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希疲弱地伸出胳膊，环住了程佳俊的腰，他一边打着哆嗦，一边脸上带笑道：“只，只要跟，跟大叔，你，在，在一起，我就什么，都，都不怕……”

“傻小子！”程佳俊怜爱地亲了一口蒋希的脸，身体也开始变得有些僵硬了。

警局的增援，还没到么！

未免牙关打颤，程佳俊拼命咬住了嘴唇，他用力抱住了怀里的苍白少年，竭尽全力地将它搂紧，满面焦灼地期待着有人能够替他们打开冷库的大门。

第48章：得救

怀中少年的嘴唇已经泛起了淡淡的白色，程佳俊见了，只好将他搂得更紧了。

“他妈的，警局的人动作怎么这么慢？”程佳俊气急败坏极，脱口骂道。

“大叔……”蒋希冻得四肢僵硬，他嘴角浮起勉强的微笑，声音很弱，“我们……会死么？”

“说什么瞎话呢，傻小子！”程佳俊的眼角有些湿润了，置身于一片冰雪当中，他早已经冻得四肢麻木。

程佳俊蜻蜓点水般在蒋希的唇上亲了一口，用劲儿扶起了怀中的少年，“答应叔叔，不要放弃，只要再过一会儿，再过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救咱们了。”

蒋希虚弱地摇摇头，目光里再没有平日的半分坚定，他蓦地大口干咳起来，转而脸上带笑道：“其实……死了倒好……我早就，早就讨厌了自己的生活……”

少年老成的口气听得程佳俊有些心惊，自己面前的少年，竟然是在自我舍弃求生的信念，他忽然发狠起来，大声地冲蒋希吼道：“再要是说这种话，我可就要动手揍你啦！”

蒋希的脸色冻得煞白，他用平静无波的眸子注视着满脸怒气的程佳俊，索性用仅剩的一些气力抬起右手来，似有端详地抚摩着程佳俊带有胡渣的下巴。

“就这么着吧……呵呵……”蒋希的心一瞬间被什么东西填塞住了，他十分满足地浅浅一笑，声音越发虚弱了，“在大叔的怀里闭眼，我真的……真的……咳咳，很开心……”

程佳俊的瞳孔呈数倍放大，他震惊地瞅着怀中的少年，忽然间感觉到一阵心痛。

“叔叔不会让你有事的，不会的……”正说着话，程佳俊不知哪来的气力，猛地把蒋希拦腰抱起来，疾步走到冻库的门边。

“该死的，他妈的你倒是快开呀！”此刻的程佳俊已然有些理智不清了，见他死命地用脚踹门，眼神通红。

蒋希仰坐在地上，无奈地看着程佳俊的一举一动，咳嗽了一阵，“大叔……我好困，我……想先睡一会儿。”

“臭小子，千万不要闭眼！”程佳俊疯狗一般冲到蒋希的面前，用手指扒开他的眼睛，“叔叔不准你睡觉，不准！”

“咳咳咳……”肺里灌入了不少凉气，蒋希大力地咳嗽了两下，脑袋已经有些晃荡了。

心里面似有东西碎掉的声音，程佳俊从来都没有感觉到如此的无助，场面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的那一幕，母亲虚脱地站在原地良久，随之冲出了窗口，将当时还很弱小的他留在原地。

可是……他真的不想被人留下来啊！

程佳俊喉咙里哽咽着，遂重重地抱住了蒋希，开始小声地呜咽。

忽然间，冻库的外面传来了叮叮咚咚的声响，程佳俊惊住了，他脸上一喜，忙站起来用脚踹了踹门。

“队长，你们在里面吗？”

熟悉的女声此刻听上去更像是九天梵音，程佳俊立马辨认出了是阿黛，遂扯着嗓子大声喊道：“我们……在里面！”

“队长，你们离门远一点，冻库的门被锁上了，我们要用枪！”站在门外的阿黛继续喊道。

程佳俊满心欢喜地将地上的蒋希抱起来，拼命地摇着他的头道：“听到了吗小子？外面有人来救咱们了……”

蒋希的意识早已经进入了模糊的阶段，他的耳朵出现了幻听，离自己如此近的程佳俊，说话的声音在他听起来也有如隔着几百米的距离。

伴着‘嗖嗖’的两声枪响，冻库的门一脚便被余锋给踹开了，程佳俊眼睛一亮，赶紧抱着蒋希出了冻库。

“队长你怎么样？”阿黛被一头冰雪的程佳俊吓了一跳，赶忙上前问道。

“赶紧救孩子，救孩子要紧，快，快打120……”大概是因为长时间呆在冰库的缘故，程佳俊的双腿有些发软，他往后踉跄了几步，差点就栽倒在地上，幸好余锋眼疾手快，一把就从他手里把昏迷的蒋希接了过来，阿黛忙将程佳俊扶稳坐下。

