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浚旸有点紧张地掏出钥匙，打开门后侧过身让身后的阳念群先进去，在门口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进去。
「客房应该是还没有灰尘，东西我都没有移位子，你就当是自己家吧。」佟浚旸脱掉外套边开冷气。
阳念群只是轻轻点个头，静静地回到一点也不陌生的客房去，徒留佟浚旸一脸呆滞地站在客厅。
再回到佟浚旸家住，这可全都要归功到阿前身上去，他以要和阿华出门旅行为由，硬是将阳念群赶到佟浚旸家去，所有附议通通无条件驳回，以「担心念群安危」挡下了阳念群所有抗议，尽管就算他没有出去旅行也没有尽到什么保护阳念群的动作。
天知道要他再住进来是多煎熬的事，尤其是要面对刚刚告过白的佟浚旸，而且还就住在他隔壁房……天啊！他应该以死相逼抵死不从的！
另一边的佟浚旸也并不好受，他才刚发现自己对念群的心意，现在就要让他跟他又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这真的是一种折磨！
这样怪异的气氛下，两个人的同居生活，再次神秘的展开。
「念群……Oh sorry！」
门开的瞬间阳念群正在换衣服，原本对正常人来说极平常的一件事，发生在他们身上就是该死的尴尬！佟浚旸有点挫败又像是生自己的气的回到客厅去，开始担心这段时间会很「难熬」。
一分钟之后阳念群才从房间出来，满脸通红根本没办法酷酷的说话，「以后……请先敲门。」
「呃、好……」
「什么事？」
「什么？」
「你刚刚进来叫我，什么事？」
「喔！」佟浚旸发愣似的呵呵傻笑，「我都忘了，买菜，要一起去吗？」
「以后住着就把那里当你家。我记得你喜欢吃海带？」佟浚旸边在购物车里放了一包海带边开口。
阳念群倒是惊讶他记得他喜欢些什么，「嗯。」
「也不用觉得尴尬啦，你都来住过了嘛！虽然你后来走了……呃……那是我的错。」他看见阳念群瞥了一眼过来，颇不自在的轻咳，「反正你也不用紧张啦，我——」
「好像是你比较紧张吧？」阳念群挑了一颗色泽美好的高丽菜，很中肯的说出事实。
佟浚旸被揭穿，很没面子的微红了脸，「真不给我面子。」
阳念群显然很开心，一整路一直到回到家，心情都处于极好的状态。
「你去洗澡吧，我来洗碗。」阳念群抓起碗开始冲水，被眼前的刘海挡住了视线，很不舒服的皱了皱眉头。
身边忽然静悄悄的没有了回应，佟浚旸并没有回答，阳念群转过头去，却撞见佟浚旸正一脸正经的盯着他看。
「怎、怎么了？」
「我怎么觉得你很轻松的样子？」
「什么？」这佟浚旸是怎么了？忽然说了一句怪话，「什么轻不轻松的？」
佟浚旸拉开了餐桌椅坐下，吁了口气才开口，「对发现自己心意的我来说，要再和你生活真的很困难……我不是指讨厌，而是……怎么说……我很慌、我会紧张。」
「谁说我轻松了……」阳念群一脸「你活该」的样子，但微颤的手已透露出他的心情，「只是我很庆幸，反正现在和你是对等的关系，我又何必老是一个人痛苦得要命？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我哪可能轻松。」
佟浚旸站起身，站到他面前替他拨开了刘海，淡淡的笑了，「但是你的好心情，我希望可以持续。至少看着你笑笑的，我也会很开心。」
说到这个阳念群又想起今天下午买菜时佟浚旸的矬样，立刻很不给面子的给了个白眼，「好啊，只要你继续脸红。」
「阳念群！」
阳念群关掉水转身，「好吧，看来是有人不高兴我住这里，我替你洗完碗就去找地方睡觉。如果钥匙在小高那边的话，可以去找小黑或牟立新——」
佟浚旸手脚很快的抓住他的手，「喂！不准随便去谁家睡。」
「可是你生气了。」
「我没有。我……哎哟……反正、反正你就给我好好住在这里，要看我脸红我就脸红给你看！」
……
「哈哈哈哈哈哈——」
阳念群立刻捧腹大笑了起来，扶在流理台边边喘边笑，「你知道你这样很好笑吗？」
佟浚旸挑眉呆立，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能够看到阳念群笑得那么开心是他始料未及的，可是问题是让他笑的原因是自己……真是无言啊。
「真没想到这一对等起来，竟然是你欺负我。」
「天地良心，我哪里欺负你了。」阳念群继续洗碗，不理会他的控诉，「前哥也很奇怪，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我搬过来，还怕我遇到什么坏人吗？之前也没听他在说担心我什么。」
佟浚旸自然不敢告诉单纯的阳念群阿前真正的用意，但也真是不枉费他被阿前用泻药暗算那么多次，这交情换来和念群独处的机会，应该很划算吧。
