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凛,忙问:「师父师父,你刚刚喂我吃的到底是什么?不会又是啥娱蚣蝎子蜘蛛蛊吧?」
「不是蜈蚣蝎子蜘蛛。」他回答:「小狐狸说他让见君吃了之后效果不错,我就拿了些回来……目前为止,还好。」
地狱啊,果然是深不可测。
「……不会是……不会是……」吞口水,我结结巴巴问:「……不会是……春蚕死不了的那个?」
「春蚕到死丝方尽!」他纠正:「好,继续背书,总共有八十一章,你才背到第十八章,快点,背完了我们好回家去。」
「噢。」师命不能违背,我继续:「绝圣弃智……呜!」
「怎么了?」他不悦地问。
我身体发软又发热,站不住了,靠在书桌旁勉强撑着站:「……师父……那个……春蚕不乖了……」
师父仔细看了看我,口气很硬,冷着脸说:「继续背书……别装可怜,以为我不知道《道德经》你早就背的滚瓜烂熟了?为了训练你能忍受春药的荼毒,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惩罚。」
厚,我就知道,师父黑心黑肠,本性难移!
含着眼泪忍辱负重,我往下背:「……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师父,人家受不了了,春蚕一直想吐丝耶,不让它好好吐一吐,很难过的……」
师父真的很坏心,就见他舒舒服服往自己的椅子靠,奸奸笑,手指交叠看着我,以享受我目前的惨状为乐。
他享受我可不享受,春蚕蠢蠢欲动,我又热到像是火烧屋了,口干舌燥,手软脚软,汗如雨下,好想好想……
不管了,往师父身上扑过去,师父看来早料到我有这一招,大喝:「跪下!」
不愧是当过天庭太阴星君的神明,他这么一吼,恩威并重,我立即收势跪在地下,仰头可怜兮兮求:「师父,别罚我了,以后我一定乖乖听你话,不再乱吃别人给的东西……」
「惩罚就是惩罚,不让你受这么一回苦,依你的个性一定会明知故犯。继续背《道德经》,背完我就帮你……」
「不行啦,师父,来不及的……呜呜呜……」我哭的惨兮兮,抓住他的脚,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说:「……人家头昏脑胀,背不出来了……」
没夸张,我脑袋在药效的催发下都烧糊了,什么道德也都没了,只想赶紧拉着师父做些爱来爱去的事。
「……这药真真那么厉害?」师父动容了:「得警告小狐狸,药方须重新调配……」管他要警告小狐狸什么?我已经欲火烧到控制不住,抬眼看看,师父还真是秀色可餐,先吃了再说!
使出最后的力气往上一跳,跳入师父怀里,他身体好清凉哦,我就睡着他,要他抱抱。
「师父……先帮我杀死那条春蚕……」我吸吸鼻子,软软求他。
师父没辙了,可能喂我吃了这么猛的药后有罪恶感,他轻声说:「真是,碰上你这样的徒弟,我什么原则都没有了……」
研究室里就一张沙发椅可躺,这还是师父为了让我中午有地方可以小睡,自己花钱买进来摆的,这回沙发椅物尽其用,成为方便我跟师父爱爱的床。
之后师父用尽各种方法,要我摆出许多姿势,两人同心合力杀春蚕。
春蚕好顽固哦,吐丝吐不尽,春风吹又生,我都累瘫了,可师父精神却越来越好,还称赞我今天配合度极高,不像以往早早就丢兵弃甲,让他不过瘾。
几个小时后我忍不住要求:「师父,这只春蚕不同凡响,搞不好就是所谓的十七年蚕……为了你身体着想,干脆把我打昏吧?这样下去怕你吃不消……」
其实是我自己吃不消,这回的劳动量已经超越以往一个星期的总合了。
「快了快了,再忍一会……」师父哄我:「你看,蚕宝宝变小了。」
讨厌,师父只有在跟人家亲热时才会这样好声好气的哄人家——不过我低头看看,真的耶,吐了几次丝后,小春蚕的确变乖,看来死期将近。
「那、师父,你再加油些,我好累,想睡觉。」
师父凉凉的手抓春蚕的要害,一面亲我一面对付害虫,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我们联手消灭了祸害。
累到连称赞师父神功盖世的狗腿精神都没了,沙发上我直接闭眼,睡觉。
稍稍睡过后精神好了些,睁眼看窗户外头,天都黑了,头一次在学校待到这么晚,都是师父害的——师父呢?
