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雷斯!伊恩叫道,那人闪过一扇铁门,然后消失了。他和艾敏连忙追过去,铁门的后面,看上去
像是一幢别墅,幽暗的走廊悄悄延伸,伊恩大叫着西雷斯的名字,可是一点儿回声都没有。
这只是一间房子,他该能听到我叫他的。他不高兴地说,把枪变成一只蜡烛,因为有过先例,所以
很方便,只是散发着的薰衣草味和这场面不大相称。
他可能陷入噩梦了。这是什么味道?我喜欢。艾敏说。
怎么可能?他甚至能直接用脚去踹一只恶灵!是薰衣草,一种开紫色花朵的草本植物,人界的女人喜
欢它们,可以用来薰香、镇定、提神等等。伊恩说。
只要是人,就会有噩梦。不过西雷斯的话,的确看不出来。和我说说人界,那里有很多这种东西吗?
是的,你喜欢薄荷的味道吗?我以前的一个女朋友特别喜欢。
啊,我爱这个味道,闻上去很干净!
人界有关于这些香味的各种产品,你可以试试玫瑰的香味
啊,人界真像传说中的天堂!
实际上不是,不过我诚实一点说,那里比这里好一百倍。
他们上上下下转了一圈儿,可是连西雷斯的影子也没看见。
也许他先下去了?艾敏说。
如果真发生也不奇怪,他一向没有团队意识。伊恩说。他们离开别墅,打开大门后,听到巨大的机
器轰鸣声,伴随着人类的惨叫,但是他们决定不要再一探究竟了。
一个长着血红色舌头的男人蹲在墙角,正在肢解一具尸体,舔掉溅出来的血,那舌头既尖又长,能探到
骨头里剔光骨髓。两个人小心绕开。
他们通过一间客厅,里面甚至点着烛光,一群衣装革履的男士在吃饭,并且用优雅专业的词汇讨论着成
色和火候,只在门口便闻得到食物的香味,调料辛辣的味道和油脂的味道完美地结合在一起,让人食欲
大增。
伊恩走近才发现他们在分食婴儿,当遇到口味不合宜的,这些温文的绅士就粗暴地把幼嫩的肢体砸到墙
上,发出咚咚的声音。
伊恩觉得很想吐,他们几乎是从这里逃走的。
逃到另一层,伊恩突然说,你觉得刚才那个餐厅面熟吗?
我没留意那个问题。艾敏拧着眉头说,过久的探险让她脸色发青。
西雷斯离开后,我们又往下走多少层了?伊恩问。
大概二十五层,怎么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
这里的每件事都很奇怪!如果不是那些薰香味道还不错,我会认为人界是比这里更可怕的地狱!
之前我们通过的地方,我有看到一战时的人,二战时的人,中世纪的人总之各种人的恶梦。可是
这二十多层,所有的人都穿着一个时代的衣服。伊恩说。
艾敏翻翻白眼,我没你看得那么仔细,我个人觉得呢,那种事看得太仔细有变态之嫌。
我是警察,就是要和这个打交道的。伊恩说,他们路过一条街道,旁边是低矮的房间,不知属于哪
个年代,房门半掩着。我得确定一下。伊恩说,轻轻推开房门。
里面扑面而来的是尸体腐臭的味道,那简直是个尸体和蛆虫的盛宴,虫子爬得到处都是。死尸是被用刑
至死的,每一个都在自己的可怕刑架里,保持着绝望至扭曲的姿态。碾碎灵魂的痛苦,被用充满了邪恶
创造性的方法,打印在每一寸的肢体上。看来这位收藏家很享受这些事情。
一个孩子在尸展的角落里轻轻哭泣,他也被锁在一个刑架上,虽然痛苦却还是活着,但已分辨不出来他
和这些死人的区别。不过和这么多死人呆这么久,他恐怕很快会疯的。也许因为他疯了,所以才会在这
里。
伊恩一把把门关上,我们必需回去!他说。
第十九章包容黑暗的巢穴
艾敏像见鬼一样看着他,什么?!
我们得回去刚才西雷斯不见的地方,他被噩梦抓住了!