「那Hoca还开店吗？」
「开啊，反正小高和我都没事，所以还是会过去开店。」
佟浚旸轻轻皱眉，会开店，代表那帮喜欢在言语上开念群玩笑的人都会在，也代表牟立新会在……
「那我载你上下班。」
「我上班的时候你还没下班吧？」
「你可以跟我过去医院。」反正他可以多一秒跟着他都好，只要念群可以少一秒和那只牛在一起。
阳念群全然不知佟浚旸的小人之心，倒是很直接的婉拒，「我不喜欢待在医院，我自己去就好了啊，而且我还打算去找白天的兼差。」
佟浚旸立刻倒了眉，「不行！」
「为什么？」
「你每天都工作到半夜十二点多，天亮还要过去帮到十点，还找白天的工作？」
「我要赚学费啊！而且又不可能在你这里或Hoca住一辈子。」
佟浚旸张嘴想回些什么，却又收了口，脸竟然又微微红了，只在阳念群感到莫名其妙的眼光下咕哝了句「在这里住一辈子也没关系」就洗澡去了。
阳念群先是呆了一下，立刻涨红了脸转身洗碗转移往意力，「谁要住这里一辈子……」
趁佟浚旸洗澡期间阳念群拨了电话给姊姊，姊弟两人许久没有聊天，一讲起体己话来又眼眶红了，一通电话讲得断断续续的。
『你现在住在哪里？』
「呃……佟医师家……」
『佟医师家？可是你……』
「啧，就……」
阳念群没人能倾诉，反正是最亲的姊姊，只好把这段时间所有他和佟浚旸间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
『真是辛苦你了，念群。我可以跟佟医师讲话吗？』
下意识的转过身，阳念群这才发现佟浚旸已经站在门边不知道多久了。
「那个……姊说要跟你讲……」
佟浚旸走进房间，微笑的轻揉他的头发，无语的心疼刚刚那些对话内容，才接过手机。
阳念群不知道两人到底在短短的三十秒内讲了些什么，只是佟浚旸看着他时那种温柔的眼神，他想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第九章
日子就这样还算平静地、有点荒腔走板地继续。
不，感到荒腔走板的，应该说只有佟浚旸。
阳念群依然有时候酷得要命，有时看枪战电/影看到入迷、有时候整天不见人影跑去打工，佟浚旸早上起床时阳念群早就过去Hoca帮忙早上的咖啡厅时间，十点回家他人已经在医院工作了。
唯一见得到他的时候只有晚餐时间，有时候甚至连晚餐都见不到，然后佟浚旸便傻傻的等到半夜在沙发上睡着。
感觉好像变换了身分，变得小心翼翼的是他，想多看到人的是他，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也是他。这下他可尝足了当初阳念群所受的苦头，而阳念群就像当初的自己，完全不懂他的「相思之苦」。
在过了两个礼拜如弃夫般的生活后，佟浚旸决定探妻去。
阳念群依然是熟客聊天的好对象，吧台坐满了熟客你一言我一句的和他闲聊，看起来人气依旧。
小高远远就看见佟浚旸黑着脸在角落坐下，眼光根本没离开过正忙得起劲的阳念群，一猜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念群，六号桌拿铁。」唉，前哥不在，负责当坏人红娘的就是他了。
「好。」手脚快速的冲了一杯拿铁走过去，阳念群这才发现佟浚旸的到来。
「浚旸！？你怎么来了？」直接叫名字是佟浚旸不厌其烦地更正他，并威胁再叫他佟医师就把他抓到医院去打针的成果。
佟浚旸微笑，「没有，有空就过来走走。」
「你吃过饭了吧？我弄些东西来，你自己坐坐，我还得忙不能陪你聊天。」
「可是你在和别人聊天。」这是控诉。
「那是工作之一。」这是反驳。
阳念群转过身去看了眼小高，瞧见他点了一个头默许，这才坐下来陪他。
店里那些在佟浚旸和阳念群吵架时也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偷偷在注意他们。几个月前闹得众人哗然，现在却相安无事的坐在一起，看他们的样子又不像在一起了，人人都想看看现场实况转播，说不定随时会有最新战况。
「前哥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华哥的假有那么长吗？」阳念群望着自己住了几个月的房门，忽然很怀念这里。
佟浚旸支支吾吾地应了几声，心虚得低头喝咖啡。阿华只有一个星期的假，他早在一个礼拜前就接到阿前回国的电话了。身为老板的阿前显然决定就这么失踪下去，天天在家当「闲」妻，认定让他们两个住在一起迟早会有好事发生，但他却全然不知自己是帮倒了忙，好心的阳念群就怕小高和阿春会太累，一天到晚往这里跑，他们反而没有见面的时间。
「我……最近很少看到你。」佟浚旸率先展开下一波控诉。
