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眼前满是真诚的双眼，同样的外貌，却给人如此巨大的反差，苦笑着，威尔点了点头。然后在那单纯的家伙开心的转身准备帮他整理行李时，威尔翻出了医疗包里的手术刀，割破了他的咽喉……

这对于吸血鬼而言并不是什么致命伤，只是杰洛德那最初震惊的眼神，还有之后转为浓浓的悲悯，使得威尔苦笑着——看，身为人类的自己像是个恶鬼般，吸食着一个吸血鬼的血，真是讽刺。

现在想来，威尔都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自己居然挺过了那种好像活生生的脱了层皮，打断全身的骨头，捏碎了所有的肌肉，然后又在下一秒不断重新组合起来般的痛苦？

与那些小说中所描绘的完全不同，吸血鬼的血就像是拥有高强化的病毒，它们溶入人类的躯体然后可以在瞬间改造人类的基因，最后把它们同化。

永远不会停歇的新成代谢，超越常人的运动神经，还有那以血为食物的特殊习性，这一些都是那吸血鬼那奇异的血液而造成的。所以，其实只要喝下了吸血鬼的血，那世界便会改变。

不过，又有多少人能承受下宛若重生的痛苦？失败的人最终所面对的终究是尘归尘，土归土。

“喀”的敲门声，打断了威尔的回忆，抬起头，那个温和高大的青年一脸平静的走入了房间。

“乔治还好吗？”他的语气听不出任何的波澜，表情更是柔和的不可思议。这使得威尔不得不侧着头，紧紧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怎么了？”文森看着对方奇怪的目光，淡笑着反问。

摇了摇头，思索了片刻才说，“你已经准备好了吗？。”

微笑着，文森坐在威尔身边，轻抵着对方的额头，“是的，已经准备好了。”

“……”

“无论乔治变成什么，我都已经做好准备了。”其实文森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在刚才的几小时内，自己居然就平静的坐在客厅。坐在那，想着安妮，想着乔治，想着过去的生活，然后便什么都准备好了。

“如果乔治成了吸血鬼的话，那么我会让他自己选择，是继续这样下去还是选择死亡。”看着威尔眼中鼓励的眼神，文森继续说着，“如果他觉得无法接受这个身份，选择了死亡，那么我用我的血注入他的心脏，是我选择让他复活的，所以也应该由我复杂结束。”

……负罪感吗？那一瞬间，威尔甚至无法发出苦笑。完全不同的选择，为什么他和文森都背负着同样沉重的情感呢？

“如果他成为了僵尸，”深吸口气，坚定的说，“那么我也会亲手终结他，除了我，我绝不允许别人伤害他！”

“你，放弃了希望吗？”威尔突然转过头，不想让文森看到自己的表情，“你已经放弃了乔治吗？”

楞了一下，然后文森低语着，“不，正因为没有放弃他，所以我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威尔，”低头靠在那人背对他的肩膀之上，“所谓抱着希望并不是一味的逃避着最坏的结果，而是正面它们，绝不逃避，最后期待着，相信着，只有这样，才会有奇迹，不是吗？”

室内一片寂静，时钟传来它那永远不会改变的节奏，静谧的流逝。

“呵呵，”突然，威尔低笑着，他捂着自己的额头，无法抑制的低笑着，“为什么说我是你的救赎，你这家伙明明早就拯救了你自己！”

不知从何时开始，究竟谁才是谁的救赎？而为什么当了吸血鬼这么久，却依旧保留着这些人类懦弱的情感呢？

从背后紧紧的抱住威尔，文森低语着，“你的出现，就是我的救赎，只是如此简单而已，难道不行吗？”

他们相遇，相逢，然后紧紧的纠缠在一起。于是文森想让威尔快乐，得到幸福，为了他，也为了自己。一切就是如此自然而简单的发生了，没有太多的理由。

奇异的，威尔似乎也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有些疑惑，真的如此简单吗？爱情不是应该充满了欲念，充满了独占，充满了束缚的吗？

就像几百年前，那个一边温柔的笑着说爱他的吸血鬼，一边又是亲手毁了自己亲人，夺去自己所有的家伙。然后，几百年前，一个少女也自称爱着他，然后用看不见的柔情与那悲伤的双眼，紧紧的束缚住了自己。

那么，文森呢？他想要的，是什么？

“我想要的，便是你能开怀的笑着，毫无拘束，做着自己喜欢的事。”紧抱着怀中冰冷的躯体，像是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般，“以后，你忘了我也没关系，因为这是我的自私，我希望你能在我面前像在我梦中初遇时那般，肆意张狂，大声的笑着。”

“……”轻抚着那把头紧紧的抵在自己肩膀上的青年，威尔感到了他细微的颤抖。他在害怕，害怕什么呢？

可是这一回，两人之间像是隔了一道屏障般，威尔猜不出青年的恐惧……

于是，他们只是紧紧的靠着，像是冬季中互相取暖的小动物般，彼此都不想分开，也不愿打破这难得的平静。

直到，另一端发出了细微的声音。床上的红发青年睁开了眼，他缓缓的挪动着手，摇晃着身体，撑坐起来……

文森瞪大眼，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呆楞的如同被牵着绳索的木偶般，摇晃着站了起来。他的动作滞缓而木讷，过了很久，才走到那床边，看着靠坐在床上，面无表情眨着眼的青年，小心翼翼的问，“乔，乔治，是你吗？”