他坐在书桌处振笔疾书些什么,精神很好,真是服了他,不傀是万年老妖怪,陪我劳动了那么久,居然还有那么好体力。
坐起来,发现他笔下的就是我死活打不开的红色本子,咦,难道那本并不是武功秘笈?
我不禁好奇问:「师父,你在写什么?」
「……观察日记……」他说,手没停。
我左右转头,没看见可供观察的东西啊?问下去:「又不是小学生,要写绿豆的生长日记……师父到底观察了什么?」
师父顿了顿,阖上本子,面无表情:「……我说错了,这其实是教学日志,我把每天教学的成果给详细纪录下来,为日后的教学内容作参考跟借镜。」
伸伸舌头,我说:「不傀是师父,做事都好认真哦,徒儿一定要跟你多学习学习。」
师父笑了。
今天上完学校的课,我待在研究室里等师父一起回家,忍不住又翻开抽屉把教学日志翻出来……还是打不开。
师父有没有骗我啊?既然是普通的教学日志,何必用厉害的咒法锁住它?左右无事,我就来研究研究打开的方法好了,当是考验自己技术吧。
总觉得这本日志里藏了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8
丁亥年十月十五日星期一,农九月初五日
宜祭祀嫁娶 忌(勿探病)(刀砧)
本来以为上星期师父对阿玲和阿威那样呛过声后,两姐弟会收敛些,不再对我动手动脚,没想到我一进教室,照旧一左一右挨着我。
「不准靠我太近,哥哥会生气。」我忙说。
根本不把我的警告当一回事,阿玲挽住我左手,整个人靠上来,甜甜问:「……小明,我问你哦,季教授……不是普通人吧?」
这我可有话说了。
「哥哥当然不是普通人,他从小就变态,专爱抢自己亲弟弟的东西,有一次甚至抢了弟弟的未婚妻,抢到手又甩人……你们别爱上他,会被始乱终弃的。」
阿威和阿玲瞪大眼,显然被我的八卦吓坏了。
我继续胡说八道:「……他的心眼还特别狭小,抢不到弟弟养的狐狸精,就打算杀了他……要不是我有一颗仁慈善良的心,狐狸也就变成焦炭。」
阿威和阿玲面面相觊:「季教授居然这么恐怖?」
我给白眼:「都说他不是普通人了。还有一次哦,闯空门的坏蛋跑我家来,最后被他给搞的面目全非,整张脸都是烂疮,比鬼还可怕……」
成功看见两姐弟吞了吞口水,一副忌惮到不行的样子。
阿玲眼睛转了几转,又继续问:「……小明,季教授他……还是有些异于常人的地方吧?我是说……他平常会研究些降头巫蛊之类的法术吗?」
问到正题了,就知道他们不安好心。
「降头巫蛊?当然啦,哥哥的专业项目就是各地禁忌的文化研究嘛!你们有空去翻翻看他发表过的论文,他是教授耶,什么都懂的。」