你怎么知道的?艾敏问,探头想看屋里,伊恩把门锁紧。
我们全陷在他的噩梦里了,艾敏,我们不知道它是怎么抓住他的,但我有种感觉继续这样下去,
恐怕整个城市都会陷入他的噩梦,我不知道那些恶灵的恐惧有多强,但是他的恐惧已经占领了二十多层
,还有下面我不知道有多少层。伊恩说,快速向回走去。
前方空荡荡的广场上,一具没有头的天使被一根巨大的木桩所贯穿,尸体被铁丝绑死,那东西深深勒进
肉里,和它白色的翅膀中,把它分割成奇怪的形状,尸体已经浮肿腐烂。
我们也可以先去找那个噩梦的源泉,然后制止它。艾敏说。
艾敏,如果西雷斯的噩梦攻击我们,你有多少胜算?伊恩说,女孩摊摊手,好吧,我什么胜算也
没有,我连对付最普通的恶灵都没胜算。谢谢你的深谋远虑!
我只是想把他找回来。伊恩说。
他们穿过一条走廊,门都开着,一只只巨大的圆眼睛在朝内窥视。撒旦啊,他整天梦的都是什么啊!
伊恩嘀咕。
我以为他的灵魂很强硬,没有一丝缝隙。艾敏轻声说,也许它很强硬,只是因为太过恐惧该
死!
一个没有脸的尸体冲过来,在碰到艾敏的瞬间,竟然长出一只血红色的大眼睛,把她吓了一跳。我们
最好快点,我快疯了!她叫道。
你可不可以不要老想那些事!?伊恩说。
如果想不想,就能不想,那大家都幸福死了!艾敏冷哼。
在离开的一段时间内,楼道发生了一些变化,其中一些噩梦消失了,变成更恐怖的替代上来。
这里应该是西雷斯小时候住的地方。伊恩轻声说,他们来到了那栋别墅,它永远笼罩在夜色中。现
在,里面正亮着微弱的火光。
我们要进去吗?艾敏问。
不,他不在那里。伊恩说,绕到别墅后面,他提到过地窖。他说,在后院里,他找到一个隐藏
的入口。如果不是他有一些侦破经验,根本不可能发现它,它被藏在储藏室的柜橱后面,这里堆满了陈
旧的书和玩具,一本发黄的圣经也被丢在那里,下面则是地道幽深的入口。
他们顺着楼梯慢慢向下,下方传来机器的轰鸣,比他们离开时声音更大,脚底都在微微震动。
然后,突然呈现在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几乎呆在那里,没有想到地下的空间竟如此广大,这里看上去
像个食堂,足有一百码长,上面吊着粘满油腻、光线昏暗的灯泡,中间摆着无数的长桌,无数人在这里
领取食物和进餐,倒有些像大型监狱的食堂。只是这些食客的瞳孔里只有眼白这也许象征着没有感
情整张脸上只有麻木与冷漠,以及另一种让人周身发冷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它们没有任何的情
绪、理智、甚至兽性都不复存在,只是一群出现在噩梦里、会大啖食物的怪物。在这么个昏暗的地下食
堂里,不停的吃。
它们现在正集体转过头来看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伊恩迅速查看了周围,左边传来人类的哀嚎声,在封闭的空间里阵阵作响。另一边则是另一种吆喝声,
以及食物的香味。
这里!他说,抓住艾敏向左边冲去。
一些怪物仍坐在那里,试图抢别人的食物吃,还有一些看到他们,大笑着追过来。
来了些新鲜生食!一个阴森森的声音说。
一只怪物一把抓住艾敏的脚,流出饥饿的口水。她用力试图把它踹开,可是它硬得像铁,力量也大得出
奇,用一种毫无转寰的方式把她拖过去,张大嘴巴准备食用,舌头像血一样红。伊恩朝他开了好几枪,
可那东西一点反应也没有,坚不可摧。
西雷斯的噩梦太强了!伊恩叫道,他看到厨房里案板上放着一把巨大的切肉刀,便朝那里冲过去,
如果是西雷斯噩梦里的东西,那么它应该可以对付它。
他冲进房间,然后呆了几秒。房间里到处都是人的残肢,大腹便便的厨师正在处理其中一个,还有一个
