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亡灵有选择自己主人的权利吗？”颤抖的身影，丑陋的没有任何的希望。

微叹口气，文森的双眼移向另一端的监视器，一个少女正蜷曲着身体，尽可能的保持着自己的体温，安静的呆在铁屋的一侧。

与当初的自己一样的境况，却又比自己勇敢多了。感叹着，文森敬佩的目光看着那少女，淡淡的说，“汉斯，你就这么恨我吗？”

恨吗？低笑着，连汉斯本人都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情感让自己如此疯狂。“我亲爱的弟弟，我不恨你。” 我只是想，成为你而已……

按下了手中那控制着冰窑温度的按钮，如同八年前，把它按到了最底，最大的功率。不用几分钟就可以冻结人类血管的温度。

“汉斯！”文森紧张的大叫着，他必须阻止一切！

“怦”的一声，巨响阻止了他。

汉斯手中拐杖轻松的敲碎了一旁透明的玻璃罐，刺鼻的汽油味充斥着整间屋子。

“咳咳，”似乎是被呛到了，汉斯咳嗽了几声，脱力般的坐回了一旁的椅子。颤抖的手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只打火机，把玩着。

文森没有动，从他一进来时，敏锐的听觉便告诉他，身后的铁门早就被封死了。一个密闭的空间，和当初的一样，只是这回恐怕从冰窑成为了火屋而已。

摇了摇头，“汉斯，”文森劝着自己的哥哥，“你好不容易归来，却又想回去了吗？”

相似的五官带着认真的表情看着他，有些疑惑，“我回来就是想带你走的，你不知道吗？”这才是他拖着如此残败的身体，活下来的原因。

“你疯了。”低诉着，文森从刚才利用黑影一直躲在背后的手动了动。

可是显然汉斯并没有注意到，严肃的表情回答着，“我早已疯了。”八年前，父亲的葬礼，见到你们的那一刻。

“哦，对了，”汉斯指了指自己坐椅下那木质的箱子，“我忘了说，下面可是有几十公斤的炸药。很快，不光是你，那个女孩，还有你等在外面的手下，都会跟着一起下地狱的。

恶质的笑容，“呵呵，我想金那家伙知道这一切后，那表情一定很精彩。”

“……”文森沉默着，看着那在对方手中上下晃动的打火机，“外面也有你的手下，汉斯。”

“那个？”扬起如此相似的眉眼，像是照镜子般，对方的脸上充满了不屑，“一群蝼蚁而已。”

此刻，关着艾莉的监视器上因为越来越浓重的寒气而失去了作用，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无法看清了。

闭上眼，文森的脸上瞬间像卸去了面具般，沉痛而扭曲的表情，“为什么！”他低吼着，“为什么你们总是随意的夺去别人的生命！八年前如此，现在同样的！”

一阵刺痛从文森藏在身后的指尖传来，一阵细微的动物的鸣叫声被他的声音所掩盖——“吱……”

“呵呵，为什么？”扭曲的笑声，如此的欢快，“因为我是一个亡灵啊！”

汉斯最后一次把手中点燃的打火机高高的抛到空中，让它遵循着地心引力缓缓的堕落，这次，他并没有打算伸手接过……

“亡灵？”猛的，文森提高音调，大喊着，“那么，就让魔鬼来接你回到地狱吧！”瞬间，像是一场可笑的灵异片般，文森的身后居然伸出了巨大的血红色肉翅。它们扑扇着，在这小小的斗室中掀起巨大的气浪，如恶魔降临，袭卷着一切！

“轰”的，位于H市北郊的一幢废弃工厂，发生了巨大的爆炸！

李从睡梦中猛的惊醒。他那对总是覆盖着寒冰的双眼，出现了裂痕。

（怎么了？）一个充满了担忧的声音从他的脑海中响起。

坐直身体，李发现自己居然就睡在加护病房里，那个插着管子的黑发子正静静的躺在自己的身边。

“一个噩梦而已。”李淡淡的说着，渐渐的恢复了常态，看着眼前那表示着生命跃动的细线。

突然，李感到自己的手动了动，完全的不受自己的控制。“你！”当他发现自己居然握住了黑发男子的手时，发出了不耐的低吼。

（呵呵，）脑海里的声音再次的响起，带着轻松，（李，从噩梦中惊醒，只要感受到别人的体温就会安心许多，不是吗？）

“……”干燥的手，虽然无力，但是传来的一阵阵暖意，却沁入了心中。

（放心吧，）声音继续说着，（艾莉是一个好女孩，她绝不会违背和你的约定的。他们绝不会丢下你一人的，请相信他们！）不断的重复像是诅咒般，发自内心的话语。

表情不自觉的放松，唇角微抿，李现在的表情如果让文森看到了，恐怕又会再次的合不上下巴吧？

充满了消毒水的房间，吹进了夜晚阵阵的暖风。

然后，“哔”的一声，毫无预兆刺耳的警报，生命监测系统上那刺目的水平线，无情的在李收缩的瞳孔中不断的持续着——“卢切斯”教父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冲进加护病房的医生撞开了有着东方面孔的混血青年，“快！准备电击！注射强心剂！”

