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童话 第四卷————语秋
语秋  发于:2010年09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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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刚到2208房门外,服务员也到了。房门打开,赵有德和周立丰直冲卧室,一眼便看见床上一动不动的小秋。

俩人扑到床前,赵有德将手指放在小秋鼻下探了一探,拦腰抱起小秋就往门外跑。周立丰想赵有德比自己高壮体力好,他抱着跑得更快,无需争抢,跑在前面去按电梯。

出了电梯,赵有德说:“钥匙在裤兜,快去开车。”

周立丰掏了钥匙,跑出去到停车场把车开到酒店门口。那个报信的服务生跟在身后喊到:“哎,我的那个……”

赵有德头也不回地说:“会有人跟你联系。”说完钻进车里,周立丰狠踩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赵有德又一次坐在急救室的门外,里面躺的是同一个让他揪心的人。在酒店几乎没有感觉到小秋的气息,他还活着吗?应该活着吧,地震的时候有的人埋六七天还活着的,可是小秋的身体那么虚弱……赵有德回头看了看紧闭的门,已经这么长时间,要是死了早出来了,应该没事吧。

周立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赵总,看来他对你说的是假话,对我说的是真话。”

赵有德接过来一看,是自己的名字和联系电话。“这算是对我有情?他是舍不得麻烦你,让我帮他料理后事。”赵有德自嘲。

“他知道我这个人比较懦弱,遇事容易慌乱,他怕我受打击太大……如果不是刘哥搭这个桥,他若是真的去了,你不会告诉我吧。”

赵有德想了想说:“可能不会。”

“如果不是跟你们公司有这个业务,上次医院以后,咱们可能会很难遇见。就算遇见,也不会说话,那我可能永远不会知道小秋……小秋的这份心意……我真是太惭愧了!他把一切都想得周周道道……我……”周立丰忍不住嚎哭起来。

赵有德皱了皱眉,“别哭了,小秋还没死,哭什么!”

周立丰忍了忍,哽咽着说:“都这么长时间了。”

“这才不到一个小时,上次比这长多了,在外面等得快煎熬死了。上次你死到什么地方了?有时觉得你真过分。”

“是,我也觉得自己太差劲,小秋因为对我没信心,才会放弃自己生命。”

“小秋想的太多,但总是为别人着想。”赵有德叹口气。“我昨晚一直在想他为什么要自杀,随便他跟谁,都会爱他疼他,可是他为什么还要自杀。想了一个晚上,终于想明白一些。”

周立丰擦了擦眼泪说:“我昨晚也睡不着。又盼着天亮,又怕天亮,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消息。老天还算开眼,这么快就有线索。”

赵有德说:“那是咱们小秋让人过目不忘。我记得第一次在丽都看见他,他戴着个棒球帽,压着眉毛,显得眼睛特别漂亮。我就看了一眼,就陷进去拔不出来了。”

周立丰说:“我第一次见小秋喝醉了,第二天清醒过来根本没印象,然后周围的人各个都说昨晚那男孩漂亮得要命。第二天乔良又带他见我,他只看了我一眼就再不肯理我。”周立丰陷入对回忆中。“我很幸运,他当晚还是跟我回家,然后六个月……六个月在一起朝夕相处。我真的想把他当作最心疼的宝贝,可是最后还是把他丢了。小周老说我爱的是他的脸,说我对他是怜不是爱。他虽然表面上看着乖宝宝一样,但心总是离得很远,以至于我自己也怀疑,我也许爱的只是他的脸,我对他也许并不是爱。他跟我告别的时候说我们的爱有时差,就象跳舞踩不到同样的节奏。”周立丰说着说着,眼眶又湿了,低下头,用纸巾擦拭。

“他不跟我,我想,主要还是因为我儿子的缘故。他说如果有来生,想做我的儿子。我想小秋一定是深深感觉到小枫的恨意,他自己跟父母那样,不希望我们父子关系因为他而破裂。你不知道小秋以前多恨我,多抵制我,每次我都要用非常手段才能得到他。可是……他太寂寞了,他想要多一点爱,尤其是这种有一点点父爱感觉的爱。虽然我不想承认我们之间巨大的年纪差异,但是我的行为中,总是习惯性的带有父辈的霸道和关心,那是他渴望的。”

两人回忆着跟小秋在一起的点滴,时间过得快了些,手术室的门打开,医生护士们出来。

“病人情况还很不稳定,现在送重症监护室。”

第二天,小秋从重症转到特护。

还是上次的那间豪华特护病房,还是那位王护士。当然这都是赵有德的安排,那位王护士照顾小秋一个月,对小秋比较熟悉,照顾起来更方便。

进入特护病房,俩人分别站在床的两侧仔细打量小秋。那露在白色被单外的脸,已经瘦得不成样子。周立丰看了看吊瓶下挂着的牌子,密密麻麻正反两面写满。

王护士说:“把这上面的药都吊完,基本上就是二十四小时不停。”

周立丰客气地说:“那要辛苦你了。”

王护士说:“最辛苦的是病人。”

周立丰叹口气说:“他昏迷着,哪里知道别人为他这么辛苦!”

