚摩着,仿佛是在抚摩一件珍宝:“可是我的荣誉哪!”

“摩根上尉,这次的任务您明确了么?”

他哈哈笑道:“当然当然!安东尼教父儿子的事就是我的事,他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谁敢把我儿子关起来,老子就一抢崩他脑袋开花!当然,实际上,我是没儿子的,我把教父儿子看作我儿子那是因为我十分重视他……妈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嘛……啐!”他朝地上吐了一口,郑重其事地发誓:

“我的意思是,今天这事儿我就是拼了命也干,没钱也干!”

我点了点头,对他的粗鲁和语无伦次自动忽略不计,只要有足够的决心就可以了,凭他那一腔对教父洒热血的热情,这次的营救他一定会全力以赴。

另一位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街头流浪者,我见到他第一面时,以为自己在做梦。还记得我在罗马露宿街头时遇到的那个乞儿么?马克,我在失忆的状态下与他共同生活了数月,而当我恢复记忆时,却把和他的记忆忘到了脑后,直到现在我与他再次相见,我才清楚地回忆起我们的情谊,当然,通知他到这里来的那通电话,只是与他代理人的联络,所以我并不知道他也是武器之一,这么看来我在罗马的贫困区与他巧遇似乎是上天注定?

“皮耶罗,作为武器,你可以称呼我为‘汤姆’。”

他摊开两手,似乎要与我拥抱,他的蓝眼睛里闪现着与我重逢的喜悦和激情,可我没有被冲昏头脑,我知道,在这份喜悦与激情之下,却隐藏着作为暗杀者的冷静与冷酷,在以前我并没有深刻解读这双漂亮眼睛所流露出的各种复杂情感,我只知道,那时我们肝胆相照,同甘共苦,或许当时他真的不知道我的身份,完全出于真心对我诚恳以待,可是我却失去了与他修好的冲动,我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悲哀于我所处的黑色世界已经无法留给我一丝美好的纯净的回忆,每个与我相处的人,不是在被人暗算,就是在暗算别人,我必须不停地猜测,我面前的这个看似简单真诚的人,除了在我所知的身分之外,是否还扮演着其他角色,那些不可告人的角色。

他看着我呆呆地站着,并不上前与他厮见,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撒娇的渴望。我想到,那时他为了鼓动我去偷面包而撒娇似的恳求我,那时的我被这样一个孩子的纯真执念所打动,甘愿冒着风险去面包房里偷面包,只为博他一笑,可是现在,他的撒娇在我看来却霎那间失去了所有的美好,没有童真,没有体贴,没有向往,没有感动。

他委屈地望着我,似乎在问:“皮耶罗,你又失忆了么?”

我装作不认识他,朝他点点头,便召集克林和摩根,一起商量营救计划。

途中他还是没能忍得住,在我询问他的意见时突然问道:

“皮耶罗,你不记得我了么?”

我摇摇头,平淡地说:

“我不记得我们有过见面,作为武器成员,我与你们的单独会见是被帮会和教父禁止的。”

他有些失望,不过仍没有放弃:

“我是说,在罗马,在穷人区,你忘了?我们曾一起偷面包吃?一起捡垃圾,你还生病了,你……”

我用力摇摇头,用一无所知的神情冷冷拒绝了他诸多美好的“回忆”。

“我是去过罗马,不过我不记得我干过这些肮脏的事。”我冷冷地说。

“你说那些……是肮脏的?”

他的睫毛颤动一下,低下头啃着自己的指甲再也不突然要我回忆罗马街头的流浪故事了。

我发誓,我无意伤害任何人,我只是,只是感到累了。

经过短暂的探讨,我们得出了一致的建议,要想以少胜多,便只可智取不可力敌。

我们决定先由我押送克林进入沃里亚的府邸,让克林假扮强尼,以证明我杀掉教父,并抓住了他的大儿子来与沃里亚交换人质。以沃里亚的行事作风,根本不会让我平安带回佩洛,或者全部扣押,或者全部杀死。我很清楚沃里亚非常希望把我留在他身边,为此他不会立刻干掉我,这就给了摩根动手脚的时间,只要拖到天黑,摩根这个炸弹专家,就会趁机潜伏进沃里亚的府邸中,在那里埋上相当份量的炸药,只等我们救出佩洛,就把沃里亚的老巢连锅端掉。而汤姆,他是个偷盗高手和开锁专家,即使不用钥匙,他也能打开任何带有暗锁的门。我要做的就是,拖延沃里亚,找到佩洛被关在哪个房间,然后等着摩根埋好炸药,救出佩洛,炸飞沃里亚。

“克林,你肯定你要冒这个危险?如果沃里亚不相信,你会有性命之忧,他不会放过一个欺骗他的人。”

“你肯为佩洛犯险,为何我就不可为你?”

“你毕竟是局外人,即使是为了教父之子,也许我们还有别的更安全的办法……”

“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皮耶罗,时间不多了,别婆婆妈妈了,我们要做的准备工作很多,要给摩根搞炸药的时间,我认识这里的地下军火商,必须尽快搞到炸药。还有,安排车,我们得连夜离开那不勒斯,乔治先生应该还在吧,你该联系他,请他备车。”

他抬手看看手腕:

“现在是下午一点钟,五点之前,我们备好一切,五点我们准时去见沃里亚。”

他把手搭在我的肩头,用力捏了一下,专注地对我说:

“别担心皮耶罗,谈判的事情交给我,你尽量放松。”

“克林……”

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转头对抽着雪茄的摩根说:

“上尉先生,现在我们该去找那个军火商问问价格了,砍价和武器鉴定我都不在行,其余的就都交给你了。”

摩根用又宽又厚的大手拍灭雪茄,爽快地说:

“这个当然没问题!虽然我们并未谋面,但是我还是十分钦佩您的头脑,甘愿听您拆迁。”

他接着对我说:

“黑鹰,谈判家不要钱,那只能说明他是个傻瓜,我可不能白干,事成之后,你得付我报酬,我还要生活,命重钱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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