此刻，恐怕不光是文森，连威尔都紧张的盯着对方，眼中充满了戒备。

床上的青年侧着头，奇怪的看着他们，突然像是被逗笑般的裂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顿时，文森感到那重压在身上的阴影猛然间就消失了，一瞬间的轻松使得他哭笑不得的瘫软了身体，向青年伸出了手，“乔治，你吓坏我了，我知道你一定可以撑过去的……”

文森说着，如此的幸福……

然后，乔治裂着大嘴，在威尔的大吼声中，猛然间向着文森扑了过去。

“怦”的一声巨响，威尔站在呆楞的坐在地上的文森面前，动作迅猛的把乔治扔到另一边的墙上。

在文森震惊的目光下，威尔冰冷的声音无情的宣布，“失败了,”他盯着那个赤红着双眼，裂开双唇露出诡异笑容摇晃着站起来的青年，那双眼中只有看到食物时最原始的喜悦，“文森，乔治已经死了，现在在你面前的只是一具僵尸而已。”

文森脸色苍白的盯着乔治，褐色的双眼瞪得大大的，充满了那红色的身影。寂静的屋内，时间的流逝，伴随着那诡异的笑声。

73.天籁

转变失败了，其实或许威尔最清楚不过这样的结果——如果活着的人或许还可以凭着自己意识撑下来，可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呢？

只是，威尔并没有把这种预见告诉任何人，包括文森。或许在那一刻他还是相信着奇迹的存在吧？也或许，只是不想看到文森那绝望的面孔而已。

乔治的房间已经被紧紧的锁上了，里面传边了巨大的响动。威尔用绳子把乔治牢牢的绑在了床上，可是看这声音，他似乎正不断的挣扎着，撕扯着捆住他的绳索。

屋外，则是表情各异的三人。

丹尼尔从得到消息后最初的呆楞，到后面猛然间向房间内冲去然后被威尔阻止，摔到地上。“你难道想成为僵尸的食物吗？”双眼带着不屑，看着这个曾经想追杀自己的猎人。

“不，他不会变成吸血鬼的！”丹尼尔瞪视着威尔，固执的摇着头，“像他这种有着目标，有着执着的人，怎么可能会输给转变时的痛苦呢？你一定是搞错了！”

讥笑着，与乔治相同的翠绿眼中闪着冰冷，“转变时的痛苦？那么我亲爱的猎人先生，你有没有经历过那种痛苦呢？你有没有尝试那种身体被一片片的撕裂又在瞬间粘合上去的感觉呢？你体会过吗？你尝试过吗？如果没有，你又怎么能够肯定乔治能够承受？”

不甘的，倒在地上的丹尼尔异色的眼中散发着野兽的光芒，他死死的盯着威尔，仿佛随时准备送上最后一击。

而高高在上的吸血鬼只是给他一个不屑的眼，“乔治只是一个人类，一个会疲惫，会厌倦，会死去的普通人类而已……不要把他想的如此伟大，也不要把他想成自己的精神依靠。他，只是普通人而已。”

其实，威尔也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只是有时看着丹尼尔那对乔治崇拜的眼神，那种依赖，使得威尔感到一阵烦躁，甚至于……恐惧。背负着过人过多的期待，给自己施加的重压，或许只有自己能明白。

这一刻，威尔突然也希望这一切只是幻觉而已，打开了门那个红发青年依旧用一种厌恶甚至是挑剔的眼神看着他，就像是一只老母鸡看着意图靠近自己孩子的陌生人般，充满了警惕。

相较于两人的火爆，文森倒是一脸的平静，不，甚至是冷静。他打了一个电话，命令了那一直藏在暗处的武器研究厂，“把所有的家伙都拿出来吧，是的，一个也不用剩，金既然如此渴望我们的东西，那么就让他充分的体验一下。”

对方似乎还说了什么话，传来了奇切的声响。可是文森却没有丝毫的迟疑，甚至是挂着他那招牌式的温雅笑容，“是吗？威力大到会毁了一个街区？那么你就尽量缩小范围吧？不想让无辜的人受伤就不断的提高自己的技术，这不正是我高薪请你们的原因吗？”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不变的笑容在目光移到那紧闭的门上时，瞬间，褐色的双眼柔和的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那是在与自己一生的至爱诀别的眼神，充满了回忆，充满了怜爱，以及对于未来失去他而无尽的绝望……

威尔看过这样的眼神，太多次，从吸血鬼的，从人类的身上，他都见过。他甚至幻想着自己未来或许也会露出这样的眼神，度过数不尽的岁月。但是，他却从不知道，自己从文森的眼中看到这神情时，居然像是感染到他的情绪般，心中一阵刺痛。

“文森……”威尔迟疑了很久，才打断了他的这种目光，“你打算……如何处理乔治？要我帮忙吗？”