「喔，现在是暑假嘛，所以白天在以前的补习班当辅导老师，可以赚钱又复习以前的东西，说不定以后的工作就有着落了。」
佟浚旸不太认同地皱眉，「你真不像个孩子。」
「我已经二十一了！」
「我的意思是说一般大学生应该很少会把未来想得那么肯定吧？你能早点下班吗？你这样一天的睡眠时间应该不够吧？」
「嗯……差不多啦……」知道佟浚旸又要跟他争论工作时数的事情，阳念群随便敷衍了两句便回到柜台帮忙。
唉，每次要和他谈一下他工作的问题，他就急什么似的跑开。他想多点时间和他相处、多了解彼此一点，但总觉得念群似乎在顾虑或害怕些什么。
又深深吐了口气，望向他在吧台忙进忙出的样子，他总觉得这样的念群很陌生，陌生到他更希望将他占为己有……意识到自己有这样自私的想法，佟浚旸挫败的抓了抓头发，烦躁的举起咖啡猛灌，反而被拿铁烫到，狼狈的眯眼灌冰水，全被走过来的小高看见，忍不住想摇头。
「好久不见。」
佟浚旸热情的拉开椅子让他坐下，他正要找他呢，「坐啊。为了阿前那任性的家伙，真是辛苦你了。」
小高耸耸肩，「没那么严重，反正他本来就不太负责任。」
「哈哈，这句话倒是真的。对了，我有件事想跟你讨论一下……」
「你是要谈念群工作的时间吧？」小高未卜先知的反问。
佟浚旸立刻点头如捣蒜，「阿前那笨蛋虽然说是要帮我，可是我现在反而没时间遇见他，为了帮你，他几乎整天都往这里跑。」
小高点点头，「他是个善良的孩子。我可以找到人来减少他的班，但是我想就算这样做，也只是让他去找更多兼差而已。」
佟浚旸非常赞同的点头，「如果他开口，钱我可以帮忙，但是他总是不说。」
「佟医师，」小高确认阳念群正在忙着特调没有空过来才开口，「其实念群会这么积极的找工作，不只是想赚学费。」
「什么意思？」
「念群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生长的你比我还了解。他很难去得到什么，却很容易失去一切。他还没办法相信你吧？我想他连你们之间下一步该怎么走都还没分寸。他很不安，他得确定他在你不喜欢他后，还有个去处。」
佟浚旸沉着脸听着，目光一直停在远方的阳念群身上。
「你也不必说什么你一辈子都会爱他的誓言，也许你明天就发现你根本不喜欢他，谁知道呢？」小高轻轻叹了口气，「他比谁都需要一个去处。」
佟浚旸闭起眼睛，一阵难忍的不舍从心底油然升起。
他很难去得到什么，却很容易失去一切……
他比谁都需要一个去处……一个去处……
小高站起身，拍拍他的肩，「我正好有个朋友可以过来帮忙，我会叫念群早上不用过来。要让他不起疑又让他多休息，也只能这样。」
佟浚旸感激地笑了笑，看着小高回到吧台去，阳念群正和小黑在吵嘴。
阳念群十分钟之后捧着一杯卡布奇诺走过来，看来是忙一段落了，「十点多了，你还不回家吗？」
「我明天早上没有诊，我等你一起回家。」
「说到明早……」阳念群在他旁边坐下，啜了一口咖啡，「小高刚刚说，他有个厨师朋友可以帮忙，说我以后咖啡厅时间可以不用过来了。」
佟浚旸扬眉，小高的效率可真快啊，「这样你就可以多睡点了，早上不用那么匆忙。」
「可是这样我整个早上都有空啦，补习班是下午一点到六点，我看看要不要再找……」
「阳念群。」佟浚旸沉下声，他知道这招对阳念群最有用，「你要把你自己累死你才甘愿吗？」
阳念群无辜的反驳，「可是我觉得还可以……」
「你知不知道我会担心？」佟浚旸声音柔了下来，语气里却有满满的不舍，「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要让我心疼死吗？」
「浚旸……」阳念群闻言，脸又很不客气地红了起来，却被佟浚旸的话震慑不已。
「我宁愿你睡整天也不要你那么累。如果……你担心什么，为什么不找我讨论？」
像是被戳到什么痛处，阳念群的手握紧了杯子……佟浚旸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佟浚旸挫败的又搔搔头，「要怎么样你才能知道……如果你愿意，待在我家一辈子都好。」
这是变相的再次告白，迟钝如阳念群还是听出来了。
「赚钱机会很多，你要是缺钱先跟我拿也可以——就当借的。就算你要玩整个暑假都好。」越讲越打结，佟浚旸觉得自己快发疯了，「反正，你不要乱想东想西的。」
阳念群呆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他发现，所有人说他是白痴，好像都挺有原因的。
「谢谢。」
「不用道谢啦……你不要太累就好了。可以给我柳橙汁和焗烤饭吗？我晚餐没有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