周立丰的手机突然急促地响起来,周立丰一看,是张青宏打来的。张青宏是不是有心灵感应啊,周立丰暗忖。

电话刚放在耳边,就听到张青宏的咆哮。“周立丰,你个混蛋!”

周立丰被骂得有点懵,把手机离耳朵远了些,听见张青宏悲愤的声音继续传来。

“我收到小秋的遗书!他现在人呢?他在哪里?”

遗书?周立丰愣了一下,回话说:“他现在在医院,他给你寄的信是遗书?”

“他他他已经出事了?他现在怎么样?”张青宏急得结巴了。

“在医院,暂时没事,但是还没醒。”周立丰低声说。

张青宏压制住心中的怒气,稍微缓和了语气说:“我会尽快赶来。”然后挂掉电话。

赵有德听着周立丰打完电话问到:“张青宏的消息真灵通,他是不是跟小秋有心灵感应?”

“他今天早上刚收到小秋的信,是遗书。”

“小秋……还是更信任他。”赵有德说。

中午的时候乔良来了,他将手里的保温桶放到床头柜上,坐到床边去看小秋。看了一会,转过脸问周立丰:“什么情况?”

“送来的时候已经出现心脏衰竭还有其他很多器官功能衰竭,医生说再晚两个钟头就没救了。”

乔良轻轻地摸着小秋的脸,心疼地说:“哪还有个人样子?刘哥昨天跟我说他失踪了,我就急着给你打电话,刘哥说让我先别添乱,等今天问问情况。”乔良说着说着便悲愤起来,“周立丰,我把小秋好好的人交给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上次他出事差点没命,你竟然不告诉我?你怎么能不告诉我?”

周立丰脸色变了。“你们都怪我!张青宏张口就骂我!都是我的错!我混蛋!你要真关心他一两个月不跟他联系?你要一直跟他联系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都来怪我!你把小秋交给我的时候他真的是好好的吗?”

“我当时跟你说过他有很多问题,让你考虑清楚。”乔良大声嚷到。

“我怎么知道他的问题这么多这么复杂!”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我混蛋!行了吧!你们都是爱他,就我是害他,行了吧!”周立丰也喊起来。

一直冷眼旁听的赵有德发话了,“吵什么吵,要吵闪远点吵!小秋听见会难过。”

周立丰红着眼圈闭上嘴,乔良也不吭声了。

过了一会,乔良打开保温桶,低声对周立丰说:“我给小秋炖的汤,看来他也喝不了,你们也辛苦了。”说着找了纸杯倒了两杯,递给赵有德和周立丰。赵有德接了喝了一口,赞到:“好喝,乔良的手艺名不虚传。”

周立丰却依然恼怒着不肯接,乔良便硬塞到他手里。“对不起,我心里着急,我知道你对小秋很好的,喝点汤,你看你整个人一点精神都没有。”

乔良这软话一说,周立丰再也绷不住,眼泪珠子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立丰,别哭啊,多丢人啊!”乔良也找不出合适的语言来劝。

“丢人就丢人!”周立丰嘟囔着进了卫生间。

10.遗书

乔良有些歉意地看着周立丰的身影,赵有德摇摇头说:“还是太年轻,心理承受力太差。唉,他心里也委屈得很,大家都针对他,我也骂他,你也骂他,张青宏也骂他。其实我也该骂的,黑锅全让他一人背了,要不你也骂我几句,让他找找平衡,让我也心里稍微舒畅点。”

“你?你当然该骂!偏不骂你,让你心里憋着!”乔良瞪了赵有德一眼。

过了一会,周立丰从卫生间出来,坐在沙发上两眼瞅着窗外发呆。乔良说:“立丰,赵总,你们去吃饭吧,我在这呆着。”

周立丰说:“不去,不吃。”

乔良说:“你怎么跟小孩一样,跟我赌气啊!我道歉还不行?”

周立丰说:“我跟你赌什么气!我就是没胃口吃,不想吃。我一想到小秋绝食,就不想吃任何东西。”

“啊,这次是绝食?幸好他没有直接从22层跳下去。”乔良想想有些后怕。“可是……立丰,小秋为什么又自杀?是不是又犯抑郁症?这个一定要弄清楚,否则他还会有自杀的可能。”

“啊?不会吧?我去找段医生问问,他就是这个医院的。”周立丰站起来就要走。

“哎哎,你也看看这会几点钟。”乔良拦住他。

“小秋来找过我一次……”段医生翻翻记录,“六月初的时候,好像是你们的感情出现问题,他很难过,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跟他说要问自己的心,弄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然后朝着这个方向去努力,就算没有成功,至少不会遗憾后悔。我跟他说可以犯错、可以失败,但不要让自己后悔。他走的时候情绪还算不错。至于他这次的自杀,我个人认为应该不是抑郁症的缘故,因为他是经过深思熟虑。抑郁症病人自杀是随性的。等他醒来后我跟他谈谈,现在得不出更多的结论。”

