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之徒(出书版) by 于枫
  发于:2010年09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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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因為向自己的家人坦誠是個同性戀,陽念群被趕出了家門。
就在他無助地站在街頭,茫然失措時,
那影響他生命最劇的男人竟出現在他的面前。
佟濬暘,他的家庭醫師。
是他的出現讓他發現了自己的性向,
也是他讓他忍受了隱忍暗戀心情五年的苦楚。
為了愛情成為亡命之徒的他,
是否能從這男人身上,汲取一點點的溫暖呢?
第一章
他们说,那首歌是这样唱的… 
Desperado, why don't you come to your senses……
二〇〇四年,发生很多事的一年。 
十二月,罕见的冬台袭台,许多人说是因为气候异样变迁,或许《明天过后》的情况真的会出现。 
二〇〇四年眼看就要这样过去,阳念群决定了一件考虑许久的事情:向家人Coming Out他是个同性恋。 
所以,在二〇〇四年的岁末,他不是很惊奇的被赶出家门。 
他还记得冷静的跟正在客厅看报纸、泡茶和织围巾的爸爸、妈妈、姊姊说出自己是同性恋时,那一刻的沉默,就像所谓的暴风雨前的宁静一样。 
火辣辣一掌打在阳念群脸上,痛!真的很痛,可是,或许比不上心里的痛吧。虽然早就明白家人不会认为这是什么光采的事情,但至少还曾经奢望过爸妈可以拍拍他的肩膀跟他说没关系。 
爸爸的脸因为愤怒扭曲着,平常不苟言笑,一点表情都没有,难得看见他有别的情绪竟然是因为他这个不肖的儿子跟他说他是个GAY,真是讽刺。 
「你是不是男人?好好的人不当去当个同性恋!?说!是不是跟什么坏朋友鬼混瞎混的才会这样?我早说过你不准……」 
「爸。」他没有抬手去抚自己痛得要命的脸颊,到底这是什么可笑的尊严,他后来想起来都觉得可笑。「和我的朋友都没有关系,我在国中就发现了。」很想回应他,他平常把他管得好严,就算要交个稍微爱玩一点的朋友都不可能,哪里来的圈子里的朋友? 
爸爸扬手又要打他,妈妈抓着他的手,大声哭喊着,他并不想让妈妈哭的。爸爸抓着阳念群的衣领,没了平常的气质和气度。他现在只是个被气疯了的平凡人。阳念群自嘲的笑着,这是他第一次和爸爸那么近距离的对看着。 
爸爸,你都可以这样表现你的情绪了,我为什么不能大大方方的说我是个同性恋? 
一旁的姊姊也上前来支开爸爸,她看了阳念群一眼,他感觉到的不是歧视恶心,那个眼神中有着隐藏着的,鲜少显露的亲情。 
「不要,不要打了。」 
「念慈,你让开,今天我没打醒这不孝子,我阳青峋算白活了!」 
摇摇头,或许只有现在,他才会想到他是他的爸爸,才会想到他应该要管教他。阳念群轻轻的笑了,算是笑断了这二十年来薄如白纸的血缘,喀的一声在他们面前跪下。 
「爸、妈、姊姊,我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跟你们坦承,我不会后悔。」 
爸爸挣开姊姊指着他,像指着一只肮脏的狗。「好!你给我滚出去,就当我没有生过你!我没有你这没骨气的儿子!」说完转过身,回到房里去。 
是他,在这短短的五分钟之内把家里搞得乱七八糟,把看起来平静无波,其实暗潮汹涌的家,搞得天翻地覆。就连他不后悔的整理行囊时,妈妈的哭喊都可以装作听不见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阳念群才真正的感觉到自己的无助。 
身上为了这一天而存的钱只有五万块,朋友可以说一个都没有,这样一只皮箱出来,他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从没想过的恐慌现在才慢慢涌进心里。 
