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不是因为它有足够的人,每个人都不缺席,有时候,也是一种折磨。在这种‘完整’的家庭,一切不幸的因素只能来自于人本身。当我们不能抱怨外部环境时,是一种灾难,因为所有不可救药,都源于自身。”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提起这些的。其实,这么多年了,我也不在乎了。”楚时飞转过脑袋,用额头轻轻触着他的脸颊。
莫城吻着他的额头,“没事……没事……”
“哎,你说……”他把头仰了起来,看着莫城漂亮的眼睛,“你说,难道是家庭的原因,会影响一个人的性格。我们好像都不大正常哦。”
莫城笑了,“确实。也许吧。”
“爱上男人是一件,把自己搞僵又是另一件。”
“说得也是。”
楚时飞转过身,从正面抱住了莫城,将脸埋在他的胸膛,“你想没想过,为什么会是我?”
莫城用下巴磨着他的短发,“为什么是你呢?我也不知道。”
“是你本来就这样,而我刚好出现在这个时刻。还是我的出现是这样一个时刻?”
莫城轻声笑了出来,“你这样问,很想一直在逼问爱不爱问题的女人哦。”
楚时飞也笑了,“对啊。”然后他将头抬起,“我只是想说,是一个人,让我成为今天的我。”
“你后悔吗?”
“也许这应该是我要问你的。不过,如果你认为它是一个问题的话,我可以回答你:不!”
人生若只如初见,便省去了很多伤心与幻灭。
一切还停留在青涩,便不会想到伤害。我们还在停留在礼貌的边缘,不会越界,去窥探别人的秘密。
我们还很有分寸,因为没有冲动。
也许,人最美好的距离,是在相识瞬间的一个微笑。
只是后来,什么破了。我们以为接近了彼此,结果是接近了底线。
然后,便是结局。
我们不想这么果断,于是总在结局边缘徘徊,徘徊,徘徊……
“小凡,把上个月签订的那份世贸大厦合同给我一下。”
简凡这几天上班总是心不在焉,根本无心听他人说些什么。
“小凡,小凡!”
同事推了推简凡。她突然惊醒了过来。“啊?”
“小凡,你最近是怎么了?好像精神很不好的样子,不会是病了吧。”
“哦,没什么,只是最近胃病老犯,有些吃不消了。”
“这样啊。都说胃病不是什么大病,但是疼起来也是要命的。不去医院好好根治么?”
“学生时候落下的病根了,没什么办法。我也有朋友在医院,他说还是要自己好好调养的。”
“啊,说的也是。”
简凡起身去冲泡咖啡。
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还这么放不开。
这不像你啊,简凡,你这个放不下的白痴!
简凡用汤匙搅着,浓郁的香味飘满了开水房。
“胃病发作就不要再喝咖啡了。”一只手从身后探出,拿走了她手中的杯子。
她愣了一下。
“喝点可可吧,可以暖胃。咖啡太刺激了。”
“谢谢你,陈旭。”
陈旭的笑容有些凄凉,“不用。”
“陈旭,你是个好人。”
陈旭端着杯子的手颤抖了一下,“不……不,我不是。”
他匆忙续好水,低头走了。
简凡低头看了一眼咖啡,将它倒进了水池。
浓浓的咖啡色,载着柔和的泡沫,混着清水,缓缓流出。从浓到淡,就像所有的感觉,终有变澄澈的那天。
“简……”
简凡依旧埋头洗着杯子。杯子泡过咖啡的温度在冷水的冲荡下一点一点消逝。
“早上好,先生。”
“听着,简,这不是我想要的结局……”
“那你想要怎样的结局?告诉我你已婚,然后我还继续心安无事地和你在一起吗?”简凡回过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和语气保持平静,“很好,是个好主意。不过不可行。”
“简,也许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我以为我们说的已经够多了。”
“简……”
“希望你一天过得好,再见。”
“简凡,不要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起码得表现得开心一些吧。你是弃妇专业户吗?”楚时发一边拿着画笔,一边抱怨。
“你不是有温暖的小屋吗?干嘛还来这,刺激我啊?”简凡团坐在沙发上,一手捧着沙拉狂吃。
“哇靠,我是喜欢打击失意的人,但我也是有嘴毒道德的。像你这种一经男友抛弃,就把自己喂成猪一样的生物的女人,我没有兴趣看她们暴怒的脸。”
“我哪有被抛弃?是我自己离开的!”