……

疾驰的120救护车一径开往了医院，蒋希被人送入了急救室，程佳俊本想跟着去看，却被阿黛阻住了。

“拜托了队长，您自己都差点被冻得骨头坏死，哪还有力气去照看人家孩子呀！”见她口气生硬地命令程佳俊好好坐下，不多时便有护士过来通知他去做详细的身体检查。

原本平静的夜被嘈杂的喧闹搅得支离破碎，程佳俊顾不上医生的叮嘱，仍是穿着拖鞋快步走到了重症病房之外，扒着窗户偷看躺在病床上的蒋希。

少年的脸色终于有了少许的红润，此刻他的手腕上正吊着点滴，程佳俊见他仍处在昏迷当中，心里又开始无端慌乱起来。

“我说……咱们的程队长可真是够精神的呐！”似有嘲讽的语气猛地从身后传来，程佳俊回头一瞥，竟然是一副嬉皮笑脸神色的吴靖龙。

“你怎么来医院啦？”程佳俊诧异地看着他道：“这个时间，你应该还在外面消遣吧？”

“死没良心的！”吴靖龙假意地撇撇嘴，“我一听阿黛说你出事了，鞋都来不及换便打的过来医院，你呀，你倒是好，鬼鬼祟祟地贴在窗玻璃上偷看人家小弟弟睡觉。”

“什么跟什么呀？”程佳俊又好气又好笑，“别人孩子被冻得不轻，我是关心好不好？”自知理亏，程佳俊懒得跟他拌嘴。

“哎——”吴靖龙好气地往窗户里瞄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蒋希，双手抱胸道：“那个小子就是你的保护对象呐？”

程佳俊点点头，视线一直停留在蒋希的脸颊上。

吴靖龙用力推了他一把，忽然凑近了程佳俊的脸，以一种近乎诡异的语气调侃说：“看你的眼神，你跟他……”

此刻程佳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了蒋希的身上，没有听清吴靖龙的话，遂问道：“什么？”

“别装蒜了。”吴靖龙一脸的认真，“瞎子都看的出来，你跟他有暧昧关系。”

被戳中了痛处，程佳俊脸色有些泛红，他摆摆手道：“开什么国际玩笑呢，一边凉快去！”

“掩饰就是粉饰。”不想吴靖龙摆出一副严肃的态度看着程佳俊，“不要告诉我你跟他还是哥俩好哇！”

“没错，我就是他哥！”程佳俊白了吴靖龙一眼，返身便往自己的病房走去，留下眉宇间有点落寞的吴靖龙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昏迷中的蒋希。

第49章：最熟悉的凶手（上）

FS的案子已经拖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目下好不容易找到了线索，因此程佳俊执拗着让阿黛替自己办理了出院手续，随之风风火火地赶回了警局。

程佳俊进入刑事科办公室的时候，着实把众人吓了一跳。余锋眼疾手快，闪电般将手缩回了口袋当中。

“我早就看到了！”程佳俊坏笑着拍拍余锋的肩膀，语气似有教训，“别以为自己长得比别人帅点，就只知道整天把妹，年纪轻轻的，不多做点事怎么行呢！”

“是……呵呵……”几句话说得余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旁边的张云素冲他做了个得意的鬼脸，遂走到了程佳俊跟前，笑着道：“本来好端端地在医院呆着的人，现在就迫不及待地赶回来办案啦！”

“行了行了，我好得很，没病！”程佳俊朝她摆摆手，心里有些着急，便问道：“方清现在在哪？”

“队长，你还真是个十足的工作狂。”张云素古怪地瞥了眼程佳俊，“方清现在在看守所关着呢，您是要……”

“那个什么……”程佳俊抵了抵太阳穴，“陈德胜，你赶紧去把方清给带过来，等会儿我要亲自讯问他。”

陈德胜讷讷地点点头，见他飞快地同张云素对视一眼，随即出了办公室。

吩咐好了一切，程佳俊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浑身无力地呆坐在椅子上。

他心里很清楚，除了蒋希的父母，整个蒋家，跟蒋希走得最亲近的就要数方清了。

可是现在，遗留在犯罪现场的大部分证据却全都指向了方清，按理来说，他跟FS的案子有撇不清的关系。

只是……程佳俊很明白，一会儿讯问的结果极有可能会让蒋希的心灵再一次遭受打击。

那种被自己所倚赖的人背叛的感觉，的确是很不好受。想到这里，程佳俊的心情蓦地有些晦涩，他咬咬牙，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真相隐瞒下去。

至少在蒋希康复以前，他都会缄口不提此事。

绯苍校园的那起恶性强奸案，因为迟迟抓不到犯罪嫌疑人，而校方为了自己学校的名誉着想，便对外声称是因为保安措施有纰漏，致使校外的一些流动人口闯入了校园，酿成惨祸。

赔钱是小，名声是大。从程佳俊手里接管这件案子的阿黛，这几天一直在着力调查这件案子，没想到省级高层领导却给警局施压，让他们停止侦查这件校园强奸案。

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深知地方保护主义严重的阿黛仍是被气得不行。

阿黛气冲冲地走入了刑事科的办公室，二话不说便仰头喝了三大杯水。

“阿黛，你受谁的气啦？”程佳俊诧异地问道。

“还不是绯苍的那件强奸案子。”余锋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照片收入了抽屉当中。

倒是张云素走了过去，推了阿黛几把，“早就叫你别管这个案子了，你偏不听，这下好了吧！”