（李！）脑海中传来巨大的喊叫声，可是李却再也无法反应，呆呆的，站立在一侧……

“一二三，一二三！快醒醒！好姑娘！”废墟旁，汗水从威尔的额头流下，他双手紧压着艾莉那已经没有起伏的胸膛，做着心脏复苏按摩。

“好了姑娘，你的家人在等你！你可不能跑太远啊！”控制着力度，威尔一边低语着，一边不断的转换着急救方式！

该死的低咒着，自己低估了那铁墙的坚硬程度！还有那冷气瞬间爆发对人体造成的伤害！按照计划，文森吸引对方的注意，而自己则撞开铁屋，救出艾莉，再撞开与之相连的黑屋，带走文森！

可是，当威尔看到整个身体都覆了上一层雪霜，毫无生气的艾莉时，心脏猛的抽痛着。不光是为了艾莉，更为了当初的文森。抱着像块冰一样的身体，威尔再一次的认识到了人类的极限居然是如此的脆弱……

“孩子！你的父亲正在与死神搏斗，为了你们！所以，你绝不能放弃！”这么说着的威尔，自己却越来越退缩。如果心脏再不跳动那将对大脑造成永久性的伤害！这孩子……撑得下去吗？

在那一刻，威尔甚至想咬破自己的手腕，让艾莉喊下自己的血——无论是僵尸或是成为了吸血鬼，至少，她的生命还存在着！

突然，一只手伸出来从他的手中夺走了女孩，他高抬起对方的颈部，然后冲着那冰冷的口腔，送入炽热的呼吸。

“不要放弃，威尔，”文森温柔的注视对方，“只有不放弃，抱着希望，奇迹才会发生？不是吗？”

所谓的奇迹，是绝不放弃希望，不断的努力，才会出现的……

威尔怔怔的看着眼前的青年，他不断的搓揉着女孩冰冷的手脚，把它们放入自己的怀中，不断的呼唤着对方的名字，不断的进行着人工呼吸，不断的告诉她，有人正在等着她回家……

时间分秒而过，他没有放弃希望，他也绝不会放弃……

深吸口气，威尔加入了抢救的队伍，心脏按摩，不断呼唤着她的意识！不断的，呼唤着她……

他们，没有任何一人放弃。

直到，一个细微的低咳声，像是挣破浓重雾霭，一跃而出充满了光辉的阳光般，传到了他们的耳中——艾莉·希沙姆，回到了这个世界……

“好了，心脏又再次跳动了！没有到大脑供氧极限，不会有任何的损伤！”加护病房内，经过了那令人丧失理智的几分钟，医生看着那重新跃动的生命线，长长的吐了口气。

“真是一个顽强的生命力啊！”感慨着，医生转身对着李说，“病人的求生意志很大，我相信，他会慢慢的康复的！”

李静默在一旁，没有表情也没有言语，只是静静的看着。

窗外，黎明着最后的黑暗已经褪去，海岸边开始泛出金红色——太阳升起了，崭新的一天再次来临……

66.“预言”

文森看着远方升起的太阳，淡金的光芒打破了清晨朦胧的雾霭，照耀在这刚刚陷入沉睡的都市之上。

威尔脱下了外衣，用它紧紧的裹住那浑身颤抖，呼吸有些紊乱却拼命的抓住生命的尾巴不肯放弃的女孩。

接二连三的爆炸反而消耗了大量的氧气。火焰并没有双方相像中的巨大，仅仅是那废弃的厂房被烧成了个空壳，四周零碎的掉落着生锈废弃的零件。

文森站起身，肩膀上立着一个如雄鹰般巨大的红色蝙蝠，它正闭着眼，倒钩般的前爪包住了前身。暗红色的眼睛在暗夜中像个守卫者，直视着前方。

文森缓缓的踱着步，看似轻松的步伐，可是他的眉尖却紧紧的皱起，唇角挂着苦笑。远处传来了消防车以及救护车那撕裂耳膜的鸣叫，可文森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般，继续着走向另一端缩成一团，缓缓抽动着的身体。

“呵呵，你果然是恶魔啊……”暗哑的声音，汉斯看着那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年，居然还扯开了嘴角，笑着，“血红的翅膀，你变成了恶魔才能获得从地狱归来的权利吗？”

文森静默着，他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关注着少女情况的威尔。他显然没有注意到这里的情况。于是，文森蹲下了身，摘掉了那已经有些破损的眼镜，褐色的双眼没有任何遮掩的看着自己汉斯。

“忏悔吧，”文森低语着，“忏悔你过去所做的一切，然后便可以进入天堂。”

此刻，汉斯的样子很糟糕，立在文森肩膀上的怪物在他意图丢下打火机的那一刻，冲上来撕裂了自己的手腕。

喷涌而出的血染红了彼此的双眼，汉斯杀猪般的嚎叫着却无法通过这厚厚的铁墙，传达到另一头。

紧接着，靠近冰窑的墙壁突然碎裂，一个俊美的金发青年却像是怪物般的冲了进来，怀中抱着浑身都罩着白霜的少女。

然后，他们居然是通过那冰窑走出了工厂。只是……冷笑着，汉斯亲眼看到走在最后的他那以前温和善良的弟弟，看着已经渐渐蔓延到脚边的汽油，依旧微笑着，点亮了打火机，把火种扔入了汽油之中。