“随便。没差。”楚时飞重新投入到设计中。
“为什么回来?吵架了?”好奇心战胜取胜心。
“你别咒我。哪有吵架,不过,如果在他那,我就别想安心做设计。方契已经在抱怨了。”楚时飞鼓着腮帮子。
“哎,同居生活有没有像想象的那么甜蜜?”
“你还真有心思。”
“无聊啊。人不会因为伤心而死,却会为无聊而亡。”
“好吧。”楚时飞叹了口气,“吃饭,睡觉,上班,没差。两个客客气气的人,好像只是要在一起住一段时间的拼房友。礼貌,距离。好吧,我承认,没有你想象的甜蜜。”
“嗯,我想也是。毕竟是和一个几乎陌生的人住在一起。你除了知道你爱他之外,对他一无所知。不知道他的口味,他的喜好,他的生活习性。磨合磨合,磨合后还能在一起的,那叫恩爱。磨合不了放弃了的,那叫有缘无份。”
“简凡,你没必要在我面前充当爱情专家。”
“我不是充当爱情专家。”简凡用汤匙指着他,“我是婚姻专家。”
“呵,婚姻。请问小姐有结婚经验么?”
“没有。不过那又怎样?当局者迷,而我是正宗的旁观者。”
“得了吧。”楚时飞放下手中的笔,“简凡,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无论那个男人对你说什么,什么婚姻不幸福,什么那个人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什么爱情不再,什么你给了他另一次幸福的权利。总是,他是在废话。不要靠近他。”
“如果他说他要离婚呢?”
楚时飞睁大眼睛,看着她,仿佛不认识她一样,“我真是服了,没想到简凡不止烦,而且头脑简单。这可不是我认识那个丫头。真是的!你以为一个在寻找慰藉的男人会对‘关系’有多忠诚?他不会离婚,永远,never,别抱幻想了。”
“我只是随便说说的。”简凡举起双手投降。
电话铃声响起。
“Hello。”
“小凡吗?是我啦。”
“哦,美美姐啊。”
“是啦。”
“怎么有空打电话啊?”
“打电话我当然没空啊。但是我站在门口没钥匙,当然有必要让一个人下来,给我开门。”
“什么?”
“我说开门。”
“你回来啦?”
22.离感觉差一步
“怎么突然回来了?”
“没有突然啊,回来逛逛。”
林美美一边进屋,一边抱怨,车是怎么的堵,好不容易才从S市的另一端赶来。
“咦,楚时飞,我不是听说你和你的谁双宿双飞了吗?我以为你今天不住这呢?”
“所以你就来借宿了?莫不是欠房租被人赶了,回来投奔?如果是那样,那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一会儿就会回去我的谁那。所以,自便。”
“唉——果然是人家的人了啊。男大不中留。”
“去死。”
楚时飞一走,屋里就是女人天下了。
“怎么突然想要回来呢?”
“唉——”
“干嘛唉声叹气的。”
“你知道我一直有去相亲的事吧。”
简凡点点头。说实话,刚刚听说林美美居然去相亲时,简凡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自称想要自在活着女子,也会有乖乖迁就世俗的时候。
“我其实一开始并没有抱很大的希望的。对于我来说,相亲就等于扼杀爱情的甜美。只为婚姻而进行的爱情,是高雅的骗子。把自己捆绑在无止尽的渺茫中,真是生不如死。”
“后来呢?为什么又去了?”简凡一边点头一边问道。
“一方面,那是我很好的朋友介绍的。另一方面,有一天突然醒来,发现自己念过三十,任何人都回急于像处理过期食品一样处理自己的婚姻。”
“林美美,你被年龄打倒了。”
“我不否认。而且,我也后悔了。”
“怎么,对方不好?”
林美美很肯定地摇了摇头,“相反,他的条件太好了,好到一个像我这样降价促销的女人如果想不到要把他捆起来绑到自己身边,简直就是疯了。”
“不会吧,何方神圣啊?”简凡一吐舌头。
“一个律师,开了一家自己的律师事务所。”
“哇,那可不简单。但是这样一来,他的年龄……”
“比我大12岁,刚好一个轮回。”
“嗯?那他这么事业有成,怎么还单身?”
“事实上,他的妻子十几年前死了,有一个上高三的儿子。他一直没有再婚,好像是怕儿子伤心什么的。”
简凡歪了歪嘴,“我才不信。如果这样想,为什么现在又要相亲了呢?”
林美美摇摇头,“这个我也想不明白。也许是儿子已经18了。某天,老父亲醒来,突然发现自己青春不再。决定要为自己活一次了吧。”
简凡笑了起来,“你就这样屈服了那个老男人,当他晚年寻找人生乐趣的对象?”
