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所谓的高手一个个被迷药定在那里,三个时辰内不能动;
而那个罪魁祸首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出府。
任素月恨恨的定在珊瑚面前,看着珊瑚因愧疚自责而煞白的脸,心里的懊恼像潮水般涌上胸口:居然连珊瑚也会着了那小子的道儿!看来……唉,云儿的毒术有很大的进步!也不知该庆幸还是担忧……
“儿媳,其实云儿偶尔出去玩玩,也不算什么坏事。”一直默然无语的沈母估计任素月气出的差不多了,赶紧出声替闯祸的人开脱,宠溺之情流露无疑。
“是呀,儿媳,这个礼拜以来,云儿听你的话,半步没有出水云居,也难为了他。”沈父也是一脸的陪小心。
两人老人家在说完话之余还不忘递眼色给一边安坐的儿子,多一张口多份力量,就不相信三个人还劝不过儿媳。
见状,沈玉宇只好走向前揽住她的肩头,他知道素月不是真的生气,只是纯粹的担心,更笃定这些担心在见到她那个宝贝弟弟肯定烟消云散,连说句重话都不会有,说起来,他还有些嫉妒那个家伙,素月投注在他身上的时间绝对比自己多,哼——想来就气。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只能全心让妻子安心:“放心,云儿只是调皮出去逛逛,我看天黑之前一定会回府的,再说看玉飞玉虹那两个孩子不在,可能是跟在云儿身边,多少也可以帮着他,不会有事的。”
任素月看着丈夫关切的眼眸,轻轻的叹口气,把身子靠在他身上。
她当然知道云儿不会有事,以云儿现在用药神不知鬼不觉的能耐,想来就连江湖上都少有,
可是明箭易挡暗箭难防,云儿那单纯干净的近乎婴儿般的心思以后该怎么办,这就是她不想云儿跟那个戏子纠缠不清的因由,那个世界太复杂……
还有那个太子……
“要不要派人去找云儿回来?”
耳边温柔的声音让任素月的烦躁不安的心慢慢平静下来,思考半晌,最终还是摇摇头。
她知道云儿会去哪里!
“哇,有什么喜事,府里这么热闹?”
带笑的声音从厅外飘进来,沈玉宇和任素月听到这个声音同时惊讶抬头望向厅门,等到看清门口的人影,更是惊的半天回不过神……
“我说这位公子不用走那么急,来我们这里坐坐可好?”
“公子来我们这边吧,我们这边人美声更美。”
“公子,这边这边。”
“公子……”
……
水云他们从凤仙楼出来走没多久经过一处热闹之极的地方,相较刚才的冷清,这里吵吵嚷嚷,烛火摇曳,香气熏天,完全是另一番光景。水云只不过好奇往其中一扇门里瞄了一眼,只一眼,就让各门口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掐着尖细的嗓门窜到身前,那速度,那模样……哇,十足是个看到猎物的野兽!
在包围圈快合拢的前一刻,水云拽着玉飞玉虹的手加快步子,这才冲出来。
等跑到听不见那伙人的尖细嗓音这才敢缓下脚步。
呼——水云深吸一口夜间特有的清凉空气,晕沉的脑袋顿时清明不少,对方才那股逼人的呛鼻脂粉味犹心有余悸!
尚书府和凤仙楼,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就算平时坐马车来回也需一顿饭的工夫,更别提走路,所以等水云回到尚书府时,天已经黑透了,让他连侥幸的心里都不敢有!
望着面前黑洞洞的大门,水云只觉心一阵阵发虚,就好像面前的不是一扇门,而是一张血盆大口,一旦走进去就甭想出来,脑袋是命令自己快点进去,现在提前一分,受罚的程度就轻一分,可腿就是不听使唤。
直到一盏灯笼向这边靠过来,水云才艰难的迈起步子往前走,一步一步……水云从来没觉得路还能这么难走!
“云少爷,是云少爷吗?”来人举高灯笼,熟悉的嗓音让水云紧崩的心蓦然一松,还不待来人看清他的面容就一个冲刺抱住对方的细腰,连连唤道:“珊瑚,珊瑚,我好想你!”
珊瑚看着赖在自己怀里的人,应该生气的,居然趁自己不备用药,要是其他人她早就整的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唉——无奈的摇摇头。
“你还想撒赖到几时,夫人正在厅里等你呢。”
水云听出她话里的僵硬,缩缩脖子“珊瑚,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你说呢?”
“对不起,我……只是一时心急,我不是故意的,下次我绝对不会了。”
“还敢有下次?”
“没有,没有下次了。”
水云信誓旦旦的样子让珊瑚再也板不起严肃的表情,噗哧一声笑出来。
“珊瑚——太过分了吧,你那个样子吓了我一跳,还以为你以后再也不会理我呢。”
“哼,谁叫你给我用药,这是个教训,下次再这样的话,哼哼——”
水云见珊瑚虽然凶悍却带着笑意的眼,知道她已经消气这才安下心,嘻,摆平一波了。
“姐姐姐夫呢?”