“你不知道他们学校的那几个领导说话多过分！”阿黛重重地将水杯搁在桌子上。

“行了行了，消消气。”张云素好言相劝，“队长还等你去做笔录呢！”

恰巧陈德胜把方清带回了警局，程佳俊见阿黛情绪终于稳定了，便让她带好文件，跟自己一起去审讯室。

被关了足足三天的方清此时看上去有些落魄，他眼眶黑黑的，脸上还有明显的胡渣，整个人憔悴了不少。

见程佳俊和阿黛走进了审讯室，方清突然愣了一下，遂小心地取下了脸上的眼镜，在衣角上来回擦拭，有些不知所措。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关你吧？”程佳俊意味深长地打量了方清一遍，末了心里一阵叹惋。

“警……警官，我真的没有杀人呐！”方清不经意地将脸侧向一旁，忽然间替自己争辩道。

一旁的阿黛皱了皱眉，她本就有一肚子的火气，听方清这么说话，便反驳道：“但凡杀了人的，都说自己没有杀人。现在证据确凿，你最好老实交代！”

严厉的口气吓了方清一跳，程佳俊冲阿黛摇了摇头，示意她注意自己的态度。

“什……么证据？”方清一脸无辜地看着面前的二人，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太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程佳俊认真地注视着方清，想了一会儿说：“我们在保险箱的内侧发现了你的指膜，对于这一点，你有什么解释？”

方清的脸不自觉地抽搐了两下，他的脸被大片的阴影隐没，看上去显得有点狰狞。

“警官，我看你们是弄错了吧！”方清干笑了两下，似有侥幸地解释说：“那是因为……前几天……老爷死的前几天，我替他点数过保险箱里的现金……”

“呵——真的是这样吗？”程佳俊眯起了眼睛，他看了方清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其实……我们有一件证物，而且——这件证物现在就在你的身上。”

“什么东西？”方清莫名其妙地用手在身上探试了一番，并无所获，他瞪大了眼睛，口吻似乎有些发怒，“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做警察的是怎么在办事，抓不到凶手，就胡乱地抓人，你们单凭着一点子皮毛就把我抓来，我……我要告你们侵犯我的人身自由……”

“哦？”程佳俊双手抱胸，方清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突然没了底。

“怎……怎样？”此时方清双手被铐着，坐在凳子上很不自在。

“那个证物，现在就在你的衣服上。”程佳俊冷冷地指着方清领口上的领带夹，语气冰凉。

似乎被戳中了痛处，方清当即变了脸色，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笑非笑着道：“警官，你是不是弄错啦，这领带夹是我的呀！”

这个人……还真是负隅顽抗呢！程佳俊嘴角扬了扬，解释说：“方先生，我刚才可没问你这领带夹到底是谁的。”

“你——”意识到自己被捉弄了，方清露出了窘相。

“方先生，有些事情我必须在这里澄清一下。”程佳俊瞟了一眼阿黛，见她正飞速地记着笔录，便接下去说：“现在你身上戴着的这枚领带夹，其实是死者蒋冠正的所有物。”

对面的方清张大了嘴，他有些结巴，才欲争辩，却被程佳俊接下来的话打断了。

第50章：最熟悉的凶手（下）

“虽然属于同一家珠宝公司的限量版领带夹，可是……”程佳俊随手拣起桌上的一个小塑料袋，直面方清惊诧的目光微笑道：“方先生，这个东西可是我们刑事科在当时现场的沙发下找到的哦！”

听闻程佳俊这么说话，方清立马变了脸色。

塑料袋里装着的东西，竟然是一枚跟自己戴着的一模一样的领带夹！

“我们对比了当天蒋家佣人的口供，发现这枚领带夹是蒋冠正的贴身物品。”程佳俊眯着眼睛道：“虽然两枚领带夹外形一样，可是……”

话到此处，方清的脸已然变得一片苍白，见他睁大了眼睛，视线紧紧地盯着程佳俊手里的塑料袋。

“因为是限量版的缘故，因此每个领带夹内的防伪条码却是各不相同的。你大概是因为在行凶的时候遗失了领带夹，怕被人找到后惹人怀疑，就拿掉蒋冠正的替代吧？”程佳俊的表情分明胜券在握，“只要把你身上的那枚领带夹拿去对比一下的话……”

“我……我认了。”方清有气无力地垂下了头。

制作笔录的阿黛抬起了脑袋，同程佳俊对视了一眼，忙开启了录音笔。

“呵呵……”方清苦苦一笑，脸上的表情有些沮丧道：“都怪我一时糊涂，拿着钱去赌马，结果输了个稀里哗啦的。”说话的时候，方清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鞋，边回忆边说：“因为赌马把钱全都输光了，我为了翻本，就去找高利贷借钱，没想到还是赔光了。我被那些借高利贷的人逼得没有办法，就在案发的前一天晚上去找老爷他借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