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起他的手像是要给他勇气一般,[到底要不要打开它决定权在你,慢慢考虑一下。]
步生久久无语,内心里一直激烈地天人交战,而江夜衣只是静静的看他,等待他的决定。
[算了吧。]遇过好久,步生才终于说,声音仍然不由自主地颤抖。
江夜衣感觉得到他的紧张。
[你真的决定了吗?打开它的话至少可以知道你自己的姓氏是什么,自己究竟叫作什么名字,你不是一直都
很在意这个的吗?」
「那都不再重要了。」步生将牛皮纸袋还给江夜衣,「拿去烧掉吧,或者扔掉也好。」
「这是你的决定吗?」江夜衣故意说,「以后要是后悔就来不及了。」
步生躺回木藤椅上把自己的四肢舒展开来,葡萄架上缠绕着密密的常春藤,他透过叶子间的缝隙看着头顶
那片湛蓝的天空。「自从当初他们将我一个人丢在医院的门口,我跟他们就已经不再有任何关系了。或许
他们早就忘了我,而我也有自己的生活要过。现在知道这一切又有什么用?我早就习惯现在的名字,我就
是我,就算知道他们是谁也不会变得不同,对我来说他们只不过是很多前年就已经不再有关系的陌生人而
已。」
「那么我的努力不是都白费了?」江夜衣手拿着那个牛皮纸袋瞧来瞧去,虽然他是没有亲自去费力气,但
是白做一件无意义的事,挺没趣的。
「谢谢你。」步生露出温暖纯和的微笑,让人目眩。
江夜衣觉得自己已经太久没有见到他这样的表情了,那正是他一直爱着,想要掬在手心的宝贝,「从此以
后你就姓江吧。」
「咦?」步生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以后你就叫江步生。」江夜衣看着他淡淡地笑起来。
步生听后立即皱起脸,「不要,难听死了。」
「怎么会?我觉得很好听。」他又继续「江步生江步生」地念了好多遍。
「绝对不要!」步生恼怒起来,「都说了难听死了,你还叫个不停……」
「那你说要姓什么才好听?」江夜衣故意做出一副要拆开纸袋的样子,「要不然我打开看看你到底姓什么
,说不定是朱啊牛什么的。」
「江夜衣,你无聊!」步生一急,站起来就要抢。
江夜衣将他按住,整个人压在他的身上。
步生倒在藤椅上不服气地挣扎着,最后连手脚也被箝制,动弹不得。
「喂!你重死了,知不知道?」对步生来说,这时唯一能够稍作反抗的大概就只剩下他这张嘴,「压得我好
痛!你听到没有?」
江夜衣用自己的下巴顶在他的脸上,一会儿又搁在额头上。
步生觉得又痒又痛,想发火也发不出来。
「叫我夜。」江夜衣已经无数次地这样要求他。
肉麻死了!步生白了他一眼,「江夜衣!你再不放开,我真的要生气了!」
这个家伙明明瘦得皮包骨,是从哪里来的那么大蛮力?步生实在想不通。
「不放……以后也都不放开了。」江夜衣将头埋在他的颈间,嗅着他身上的气味,呢喃着说。
「白痴啊你。」
怎么眼睛又开始湿了呢?步生想,大概是眼睛还未完全痊愈才有的现象吧,一定是这样!
*******
天气慢慢的越来越冷,若再睡在庭院里,就算裹再厚的棉被还是会冷。
秋天总是让人觉得特别短暂,还没有发现过来,就已经到了寒气逼人的冬季。
这是这个城市里,农历春节前的最后一场雪。
一夜之间庭院里已经堆满了雪,纯白的一片接着一片。
步生全都将它们扫到一边,这时才发现江夜衣种的那棵小树,此刻连最后一小片叶子也掉光了,只剩下几
根细小得可怜的秃枝。步生本来就不懂园艺,更不要奢望江夜衣,由于平时疏于照料,这棵树能不能活过
这个冬天都是问题。
「这么说来不就长不大了?」江夜衣一副惋惜的样子,「那就看不到你爬树的样子了。」
「我跟你说认真的,你把话题扯到哪里去了?」
「那要不要多浇点水什么的?」江夜衣也只能想到这种地步。
从一大早他们两个就站在庭院里研究到现在。
「真是快……都过年了。」步生穿着厚厚的外套,还用围巾帽子将自己包得密不透风。
而江夜衣却只穿着件咖啡色的毛衣,步生连看了都觉得冷,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受得了的。
「对了……」江夜衣对他说,「婵羽邀我今天晚上去她家过年。」
「啊,知道了。」步生应着。
「本来我是想要陪你的。」虽然步生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江夜衣却觉得愧疚。
他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实在太少了,平时工作已经很忙,假期也几乎全部被柳婵羽占了去。虽然他每天晚上
都会回家,可是多数忙到很晚才回来,步生也已经睡着了。