“别说老男人那么严重嘛。人家还是壮年。”
“啧啧,关键是衣食无忧,不用奔波劳苦,自己谋生。”
“工作倒没什么。人,最怕的是寂寞,一旦冷清到了骨子里,什么热情都死去了。”
“他点燃了你的热情?”
林美美笑而不答,转移了话题,“不过,他的儿子,那个小鬼,倒是挺有趣的。又变扭又可爱。”
“唉——天生后妈命。”
“说什么呢!”
“他叫什么?看看我认不认得这个这么年轻有为的律师。”
“司正天。”
“司正天……”简凡想着,“好熟,好像在哪听过。”突然一拍脑袋,“哦,想起来了,沈继之的顶头上司。对,就是他。上个月名震S市的安阳纠纷案的辩护律师。哇,好牛!”
林美美一耸肩,“也许吧,我不在乎。”
简凡呆呆地看着她。
“有什么话想问就问吧,别憋着。”
“美美姐,你不介意一个结过婚的男人吗?”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一来,他的过去不属于我,就像我的过去也不属于他。二来,起码他现在是单身。”
“那……那要是那个男人现在不是单身呢?你会介意么?”
林美美眯着双眼,盯得简凡直冒冷汗,“怎么这么问?”
“没什么,只是最近刚好听说了一起第三者插足事件。好奇罢了?”
林美美一叹气,“I have no interest in playing a second fiddle。”(我不想当第二位。)
“但如果你爱那个人呢?”
“小凡,相信我,爱绝对是相互的。没有心灵相通的爱,是自己折磨自己的假象,永远只能活在黑暗里。如果,他爱你,他就会给你一个呼吸的尺度。”
“也许,会有身不由己的理由。”
“当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但如果因为自己做不到光明磊落却又不愿意放弃享受,那么他就不是爱那个人的,起码不是全心全意。爱一个人,不是想要把她留在自己身边,而是想办法把她保持在合适的距离。”
简凡苦笑,“和楚时飞说的一样。”
一样不留幻想的余地。
楚时飞到家时,尽量小心翼翼的。毕竟现在已经接近1点了,莫城应该已经睡了。
他轻轻推门,然后带上门。尽量小声地换好鞋,连灯也不敢开,几乎撞倒了沙发。
“啪!”
一片光明。
“我以为你睡了。”适应了亮光后,楚时飞看清了灯光下的莫城。
“我在赶一份文件。”
“哦。”楚时飞在心里偷偷舒了一口气。
“嗯……我先进去了,东西还没有弄完。”
“哦。”
莫城转过身,停了一会儿,又转过来,看着楚时飞,好像很为难似的,“你说,我应该有什么表示吗?”
“什么?”楚时飞抬起头。
“我刚刚一直在想,对于晚归的恋人,应该是什么态度,需要关切地问吃了没有,为什么这么晚之类的话吗?可是想来想去,我还是什么也问不出口。这样的话,会不会很奇怪?”
楚时飞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告诉我,一般的恋人之间是怎么嘘寒问暖的,你知道,我不习惯这个。”
“别想了。我也不习惯。你去忙吧。”楚时飞低头整理公文包。
“嗯。”
在简凡那几乎没有吃东西,一回到家才突然有饿的感觉。
楚时飞想起搬来的时候有买过一些泡面,决定先用来垫垫饥。他将面条下进锅里,从空荡荡的冰箱里掏出一个鸡蛋,打的时候将蛋黄扔了,把蛋壳下进了面里。
他没有发现。只是看着窗外入神。
是的,正如莫城说,他说不出那些关心的话,对楚时飞的晚归没有特殊感觉。
而他,在做夜宵的时候,也很自然地只考虑到自己,没有给另外一个人留份。
他们两个,至始至终,都只是一个人在生活着。
习惯了谦和地为彼此忍让出一份空间,习惯了互相走动而不侵犯彼此的领地,习惯了在狭小的空间里不会相互磕绊。他们把这里叫做家,其实,这里只是一张床罢了。起床后,他们依旧是两个人。
仅此而已。
没有盐,他伸手将调味包撕了。整整一包,一锅红辣辣的,蒸腾起的辛辣味,熏得人眼睛发涩。
“啊——案子终于拿下了。”楚时飞一伸懒腰,颇有重获天日之感。
“是啊。而且委托方好像很满意呢。”方契由衷地感到高兴。都知道楚时飞是拼命三郎型,而且自己不休息,也见不得手底下的人悠闲,搞得一般人等都苦不堪言。终于搞定了案子,这回可以名正言顺地休息了。如果再不好好放一个假,恐怕女朋友连他是谁都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