正想着要怎么打理日后的住处,电话便响了,是姊姊打来的电话。阳念群挣扎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手接起电话。 
姊姊说妈妈哭得很伤心,爸爸只是一直抽烟,她会照顾他们,要他先找地方安顿,她会和爸爸说说。听到姊姊这样说,原本流不出来的眼泪,就这么夺眶而出了。 
「姊……你不讨厌吗?」 
电话那端的姊姊叹了口气,『我的人生已经被爸妈安排得理所当然了,我只想你别像我一样。但是念群,你要了解,有勇气出柜,就要有勇气面对。』 
阳念群又怎么会不明白?但这块领域对他来说实在充满太多未知,他站在这里,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往下走。 
擦掉不小心流下来的眼泪,他向自己发誓以后绝对不能哭,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他没有权力哭,因为他一个人,不会有人来替他舔舐伤口。从今以后就只有……一个人。 
阳念群一直到十一点都还不知道今天要睡哪里,只是拿着简单的行囊,走回高师大对面文化中心的公车站牌椅子呆坐。一直都是暖冬的高雄,在晚上也终于有了那么点低温,他低声不停抱怨这样的低温在他出走的这天刚好开始。 
脑子里忽然浮现老鹰合唱团老歌的旋律。这首歌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在广播里听过,那时候还不懂英文,只知道主持人说是老鹰合唱团二十几年前的歌。因为爸爸不喜欢孩子买CD,所以他一直没有把它学起来,也不知道它的歌名,对这首歌的印象只在旋律。 
这首歌是不是在对一个受伤很深的人唱?因为它好像在劝他些什么,后面的旋律也有一种让人感到温暖的感觉。 
「念群?」 
一个隐含不确定的声音传来,阳念群有点讶异于在这偌大的城市里有其他人熟识他,连忙转过头去望向声音来源,一种颤栗的眷恋感袭上心头。 
「佟医师……」 
是的,眷恋。 
面前这个斯文好看的人原本该是怎么看也不像会是和自己有所交集的人,但是如今他却是左右他一举一动的重要存在。
佟浚旸,家里的家庭医师。 
是他的出现让他发现自己对男人的性向,也是他让他隐忍了五年的暗恋心情,但是他却没有资格开口要求一点温暖。这种事,说出来不但让人生气,也让人觉得恶心。 
「念群,你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像是看出来阳念群在晃神,佟浚旸又走近了一些。 
「没什么,跟朋友出来,正等车回家而已。」阳念群想躲开他,很理所当然的撒谎。 
「你真的没事吗?我看你脸红红的,是不是太冷了?我送你回去?」 
看他看到发呆差点露馅,阳念群慌忙低下头,摇手说:「不用了,车子快来了,不用麻烦佟医师。」 
佟浚旸挑了挑眉,往站牌看去,显然不是很相信他的话。「一,公车十点半以后就没发车了;二,这里的车次根本没坐到你家的。你还要说谎吗?」 
拙劣的谎言被佟浚旸戳破,阳念群有些恼怒,谁想到会在这算是落难的时候遇到他,尴尬得想逃开,却又想多待在他身边一会儿。 
「关你什么事?我高兴在哪里就在哪里。」他逼自己冷漠的回答,拿起行李就要走人,却被佟浚旸一把拉回来。 
手碰到的地方漾开一片暖意,阳念群轻喘了口气,却没有勇气抽回自己的手。 
「念群,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拿着行李?」 
如果他跟他说他因为坦承自己是同性恋而被爸爸赶出来,他会怎么反应呢?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逼他,而他又在对抗些什么呢? 