眨了眨眼，文森看着他，微笑着，“我说了我会亲自处理的，威尔，你不相信我吗？”

张开口，却发现如哽住般，威尔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这是文森的坚持，也是他要求自己背负的责任。

倒是一旁的丹尼尔，锐利如鹰的双眼瞪视着文森，“你想怎么‘处理’？”

注视着那黑发的青年片刻，文森取出一旁医药箱中一次性针筒，“把我的血注入他的心脏，应该可以杀了他吧？”

“你！”突然，丹尼尔冲到了文森的面前，意图抢过那针筒。就在威尔担心文森的安危，想冲上前时，却见文森迅速的从医药箱中拿出把枪，抵在了丹尼尔的额头。

“不要惹怒我！”温和的表情渐渐的褪去，褐色的双眼充满了金属的冷感，可即使如此，文森却依旧用着敬语，“请不要惹怒我，先生，你的生命是乔治救回来了，我可不想一怒之下毁了他们。”

森冷的语气却配上平静的表情，这一刻的文森仿佛又成为了八年前那个不死的“恶魔”，这一切都使得威尔感到陌生。

“可是，”丹尼尔却丝毫不放弃希望，“或许还有其他的方法救他，难道僵尸真的只要毁灭吗？”

冷笑着，文森对着丹尼尔说，“看着我的眼睛，先生，我想你比我更了解吸血鬼僵尸，那么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乔治还有没有救？他还能恢复正常吗？”

呆呆的，看着那闪着诡异光芒的双眼，丹尼尔发现，自己无法回答他。

于是，文森推开了对方，步伐没有任何停滞的，向着那间屋子走去。

推开门，乔治正剧烈的挣扎着，粗糙的绳索划破了他的手腕，可是他毫不在乎的甚至用牙去啃咬着，而那细绳也渐渐的被越磨越细。

原本威尔就不想制住他很长时间，因为他知道一切很快就会过去……为了文森，必须快点结束才行！

缓慢的走到了床前，当乔治感到有人时，停止了挣扎。凌乱的红发下再也不是那充满了生命的绿眸，而是如血般的腥红……

即使外貌并没有什么改变，但是，文森知道，这不是乔治了，那个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明明长的比他矮，可却像是兄长一样处处帮助他，帮他打架，和他一起受罚，总是好心的为他处理善后的乔治，已经不在了……

“你是谁？”文森弯下腰，表情温柔带着轻笑，看着他，“你究竟是谁？你把乔治，我和安妮的乔治……藏哪了？”

如失魂者的低语，门边的威尔瞬间紧张的握住了自己的拳头，心脏剧烈的收缩，无法呼吸，他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文森本人，承受着他将失去了至亲的痛苦。

僵尸是没有意识，所以那被绑在床上的怪物仅仅是裂开了双唇中，诡异的笑着。

注视着这笑容，文森打开了注射器，对准自己的血管，抽着血。

突然，文森笑出声来，冲着威尔颤抖的眼神，解释着，“幸好，八年了我还记得以前在实验课上学到的东西，那时乔治总说我像是电影里演的变态医生，要离我远远的。”

鲜红的血渐渐的溢满了透明的针管，威尔突然觉得那是文森的一部分，他把自己的一部分抽离 了自己的身体，然后把他们缓缓的注入乔治的体内。于是，一个仪式完成了，然后一个生命便离开了。

威尔闭上眼，突然说，“我也这么觉得。”

“什么？”

威尔笑着，“你的确看上去像是一个神经质的变态医生，而且是超级喜欢尸体的那种的。”

“……”

“以后，我如何想，便会如何说的，你觉得如何？”就像是乔治一样，威尔心里暗想着。

当文森明白对方话中的含义时，表情似乎有些放松的摇了摇头，“不，威尔，你就是你，而乔治，也是乔治。”

瞬间的释然，文森想，是的，乔治就是乔治，无法替代。于是，他是不是就永远的生活在了我的心中？

转身看着那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挣扎的身影，赤红的目光紧盯着文森留着血的胳膊，甚至贪婪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渴的双唇。

文森恍然大悟，问，“你是不是饿了？也是，威尔说转变是很消耗精力的，或许你是饿了……”

“喂，他想干什么！”丹尼尔看着文森俯下身体，露出自己的肩膀，凑到了乔治的嘴边，焦急的大叫着。

威尔拦住了他，没有了血蝠的猎人几乎就和普通人一样。“他只是希望乔治不要痛苦的离开。”

“那么！如果乔治知道自己咬了文森，那么他会怎么想！”他一定会难过，会自责的！丹尼尔担心的想着。

威尔怪异的看了一眼，“丹尼尔，”他第一次叫了猎人的名字，轻声的，“他不会知道的，他甚至没有意识。”

身体瞬间僵硬，丹尼尔无措的呆立在一旁，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肩膀一阵剧烈的撕疼，与威尔的咬啮完全不同，乔治尽可能的张开口整个的咬了下去，并且摇晃着头努力的把一块肉活生生的撕扯下来。

汗水湿透了文森的额头，顺着脸颊低落在了乔治赤红的眼中，然后像是泪般轻轻的划下了对方的眼角。