偶尔江夜衣会弄醒他,总是在步生还迷迷糊糊之际就开始做爱。有一段时间他们除了做爱几乎没有说上什
么话,而他也只是沉默地接受。
江夜衣本来还想在除夕的时候好好跟他相处的。
「晚上要回来吗?」步生突然问他。
「当然会。」他觉得他问得有些奇怪。
「那么你最好自己带钥匙,不要到了半夜三更还要把我吵醒要我开门。」他不满地数落,「你自己算一下
已经有多少次了?」
「我会早点回来的。」他怎么觉得步生抱怨个不停的样子也这么可爱呢?真是没救了。
「随便你,反正与我无关。」这么说着,步生哈了口热气在手心里,然后用力地搓着冻得发红的手,往屋
子内走进去。
*******
尽管柳婵羽说这只不过是一场家宴而已,江夜衣走进柳家大厅的时候,还是被这异常豪华的布置吓了一跳
。
江夜衣没有想到会是这种阵仗,所以出门时也只是随便穿了件风衣,比起在场其他人的衣着整齐光鲜,倒
是让他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柳婵羽穿着精心细设计的一套红色的中式套装,在看到江夜衣来到之后,便欢喜地带着他四处与她家族内
的人认识。
遇到柳秀曦的时候,柳秀曦一脸的尴尬。
「好久不见。」柳秀曦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江夜衣看着柳婵羽快乐得像只小鸟似的在人群里来去,确定没人听到后才对柳秀曦说:「你帮我联络到许
医生的事,我还没有向你道谢。」
「啊,好像已经有一只眼睛的视力恢复了吧,我听许医生说过他的情况,有这样的结果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说到这个,柳秀曦显得一脸欣慰的样子,「不过你突然打电话要我帮忙找医生,还真是吓了我一跳。
」
「谢谢。」江夜衣觉得有些搞不懂他。
「道谢倒是不用。」柳秀曦笑着,「大概是因为我这个人比较多事的关系吧,只要看到别人的病痛治愈了
,自己也会跟着高兴起来。」
「所以因此才去当了医生?」江夜衣问。
「你觉得我很奇怪吗?」
「不是。」只是今天晚上的柳秀曦,看来跟上次的感觉完全不同了。
「我现在终于明白,当一个人找到对自己真正重要的事情时,是不可能一直伪装得下去的。」他终于正视
着江夜衣,「比如说,尽管已经失去所爱的人,可我还是一个医生,我的病患仍然需要我。」
柳秀曦隔着人群看着现在正挂着一脸笑容的柳婵羽,「告诉我,你会让她幸福吗?」
江夜衣震了震,脸上的微笑也随之消失。
「如果非要你做一个选择,你会怎么做呢?」柳秀曦问他,「是那个人吧,你拼命想为他治好眼睛的男孩
。」
「你要是我的话,你会怎么做?」江夜衣平静地说着。
柳秀曦听后,看着柳婵羽沉默了一会儿。
「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江夜衣觉得他好像做了什么决定,有话要跟自己说一般。正想问下去,柳婵羽却插了进来。
「你们在聊什么?」
「没什么。」柳秀曦笑着对她摇头。
「你们两个好奇怪。」她说着拉住江夜衣的手就往一旁走,「二哥,等一下再来找你。」
柳秀曦用宠溺的目光看着她,「不用顾虑我,你们慢慢聊。」
江夜衣被她拉着,回头看到柳秀曦脸上平静而坚决的表情,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第九章
柳婵羽拉着江夜衣来到她父亲的面前,在许多长辈的面前毫不避讳地勾着他的手臂。江夜衣不是第一次看
见他,这个几乎是一人支撑整个家族企业的男人。
他看着江夜衣的目光倒是特别温和,与平时刻板严厉的样子完全不同。
江夜衣谦逊谨慎地与他客套地说着话,然后逐个跟柳家的其他长辈问候,明明是从小就已习惯的事,偏偏
这时心里却涌起一阵焦躁的感觉,突然感到说不出来的厌倦。
「我爸好像很喜欢你。」柳婵羽送他出来的时候看来特别兴奋。
「那也是因为我喜欢你。」
「真的吗?」她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水色柔亮的唇彩在她的红唇上闪耀着诱人的光泽,「既然这样为什么
急着要走呢?」
「我必须要回去。」江夜衣说,要是换了其他时候,或许他还有一亲芳泽的兴致,可是现在他只想要早点
回去。
「你不是一个人住吗?」她觉得不解。「夜……我们的房子已经快要盖好了,我们马上就快要结婚了不是
吗?」
她有时候觉得他礼貌得过头了。
江夜衣微笑着拉起她的手,在她无名指戴着戒指的地方轻轻一吻。
「相信我是珍惜你的。」
「夜……」柳婵羽不甘心地又再向前追了一步。