一听到这个,珊瑚脸上闪过奇异的神色。
“怎么了?我知道自己这次擅自离府姐姐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我已经准备好受罚了。”
珊瑚还是没有搭腔,只是脸色由怪异换成凝重。
“云少爷,等一下见到厅里的人,一定要把夫人平时教你的礼数分毫不差的搬出来照做。”
水云本想抗议的话在触到珊瑚从来没见过的严峻眼神下吞了回去。
不会吧?不是自己不想照做,而是……水云苦恼的挠挠头,自己当时根本没认真听,现在估计已经忘的差不多。
从大门到前厅总共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水云却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每走一步都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玉飞玉虹已经被珊瑚先打发回房间,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珊瑚走在前面倒是步履稳健,轻快的让水云心里不停地犯嘀咕,怀疑是不是她还在为被下药的事生气……
路不管有多远,终究还是会到终点,水云现在就站在前厅的雕花大门前,大门禁闭,厅内静悄悄的没有说话的声音,好象根本就没有人在,但水云知道此时肯定有人,唉……擅自用迷药“定住”一大票守卫然后大大方方的从大门走出去,这个想法是美好,行动起来也很过瘾,但是……相对的,也要付出对等的代价。
水云深吸一口气,鸵鸟的闭上眼睛,然后双手平伸猛的推开大门。
月光如银,夜寒静寂。
大门开启的声音特别的尖锐刺耳。
水云等了一会儿没听到预期的责备,不安的动了动身子,悄悄的睁开一只眼睛,谁知不看则已,一看惊的水云双目蓦的瞠大,整个人象个木偶似的呆在原地,晕红从脖颈一直蔓延到白皙的脸颊。
前厅里不只姐姐姐夫在,还有平时最疼自己的两位老人,他们此时全都盯着杵在门口的水云看,脸上表情……不知道,不是说他们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那种表情水云实在不知该怎么形容,是一种凝重,担忧,无奈,宠溺,怜惜……很多种情感的混杂体,真要说的话,很诡异。
水云由最初看到时的惊异到后来的羞愧然后是手足无措,双手不自禁的紧搅着,不知道该怎么摆。
按平时的状况姐姐会上前训斥几句,姐夫则背着姐姐一脸的幸灾乐祸,两位老人家有时在面前就好言相劝几句,不在的话嘛,通常说明水云闯的祸性质不是很严重,象上次跟火儿玩追逐游戏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的药瓶,上上次是中厅的杂乱不堪(火儿被水云惹火时故意嫁祸),再上上次……反正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那么现在两位老人家都在,说明闯祸的性质挺严重,他们脸上的怪异表情,恩,也可以说明严重的程度稍重一点,要是只是这些的话,水云不会惊异的呆住,真正让水云惊呆的是厅上最正中深红檀椅上坐的一个长的很美很典雅的男子。
水云刚睁开眼时视线正好对上他的,他眼中深重,悲哀到几乎绝望的神色让水云整个身子机伶伶打了个冷颤,瞬间如置身酷寒的冰窖,而且要是水云原来身为女性的直觉还没有完全消失的话,那个……呃,让那个美丽男子绝望的人好象,依稀,百分之九十九点九是自己。
可是,怎么可能?水云脑子回忆了很久都不记得自己何时得罪过这么一个美丽的人?
再仔细看了一会儿,水云觉得自己好象是在哪里见过他,可具体在哪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不过水云可以指天发誓的是自己绝对不可能伤害过他。
这些想法只是一瞬间的事,等水云回过神见到大家的视线依然直勾勾的瞪着他,不由得羞愧起来,还是自己闯了祸吧?
想到这里更是手足无措。
无声的僵持了很长时间,就在水云腿脚酸麻无力快跌倒在地的时候,他听到一声幽幽的叹息,不用分辨水云都知道是姐姐发出来的。
水云愧疚的望着姐姐,此时任素月脸上的神情已然只剩下无奈,她叹息一声之后站起身走向水云,水云见此,身子不自觉的向后缩了缩,喃喃道:“对不起……”就再没勇气抬起头。
“云儿……”从未有过的温柔语调让水云有些怔愣,不明所以的抬起头。
在水云的记忆中从来没见过这么温柔又满面歉疚心痛的姐姐。
“好了,出去玩了这么久该累了吧,珊瑚,快去准备热水伺候少爷沐浴。”不知道是不是水云的错觉,水云觉得最后那“沐浴”两个字有些颤抖……
珊瑚迟疑了半晌福下身子,低低地说了声:“是。”就退开了。
水云还是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这样是不是代表姐姐不追究下药偷溜出去的事了?
任素月说了这几句话后只是拉着水云进了厅内,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水云疑惑的面容。
“姐姐……”任素月不出声倒教水云更加愧疚不安起来,待到她坐在原先的椅子上,低头说了声:“对不起。”
“没什么,你以后要是想出去玩的话,不需这样,只要带上珊瑚就可以了。不过……”水云听到任素月的声音里带了丝丝的哽咽:“天黑之前一定要回府。”
水云更疑惑了,今晚大家都太反常,不只姐姐的表现不对,一向疼爱自己的两位老人这时居然一句话都不说,平时不是早抱着自己‘宝贝宝贝’的叫吗?那时会出现那副神情?