我一面说一面吐舌头,师父研究些什么我也不太清楚,更别说他的论文了,我有一次好奇翻翻,看了三行字当场昏头,看到第五行直接倒头睡下,比安眠药还有效。
阿威不是很相信的样子,问:「他看得出我跟姐姐使用……呃,增进人缘的小秘方……我们爷爷是很高明的……术师,传授的小秘方一般人看不出来,可是季教授却……」
「这就是哥哥最恐怖的地方了,而且,一般人都会有恻隐之心吧?他却是我看过最冷血心肠的一个人,不、严格说来,他根本不是人……」
我越说越气愤,师父真的不是人,是帅到天怒人怨的神仙。
阿玲见我整个人都激动起来,笑着安慰我:「你别怕季教授,有我跟阿威在,谁欺负你我们都会帮你对付。」
阿威对我亲热的方式比较MAN,他左手搭上来攀我的肩,在我耳朵边说:「小明,你是我们看中的对象,谁都不能阻挡我们得到你,就算需要请到爷爷出面……」
我全身鸡皮疙瘩起来,问:「都已经是同学了,有什么得不得到的?」
阿威这时候将右手伸向我丹田处摩了几下,又往心口上移,那是仙骨所在处,我赶紧挡住。
「你们别这样吃我豆腐啦,我身上的仙气只有一点点,自己都不够用了,你们别肖想。」
阿玲则是吃吃笑,小声说:「小明都故意装傻,你身上有难得一见的仙骨,我跟阿威早都看出来了哟……」
说着说着,她的手指也同时往我胸口袭来,想占人家便宜。
我吓一跳,想起上礼拜师父整死我春蚕的酷烈手段,现在哪敢跟两姐弟「勾勾迪」?为了小命着想,除恶务尽。
伸出如来神掌左拍拍右拍拍,把他们当成苍蝇蚊子给用力拍走,然后迅速站起身,在师父进入教室的前三十秒钻入某两位花痴学姐中间,成功摆脱纠缠。
回头看,阿玲和阿威只是对我笑,笑的有些恐怖。
想起师父说过我身上的仙骨不但会受到受妖怪觊觎,也是某些心术不正的术师垂涎的东西,阿玲和阿威在此时此刻提到,会不会……
幸好师父的月光石还在我身上,就连上回死烂太阳想取我仙骨都没辙,所以我的安全应该无虞吧?总而言之有师父罩着,我安心。
对了,死烂太阳其实就是天上的太阳星君啦,他老是想横刀夺师父回天上作官,标准大坏蛋,我讨厌死他了。
师父来教室授课了,进来第一眼先找我——
我很乖哦,即使旁边两学姐都正点,我还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视,谁叫在我心目中,师父才是最好看的人。
师父面上表情没变化,表示他很满意眼前的状况,于是站上讲台讲课,我低头努力抄笔记,因为师父会不厌其烦检查,还会在重点处红笔点圈圈,提醒我哪些是考试重点。
嘿嘿,我毕竟是他最心爱的弟子!
上课后十分钟,右边的学姐推推我,递来一张纸条,又双掌合十恳切拜托……干么?她也知道我体内有仙骨?