江夜衣将她的手放下,向她道了声晚安。
夜风那么的冷,冻得他的指头发痛。
江夜衣坐进车里用力踩下油门,一路加速向回去的路开去……
*******
回到家里的时候,步生已经将屋子里的灯关掉睡了,一看时间,还好,还差一点才到十二点。
「步生,你睡了吗?」江夜衣走到旁边轻声问,他却没有反应。
江夜衣把外套脱掉,掀开被子钻进去把他搂得紧紧的,就在这时步生突然醒过来大叫一声,然后朝着他又
踢又打,就是不准他靠近。
「好痛……」江夜衣抚着被踢到的胸口对他控诉,「你好暴力!」
「谁教你身上那么冷也靠过来。」步生抓住被子往自己身上拖。
「至少也要留一点给我吧!」他也拖住棉被的另一头跟他抢起来,「我可是很辛苦才一路赶回来的,当然
冷了。」
「我又没有叫你赶回来,你最好可以留在柳小姐那边过夜,不要半夜三更地老是吵醒我!」
江夜衣趁他说话之际突然扑过去把他压在身下,然后得逞地笑起来,「真是暖和。」他露出满足的笑容,
像抱玩具一样搂着他的头。
「你变态啊!冷死了!」步生觉得自己的口鼻紧贴在他的胸口上,连气也喘不过来,「你存心想压死我是不
是?」
「不高兴吗?」江夜衣终于算是妥协,抬着身子让他可以透气。
「什么?」步生瞪着他的表情还是凶巴巴的。
「关于婵羽的事。」
步生转过身去,不热不冷地说:「你们的事跟我又没有关系,我要睡了。」
「大过年的你成天睡都不觉得腻啊……」
「是你不要我去工作的!」步生扯过棉被把脸盖住,就是不看他。
「以俊我们相处的机会可没有这么多了。」江夜衣突然说,「房子快要盖好,到时候我就要跟婵羽搬过去
了。」
步生的身体一僵,然后他闷闷的声音从棉被里面传出来,「那样最好!」
「你不会舍不得我吗?」
步生慢慢地坐了起来,认真地看着江夜衣。
「如果你跟柳小姐结婚了,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回到以前的生活?」
「你还能回得去吗?」江夜衣问他,「我们这样又有什么不好?」
步生仔细地看着他的脸,以前若是在黑暗之中他从来不可能看得这么清楚的,所以这种清晰的视觉反而令
他觉得不真实。
他甚至觉得,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把眼前这个人看清楚过。
「我刚才梦到久致了。」他说。
「是怎样的梦呢?」江夜衣坐到他的身旁,伸手轻揉他的头发。
「梦到我们小的时候。」他看着一片黑暗的房间,「我们正沿着小河的旁边赛跑,她很快就跑到终点,可
是我因为看不清楚而摔倒了。于是她爬到石头上对我喊着,她说你快点啊,我在这里等你,我会在这里等
你的。可是我突然觉得累了不想再跑,我跟她说对不起,她突然就哭了,问我为什么要骗她?她说如果你
骗了我,我就会杀了你。」他的声音渐渐开始发抖。
江夜衣觉得不忍,于是问他:「后来呢?」
「后来就被你吵醒了。」他没好气的样子。
「对不起。」江夜衣把他拉过来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我本来想在除夕这天陪你的,结果还是把你
一个人扔在家里。」
他那么温柔的神情让步生觉得他很矛盾。
「等你结婚后不也迟早一样吗?」
「到时候会有办法的。」江夜衣好像不太想说到这个话题,「你只要在我的身边就够了。」
步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看着窗外说:「听说十二点的时候广场会放烟火,这里应该可以看得到吧!」
床就靠在窗边,是大大的落地窗,从这里看下去就可以看到他所喜欢的那个庭院,那个葡萄架和那棵小树
。
「嗯,可以的。」那个广场离这里不远,而且附近都没有什么太高的建筑。
虽然江夜衣觉得烟火没什么好看的,可是他喜欢看到步生充满期待的专注表情。
「要开灯吗?」步生总觉得这样坐在漆黑一片的房间里有些奇怪。
「这样就好。」
话刚落下,一阵爆破声响起,半空之中可以看见有一点闪亮的光芒升起,拖着长长的白烟。就在这时,那
团光芒突然在空中爆炸开来,溅起无数的紫色火花,绽放开来,绚烂无比,美丽的火光在一瞬灿烂后又消
失无踪。
步生拉紧棉被,缩起自己冰凉的四肢看着窗外。
江夜衣想着,隔在他们之间的到底是什么?距离越近心却越遥远?
「久致以前很喜欢看烟火的。有一年的除夕她说要去看,可是广场上人太多,我们不小心走散了,然后她
只顾着拼命找我,什么也没有看到……」步生幽幽地说,「最近我一直在想,她是怎么突然离开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