“姐姐……”水云正想问个明白,珊瑚却在这时打断了他的问话:“云少爷,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水云“哦”了一声的同时,感觉到抓着自己手臂的力道刹时弄痛了自己,莫明的看向姐姐时,她却低下了头:“云儿,去吧。”但却没有放开紧抓着的手,头也紧贴着自己的手臂,好象很累的样子。
很久很久,她才依依不舍地放开抓着水云的手。
第二十四章
今晚的月亮真的很圆,很象妈妈做的蜜桃糕,黄灿灿,粉荧荧,不用尝就知道一定很好吃。当时自己的一句:哇,天上的月亮掉到盘子里了……逗的妈妈笑了好几天。
在水云的记忆中,妈妈很少笑,美丽的眼睛里总是带着淡如烟雾的忧伤,但妈妈也从来没流过泪,至少水云没见过,她总是坚强的让人心痛,一个人辛辛苦苦的操持着整个家,无怨无恨,等到水云大到明白一个家不止有妈妈,还应该有个爸爸时,曾好奇的问过妈妈,爸爸哪里去了,结果,那次水云第一次见到妈妈流泪了,晶莹的泪珠如荷叶上的露珠滚呀滚,终于还是掉下来了……
水云那次明白为什么书上说眼泪会象断线的珍珠,珍珠晶莹圆润,妈妈的眼泪也是。
之后她再也没提过‘爸爸’这两个字眼,就算在没有妈妈的地方,因为怕自己把在心底隐藏的很深很好的思念一个不小心脱口而出。
之后之后,妈妈端出蜜桃糕经常会说:桃吃饱,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还告诉自己桃子是可以经常吃的,但杏和李子不要吃那么多……水云分明看到妈妈扭过头,快速的用手抹了一下眼睛走了出去,水云很乖,静静的吃着,没说话……
“云少爷,你怎么哭了?”
啊?我哭了吗?水云下意识的抹了下眼睛,低下头掩饰似的说:“我是太高兴了,真的,因为这次我闯祸姐姐都没有责罚我……真的……”象说给珊瑚听,又象说给自己听,虽然理由勉强的自己都不相信。
奇怪,为什么我这时候会想起这些事?水云不停的抹着怎么也抹不干净的眼泪,恨恨的。
“云少爷,别这样!”
下一刻,水云整个人落在一个温暖里,虽然珊瑚的力道让水云蹙眉,但水云很喜欢这个怀抱,有妈妈的感觉,很温暖,很安全,正因为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所以他没有听出珊瑚的声音里除了心疼之外,还带着一股侵入心肺的愤恨和无奈。
过了很久,水云整理好了自己的感情,才闷闷的道:“我好了,珊瑚。”也就是可以放开他了,再维持这个姿势,水云不保证已经呼吸困难的自己可以见到明天的太阳。
在珊瑚也是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放开他时,水云再怎么感觉迟钝,也明白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可他们都好象提前一致约定好似的箴口不言。水云只好出声自己问:“珊瑚,今天都怎么了?怎么一个个都怪怪的?”
珊瑚没说什么,笑了一下,说:“没事,好了,再耽搁,水快凉了,云少爷快进去洗吧。”
水云看了一下前面的屋子,屋梁上即使黑夜也看的清的“水云居”三个烫金大字告诉他,自己的屋子到了。
可……“珊瑚,真的没事了,今天大家真的很怪,你确定真的没事?”
今晚的月光很亮,所以水云不用灯光也可以看清珊瑚脸上的神情,她那种快哭出来似的勉强笑容要人相信她说的话,很难。
“真的没事,外面气温低,云少爷,你还是快点……进……去……吧!”话的余音还没消散,珊瑚已经消失在眼前,只余眼前挂满桃子的桃树在夜风中轻轻抖动。
水云有片刻的呆住,这……就这么走了?
唉,耸耸肩膀,水云决定还是回屋吧,今天很晚了,还是明天再问!两手互抱搓揉着冰冷的双臂,水云快步跑进自己的“水云居”,然后随手关上门阻隔住外面的冷风,也阻挡住外面人担忧的视线。
水云居在尚书府的左院,是任素月特别修饰润色过的一个独立的院落,专门辟给水云一个人用的,这点从院落的名字就笃定无疑了,水云水云……根本就是以名字直接命名!
以水云居为圆心,方圆十里之内全是各种各样的果树,尤以桃树居多,这些形形色色的果树看起来杂乱无章,毫无头绪,实则不然,是任素月按照奇门八卦移植而成,就算一流的武功高手要是不谙此阵,也是休想近得水云居半步,算是为完全不会武功的水云的第一重保护层。
平时水云居里很少有多余的人在,除了负责打扫的几个丫鬟和珊瑚。
现在珊瑚莫名消失了,水云当然也就没有好担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