迅速窜起的火苗，延伸着曲线像条巨蟒般，向那一堆的炸药箱匍伏着前进……

轰然巨响，数十条生命便逝去了他们生存下去的权利。汉斯在那一刻，清晰的看见自己的弟弟露出了和父亲相似笑容，陷入了黑暗之中。

“忏悔吧，哥哥。”对方的手腕处的血管都被撕裂，即使他用另一只手拼命的按住血管，却依旧无法阻止血液的流失，他的生命正在缓缓的流失。文森看着对方那已经变得灰白的脸色，把手放在了对方的胸膛之上，紧挨着心脏。

“呵呵，”低笑着，暗哑的声音像是古代那些能看到未来的预言家般，透着神秘，“序幕才刚刚开始，我亲爱的小弟弟，我只是一个道具，一个过场的小丑而已。真正的灾难很快就会降临，一个接着一个，令你完全无法面对，令你彻底的绝望……我可怜的弟弟啊……”

悲悯的声音，只是眼神却散发着濒死者才会有的那种执着与疯狂——他想把所有人都拖入地狱。

文森静静的看着对方脸上那快慰的笑容，蹲下的身体挡住了威尔的目光。文森感到对方胸膛下顽强的心跳声，沉默着。如果及时输血的话或许可以救活他吧？救护车越来越近了，上面一定有着供血系统，而我的血型，与他一样……

叹息着，文森另一只手轻抚着那已经被冷汗浸湿的面孔，与自己相似的面孔。“哥哥，”他轻轻的说着，“你说过，你不恨我了，对吗？”

汉斯回答他的是难得疑惑的眼神。

轻轻抖动着肩膀，杰米会意的滑下了文森的身体，像是头野兽般，伫立在汉斯的面前。

于是，像是最后的祷告般，文森在他的面前划上了一个大大的十字，低语着，“愿主宽恕你，再见了，我亲爱的哥哥。”

瞬间，杰米的利爪割破了他的咽喉，鲜红的血液随着抽搐着的身体涌出了身体，割断的喉管中冒着血色的气泡，露出了森森的白骨。

张大嘴无法呼吸，汉斯的大眼渐渐的凸出，恐怖而狰狞，可是他的双颊的肌肉却剧烈的抖动着，仿佛在无声的狂笑般。

文森按着他的身体，不让他有更大的动静，伏下身在他的耳边低语着，“我也是，哥哥，我也早就不恨你。”从接手“科洛博”开始，我便不再恨你。

最后的抽搐，与意志无关，这是身体本能的挣扎。汉斯闭上了眼，无法发声便做着唇形——“我等你。”在地狱……

于是，汉斯·科洛博结束了他蝼蚁的生活，终于真正的死去了。

“杰米。”突然，威尔那清澈的声音从文森的背后响起，无声无息的没有丝毫征兆。

金发的青年脸色同样有些苍白，就和文森此刻的一样。他抱着少女站立在身后，看了一眼已经断了气的汉斯，露出了白皙的脖子，看着文森，却喊着杰米的名字，“现在，‘甜点’时分到了。”

“吱……” \(≥///▽///≤)/

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恢复了原状的小血蝠，扑着肉翅，滚着肉肉的身体，飞扑向了自己的“甜点”。

“威尔……”文森扯着唇角，想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可最终却不得不放弃。

看着这样的青年，威尔微笑着，“回家吧，至少我们救活了艾莉，所以，可以回家了吧？不知为什么，我现在挺想念乔治的怒吼，还有安妮的早餐。”

“……”

“所以，”对着蹲在自己哥哥尸体边的青年，说着，“回到M市的家中，那里有人等着你。”

站起身，文森在那张俊美的脸孔上，映上了一个清浅的吻。有些干燥的吻，在那冰凉的双颊上，却异常的火热。

是啊，至少，可以回家了……

“卢切斯”的那些“危机”变成了一团团焦黑的尸体，彻底的解决了。

然后当他们把艾莉送到了医院时，得到了一个意外的好消息——“卢切斯”的教父渡过了危险期，清醒了。

虽然医生提醒他，这具身体依旧很虚弱需要多休息，可是那位仿佛就是黑暗本身的男子依旧执意的要见“科洛博”。

对于他的要求，恐怕没有任何人能阻止。尤其是现在艾莉自己都还处在观察期，而他的情人，那个混血的男子根本就不理会他的情况下。

于是，文森只能无奈的耸耸肩，向那位“任性”的教父的房间走去。

“好久不见了，‘科洛博’。伟岸的男子，纯正的黑眸深棕的肤色，躺在洁白的病床上显得十分的突兀。

文森有些不自在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苦笑着，“已经四年不见了，不过抱歉，居然没给你带来探病的礼物。”

一个很冷的笑话，不过显然双方都不在意。

“我已经听了阿贝特的报告了……谢谢你。”高大的男人只是微微的点了下头，可是文森却明白，这恐怕已经是尽他最大的努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