阳念群轻轻推开佟浚旸,哀伤的看着他,「我没事,不用管我了。外面很冷,你快点走吧……」 
如果他可以坚决的离开,或许他就多了一个可以讨厌他、不那么喜欢他的理由。 
「不行,我不能丢你在这里,好歹我也是你的家庭医生。」 
阳念群即使知道,他只是他的家庭医师,除此之外别无瓜葛,却又不想从他的嘴中听他说出口。 
不知是寒冷的天气还是冰冷的心,阳念群的声音有着一丝颤抖,「只是……这样吗?」 
虽然不是很懂阳念群这句话的意思,但总算是把他留下来了。「念群,发生什么事情了?跟我说我可以帮你的,你怎么会一个人提着行李在外面?」 
阳念群深深的看了佟浚旸一眼,心中五味杂陈。「我被爸爸赶出来了。」眼神失去了焦距,他的视线穿过佟浚旸的镜片,望进了他的眼中。 
佟浚旸先是紧紧的皱眉,然后低下头深吸一口气,拉着他坐下,「怎么了?和阳先生吵架?」 
阳念群站起身,深呼吸一口气,再次拿起行李,哀戚的笑了。 
「我是同性恋。」 
一辆车疾驶而过,在空气中划过另一道冷空气的足迹。 
假装无视佟浚旸脸上惊讶的表情,阳念群转身走去,不断提醒自己,虽然心好痛,可是不能哭……这该是他要接受的结果,无论有多少人会接受,他这个新的身分。 
佟浚旸从惊愕中清醒过来,这才发现阳念群已经渐渐走远。他的背影是那么孤寂,那么薄弱,他只是个半大的孩子,究竟是用哪里来的勇气Coming Out的? 
佟浚旸飞快的追上阳念群,抓住了他的手。佟浚旸的举动显然让阳念群感到惊讶,抬头望向微喘的他。 
「So What?」佟浚旸皱眉,「你以为我会看不起你?那你也真是看不起我了。」 
知道佟浚旸并不觉得恶心,阳念群心中的不适感减了大半,微微笑道,「是吗?那我错怪你了……」 
「你要去哪里?你今天才被赶出来的吧?你有地方住吗?」佟浚旸不是很放心的一步步追问。 
他好像把他当成小孩子。阳念群不是很高兴的撇撇嘴,「总有地方去的。」 
佟浚旸叹了口气,从包包里拿出一副绒毛手套塞到他手里,「戴上吧,否则会冻伤的。」随后拿出手机兀自拨号起来。 
看着手中墨绿色的手套,阳念群眼眶忽然一红。渴望他的温柔好久了,但他不希望是在这一刻……狼狈而懦弱,这用同情换来的关切,虚幻地让他心酸。 
「念慈?我是佟医师。」 
一听到他打给姊姊,阳念群连忙就要抢下他的电话,却被佟浚旸眼明手快的闪过,拽住他的手不让他动作。 
突来的温暖碰触让他羞红了脸,明明眷恋却又不敢停留,他只好故作粗鲁的松开他的手,戴上他给的手套。 
「我在路上遇到念群,事情我大概知道了,我先把他带回去我那里,其他再说。」 
带回去他那里!?阳念群惊愕的瞪大双眼,戴手套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被他的表情逗得莞尔一笑,佟浚旸戳戳他的手示意他赶快戴好。 
「不会,我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外面。你就先安抚你爸妈吧,念群有我照顾着。」 
简单的结束对话,佟浚旸转过头看着阳念群,「走吧?」 
「去哪里?」虽然刚刚在对话中听到,他还是不敢确定,是不想去,还是不敢去,或是…… 
佟浚旸伸手替他拿行李,拉着他走到前方巷子里自己停车的地方。 
「我家。」 
这下子什么矜持什么埋怨阳念群可通通都管不着了,甩开他的手怒视,「去你家做什么?」 
佟浚旸语气也开始不好,「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在外面?不管怎么样,今晚先到我那里吧,我再替你想办法。」 
「我不要。」阳念群断然拒绝,倔强的抬起头,「我自己会解决。」 