被铁钩穿过下巴和嘴,挂在一只极为巨大的切肉板旁,它浑身泛白,像在冷柜里冻过。
但恐惧只是几秒,他一把抓住那把大刀,强迫住呕吐的欲望冲过来,那上面还粘着碎肉和鲜血。短
短的时间,食客增加了好几个,它们兴奋地叫着,撕扯手中的食物,伊恩什么也顾不上了,他冲进去重
重把刀锋砍在怪物的手上,虽然坚硬如铁,但仍在那巨大的肉刀下表示了屈服,跺出些肉沫和骨茬来。
得到空隙,伊恩一把抓住艾敏,向厨房里跑去,她身上还悬着好几只手。厨师追了出来,他用切肉刀砍
伤了他的肩膀,一边冲进去,一边大叫西雷斯的名字。
然后他绝望地发现,前方是看不到头的厨房。
一间接着一间,每一个都那么大,都堆满了人的残肢,以及凶猛的厨师。根本没有尽头,像资本积累时
期的残忍工厂,没完没了地吞食活人。
这不对!真该死!伊恩骂道,撒旦保佑,他的梦真他妈不着边际的糟糕!西雷斯他停下来
,在视线的角落,他似乎看到了什么。某种和这些邪恶力量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气息。
他冲进去。然后他在厨房角落的一个杂物堆里,找到了那个男孩。
他看上去只有六七岁,金色的头发有些卷曲地披在肩上,浅蓝色的眼睛,正在那里缩成一团。
我找到你了,西雷斯。伊恩说,急促地呼吸着,你真该死,你不是只在一间厨房,你在每一间里
承受这些恐怖!我找了这么多间他回头看了一眼,艾敏抓住一把刀子,丢向冲过来的强壮厨
师,那人转过头,一把抓住他的肉刀,露出狞笑。
你非让他们那么强吗?我们应付不来。伊恩转头对那男孩说,快点,西雷斯,你不能一直呆在噩
梦里,你是西雷斯啊你是个天使
男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慢慢开口,我只是来回忆一下过去。
那就快点出来!
男孩站起来,瞬间,他变成了一个高大的黑发男人,和往常一样高傲地看着他。
我只是来回忆一下童年。他轻声说,在他话语落音的瞬间,厨房瓦解了。肢体、厨师、菜刀、食客
全都消失了,这里变成了一片寂寞的平地,既不可怕,也不美好,而是什么也没有。
走吧,我想附近暂时安全了,但只是暂时,所以我们动作最好快点。他说。
艾敏正看到一把菜刀劈过来,闭上眼睛等着它落下,一边想着被做成了菜自己还能不能重生。可是一切
消失了,她站在空旷的走廊上。
这可真新鲜,我不知道你做这种噩梦。她喃喃地说,觉得浑身虚脱。
你以为你要过一会儿才能苏醒。伊恩说,你看上去完全陷入噩梦里了,而且把整个地下全部
划入了你的关于食堂之类的领域。
有时候恐惧是一种欲望,我是说,一种堕落的欲望,你曾有过吗?西雷斯轻声说。
伊恩摇头,他不理解那些。
一次又一次的回忆那些最痛苦的事,强迫自己回想每个细节,当你害怕到极点时,你会想和那恐惧做
朋友的,因为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然后你会轻松一点。西雷斯说,我曾想和那些恐惧和憎恨做朋
友,后来就真的成了朋友。
据说一个天使,即使承受再大的苦难,也不会真正变得邪恶,范斯曾这么跟我说,但我知道那都是骗
人的,因为我就曾经堕落过。西雷斯说,我像父亲告诉我的那样,去憎恨那些生活在阳光下的生物
,渴望杀死他们,让他们满怀恐惧。当我从地底爬上来时,真的是那么想的。我当时一定很可怕。
他停下脚步,他们已经来到了楼梯的边缘。这个城市在引诱我回到那里,所以我就回去看了看。他
转头看伊恩,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什么?