段医生说话的这种冷漠口气以及脸上平淡的表情让周立丰很不舒服,他觉得每个人都应该为小秋牵肠挂肚才对。“那他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他做出自杀这样的决定也不后悔?”周立丰似是问段医生,又似自言自语。

“只有他自己知道。我是那样建议,但他并不见得能做到。”

“恕我直言,您的这些建议没有实际意义,每个人都懂得这道理。”周立丰不客气地说。

“成年人不需要说教,需要的是自己的观点得到别人的印证和认可,因此这段毫无实际意义的话在那时对韩语秋就有了特殊意义。”段医生并不恼怒,但下了逐客令。“周立丰,你还是回去陪韩语秋吧,病人对亲人对自己的态度非常敏感。”

周立丰叹口气说:“谢谢你,希望回去后他能醒了。”说完又想,不对,如果他已经醒了,那么自己又一次在他醒来的时候不在他身边。

乔良自告奋勇去机场接张青宏,他想第一时间看小秋的遗书都写了些什么。考虑到自己只跟张青宏见过一面,乔良写了个纸牌,在出口处举着。果然,张青宏看到自己的名字,很纳闷地盯着乔良。

乔良伸出手与张青宏相握。“你好,我是乔良,还记得吗?”

“哦,记得记得,良哥?不好意思,没想到你来接我。”

“我是闲着也是闲着,小秋还没醒,呆在那里压抑得很,出来透透风。”

“还没醒?”张青宏眉头皱成疙瘩。

“唔,是啊!你待会见立丰别骂他了,我中午都把他骂哭了,真没想到!他心里也难受的很……”

“其实我知道他待小秋还算不错。可是早上我一到公司,收到信,我当时……当时,我实在没话形容当时的心情,因为我从来没有过类似的感受。心里又惊又痛,立刻就喘不上气。好像不是小秋死了,而是我要死了,魂飞魄散!”张青宏回忆着当时的感受,脸上现出痛苦的表情。

当时他看完那封信,脸色煞白,身边的同事立刻感觉到他的异常,关心地问他是不是病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魂终于回来了,才给周立丰打的电话。

打完电话,他去向老板请假,这才刚回来没上几天班,又要请假。老板并没给他太难看的脸色,只是问他:“青宏,你的私事什么时候可以处理完?”

张青宏很愧疚,老板越是这样他越是觉得愧疚,私人公司,每个人都要顶一片天,上次是先斩后奏一走就是两周,这次他不好意思说走就走。

“我这次一定尽量把事情彻底解决,如果……如果您觉得我影响了公司的正常运营,那我辞职吧。”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再说你突然说辞职,我一时半会到哪里找合用的人?”老板叹口气,“你要请多长时间?”

“大概又是十天半个月吧。”张青宏实在是不好意思开口。

“下周一回来上班。”老板考虑了一下。

“好。谢谢。”张青宏决定先去看看情况再说。

“能不能让我看看那封信?”乔良打断张青宏的沉思。

张青宏从包里掏出信递给乔良,乔良打开的时候,手指头竟有些颤抖,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差一点,这就成了真正的遗书!

乔良颤抖着打开折了四折的纸张。

“宏哥:对不起,我又辜负你了。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离开了。离开人间,去我的天堂了,你不是说过我是天使么,我回家去了。你别怪立丰哥,也别问他,他一无所知,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想了很久,考虑的很清楚,不是一时冲动。那张卡请你拿给我妈,密码是她老用的那个,别告诉我妈实情,就说我在外面挣的钱。但这样说我怀疑她肯不肯收卡,我想来想去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她既收下卡又不难过呢?只好麻烦你想办法了。是不是很为难你?这封信你帮我一直留着,如果将来他回来,你拿给他看,我要让他一辈子不安心,不过也许他早已不介意。我是不是太贱?还是会想他,还是不甘心。我请老赵帮我处理后事,当然他也全不知情。如果瞒不住我爸妈,如果他们肯要我,你可以找他要我的骨灰。我爱你们。我飞走了。”

乔良默默看完,将信还给张青宏。小秋信里压根没提到自己,周立丰说的对,把小秋推出去之后,对于小秋身上的那些麻烦,他总是想逃避,所以和小秋慢慢生分了。乔良调整了一会情绪,发动了车。

“良哥,你先给我讲讲小秋的情况吧。”张青宏很急切。

“让他们两个讲吧,我也不是非常清楚,他上次住院我都不知道,这次也是我刘哥意外撞上才知道的。不过从他信上看,他本来是想跳楼的,不知为什么改了主意,否则这封信早成了真正的遗书了。他大概想安静从容的离开,采取了不太激烈的绝食。他们如果晚两个小时找到他,这封信也一样成为真正的遗书了。”

来到病房,张青宏瞅了一眼周立丰,周立丰有些紧张地从床沿站起来,默默走到一边,把位置让给张青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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