被这小鬼搞得都烦躁起来了,佟浚旸火气不小的回问,「你一个人在外面要怎么过夜?睡这里?睡旅馆?」 
「哪里都行……你不用管我。」他完全不敢想象跟佟浚旸在同一个屋檐下过夜,不只难以想象,对他来说,应该归类成一种「酷刑」,就算他不在意自己是个GAY,他还是没办法毫不在意的和他相处在一起……就连说一句话,都觉得呼吸困难。 
佟浚旸难得失去好修养,和这小子明明就只差十岁,他还可以叫自己声哥,怎么好像就有千年代沟一样?「阳念群,不要那么幼稚好吗?你是GAY又怎么样?你在怕什么?走吧!」说着拿起他的行李拉着他就走。 
「佟……」无可奈何的叹气,阳念群只好妥协,「好啦,你先放开我,我自己走。」 
谅他不会偷跑,行李也还在自己手上,佟浚旸才松开他的手。 
坐上佟浚旸的TOYOTA七人座,车子往夜色中驶去。
这是他第一次到佟浚旸家,位于三间学校三角地带附近的大楼,这附近的房子有几栋还卖不出去,夜晚更显得孤寂。他虽然一个大男人住,居家倒是整理得很干净整齐,欧风布置还算精致。 
「去洗澡吧,我去买点吃的。不要偷溜走喔。」 
静静看他放下东西又匆匆的出门去,阳念群忽然感到一阵恍惚的悲伤。一个才认识五年的家庭医师对自己都比爸爸对自己好,悲哀?早就该放弃这种情绪了吧? 
想起这短短三十分钟看到的佟浚旸的表情,和之前在家里和医院见过那样专业又一致的温和笑脸比起来,可以说多了好几种,认识他,甚至迷恋他这五年来,他都没有看过那么多不同的他……生气的他,说笑的他,受不了自己的他,关心自己的他…… 
他偷偷喜欢着的那个他。
电视旁的音响上整齐的放着CD。从小到大可以说根本没有娱乐的管道,他对这些CD的好奇不小,立刻趋前。 
几乎都是英文歌,中文的歌手只有刘德华。披头四、史密斯飞船等等,都是课堂上英文老师曾经推荐的好歌,记得那时候自己还非常自嘲的想着不知道民国几年才可以听到这些歌;另一个区块放着的CD,全部都是老鹰合唱团的。 
老鹰合唱团?那他是不是可以找到那首在他脑中盘旋已久的旋律?那首占据他心许久,总是让他莫名心痛的歌。 
佟浚旸回来了,手上拿着食物和热咖啡,一进门就看见阳念群若有所思的站在CD架前面。 
「在看什么?来吃点东西吧。」 
阳念群搜索着那些歌名,却怎么也无法分辨哪一首才是他脑海中的旋律。「我能……听吗?」 
「嗯?」处理好食物的佟浚旸先是呆愣了两秒才点头走过来,「当然。你也喜欢老鹰?」 
「不……」阳念群垂下寂寞的眼,只是轻轻摇头。「没什么。」 
从没向人要求过什么东西,他明白任性不是现在的自己该有的表现。他不是把自己当作悲剧主角,只是什么都习惯了。习惯沉默,所以就更沉默。 
佟浚旸看着安静的阳念群,也不再勉强他什么,「来吃东西吧。」
几首歌曲过去,那首他期待的音乐,一直没有出现。他开始有着些许不安。每次只要是想到自己对佟浚旸的心意或者是被同学质疑是不是同性恋时,他永远都只能独自饮泣,独自自怨自艾,哼着这段歌抚平自己的心伤,如今如果告诉他,那段歌根本找不到,或许是他记错了,那他要怎么支撑自己? 
那不过是一首歌,但是当一个人孤单到成为习惯之后,一首歌可以是一个同伴,尤其是在所剩的东西不多后。 
「很难吃吗?」看他心不在焉,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佟浚旸忍不住问。 
「唔……不是……」 
一阵轻柔的钢琴声夹杂着因为是现场收音而收录的欢呼声,那旋律,轻轻撩起阳念群的心,连忙制止佟浚旸要按下Stop的手,紧紧拽住。「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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