我的花不见了。西雷斯说,它确实能吃掉天使的本质,噩梦确实是人性最强烈的体现之一。真糟
糕,当我开始当正常人后,我就抛弃了那些叫恐惧和憎恨的朋友,逃避了那么多年后
他摸着下巴思考,现在,我却又要回头去拥抱它,这可能就是命吧。再说我不知道比起堕落来,我是
不是比较害怕回到天界。
等一下,你的意思是其实你是艾敏说,西雷斯回过头,向伊恩道,你最好抓紧她。
什么?伊恩问。
西雷斯的后背突然张开了一双雪白的羽翼,他回过头,我已经检查过了,这里没有天使本质,但最下
层的黑暗力量太强,我无法到达。现在,我们直接飞下去。
然后,他从楼梯一跃而下,落入一片黑暗之中。但伊恩突然知道,他不再有危险了,他不是坠落,而是
找寻。
他转头看着艾敏,好吧,我可以试试再弄出一张翅膀来。
艾敏本来正用一副神往的表情看着西雷斯的背影,听到这话,立刻用一副挑剔而且不安的神情转头去看
伊恩,你开玩笑吗?你在斗兽场飞得像只母鸡一样!
我那时候只是不习惯使用翅膀!伊恩叫道。
你是说你现在习惯了?艾敏质问。
我现在就习惯!伊恩叫道,努力想像背后出现一对白色的翅膀,可是愤怒之下,徒劳无功。
我逃亡了很多年,一向习惯连累别人,而不是被别人连累。女孩挑剔地说,如果你现在那副便秘
的表情是因为想长出一对翅膀,那我建议你多想想蝙蝠翅,羽翼对你还深奥了。
我曾经长出来过!伊恩生气地说。
第一次,如果我没猜错,是你的朋友帮忙。第二次,如果我没猜错,那纯属偶然。
魔法里面没有偶然
魔法里面偶然太多了
够了,我要开始想翅膀了!
你倒的确比他适合白翅膀一些,西雷斯怎么可能是个天使?上帝也太会搞黑色幽默了吧!
一只白色的大鸟猛地从下面冲上来,像天堂射往地狱的一抹光亮的箭,在高空停了一下,然后俯冲下来
,在他们旁边优雅落地,正是西雷斯。
我一个月前就让你们下去了,火车误点也没这么糟糕!他冲两个人皱眉。
没那么夸张吧,伙计,只有不到二十分钟。伊恩说。
哈,你也知道过了差不多二十分钟?你在上面干什么,孵蛋吗?别指望了,上次在斗兽场,母鸡也比
你飞得好!另一个人毫不客气地讽刺。
你是要我到噩梦之源去,难道就不能再客气一点?!伊恩叫道。
已经不用了,英雄。西雷斯冷冷地说,我拿到它了。
什么?另两个人一声问。
我下去,它像妓女一样自己粘上来,简单毙了。西雷斯说,收起他的翅膀,向上方走去。
那是什么意思?伊恩问。
就是说一点也不费力,因为我被缠上了。西雷斯说。
但你的表情好像被美女倒贴了一样。伊恩说。
西雷斯晃了晃他的右手,答案在这里。
伊恩看到他右手的无名指上带着一个红宝石戒指。天哪,你结婚了?!他提高声音,和谁?我不
相信真的有美女倒贴你?你的围巾哪里去了?啊!
他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西雷斯瞟了他一眼,我以为儿童才用语言思考。
它中和了天使之力?伊恩问。
我想是吧。西雷斯说,他推开地道的门,学校早已不见了,只剩下一片平地。虽然地狱的光线并不
强,但比地底可好多了,伊恩发现西雷斯的眼睛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深蓝色,而变成了漆黑色。
真的不要紧吗?他不安地问。
不,很要紧。西雷斯说。
什么意思?
西雷斯转过头,夏洛特的那一部分并不在地底,连那个传说中的恶灵都不在。他说。看来我们要
亲自去魔君的宫殿瞧瞧了。
这句话成功转移了关于噩梦依附的话题,西雷斯转头去看艾敏,她扯出一个笑容,又要走地下道?
我可以让那些恶灵不停做噩梦。西雷斯说。
如果你堕落,天使,可以当噩梦之主。艾敏说,她找到一个下水道盖,三人合力把它搬开,她利落
地跳下去,从拐角的暗号上判断位置。
那些恶灵呢?她问。
如果它们愿意,可以离开那些噩梦。西雷斯说,如果沉溺于此,那谁也帮不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