打开来看,我气了,里面写的是:小明学弟,给我季教授的私人电话好不好?我用星光帮的演唱会门票跟你换。
星光帮是谁啊?没听过,我师父是月亮,比较伟大,更何况我连死烂太阳都不看在眼里。
正想回她说不行,结果连锁反应,接下来的十分钟内我收到至少二十张小纸条,统统都是问师父电话、住址、生日、嗜好,连血型三围都有人问。
愤恨瞪着师父,他居然受欢迎到这种程度?看来校园内处处危机果然不错,连上回我故意散布师父是变态的谣言都没效,这下非得使出更激烈的手段不可。
师父发现我瞪他,回了个春风般和煦的微笑。
一面抄笔记一面回纸条,等下课钟响,我把书包收收,所有回了言的纸条放桌上,要主人自己来认领,然后狗腿狗腿跟着师父走出去。
师父脚步轻快,我放下心,这表示天气正常晴朗,于是一起快乐的回到研究室。
「我算了算,你收了二十四张纸条……都向你打听我?」师父坐定,开堂审案的架式。
「帅父明察秋毫,任何事都瞒不了你。」给他戴高帽子:「幸好师父没有误会徒儿跟别人搞小圈圈……」
师父哼一声,回答:「前五排的女学生都是为了私心才来选修这门课,你不过是个毛头小伙子,她们怎样都不可能看上你。」
「师父的话真伤人。」我抱怨:「我是毛头小伙子,师父还不是疼我疼的要命?」
好难得哦,师父语结了。
我嘻嘻笑,将了师父一军真是得意,于是跳他怀里解释:「对耶,学姐们都问我你的个人资料,好讨厌,我怎么可能给?师父是我一个人的,没那些女人的分。」
揽着我,师父问:「我看你每张纸条上都写了东西,是什么?」
「我把三清坛的收妖电话专线给她们,给家里多招揽些生意,还把自己老爸的人身资料跟地址填上去,她们如果真去找我老爸,见到他的庐山真面目,可以顺便收惊……」
「胡闹。」师父唸了一句,却也没责骂,显然对我的应对之道很满意。
看看师父心情很好,我抱住他脖子问:「师父,那个……」
「什么?」
「你抽屉里的教学日志……真的不是修仙秘笈?」
「不是。」回答的简短。
「如果是普通的教学日志,你干么用密咒镇住?明明就防我看嘛!师父师父我要看!你自己都说过等我考上大学,什么仙法都会教我,不藏私的。」拿他说过的话堵他。
师父皱眉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说了不是修仙秘笈就不是修仙秘笈,你也别妄想开启,真要开了,会发生可怕的事。」
这倒有趣,我问:「什么可怕的事啊?有比我被喂了吃一大把春蚕死不完的事情还可怕吗?」
阴阴的,师父的招牌笑容出现:「你要胆敢动我教学日志的主意,我让你连续十天都吃掉跟上回同样分量的春蚕药……哼哼,就是不知道经过十天的周而复始,春蚕会不会进化成天蚕……」
衡量师父的表情,他似乎说到做到的样子,这个……
「我没兴趣了,师父,蚕宝宝化成蛾之后,就要去完成找对象交配的终极任务,我们要爱护昆虫,让牠们生一堆蚕宝宝吧,不用进化了。」我正气凛然说。
「是吗?」师父这么说了之后,没多久又出去上课了。
师父前脚走,我立刻又把那本日志翻出来——他越是说不准看,我越想看,里面到底写了什么?难不成是天庭里所有星官们的八卦?
有可能,以师父阴险的程度,他虽然已经不在天庭为官,可是在那里待久了,一定知道许多不为仙知的秘辛,将秘密掌握到手,如果有仙来找麻烦,他就可以拿出来威胁人家。
有这样的坏蛋师父当我顶头上司,将来,也不可能有人欺负到我头上。
用力掰——可恶,怎样就是翻不开——这招仙法到底是怎么施用啊?看来比我日记的密码锁可靠的多。
9
丁亥年十月二十日星期六,农九月十日
宜扫舍宇祭祀 忌嫁娶作灶
今天又是一星期一次上季爸季妈家吃饭的日子,季妈真的好会煮菜,弄出来的菜色花样都不比餐厅差,所以对每周一次的饭局我都很期待,只除了……
对,除了必须小心翼翼喊季老师为弟弟、小狐狸弟妹、把师父叫成老公、包括季爸季妈老往我肚子瞄这件事,其它我都觉得还好。
人真的是习惯成自然,我喊季老师为弟弟,他现在也都回得顺理成章,不会像第一次听到我别扭的叫人时,他也一起在那里脸红尴尬不自然。
我跟师父照样在五点半到达,下车就看见季老师的休旅车停在车库里,表示他跟小狐狸也到了,太好,我很喜欢找季老师聊天,因为他个性温和,待人宽容,跟他在一起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真令人难以相信,这样的季老师跟我师父会是同一个娘胎出来的,可见遗传基因能影响的还是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